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K ✣ 阿迪萊=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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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無益於生】《理論死者》

阿迪萊?阿迪萊?
代安沒有回應,她討厭這個名字,但也沒有隱藏它的慾望。

她假裝剛睡醒,揉著被壓麻的手臂,順理成章的瞇著眼睛擺出不快的表情,撅著嘴,模仿她朋友們喜歡的外國演員。
「怎麼了嗎?」
就算知道在她們間沸騰起來的話題,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她還是表現得好奇,是種窺探夢境而傻笑起來的可愛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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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迪萊看過《生人勿近》了嗎?」
「哪個生人勿近?」
「19年的《生人勿近》!」
說話的女孩子伸出雙掌夾住代安的左右臉頰,像在搓揉絨毛玩具似壓得她左搖右晃。她發表著對電影的感想,一邊與她身旁的其他同學徵求共鳴,得出了那是部既噁心卻好玩作品的結論。
「阿迪萊沒看嗎?」
「看了。」
「妳跟我想的一樣吧。」
「差不多。」
「好!那我們全員就繼續回去補《陰屍路》最新一季!」
她總算放開代安,模仿名畫中帶領群眾奮起的女神似舉起手振臂高呼。其他的女性同學們和開口者相比,沒有那麼興高采烈,反是有種抗拒,卻在抗拒中又期待不已的的模樣。她的這群同學最近迷上了殭屍片,因此各自都會挖掘經典或精彩的作品相互分享,或約著去圖書館借單間的影音間一同觀看。
一群女孩子聚在一起聊著殭屍,代安覺得這樣的畫面有點異常。因爲在她的感覺裡,女孩子應該會聊一些輕飄飄而柔軟的話題,而不是露出厭惡卻又好笑的表情,彼此間談論殭屍的話題。可即使她有如此的印象,在她的友人間卻沒有人提出異議或竭力抗拒。
真是可怕極了。
所有人都這麼說過,卻沒有人真的流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她們在課堂後閒聊的模樣,毫無迫切感。反而每人都像是若有所思,吟喔間苦思如何顯出恐懼的表情。
代安對這個景象無法釋懷,甚至覺得麻煩。而讓她感到麻煩的原因並不是殭屍,不是死亡,不是末日,是這群與她相處甚好的女同學。
即使話題格格不入,卻因爲被談論而變得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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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安覺得自己漸漸沈入對話中。
她一直覺得還在學生時代的女孩子,就是種輕飄飄而柔軟的存在,這些女學生讓她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她認為自己從出生起就失去了某些東西,讓她比起可愛的事物,更在意是否合乎情理,是否合乎用途,她或許把自己心中某些軟綿綿的東西丟棄,再不然就是以無聊的事物掩蓋過去。
所以她對女學生感到棘手,並非是因女學生,而是因為面對女學生的自己。
但仔細想來,她們也是人,不可能從早到晚只想著浪漫的話題;會對奇妙的事情驚呼,會對殘酷的事情感到好奇,努力地嘗試有條不紊的描述駭人的故事。
或許她並不是認為女孩子不好討論可怕的話題,而是很少有人會聚集在一起討論著宛如惡夢般可怕的想像。
也或許,是蕭代安不懂殭屍到底哪裡吸引人,對她來說影視作品中喪屍殭屍僵屍都是差不多的東西。她聽說過殭屍的出現是醫學發展還有限的時代,人為了解釋狀態異常的屍體而發展出的傳說;而喪屍,有人稱之為是二十世紀美國人對於移民潮恐懼的比喻。
一邊是屍體,一邊是人群,將兩者都在一起的是死亡。
突然想著早起的吸血鬼傳說不知道為什麼會演變成現今的《目光織成》中男主角的帥氣模樣,代安彷彿是趁著倦意,向還沒有離開的朋友提問:
「他們,會痛嗎?」
「誰啊?」
「殭屍,還是說喪屍們?他們不是一般人感染了病毒後才變成那樣的嗎?」
「應該不會吧。畢竟設定上喪屍病毒很快就會清佔人類的大腦,應該三兩下就死掉了吧?」
「說的也是。」
代安無法想像死亡瞬間的感覺,但她認知中的免疫系統會在病毒入侵之後產生不同的發炎反應,又或因系統組織遭破獲誘發疼痛。理應就算死亡速度極快,人多少也會感到瞬間的無力,心力衰竭,呼吸困難,在痛苦間理解死亡逼近。
「不過啊,我有個大膽的想法。」
女學生的笑容活潑,一點也不顧下一堂課的學生走進教室,而是拉著代安坐到教室最後方的椅子。
「病毒是沒有目的的,畢竟病毒沒有腦嘛。」
「嗯,不過有些作品中設計出這些病毒的人倒是滿邪惡的。」
「因為那是作品啊。喪屍是一種會覆蓋現有生活的混亂,當面對困境時人總是會想找一個可以出氣的具體對象,我覺得這些作品,就是為此塑造出了一個可以受人指責的角色。」
「真是大膽的想法。」
「我不是要說幕後黑手啦,我要說的是喪屍病毒。病毒雖然不是生物,但它們的構造就是能侵占活體細胞,進而複製基因繁衍,可能控制或是殺害寄宿主。」
「你要說這是大自然的機制,還是對人類的天罰嗎?」
「這的確是大自然的機制,對於人類來說或許是天罰吧。就好像吃生魚片不小心吃到了寄生蟲而死掉,人會怪罪寄生蟲而不是生魚片吧?」
「別提這個,現在夏天很容易發生食物中毒。」
四周在討論中午要吃什麼的學生,聽到兩人的對話後,便安靜地換了稍遠的座位。雖說她的聲音即使開朗卻不大聲。然莫名被認定為系花的她依舊經常引人注目,她有時會享受這些窺視後卻被嚇走的目光,彷彿惡作劇成功的咯咯而笑。

「但會導致有人死掉,也不過是這個病毒的能力之一。病毒不會想殺人,它們只會在有辦法生存的情況下生存罷了。」
「這妳剛剛說過了。」
「我們要先弄清楚因果關係啊,病毒不是生物,但它們會分裂寄宿,這是寫在它們DNA裡的指示。但說指示好像有點像是被刻意塑造出來的結果,假設喪屍病毒是種自然而然產生的存在,DNA的內容就是天然的結構,把病毒比喻成是機械,它們便指示按照原本齒輪運轉的方向在進行。」
或許她的語言能力不是頂尖,但能看出她努力地挑選詞語要將心目中的架構準確的傳達。她努力地熱情,因投入顯得興高采烈。

「它們不是生物,也不是生命體,卻有很明確的存在意義,便是不要滅絕。而自然中也有一套很聰明的方法,便是鼓勵鼓勵宿主不要對被寄宿感到排斥。」
「控制宿主讓他們感到快樂?」
「就像有一種會寄生於蝸牛的寄生蟲,為了讓蝸牛被鳥類吃掉從而得更遠,便讓蝸牛變得更加鮮豔,並讓牠們產生需要陽光的錯覺,便促使牠們前往樹梢,讓寄生蟲可以搭上鳥的順風車。」

「妳覺得喪屍病毒也可能擁有這種機能?」
「所以說是很大膽的想法吧。雖然我也只聽過寄生蟲或是細菌有這種能力,但即使人類的理智盡失,以程序記憶來說,人應該會更偏好用雙手抓武器攻擊人,而不是啃咬吧?」
她做出雙手拿東西敲打的動作,但她雙手舉過間的模樣,彷彿在模仿搗麻糬。

「我覺得病毒會鼓勵病患用牙齒啃咬的行為。不管是引發病患進食的想法,或是其他本能,都不太可能在一邊給予疼痛或排斥的情況下,還要求他們去吃東西吧。」
「不一定非要鼓勵或是快樂不可,就好像有些人會無意識的磨牙,病毒只要能控制肌肉行為不就好了。」
「妳忘記一個大前提,病毒沒有腦,因此就算它們有辦法控制運動神經,它們也不可能因地制宜的調整個體的肢體運作,而且比起有辦法操控複雜組成的宿主,藉由鼓勵讓被寄宿者自發性的完成目標,相對來說是比較簡便的方式吧。」

點頭好似讚許自己想出來的大道理,她一張臉顯得驕傲,卻不惹人厭。
「因此被寄宿者在完全死亡之前,或許有一段快樂時光。」
真是太恐怖了。
她露出微笑這麼說,並自從容不迫的舉止中,流露出了天真的殘酷感。

不知為何讓代安有些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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