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油味自車門縫隙黏稠地混入了本就充滿汙濁的狹窄空間。
嵐閉著雙眼，坐在司機身後的位置，難得沒有挺直腰桿的必要，額前碎髮雜亂地拈在車窗，被壓得蜷起半圓狀。
玻璃上映出她的模糊面孔，並因為車門關閉而輕顫。
嵐掀起半片眼簾，調整姿勢重新坐好，她聽見司機拉扯安全帶，引擎啟動的轟鳴讓整部車起了微微震動。
「……」司機按著方向盤回頭望向她，張了嘴卻像臨時忘了詞，半晌後才終於出聲：「竹下小姐，五分鐘後我們就能抵達您的住處了。」
嵐來回摩娑著手持皮箱邊緣不平的縫線，揮之不去的汽油味像一團凝固的油脂，從鼻腔進入後卡在喉嚨中間，毫無理由地梗著。
「知道了。」
她答道。

半個小時的車程，讓她感覺吐出的字句都是乾的，會因為一丁點不必要的摩擦便燃起星火。
沉默終究抑制住了那股著惱，嵐很快平復情緒，在司機準備下車替她開門時打斷對方的動作：「告訴我，這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司機一愣，拉起開到一半的門，環顧周遭後如實描述：「您的住所是一棟公寓，位於三樓，每層只有四戶人家，公寓旁是一間自助洗衣店、馬路對面則有八百屋。」
嵐嘴角微動，似是沒有得到有用的資訊，她並未回答，拎起皮箱逕自下了車。
「竹、竹下小姐！」司機連忙跟上她，「我替您把箱子提上去吧！」
「不必了。」
嵐抬起眼，黑白分明的雙眸直勾勾地盯著司機，她偏了偏頭示意：「這是上樓的樓梯？」
司機心不在焉地看了眼綠漆的鐵製階梯，先反射性頷首，隨後才反應過來，答道：「是。」

「知道了。」嵐緩步走到階梯邊，足尖輕碰著略微鏽蝕的鐵板側面，察覺到司機還站在原地，她垂下目光，擺了擺手。
單看她走動的模樣，誰會相信這是個雙眼全盲的人呢。
司機仰著頭，目送嵐的身影在樓梯轉角隱沒，他盯著其中一戶陽台，電話鈴聲此時趕巧地響起。
「──是，已經平安抵達目的地。」
空無一人的走道，讓腳步聲在聽覺上放大不少。
上樓後，左側底部那一間，就是嵐未來將要入住的新屋子了。
被擦拭乾淨的白鐵門旁，已經掛上「竹下」的牌子，公寓格局是田字型，兩戶挨著、兩戶面對著，中間還隔了一塊像是庭園的區域。
嵐對盛放的花草毫無興趣，只覺得濃香有些鬧人，她掏出鑰匙，手背先碰到門把，然後是鎖孔，她轉動鑰匙，側身提著皮箱進入屋內。

玄關的感應式小燈「啪」地亮起。
那是一間連呼吸都似有回音的屋子。
清潔上倒是挺全面，沒有灰塵或者沉積的霉味，空氣中還隱隱瀰漫有消毒水的氣息，窗戶被提前敞開通風，絲質的簾透著光，輕輕搖曳。
白門在嵐身後闔上，發出略嫌刺耳的金屬碰撞聲。
嵐手裡的皮箱，重重落在了地上。

就這麼一點東西我寫了一個多禮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