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之從兆劫的左手邊飛到右手邊，顯然很有興致，也不在意對方手上還拿著東西。
他有點醉，但又沒有失去理智的感覺，笑容看起來像個學生，有點調皮又好勝的模樣。
「我還沒看過你全力飛的樣子，能比我快嗎？」

兆劫有些啞然，畢竟他本身就不是飛行系的超能力者。但看室友現在因為酒興而顯得蠻快樂的，也就沒很直接地反駁。
「我覺得我應該是贏不了，但可以試試。」
一方面這樣也挺消耗他的翅膀，看來距離補刺青的日子不遠了。

「好」千之在對方的肩旁說道，「那我們開始吧。」

話語一落，千之拍動翅膀向前衝，往燈塔的方向去。
他邊飛翔邊思考，禮服會用在什麼時候，他準備禮服時並沒有多想，結果帶了慎重的場合才穿的禮服。

——還是晚點回到飯店，看有沒有地方可以臨時買好了。
總覺得穿那套怪難為情的。

也太快就飛走了，完全沒有會意過來剛剛那句已經是開始的意思，回過神來千之已經在幾十公尺外的距離了。
還未完全拿出幹勁的兆劫只好活動一下翅膀將其舒展開來，在一個深呼吸後，他的目光轉為銳利。
空氣被他的振翅給轟出鳴響，只見轉眼間，兆劫已經來到了千之的身側。

「喂，這給你。」說罷他立刻朝對方拋了一罐蘋果啤酒。

「喔？」接過蘋果啤酒。
「原來你買了這個，哈哈。」拿來冰冰臉頰，不料眼皮一酸，趕緊的又拿開啤酒，放進包包裡。

「喂喂，你是噴射機吧？我都聽到你起飛的聲音了。」
「那聲音跟你一樣充滿攻擊力和野性。」說完，咻地又飛走了。

他們飛了一陣子，就在千之稍微領先時，千之忽然搖搖晃晃，然後突然失重似的垂直掉落。

「……」他雙眼緊閉，就像睡著了。

不會吧飛的途中也能斷片嗎？兆劫被眼前的這一目給驚駭到，他頓時感到腦袋空白，下一秒才意識到自己正往室友那俯衝而去。

此時他的耳邊迴盪起了一個聲音，似乎是在哪聽過。
『——你這人居然沒有害怕的事物？』

但兆劫沒那心思去想，只是提高了飛行速度後來到千之的位置下方，一個伸手就將對方擁進了懷裡。
「喂！千之！」他對著懷中的人喊道，語調似乎有些許緊張。

「……」似乎沒有反應的樣子。

見對方沒有回應，兆劫先是穩住身子，觀察並確認千之還有在正常呼吸後，先將人帶到了距離燈塔較近的一旁矮房的平台上。
在落地後，他蹲下身讓千之躺在地上，同時開始思考要怎樣讓對方醒過來。

搧巴掌這想法很快地就被他否決掉，免得本來沒昏變成真昏迷就糟了。
不如——於是兆劫手捏住了對方的鼻子——這樣總該會因為缺氧而醒過來吧？

「噗，哈哈哈……」終於忍不住，千之握住對方伸過來的手，他笑著睜開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看你慌張的，有被我嚇到嗎？」
千之好久沒有笑得這麼快樂，甚至笑出眼淚來。

「……你這混蛋……」在意識到自己被騙的剎那，兆劫立刻皺起眉頭，表情顯然不是太高興，更別說鬆一口氣了。

看對方的模樣，氣得不小，千之不笑了，學起對方皺眉頭，然後食指摸摸對方的眉心。
「生氣了？對不起。」摸摸對方的頭髮，「但我知道你一定會接住我，所以才想說……調皮一下。」

酒精的驅使下，讓千之很自然地讓摸對方的手往後拍拍對方的背，順勢就抱了上去。
「之後不這樣玩了，不要生氣啦。」
……兆劫抱起來好舒服。他腦海裡冒出這樣的想法。

兆劫很明白千之現在是喝醉了，也知道現在有些親近的行為是基於對方清醒的意識下，這讓他內心感到有些複雜。
畢竟若按照他已往的個性，早就將人推開了，但眼下的他卻沒這麼做，或許是基於多少知道有關千之的過去的關係，他這幾天隱約有察覺到對方似乎在嘗試改變。

這是好事，至少兆劫是這麼認為的，所以他沒有把千之給推開。
「調皮可以，」他終於開口說話。
「——但不要那麼把自己置身事外。」伸出右手也給千之的背拍了拍。說實話，兆劫不太確定這時候究竟該不該抱回去，原因也在於自己實在是很少有跟人這樣的互動，但他終究還是讓手擱在了對方後頸上。

「嗯——」將頭靠在兆劫的肩膀上。
「千之知道了——」

突然想起對方紋身的事情，千之摸了摸翅膀應該紋的位置。
「是說，這樣是不是回去就差不多該補了？」

「你再墜落一次就差不多該補了。」兆劫打了個哈欠，這才想起那被遺忘的啤酒，於是他單手開摸到一罐打算開來喝。

喀滋一聲，些許的泡沫溢了出來，好險沒因為不久前搖過的關係亂噴。

「好了啦，你要抱多久。」兆劫喝了口酒後說道。

「也差不多了，哈哈。」千之鬆開手，往旁邊坐去，盤腿坐好打了一個好大的哈欠。
「我真的不會再這樣了，不會，真的。」
「但你下次去補刺青的時候可以帶我一起去嗎？我想看看現場。」
他摸出蘋果啤酒，但沒有打開，總覺得就這麼喝掉很可惜。

「行啊，但蠻無聊的。」
易開罐但啤酒果然喝幾口就沒了，於是兆劫又打算開下一罐，卻見愛喝酒的室友毫無動靜。
「你不喝嗎？」

「喝完就沒了，覺得有點可惜。」但想了想，還是打開來喝，咕嚕咕嚕好大一口，然後嘆了口氣。
「但現在不喝就錯過最好喝的時候了。」
「謝謝你的啤酒。」晃晃鐵鋁罐。

不太懂可惜的點在哪，於是又拿了一罐給對方，這次是葡萄口味的。
「是說你明天晚上的舞會都準備好了？」

「嗯，不就穿禮服去吃點心嗎，感覺是女老師們大展身姿的時候呢。」接過葡萄口味的啤酒。
將蘋果的喝完後，把葡萄的放進背包裡，想回飯店再喝。
「我們大概就是像保鑣的存在。」點點頭。

「女性的衣服款式的確比較多。」將喝空的酒罐壓扁。
「要回去了嗎？正好可以看夕陽。」兆劫指指地平線上那被燒得火紅的天空與日光。

「好，我們回去吧。」站起身子，「嗯，用走的好了。」

許多人往各區的餐廳去，許多人在這個時候攀高，燈塔、摩天輪，而他們兩人正在回去飯店的路上。
他們回到房間時，正巧是太陽和海平面接觸的時段。

「要不要先洗個澡，等等看飯店樓下的店面吃些什麼。」一旁的兆劫指著浴室，「你剛抱上來時，身上好像還有剛剛遊樂設施的口水味。」
反正他不久前也說過想洗澡，兆劫心想。

「喔，這樣？」千之確實是想洗澡，但這臭直男發言讓他很是不滿意。

於是千之走到兆劫旁邊，又抱了上去，讓重災區臉頰在對方胸膛蹭了幾下。
「嗯，我覺得乾淨多了。」衝著對方滿意微笑，然後拎著換洗衣物還是走進浴室，門關上時還順道鎖了起來。

「等下在一起下去買吃的喔——」聲音顯然挺歡快的。

「……」兆劫覺得自己對於室友的變化著實地大開眼界了。
他抓起衣領聞了聞，嗯，看來味道是沒有蹭到自己身上。在等待千之梳洗的期間，兆劫從行李中將明天要穿戴的衣物拿出來掛好。想想自己也是很久沒穿這樣款式的衣服了，皮鞋也是。

剩下的時間拿來睡一下好了，他心想，於是便倒回床上小歇。

千之梳洗一番後，清醒許多，他看著稍微起霧的鏡子裡的自己，放松許多，氣色也是，很不錯。
……但還是覺得，好像太過頭了。

「兆，我好了。」很明顯的語氣平和了些，「兆？……在睡覺阿。」
思考要不要叫對方起來。

依舊是花了好大一把勁才將臉從枕頭上拔起來，兆劫顯然是睡得有些迷糊，連頭髮都亂糟糟的。
「嗯……好，走吧。」他打了個大哈欠。

「嗯。」對方看起來是真的很睏。

兩人在小賣店買完宵夜，前往飯店內設的西服店晃晃，買一套西服顯然是貴了點，千之打算用租的。
希望舞會不要出什麼岔子就好，不要有不長眼的紅酒或咖啡飛過來。

「是說，我一直很好奇，你手上戴的那個是什麼特別的石頭嗎？」
千之邊讓服務員量身體尺寸邊問身後的室友。

「龍紋石，台灣才有的樣子，但也不是什麼太稀有的東西。」兆劫坐在休息用的沙發上看著店內型錄，似乎是對一些鞋子跟手錶挺感興趣的。
「我們家的人都會戴這個，」他想了想繼續補充道：「哥哥姐姐是戴墜子，但我不喜歡脖子上有東西。」

「原來如此，俄羅斯不知道有沒有獨門礦石呢。」
店員拿來兩套西服，一套是純黑，一套是灰白色，千之手裡已經拿好大理石紋風格的領帶，他挺中意的。
「……灰色這件好了。」說完，他拎著衣服進去試衣間。
「不要戴墜子比較好，飛行的時候常常會甩到臉上。」
想到之前被天鐵甩臉，千之邊換衣服邊說道，感覺這句之後對方只會回一個＂嗯＂之類的。

「我也覺得。」兆劫應道，而在試衣間的門打開時，他停下了翻閱型錄的動作抬起頭，正巧對上了穿著完畢的千之。
「喔？」

「喔？」模仿對方的語調，「如何？」

「不錯啊？」闔上型錄，兆劫走到千之面前看了幾眼，「頭髮弄一下就挺好了。」他觀察著室友，這才發覺好像沒像這樣仔細看著對方過。
「你其實長得挺帥的嘛。」

突然其然，來自室友的稱讚讓千之眨了眨眼，眼前這人真的是自己的室友嗎？千之也仔細瞧瞧對方的臉。
「你也挺帥的，特別是稱讚我的時候。」

「頭髮阿……我沒什麼想法，你有好主意嗎？」
還有，他這個室友有準備禮服嗎？

「先決定要租哪套再看吧？」兆劫思考了幾秒後說道。

千之覺得也是，進去又換了件出來，是黑色那套。
「那這套你覺得呢？」他微微扭過腰，讓對方也可以看到側身。

「你幹嘛不自己決定——算了，這套挺好，看上去整個人輕鬆多了。」兆劫想了一下後給出了自己的想法。

「因為都喜歡，所以想問你意見。」
把灰色那款還給店員，千之站在鞋櫃前繼續看。
「說起來，你有準備禮服嗎？」

「有啊，都放在房間裡。」不知道何時已經把宵夜裡的飯糰拿出來啃了。
「晚點還得燙衣服，真麻煩。」

「明天再燙也可以，左邊右邊？」
他左腳穿的是仿蛇皮的黑色調皮鞋，右邊是亮面和霧面交接，較為簡潔的款式。
抬頭看到對方已經開始在吃東西了，忍不住吐槽道：
「⋯⋯你是卡比獸嗎。」直接在店裡開吃啊。

「右邊吧，我餓了。」簡明地將兩個答案融合在一句話內。

「那就這樣吧。」說完便回更衣室換回本來的服裝後，在櫃檯稍等一會，店員將燙好的西服和鞋子交給千之。
結果還是刷卡買下來了，總覺得以後還是會用到這種正式的衣服。

「你吃的飯糰是不是龍蝦沙拉口味的？」
千之提著大提袋來到兆劫身邊，探頭看一眼對方手上的東西。

「……」兆劫看了一眼已經吃了半個的飯糰，裡頭的內餡正是千之所詢問的口味。
「吃錯了。」

「嗯，吃錯了。」

此時電梯叮的一聲響，兩人魚貫走進裡頭準備上樓。
「不然還有一半你要不要吃？」兆劫把咬了半邊去的飯糰遞到千之面前。

「也不是不行喔。」先聞了一下對方手上的飯糰然後接手過來。
咬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感覺還有一點酒味。

兩人共享了飯糰以及短暫的寂靜後回到了房內，兆劫先將宵夜放到窗邊小桌上，而後便拿了換洗衣物準備洗澡，進浴室前還不忘用手捏了個唐揚雞塞進嘴裡。

千之從包包內抓出傍晚室友給的啤酒放進冰箱裡。
待兆劫從浴室出來，唐揚雞已經被吃掉一半，千之抱著膝蓋縮在沙發的一角歇著，迷迷糊糊間，千之茫然地好像被兆劫喊著去刷牙睡覺之類的，當他在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是隔天早晨。

他們早上和前幾天一樣，前往飯店的餐廳享用早餐，這次千之嘗試了在早餐吃牛肉湯和培根蛋餅，他們邊划手機看新聞，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評論內容，吃得很慢，最後千之還喝了杯熱拿鐵。

「太飽了。」
這句話已經在回房間的途中重複好幾次，他蹲下身子將跟櫃台借來的熨斗插電。

兆劫用著房內的熱水器泡了杯熱茶用以消化一下剛才的餐點，也給室友沏了一杯，並打算坐到窗邊，想說等對方燙好衣服後自己再接手工具。
此時手機鈴響，於是他便走去窗台接聽了。

拿出昨天買的衣服才想到店員已經燙好了，把不明顯的折線在燙平就好，一分鐘的功夫就搞定。

看一眼還在講電話的兆劫，再看掛在那邊的禮服。
順便燙好了，千之心想。
比自己還大一到兩號的褲子和上衣，千之可以想像如果穿在自己身上肯定鬆垮垮的。
感覺應該吃胖一些，自己這麼瘦衣服實在太難買了。

好不容易將電話給掛斷，兆劫表情有些厭煩地走回房內，便看到室友正在熨燙他今晚要穿的襯衫。
「啊……謝了。」本想說對方大可不必做額外的事，但最後還是說了聲謝謝。

他坐回位置，繼續在手機畫面上打字傳遞訊息，似乎方才的電話聯絡還沒結束。

「女朋友嗎？」
千之隨口問問，並將燙好的衣服再掛回原本位置。

「如果是女朋友我可能還會快樂一些。」兆劫將手機扔到床上不再理會，「是我哥啦，他在跟我約刺青的時間，他是我的刺青師。」

「嗯，那我也要去。」
從對方的回答中，不是很能肯定有沒有女朋友這件事情，雖然對千之而言這並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坐回床上看起群組的未讀訊息打發時間。

若老哥沒打電話來，兆劫大概還不會覺得讓千之跟著去有什麼不恰當，但剛才那一通下來，他又想起自己大哥是什麼爛性格了。
「你真要去啊？我怕我哥會惹到你。」說著也坐回自己床上，一邊思考午餐該怎麼打發，今天有些懶懶的不太想離開飯店。
「他的性格有些……惡趣味。」

「怎樣個惡趣味法？」有點好奇地將目光投射到兆劫的身上。
「放心吧，你不希望我去我就不去。」

「他對於弟妹帶回家的人都會很異常熱情——但事實上是喜歡看對方困擾。」
「而且如果對方是單身，他還會去調戲人。」
兆劫愈講愈心虛小聲，搞得好像他才是調戲人的那個。

他看了眼千之問道：「你是想刺青才去嗎？」

「只是想親眼看看刺青的過程，我身上感覺沒有適合刺青的好地方了。」他側身躺下來。
「你跟你哥感覺個性差異蠻大的，哈哈。」
兆劫給他的第一印像就是冷漠。

「我才不要像他那樣子，完全看不出對於人事物的喜惡。」兆劫坐在床邊，看著側躺在他面前的千之，在聽到對方說身上沒有適合刺青的地方時，他這才覺得好像沒怎麼好好看過室友，雖然也不是很必要。

嗯，身上的傷疤真的很多，也注意到了對方手臂內側有幾道橫向的疤痕。
「……不至於不適合啦，刺青有時候是可以用來遮掉疤。」

「那會很痛嗎？」
注意到對方正在看自己的身體，千之並沒有很在意，應該是在看自己身上的傷痕吧。
……從這角度看他室友的胸肌可真大。

「看人，我覺得刺刺麻麻的。」兆劫收回視線，總覺得一直盯著對方身體看似乎怪奇怪的。
「中午吃啥？還是把胃留給晚上，我們就乾脆睡大頭覺到下午。」

「留到晚上吧。」
千之轉了半圈仰躺，並點開手機裡良昨天要他下載的遊戲。
說是蠻療育的，到處飛欣賞風景的遊戲。
「我玩個遊戲再睡。」

「玩什麼？」顯然是被遊戲點起了興趣，兆劫湊到千之一旁看了眼對方的手機螢幕。
「喔，這個我玩過。」說完就倒回自己的床舖上補眠去了。

是很無聊嗎，怎麼這樣就躺回去了？這傢伙剛剛那一刻還真像個學生。
千之玩了一會，好不容易找完第一個島的光，覺得手機發燙，好像也該換手機了……對耶，這手機用好久了。

他回想起當初是花和良那兩隻小的一人抱自己一手，拖去通訊行辦的手機。
真溫暖……

千之握著手機，邊回憶邊陷入睡眠。

約莫下午三點，兆劫已經還在鏡子前將晚上活動用的西服基本穿戴完畢，瀏海目前先暫時用黑髮夾夾著晚點處理，他思索著是時候把室友給叫醒。
他一邊扣著襯衫釦子走到了千之床邊，伸手搖搖對方的肩膀。
「千之，起來了。」

「起來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這帥傢伙是他的室友嗎？
他揉著眼皮坐起來，「你穿好了，好快，我刷個牙也來穿。」

待室友盥洗完並開始換裝的期間，兆劫基本上已經打理得差不多了，平時都垂放的瀏海如今被他向後梳理，簡易且率性地紮在後腦，並且用噴霧給稍稍定型。

他的眼角餘光鱉見了千之換穿襯衫的時候，不意外對方身上也有無數傷痕，不知怎地這讓他在內心嘆了口氣。

「過來下。」等千之穿好後他說道，一邊將椅子拉到梳妝台前，示意要對方坐這。
「幫你弄個髮型。」

「好？」
千之乖巧地坐下，並抬頭看看對方，這幾天室友是不是對自己太好了點？他有些疑惑。
「我剛剛還在想該拿這頭亂髮怎麼辦呢。」

「你打算怎麼做？」他雙手交叉放在雙腿間。

「也沒什麼特別，就基礎打理。」兆劫看了眼鏡子中的千之，思考了一下後先是將對方的馬尾解開，接著從頭頂依序分層梳理後將剩餘的長髮綁好定型。
他走到千之斜前面，拿著細梳子開始將瀏海分流，而後用手將對方左半邊的部分往後耙。
「眼睛閉一下。」在拿起噴霧時兆劫說道。

「嗯。」閉上雙眼，神態放鬆許多，千之在享受對方整理自己的頭髮時，按摩頭皮的觸感。
「你比我想像的興趣廣泛，說真的如果沒有當老師，你原本想做什麼？」

「繼續待在部隊裡吧，」兆劫說了一個挺無趣的答案，「說真的本來就沒打算當老師的。」此時他的手來到了自己左側，也就是千之右邊的瀏海，而在梳理時他看見了額頭上的疤痕，手指便不自覺地在那塊疤上停留了一陣子。

「很帥吧？這個疤。」
他沒有睜開眼睛，而是閉著眼，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嗯。」一樣的單音，但兆劫的回應聽上去比已往似乎多了一分誠懇。
「好了，看上去更帥了。」在幾次調整與定型後，他對於自己的成果挺是滿意。坐在桌緣，兆劫眨了眨自己那雙異色瞳，看起來是在觀察千之的反應。

千之傾身仔細瞧瞧對方的作品，僅僅只是在頭髮上做造型，就讓整個人精神許多，他小聲驚呼厲害，還在鏡子前擺了幾個表情。

他看向他那位大造型師室友。
「你真的好厲害。」並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顯然已經習慣對著室友露出笑容。

這笑容挺好，兆劫在心裡如此想著。
「你這表情不錯啊，可以也對其他人這樣笑笑。」
「搞不好會有好的緣份。」

「我會試試看。」思考一會，他說道。

又是這個角度，對方俯瞰著自己時，就有些特別的風景。
這胸前的吊帶是怎麼回事？
他伸手拉了下對方的吊帶。

「欸不要皮——！」反射性地抓住了對方手腕，本想碎嘴幾句的兆劫，卻因指尖傳遞而來的觸感而停止話語。

他在室友的手腕內側摸到了幾個明顯的隆起處，之前的他本以為這傷口跟對方身上其他的差不多，但這次的他卻不這麼覺得。

他轉過千之的手腕，好讓自己能仔細看個明白，而映入眼底的傷痕讓他不禁嘆息。
但兆劫只是皺眉沒說話，並拇指輕輕搓了搓那幾道早已癒合的傷口。

對方觸碰自己的感覺讓千之有股想收回手的衝動，但又有一種，沒來由的安全感，他喜歡被這樣握住的感覺。
「……」他沒有說話，此時的感受讓他有些出神。

「……那些日子一定很累。」兆劫想了很久，才好不容易將這幾個字擠出口。
「但你還是走到今天了。」他將另一隻手也同樣地覆在對方的手腕上，輕輕拍了拍，像是在代替拍頭一樣。

無論是「辛苦了」、「做得很好」、「了不起」或是「繼續加油」等這種話，兆劫都覺得不適合說，但到頭來就是講了些實在不像是在安慰人的話，這讓他感到有些苦惱。

「嗯。」

明明沒有溫差，眼眶卻酸得厲害，他想忍住卻怎樣都沒辦法。
明明他的室友笨拙的要命，但這才是要命的讓千之感動。
不是像醫生那樣分析，也不是敷衍的安慰。

淚珠不爭氣地落了下來，滴在對方的手上。

「謝謝你，兆劫。」另一手抹抹臉上的淚珠，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真不好看，說不定還壞了準備去今晚舞會的好興致。

對於室友的反應不算太訝異，但兆劫還是愣了幾秒才趕緊從一旁的面紙盒抽幾張面紙給對方。
「離晚上的活動還有時間，你慢慢來吧。」一邊說著給千之的肩膀拍了拍。

「那這段時間你有什麼打算？」擦了擦眼淚，他室友都打理好了總不可能睡回去。

「不知道。」兆劫聳聳肩，「滑手機、去大廳晃晃之類的，還是你需要我幫你買喝的或做什麼？」
乾脆好人做到底，兆劫心想。

「我覺得我現在需要被寬厚的臂膀擁抱一下，就能復活了。」

兆劫整個人過半晌才緩過來。
「啊？我啊？」他的語氣顯得有些不可思議，但千之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就是在說他自己。
於是他從桌邊站起身，對著椅子上的室友說道：
「好啦，過來吧。」

千之站起身子，才覺得有點彆扭，明明是自己要求的。
他來到對方面前，指腹滑過兩條吊帶又輕輕彈了一下，才抱上去。
「你這衣服是自己挑的？」大概有過一次抱對方的經驗，所以並沒有想像中的尷尬。

「跟朋友討論挑的。」兆劫讓對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面給人拍拍背。

「嗯，很好看，而且感覺有點……」有點性感？
「算了，沒事。」他靠在室友身上，「你以後要是有了伴侶可要多抱抱他，他會覺得很舒服的。」

大概過了幾秒或是一分鐘，千之才抬起頭來。
「好了，等會去大廳晃晃，就去會場吧。」

「我不習慣抱人啦，你已經算特例了。」
自己這種性格應該很難有伴侶吧？兆劫心想。
「走吧，這次就別飛了。」

「嗯，不飛，最近飛多了肩膀有點痛。」千之扭一扭肩頸，並推開門，回頭看了眼兆劫。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