在夢境展開前,Santa會思考這人的夢會長成何種樣貌。
贈出的種子隨著主人的心去構築架建,直到成為一圓世界,區分著現實與虛幻。而在自己踏入前,Santa也不會知道這人的真心為何。
一切才顯得有趣萬分。
他看著可以說是無邊際的黑海,隱約能見到底下游動的生物,天空的裂洞深黯不見底,隱約的,邊框帶著銀帶般的光。牧羊犬不能確切說出這是何物,又或者說他知曉,只是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出現被架構的夢中。
誰能想到看起來文弱的孩子卻嚮往著「纏繞之蛇」。
當然這也只是感嘆。
當現實與夢境差距過大,要不是沉淪過快就是難以沉淪。
魔女伸著懶腰,瞇起融金的色彩,直到天邊降下的雷鳴光影描繪那佈滿曲鱗的身子,掀起的浪潮打透深色衣著。
他期待著。
如果沒有外來著闖入的話。
旅者皺著眉抬頭看著海怪……也就是剛剛才與他進行交易的委託人。
交易已經完成,但對方卻沒有醒來去確認,反而還問自己該怎麼醒來。
對於這樣的問題,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向對方說明,他都是一有想離開夢境的念頭就可以醒來的那種。
旅者揉了揉眉心。
不過他也是第一次進到海怪的夢境,他也不清楚這是不是正常的,說不定每隻海怪都是這樣……?
可能是因為在認真的思考要怎麼教一隻海怪如何從夢中醒來,旅者並沒有發現有其他人也進到這個夢境裡。
青年從遠方看了許久,融金映著幾乎混入夜色的墨綠,若不是那在昏暗中搖曳的燭火,也許連夢境主人都無法發覺對方的存在。
而那不包括贈予夢的魔女。思考著對方的來歷,青年朝對方走去,長靴踩踏在波瀾的海面,原本濕濡的衣衫變得乾爽,連絲鹽分都不存在。
在足夠近的距離,他終於是看清楚外來者的樣貌。
螢綠的火光微弱的昭示那明顯非人的部分,蠕動的觸手像自己一樣,隔空在波濤之上。背過的身子無法看清來人外貌,足夠的距離能聽見那些令人莞爾的談話。
揚起的手隔著魔女的燦爛與對方,由左往右的隔空一抹。昏暗頃刻化為人聲繁雜的街道,連同原先的海獸也消失蹤影,徒留明媚與特意分開的人群。也許那人僵硬了,也許沒有,魔女並不在意。
或者說將更好,畢竟打從入侵者自大的替男孩實現心願開始,他勢必得不到魔女的歡迎。
「貴安。」Santa笑著,將手插進外褲的兜袋裡,「不請自來的傢伙。」
察覺到有其他人接近自己,還來不及對其做出反應,四周的景色突然從昏暗的海原變成熱鬧的街道,對於這個變化,旅者愣了一下後,才回過身看向笑著和自己打招呼的傢伙。
「你好。」旅者淡淡地回應,順便悄悄的打量一下對方。
那是一名紅髮金眼的青年,穿著打扮跟一般人沒什麼不同,外表也看不出有明顯的非人感……但從他說的話和剛剛改變夢境的事來看,對方說不定也是被稱作魔女的存在。
「這個意思是,你也是這個夢境的主人嗎?」
「不算是。但也差不了多少。」魔女哼了聲。
夢的主導權是在自己手上,但魔女甚少干預。他更習慣、更喜歡讓受贈者自行決定,自行描繪,將一切攤於眼前。
所以當他還在等少年描繪的未來與渴望,就這麼個人生生插手。
夢仍在持續,但早已沒了意義。
青年難得的覺得情緒起伏,但轉瞬又想,也不知道是什麼風,給吹來這人。
聊聊也罷。
「說說你怎麼來的吧。」我可沒給你開門,也不像是硬闖,「我挺好奇的。」
他歪歪頭,一時笑的有些純粹。
由複數的夢境之主共同創造一個夢境的情況並不是沒看過,不過這次的似乎有些不一樣,至少他還沒看過其中一方對夢境的操控權遠比另一方大的。
「閉上眼睛,施法隨機選一個現存的夢境,張開眼就在這裡了。」對於這個問題,旅者思考了一下後這樣回答。
雖然連旅者自己也覺得這過程聽起來很像在唬爛,但他確實沒有說謊。
「那個海怪消失了,所以他現在醒了?」
「沒醒。」對方說的方式還真是隨便,換個夢幻點的說法是命運牽引、命中注定,但魔女不這麼認為,「反正也沒作夢的必要,我把他丟出去了。」
還睡著呢。魔女聳著肩,隨意地說。
「畢竟你都實現他的願望了。就沒必要繼續做夢了。」
魔女邊說,邊往路邊走了幾步,踏進間攀滿青藤的小店,拉開白漆的木椅,還順手招呼外來者就坐。
他沒有興趣站著說話,自己坐著也不錯,但基於道義魔女還是給了對方位置。就坐的時間裡連茶水甜點都由侍者送上,叉子戳刺那精美的糕點,思考有什麼是需要開口問的。
好像沒有。
「我本來想質問你幹嘛搶我對象的,但感覺你不是這意思。」即便是夢境,那香甜的氣味仍舊真實,舌尖舔去銀叉的奶油,沉醉於那輕盈的甜軟中,「遊蕩、隨意選擇,也沒多少目的的樣子。」
「你又是想找什麼?」
魔女問。對自己而言,絕對的偶然存在機率太低,尤其是像他們這種,藉著某種強烈的情感依存於世間之物。
不可能毫無所求。
不可能全無目的。
當然。最終也只是自己的臆測。
旅者想了一下後,拉開青年對面的木椅坐下,但沒有碰桌上的東西。
「你是覺得,我在夢境間旅行的目的是為了尋找什麼?」旅者稍微側著頭。
「……沒有,我沒有要找的東西。」說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不知為何明明是能很肯定的做出回答,但他卻有些遲疑……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要說的話,這只是我的興趣而已。」
像是轉移話題一樣,將話題繞回去。
「話說你剛剛說你把他丟出去,聽起來就像是你可以把人拉進自己的夢一樣,所以這裡其實是你為了完成海怪的願望所做的夢?」
邊這麼問的同時邊思考以前有沒有遇過差不多的狀況,但很遺憾的,像這樣的情況似乎是沒有的樣子。
或許他這次遇到了能力跟夢境相關的魔女,老實說這還是第一次。
雖然不知道會不會延伸出什麼麻煩,不過能遇到像這樣預料之外甚至沒有前例可以參考的事件也的確是旅行的樂趣就是了。
「哼哼。」魔女哼唧幾聲,對於對方的否定以及轉移話題時略微的生硬。
更值得深究的也許是那稍縱即逝的困惑,也不知道這人有沒有意識到。那些用『興趣』之名蓋過的行為模式。
但也罷。
「你叫什麼名字?」魔女問,他忽略那些關於夢境的疑問,主動問了對方的姓名。
「如果不是為了『找尋』,你『旅行』又是為了什麼?」魔女問,燦金的色彩看著對方身後逐漸朦朧的景色,修長的手指輕敲桌面,期待對方的回答。
看對方直接把話題再次拉回自己身上,旅者盯著對方,他不知道對方想要從這裡得到什麼答案,又或是青年只是單純的想跟自己探討旅行的意義……不過感覺應該不會是後者就是了。
「你可以當作我旅行只是為了滿足好奇心,順便跟人交易賺旅費。」思考了一下,這樣回答道。
「你可以稱呼我為旅者,或許該換你回答我的問題或是告訴我你的稱呼了。」
「盧克利安。你可以這樣叫我。」魔女支著臉,旅者的回答於自己而言稱不上令人滿意,但他也沒打算繼續問下去。
無意識的迴避比有意識的迴避更讓人失望,後者至少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不想要的是什麼。前者對於魔女而言,只能稱作逃避的藉口。
總見著生命真實的他,在這塊意外的認真。
「夢的核來源於我,架構擴張的養分來自做夢的人。」感興趣的話題不在,魔女倒是老實的回答起旅者疑問。
核心屬於我,我自然有主權。青年指尖的銀叉轉了圈,反映的陽光像墜星,劃過狹小的天空,轉瞬眼中即是夜空燦星。
螢綠火光在夜晚更顯張揚,金色只看了眼便移開,不再關注。
「我確實能把人驅離夢境。」
驅離。將夢從渴望夢想成真的靈魂上剝下,直至睜眼直面真實的瞬間。也許比起沉醉夢中,這般殘忍才是魔女給予的『饋贈』。
他極少送出這份禮物。只因想贈送的對象不需要這份禮物,需要的人不配擁有。
話音落地,迎接短暫寂靜,追逐而來的是指尖撥彈銀叉的震音。
「不知道這場夢滿足了你怎樣的好奇心。」
是天馬行空,或是孩子的反逆心態。同樣的夢境根據解讀人的不同,將會有各種樣貌的解讀。
旅行者是什麼心態?
魔女隨意挑了個稱得上有興趣的話題,選擇在破曉叫喚自己清醒前繼續聊下去。
聽起來就像是對方在製造夢境給其他人,果然對方也是魔女,不過這也就是說……
「……我還以為海怪也會做夢呢。」語氣似乎有點遺憾的樣子。
看來旅者好像並沒有察覺到海怪其實不是海怪這件事。
「如果滿足的話我就不會坐在這裡跟你聊天了。」看向對方,很直接的說出聽起來很失禮的話。
「雖然這是你幫海怪製作的夢,但是你剛剛說架構之類的還是由海怪來做的吧?」邊說邊抬頭看向星空,「其實我還滿好奇如果穿過剛剛在天上出現的裂洞的話能看到什麼。」
「而且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能力也是跟夢境有關的魔女。」雖然他知道跟夢境有關的魔法並不算是很稀有,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都遇不到擅長這方面的魔女。
海怪也會做夢的。魔女想,卻沒有說出口。
不知道是尚未遇到,也許是對方無法踏足,不論是哪個魔女都不認為自己滿足對方,尤其是在旅者開口表示自己並不滿足後。
這是閒談至今最令魔女滿意的一句話。帶著不滿、些微的揶揄,或許加上嘲諷,不禮貌的行為相較先前總用一句『興趣』而帶過的自我表述真實許多。
所以他不會告訴旅者。
真實的海怪也作夢,寬闊的深淵,無音的世界,水藉由震動帶來低沉的搖籃曲,沉眠海獸那寬大幽暗的身軀在夢中化為斑斕鱗片,遨遊在淺海繽紛的珊瑚礁上。
魔女哼笑出聲,「不知道呢。」回復旅者對夢的提問,毫不在意的,「沒人踏進過,自然不會知道。」做著夢的人早被驅離夢境,即便造出相同場景,踏入的也只會是一片空虛,不存在任何東西。
這將會是永恆的未解之謎。
「就像你不會知曉即將進入何種夢境。」金色瞇成細細一條,魔女托著下巴,向旅行之人微笑,「我自然也不會知道那未架構完全的空間。」
輕笑捲起風,掃過他們坐落的草原,甚至微微吹起墨綠色。
「夢啊。」
「向來是專屬。」
所以他僅能驅離、只能給予開頭。
「就算你想知道而把他叫回來,也不會是當初那場夢了。」
夢已然成為現實。
而現實總是侷限生命的想像力。
「我知道,所以我不會那麼做。」邊這麼說邊把因隨著風揚起而稍微遮擋到右眼的髮絲勾到耳後,輕笑一聲,「即使是同樣的夢境之主,也不會再次夢到相同的夢……如果有的話,那可能就要想想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心理因素或是惹上什麼麻煩了。」
說起來,感覺自己似乎是忘了什麼,他的視線習慣性的撇向與天秤結合的三頭燭臺。
啊。
「那個啊……我現在才突然想到,既然這個夢境是盧克利安為了海怪做的,那我該不會是在無意間搶了你的目標……」視線飄向一邊,雙手不自覺的握緊了燭臺。
完全是心虛的表現呢。
嗯哼。
魔女聽著對方的話,挑著眉哼唧一聲。
「是搶了。」青年敘述的平淡,如同一切事不關己,「把那些沒必要的情緒收回去吧。沒意義。」
是否意識到都無妨,早已結束的故事不需要歉意。不是善心,僅僅是不論結局和自己所想差距多少,魔女都不認為這是值得道歉的事。
選項出現,而對方選擇旅者。僅此而已。
所以對於旅者彷彿自己犯了什麼過錯一般的舉動,無奈魔女只能表達不解。
「你可真是個怪人。」魔女說,「隨意侵踏他人夢境都不感到冒犯了,卻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感到緊張。」
是啊。有什麼比隨意進犯他人潛意識領域更無禮的呢。
然而旅者將一切稱為興趣與旅行,卻因為搶奪他人目標而感到心虛。魔女武斷的評判著對方的行為,最終將之歸類於魔女的『傲慢』。
「你那燭台是幹嘛的?」魔女問,沒有接續前面對於旅者的評判,一是不認為這是對方需要知道的,二則是他不認為對方會給出正面的回答。
慣於迴避的人,這是他來自旅者對大的印象。
對於被說是怪人這點並不在意,當然旅者也不知道對方在心裡是如何批評自己。
「嗯……儀式用的東西,也是施法用具。」旅者猶豫了一下才回答紅髮的魔女,他並沒有打算解釋的更詳細,但也沒有說謊,畢竟這燭臺就是這樣的用途。
「很在意嗎?」
「沒有。」
因為沒有需要實現的願望,目標已然達成的現在,過往的承諾只是回味。
想憑依的、無法單靠許願能成為現實,也不是魔女覺得必需的。
有過念想,但也僅僅只是念想。
墜落的星空淡去,幽藍混入薄薄明黃。色彩順著天際線緣向上攀爬,直到光彩融為一體,白熾亮眼,輝映眼前人綠墨的色彩。
有些慘白的膚色,這時到看著像常人般,讓魔女勾彎了嘴角。
「天亮了。」遲了不只些許時間,魔女支著臉說,燦爛的金色納進所有散落的金光,語調拉的悠悠慢慢。
「該醒了。」他說。
在光蕩落夢境時,永恆停駐在失去主人的夢裡,只剩到訪者隻身一人。
現實的喧囂來自晨市商攤的熱絡,魔女走在人群中,聽人們談論那憑藉書籍文本獲得貴女賞識的年輕作家。原本無人問津的書在上流間被談起,連街坊都爭相討論著。
這或許是那人夢想最好的解決方法。
但魔女還是有些小生氣,為那沒看見結局的夢。
「芙安妮!來買個新鮮蘋果吧!」
被熱絡的鄰人招呼著,魔女笑著,低下頭藏去柔和的容貌,在錯身而過時,笑道。
「Bon Voyage.」
0530✡旅者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看到對方消失後,從椅子上站起來。
即使失去了夢境之主,這裡也沒有要崩解的跡象,或許由魔女所構築的夢境會發生這樣的事,不過因為沒有前例的關係,他也不是很確定。
雖說還有許多疑問,但在這個沒有夢境之主的的地方,他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必要了。
青綠的火焰用不了幾秒便籠罩了全身,接著開始消散。
當那詭異的青綠火焰散去時,那非人的墨綠身影也完全消失在了這個無主的夢裡。
嘿呀!感謝旅者中和旅者陪我對文
旅者真的好可愛,雖然柯基態度這麼差還是願意陪他說話
旅者感覺像什麼都忘了卻還是有意的迴避柯基的問題,如果有機會再見兩人能深入討論就好了
總之再次謝謝旅者中和旅者
感謝交流
也要感謝柯基的寬宏大量,沒直接把人轟出去
感覺現階段的旅者應該是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迴避
畢竟他現在就是記憶體內除了基本資料其他通通格式化的狀態(???也期待能夠他們之後有機會再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