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理 ❘ 茉莉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限定交流with Zip_Gell


動作輕柔的將全家福照片放進鐵盒內,老舊的氣味沒有使他的心情沉澱,莫理多看了幾眼,才發現盒子角落小小的藍色礦石,那是與右手手腕裝置上一樣的礦石,莫特.安德森最喜愛的海藍寶石。

大小與友人贈送的橄欖石差不多,他將寶石握在手心, 之後便沒有利帕的消息了。

綠髮青年帶上礦石及大衣,確認店面門窗緊閉後,將門口的營業告示牌換了一面,尋找著手中名片標示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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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這裡。

對照著名片與招牌上的資訊,他輕輕推開大門,因為是初次來訪所以四處張望了一會。

「打擾了。」
利帕的飾品店營業時間總是不固定,最近更是平凡歇業,甚至前幾天還整整三天沒有開門,店主就像消失一樣——
被老主顧這麼靠背了,在對方離開後利帕隨手揮了揮冒出的冷汗。

雖然開了四十年的飾品店他根本不缺錢……但畢竟口碑還是要保持,這陣子瘋狂道歉賠笑真的是累垮自己了。
看來最近得認真工作了。

原想說剛送走一位客人可以稍作休息,利帕靠坐在工作臺上擦拭著一只紅寶石戒指,門鈴響起的聲音令他心登愣了一下,趕快換上營業用的笑容。
「歡迎——」
朝氣的聲音在看到來訪者時倏然停止。

「莫理——還好你跟他說的一樣沒事!你還好嗎?真的沒怎樣嗎?」
激動的龍少年從工作檯上一躍而下,一同經歷過生死的夥伴站在自己面前,現在能看到活跳跳的人真是太好了。
他半走半跑的到莫理面前,用力的抱住對方,無聲宣洩他心裡累積的那些愧疚和著急。
「利帕先⋯⋯」看見對方一如既往的朝氣,正打算關心對方卻被搶先了。

擁抱著自己的力道不輕,青年不習慣與他人的肢體接觸,卻也沒有排斥友人的觸碰,「我沒事,抱歉讓你擔心了。」他將懸著的雙手覆上少年的背部,安撫似的拍了幾下。

「你跟椰爾先生都還好嗎?」想著那天椰爾冰冷的神情實在很憂心,現在看見對方健康,心中的大石子便稍微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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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哥又丟下我了啦!」
看對方安好,利帕鬆開了緊緊抱住對方的手,由於是早就知道自己秘密的朋友,利帕便沒有顧忌的大肆抱怨。
「而且還做了整桌的飯菜跑掉,太誇張了誰吃的完啦!」
雖然嘴上是在抱怨,但任誰都看得出來龍少年心裡其實很開心——畢竟他能這樣抱怨摯親的機會可不多。
「話說莫理,後來大家怎麼回去的?」
少年身後的大尾巴一甩一甩,這些問題困擾他很久了,總想著遇到誰一定要問清處。
「聽起來椰爾先生廚藝很好呢。」看著對方抱怨的樣子,情緒也被感染得較為輕鬆,他輕輕笑了幾聲,腦中浮現了滿桌子的佳餚以及困擾的利帕。

提及了那天的事,莫理愣了一下,才又說著少年失去意識後發生的事,「之後我們回到了逆位的市中心,傷口都不見了,可一旁的似言先生也沒多透漏什麼。」他憶著頭痛欲裂的感覺,語速很慢。

「椰爾先生抱著席拉亞回家、謬爾小姐及兔歐先生我想也是平安無事的。」
「哥哥的廚藝當然很好喔!莫理想吃的話我也可以叫他下廚給你!」
聽到對方稱讚自己哥哥,利帕似乎很開心,毫不顧忌的把哥哥當工具人出賣了。
雖然如果椰爾聽到了,也會心甘情願的答應就是了。

「阿——那就好。」
大大的嘆了一口氣,聽到莫理說大家都很好,他放心了不少。
似言……如果再遇到那個傢伙他肯定要狠揍他一頓,要不是魔力被壓制住了——
看來對於對方傷害夥伴的事情他還是不能釋懷。
「對了,莫理今天怎麼會過來?」
利帕的話題一直都很跳痛,他現在才想起最關鍵的問題。
莫理 ❘ 茉莉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有機會的話當然想試試看。」品嘗美食美酒也是他少有的興趣之一,自己廚藝不怎麼樣,受到邀請自然很是高興。

「總之你不用太擔心。對了,我今天是為了這個而來。」因為緊張及擔憂,不小心多寒暄了幾句,差點忘了自己的目的,莫理從包裡拿出以手帕包覆的礦石,放在手心展示給他看。

「一個是利帕先生送我的禮物、一個是我父親的遺物,我想做成飾品帶在身上,所以來詢問專家的意見。」手掌上的是一藍一綠的礦石。
「嗯——海藍寶石和橄欖石嗎?」
提到專業,讓利帕見到朋友的興奮情緒稍微收斂了點,他扶著下巴思考,代領對方到會客的沙發上坐下。
「你想做甚麼飾品,項鍊?耳環?戒指?」
兩個不同顏色的寶石,如果要同時配戴在身上……少年腦袋裡快速的模擬了各種的組合。
「莫理喜歡哪種飾品阿?」
果然還是要以對方的喜好為主吧!畢竟是朋友!
坐上了沙發,看著那雙與手中橄欖石相似的瞳色,多費了些心思確認對方的確是自己的友人,一邊回應:

「可以的話希望是方便攜帶的飾品,以及因為工作的關係,想避免會影響手部動作,這樣利帕先生有建議的嗎?」他動著自己手指的指節,製作人偶時常接觸破壞性的工具以及化學藥劑,可以的話不想要時常戴上又拿下。
「那就是項鍊或耳環囉,我自己是比較喜歡耳環啦!」
利帕開懷的回答對方,比起項鍊,配戴耳環搖晃的感覺和多個耳環的敲擊聲更得他的心。
「不過……莫理沒有耳洞吧……」
利帕像是在自言自語,少年沒有坐上對面的沙發,反而是靠著莫理那側的沙發椅背站著。
他順手撩起莫理耳邊的頭髮,微低著頭確認自己的想法,少年的表情很專注,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的行為在兩個男人間似乎太過曖昧。
「耳夾的話可能會容易掉喔?如果是珍貴的東西不太好吧?」
母親藍灰相間的耳朵上,也時常掛著精緻的金屬扣環,「我也喜歡耳環。」他點點頭。

莫理抬頭想回覆關於耳洞的問題,卻感覺臉頰旁出現輕柔的觸感,他的一側髮絲被對方的手指提起,青年有點驚訝的愣住了。

雖然稍早的擁抱距離比現在接近許多,可重逢的喜悅漸漸消去,剩下的是若有似無的貼近,就連呼吸似乎也變得清晰。

「打耳洞的話會流很多血嗎?」少年的神情專一,看得出對工作有著十足的熱忱,待臉上的熱意散去,他才繼續詢問。
「不會流血啦,像被蚊子叮一下就沒了!」
利帕拿出了騙小孩打針一樣的招數,外加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不過自己的確不會痛,也不算是騙人嘛——少年收回手,若無其事的回到原本的距離,龍耳上的耳環互相撞擊,發出了悅耳的鏗鏘聲。
「莫理會怕的話就閉上眼睛,咻一下結束完我再叫你!」
其實他也沒有特別怕痛,但還是順著對方的話,「好,麻煩你了。」莫理只是害怕自己見了血又要像上次那樣麻煩對方照顧,雖然是朋友但盡可能不想讓他擔心。

聽見耳環敲擊的聲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讓他想起母親抬起舞步時也常常聽見的金屬敲響聲,那悅耳的與舞曲合而為一。

青年撫上自己的左耳,將一旁的髮絲撥到耳後,「我有側睡的習慣,耳洞能打在同一邊嗎?」
「嗯……你只要打單邊嗎?」
不過這樣就沒辦法做不對稱的樣式了……兩個寶石鑲在同邊也不知道會不會太浮誇。

「這兩顆寶石你要鑲在同一邊嗎?還是另一邊幫你做小顆的,就不會影響到你睡覺了?」
反正看來是騙到小孩——不、是成功說服對方打耳洞了,帶著某種愉悅感的利帕著手準備需要的工具。
「那莫理過來這邊坐吧!這裡光線比較好!」
工作室沒有專門的座椅幫人打耳洞,利帕打開工作檯前的大燈,順便拉開自己平常認真辦公用的書桌木椅。
「不然,依你的想法好了,利帕先生給的意見我想不會有錯的。」他思考著利帕給予的選項,最終得出這個答案。信任的朝著少年一笑,仔細想想現在的他若是脫離藥物,也沒有睡眠品質可言,耳洞要打哪邊似乎都無所謂。

離開了沙發,依照對方指示來到工作檯前,看著他拿著各種陌生的工具,才有了自己要打耳洞的實感。

都說了像被蚊子叮一下,那應該是不會痛吧?莫理不自覺的握緊雙手的拳頭。
「那就打兩邊吧!」
看著相當信任他的莫理,利帕藏住心裡的壞笑愉悅的把人壓上刑台。
他撥開莫理的長髮,為了方便起見拿夾子把耳邊兩側垂著的頭髮都夾到後頭,接著用酒精輕微的擦拭等等要動刀的耳垂。
他比對著兩邊,用記號筆在合適的高度畫上小點,利帕帶著慎重且認真的神情,很難想象平常放浪自由的龍在工作時這種認真的神態。

撫摸著對方的耳垂最後確認一次高度,遠看近看都沒問題——利帕露出滿意且自信的笑,拿起一旁消毒準備好的耳洞槍。
「我要打了喔!閉上眼睛,深呼吸——磅!」
他對準其中一邊的紅點,按下去的同時模擬了開槍的狀聲詞——事實上根本不會發出聲音,明顯是為了嚇對方。
對方細心的將他兩側的頭髮夾上、進行事前的工作,認真的神貌似乎讓他更緊張了。不曉得母親頭一次打耳洞也是這樣的心情嗎?青年放在雙腿上的手掌握得更緊了,眼皮也用力的閉著,眉頭不小心皺了起來。

「嗚……」聽到隨即而來的聲響,莫理稍微嚇著的睜開雙眼往利帕的方向看去,從耳垂傳來熱熱的感覺。

結束了?他滿面疑惑,卻說不出任何話的看著自己調皮的友人。
「看吧?就說了和蚊子叮一樣吧。」
看著莫理上當的緊張模樣,利帕藏不住壞笑欣賞莫理充滿各種有趣情緒的表情,身後的尾巴更是瘋狂左右搖晃,完全止不住笑意。
他相當愉悅的進行後續處理,替對方戴上醫療鋼針,另一邊的耳洞因為有第一次的經驗相當順利——當然利帕這次沒在耍什麼花招了。
「這樣就好囉!注意不要拉到,剛打完不要隨便拆下來。」
他拍了拍莫理的肩膀讓對方放輕鬆。
「這兩顆寶石我做好再通知你來領,順便幫你換上。」
他把海藍寶石和自己送莫理的橄欖石好好收進小盒子裡,擺在工作檯上顯眼的位置,貼上標籤註記。
見少年欣喜又笑得開懷的模樣,他才知道自己受捉弄了,「利怕先生可真淘氣。」稍微揶揄他後,另一邊的流程也在對方專業的手法下順利進行完畢,莫理盯著鏡子中自己左右兩邊的耳洞,邊聽利帕說著注意事項,覺得很是新奇。

「那就麻煩你了。」青年瞇起眼睛,在自己帶來的寶石被好好的收起來後,繼續說道:

「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關於下次見面要交換彼此的故事。雖然被烏鴉的事件打斷,可莫理依舊將此事惦記著,於是他試探性地詢問對方接下來的行程,「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工作。」
利帕沉思了一下,在好好開店和莫理的話中打轉,雖然這幾天才承諾這陣子會好好開著店的——事實上利帕根本沒猶豫幾秒鐘的時間,選擇了後者。
他今天有開店了!很認真了!完全沒——問題的吧!
「當然沒啊!看吧今天也差不多該關店了對吧!」
於是雀躍的利帕才不管現在到底是太陽高掛還是真的快黃昏了,反正他是店長嘛!

「不過在那之前——莫理為什麼老叫我先生阿?」
利帕揚起一個燦爛笑容,他老早就注意這件事情好久了。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那麼直接叫我利帕就好了啊?叫先生感覺超生疏的喔——」
少年拉長了音調,就像是在因為這件事情抱怨——當然是演的。
「那我今天可真幸運。」話裡有笑的看著盡責的店長,沒有要阻攔的意思。

「原來利帕先生會在意這件事嗎?」在話語吐出之後,他才發現這對所有人保持敬稱的習慣實在是很難改掉,青年停頓了一下,才試著去掉尊稱,「利帕……?」口吻帶點生澀且不確定。

「感覺很不好意思呢。」他有些害臊的笑著,其實上次與夥伴被傳回逆位市中心,見到揶爾時一時慌張便僅以「利帕」來稱呼友人了,可他大概自己也沒發現。
不是,原本自己覺得才叫正常的,對方這麼害羞連他連他也被感染到了阿!
內心哀嚎的利帕眨了眨眼睛,輕咳了兩聲掩飾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的事實。
「喔!只是覺得這樣比較親近嘛——哈哈哈……」
好像有點尷尬……利帕偷偷撇頭迴避對方的視線。不對啦他是在尷尬什麼!不是他自己要求的嗎!

「那莫理,你要在這裡聊嗎?還是要找個風景好氣氛佳的地點……」
利帕使用了轉移話題之術來緩解尷尬!雖然好像哪裡怪怪的……
「嗯、不要緊的。」沒有料到對方的反應是如此,少年迴避他眼神的樣子似乎更加令人羞赧了,氣氛也與往常不同。

莫理沒料到與友人互道名諱是件有難度的事情,他低著頭,耳邊的髮絲垂到了臉頰旁,而泛紅的耳垂不清楚是方才打耳洞造成的還是應該歸於那微妙的氛圍。

「那在利帕喜歡的地方聊聊如何?」又再次小心翼翼的說著對方的姓名,這次自然了許多,青年輕輕地抬起頭望著對方的眼眸。
「喔!我喜歡的地方……」
果然談論快樂的事情緩解了尷尬,利帕靈光一閃,把莫理推出大門,然後——
像他們第一次見面,和那隻大冰鳥時一樣,利帕俐落的攔腰抱起莫理,張開翅膀咻咻往上飛,落在自家屋頂上。
不是頂樓的露天平台,而是貨真價實、傾斜的屋頂——看他熟練的降落在合適的落腳處,似乎是已經來過不少次了。
「這裡怎麼樣?不管說什麼都不會被別人聽到喔!風景也很好!」
絲毫沒有考慮到不該先把人帶來在詢問意見,利帕爽朗的笑了笑,看來他真的很喜歡高空。
對方的行為常常讓他摸不著頭緒,像是第一次見面時帶他知曉了高空特有的濕氣及溫度,以及現在擅自將他抱起,來到相較寧靜的屋頂上。

真亂來啊,雖然在心裡這麼抱怨著,可是他卻不討厭對方的行徑。莫理放開繞在利帕頸上的手臂,讓腳確實踏在建築的頂蓋上。

「這裡很棒。」伸出手指讓風從縫隙吹過,青年的頭髮及髮帶也隨之被吹起,「感覺你特別喜歡高處。」,他稍微將髮絲往後勾,些微掠過方才打過洞而通紅的耳朵,

「那麼,我先說還是利帕先說呢?」
「風吹來,會覺得很自由。」
或許真的是氣氛的作用,利帕高漲的性質平靜了許多,那不帶什麼情緒的微微笑容和椰爾道有幾分相似。
「會感覺跟世界融為一體喔?或許還會忘記我已經死掉了這件事。」
他瞇起眼睛,感受迎面而來的微風,自顧自的在屋頂上躺下,雙手交疊在腦後。
「我的故事真的沒什麼有趣的喔?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和哥哥吵架的小屁孩。」
他嘿嘿的笑了兩聲,對於訴說這些悲傷的話似乎已經沒什麼感覺。
『所以你總是記得死亡的事情嗎?』然而莫理並沒有說出口,只是無力的垂著眼簾、靜靜的聽著少年的嗓音,不自覺的拉近他們的距離。

「是我想聽的,我想更瞭解你。」青年坐在屋瓦上,將重心往後靠,調整成較為舒適的姿勢,他看著綠色的眼眸,邊笑著、瞇起眼睛,似乎在回覆對方的笑容。

「所以,不管是什麼故事我都會聽的。」
想更了解我嗎?
從來沒有人這麼對他說過——連哥哥也沒有,畢竟哥哥就是最了解他的人了吧?
利帕的雙眼變得迷茫,看起來像是已經開始神遊……神遊那些埋藏在最深處的記憶。
他的記憶一直以來都不太好——或許在六十年前不是這樣的吧?但他回想不起來了。
「什麼故事都會聽嗎?」
利帕眯的細長的眼眸看不出醞釀了什麼情緒。
「莫理遇到這樣的狀況會怎麼想啊?明明就是我死了,但哥哥為了幫死掉的弟弟續命,貢獻了自己的身體。」
「明明就是弟弟鬧任性,想脫離哥哥的保護——弟弟怎麼能夠名正言順的霸佔哥哥的身體呢?」
少年此時的神情是他沒見過的,莫理張開了嘴,頓了一下才吐出一些聲音,「我不清楚細節,不過……」

「那是以利帕的角度看的事情吧,但椰爾先生是怎麼想的呢?」他看著對方飄在風中的髮絲,話語很輕柔,「我認為凡事都是一體多面的,同樣的事情,不同的人看法就不同。有人贊成就有人反對,有人認為好的、就會有人厭惡至極。」

「至少我覺得現在能跟你在這邊聊聊,是件很幸運的事情,但最重要的是你與椰爾先生是怎麼想的吧?」

莫理想起父親談論那些道理時的口吻,似乎與此時的自己有些相似,他閉起眼睛忍不住思考,若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父親肯定也會貢獻身體的吧。
「我哪知道他怎麼想?」
龍少年自嘲的笑了笑,不管他搞不搞得懂哥哥的想法——總之他不想懂。
「但他有想過我怎麼想嗎?他把這副身體丟著就消失了,我能放著不管嗎?讓為了我犧牲的哥哥身體餓死嗎?」
利帕聽起來似乎在抱怨……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了。
「我一開始很生氣——氣到想辦法離開這副身體,甚至是自殺,或許哥哥會被逼到回來?」
「可是我下不了手,這是最愛我的哥哥的身體欸?我這樣做完全不對吧?」
是啊,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呢——哥哥。
利帕回想起那段無數的道德悖論的時光,感覺做什麼都不對,活著又讓他異常痛苦……除了哥哥,這樣的痛還能找誰分擔?
但他唯一的依靠又這麼丟下他——
「我當然試過把項鍊拿下來,但當我再次醒來時又回到這副身體了……哥哥永遠只會留下那句話。」
「利帕,完成我們的約定,你答應我的。」
「我若是說的過分了,請儘管阻止我。」青年沉思了一會,將手掌覆在對方的手上。

「若是你們交換立場,你願意為椰爾先生奉獻身體嗎?」他眼神飄移,似被迎來的微風吹動著,暈染了一片墨綠色,「因為你是我的友人,所以我自私的希望你能過得好、能為自己活下去。」

而你現在還試著離開這世界嗎?眼皮停止了色塊的渲染,莫理韻著茶色,心頭有些酸意,卻說不出口。
「但如果是哥哥取代我的身體的話,失去最愛的弟弟才是最讓他痛苦的事吧?」
感受到手背的溫度,利帕沒有排斥也沒有回應,就只是任由對方這樣做。
「哥哥的天是我,地也是我——比起死亡,自己活著更讓他痛苦。或許就是這種自私讓他把身體給我的?」
該怎麼說呢……就是因為太瞭解了,反而被束縛了吧。
阿——他怎麼沒想過呢?就是因為這麼了解,才總是自然而然的順著哥哥的劇本吧?
「你不好奇我為什麼會死嗎?」
話題似乎有點跳痛……不過他不在乎。應該說這才是故事最重要的部分吧?講半天都只是抒發他的心情而已……
這時無論怎麼議論都是無法改變事情的,他將話語吞進喉嚨,喉結隨之上下移動,視線才慢慢回到對方身上。

所有人都自私的希望事情朝著自己的期望發展,包含他自己。莫理沒有體會過少年受過的苦,可卻從不斷壓抑自身情緒的口吻中,嗅到了他沒有看過的眼淚及如心臟被撕裂的痛楚。

「我很好奇。」接著在掌上輕拍了兩下,示意對方若是不願訴說,別勉強自己。
「那天——是和往常的六十年一樣普通的日子,至少對不能離開我們房子的我來說沒什麼不同。」
利帕回想起那棟在山林間的獨棟,儘管哥哥對花過敏,後山還是種了滿滿的花田。

「然後我跟哥哥吵架了,我說哥哥是騙子,把我關在那裡。六十歲——人類都已經老了、體會完所有事情,為什麼只有我們連家都不能離開?」
「哥哥說太危險了。但是我是龍欸?有什麼危險的?人類不是都是弱小的嗎?」
故事還在繼續,少年沉穩的音量就像在講述一個不屬於他的故事。
「利帕,成年就行——只要你成年了,你要怎麼怨恨都我沒關係,哥哥這樣對我說。」
哥哥和你約定好——成年了就不再約束你,讓你自由。
腦中浮現出哥哥試圖和自己溝通的表情,利帕卻搞不清楚這到底是誰的記憶。
「但我聽不進去,我逃跑了,跑的越遠越好,跑到人類的村莊裡。」
「我當時開心極了,幹嘛要等到成年?我現在不就自由了嗎?哥哥真笨。」
利帕發出哼的笑聲,就像是在嘲笑當年的自己。
「但是就像哥哥說的,人類的世界太危險了——他們看到我,好多人圍了上來,有人問我是不是走失了,有人要求要摸摸我的角,有人要我跟著他走……我不知道他們保持著善意還是惡意,但那不重要,我被嚇得支撐不住人型。」
「然後,我開始變回龍,我變得很大很大,有一層樓那個高。我一抬腳就踩壞一項物品、我一吼叫就破壞一面牆壁。剛剛那些誇我可愛、覺得我稀奇的人開始害怕、尖叫。」
「他們對著我喧囂、或是逃跑、或是拿東西試圖攻擊我,我感到害怕,只要一移動就會產生更大的破壞。我知道我不行這樣,我瘋狂的想辦法變回去。」
「最後我成功了,然後趕來的士兵一把刀捅進我的心臟,所以我就這樣死掉了。」
利帕輕笑,或許這樣的回憶對他來說什麼也不算,畢竟他現在不怕了,人類終究是弱小的生物。
「該說是慶幸嗎?我沒遇到了解我們種族的有心人,所以他們只是捅了我的心臟——寶石好好的,不然現在就真的沒有利帕了。」
故事如此沉重,少年卻講的雲淡風輕——畢竟人類做錯了什麼?他們只是害怕而已。
而自己又做錯了什麼呢?或許從開頭就錯了吧,不該逃跑、不該和哥哥吵架、不該誤認自己強大。
莫理 ❘ 茉莉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利帕先生⋯⋯」一時之間又喚回習慣的稱呼,莫理頓了一下,才繼續思索剛剛的故事。

若僅僅是單純的故事,那會是個精彩到讓人訝異的情節,可偏偏它真實的上演在眼前少年的身上。

莫理不曉得自己此時的情緒是什麼,同情或是心疼?那與他十年前回憶起父親的事時是相似的感覺,灰色的烏雲總會壓得低低的,讓他胸口沉悶、甚至呼吸困難。

他理解了,可他卻依舊沒有拯救他人的能力,依舊是個軟弱的人類,嚴格來說連純種人類也不是。

「那你會討厭人類嗎?」他的聲音有點遲疑,甚至在對方手背上的手掌也不確定是否該收回了。
「不會啊?」
利帕回頭,收回原本茫然看著天空的視線和莫裡對視。
「他們做錯了甚麼?我在他們眼裡就是破壞人家家園的怪物耶。」
少年恢復那種玩世不羈的眼神和笑容——是平常的利帕。
「你可以不用可憐我啦——畢竟不管是我還是哥哥,都是自作自受喔?」
不知道少年是感覺到對方的情緒還是其他的理由,總之他沒來由拋了這句話。
也是有這樣的故事……故事裡沒有任何壞人,卻依舊有爭吵、有糾紛。
僅僅是因為立場不同罷了。
他從那雙碧色的眼裡看見少年往常的神色,莫理稍微放下心,腦中的無力感也逐漸消去。

「這裡很痛吧。」青年的手離開了手背、來到利帕胸口,「在慌亂無助的情況下流了那麼多血。」也許在涼爽的空氣中,他的掌心有些暖意,能沁入少年的心裡。

「雖然我不是你的家人,不過你需要的話,我隨時都在的。」給了對方一個笑容,他是壽命短暫的人類,雖然無法認識過去的少年,可至少他們現在相遇了,還來得及談天說地。
這回真的沒料到對方的作為——少年的身子明顯震了一下,但他沒有抗拒,對方掌心的溫暖確實傳進了那不屬於他的心臟。
「很痛嗎……」
利帕愣了愣,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以前的他總覺得再怎麼痛,都是自己自作自受。
「謝謝啊,莫理——我第一次和別人講這些耶?」
利帕露出微微的笑容,彎了彎頭,白色的長髮在風中飄逸。
他覺得自己又堅強了一點——至少除了哥哥,他多了一個肩膀。
「那莫理你的故事呢?我也隨時都在,可以幫你分擔喔。」
就像你剛剛對我做的那樣,少年的心底悄悄的蕩漾出暖意。
青年將手收回,手臂環放在膝上,頭埋入其中,「我的故事很無趣喔。」僅以一雙如狼族一般,能匯聚光線的灰色眼眸,在逐漸暗下的天色中彷彿在發光。

「你應該知道我會暈血吧。」他在逆位的房間因為一時疏忽而望見了滿地板血液的兒童間,那時還是多虧了對方才能安好。即使沒有特別明講,可對方十之八九能推測是暈血症狀。

「那你知道我可不是純種的人類嗎?」他稍微抬起頭,張開自己的嘴巴,露出不明顯的犬齒給友人看,「我有四分之一的狼族血統,我父親是人類,母親是人狼混血。」
「誒、誒?」
他還真的不知道,畢竟莫理外表完全看不出來。
「可是暈血和……狼人有什麼關係?是特別的體質嗎?」
在他記憶中,狼人也算是嗜血的種族……再怎麼說暈血其實還蠻相互牴觸的。
當時看到對方暈血的時候自己其實沒有想太多,但莫理突然提起……恐怕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吧?
心中暗暗猜測,利帕心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心頭一震,卻沒表現出來。
「與狼族沒關係,不過跟我母親有關係。」他繼續將頭埋入懷裡,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醫生說,暈血與精神及心理狀況很有關係,我想是因為那件事……」

「我父親是機械工藝家,母親是社交舞舞者,雖然混種在這世界並不受歡迎,可對我來說他們都是令我驕傲的存在。」說到這段時,莫理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像是加了些蜂蜜的苦澀茶葉,味道溫潤了起來。

「父親嚮往著迷霧之前的世界,他埋頭於古書間研究的姿態,是我睡前的安定劑,我敬佩他、嚮往他,也想成為與他一般的工藝家、讀書人。而母親雖然與父親年紀差異甚大,可亮麗的外表及搶眼的身姿讓她在自己開設的舞廳能大放異彩,她踏起舞步的樣子真的很迷人,我想父親也是這樣喜歡上的。」
莫理 ❘ 茉莉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可是,約莫十年前……」他的口吻開始有了緊張,「在我應該熟睡的時間,我醒來了,來到客廳,卻見到滿地鮮血,而父親倒在血泊中。從傷口流了好多好多血,怎麼壓住傷口都抑止不了,怎麼叫喚都沒有反應,只有逐漸冰冷的身體以及一旁的母親。」

「母親站在一旁,她伸長的爪子上殘留著父親的血液,吃驚地看著我,我發狂似的朝她大叫、朝她撲過去,最終她為了阻止我,在我的背上留下兩道明顯的傷疤。」莫理將手指伸向背部,指了指傷口的位置,若是摸上他輕薄的襯衫,還能感受到疤痕凹凸的觸感。
那是你媽媽殺了他嗎?
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還是其實有什麼其他的隱情?
好奇寶寶利帕瞬間跳出來的是一臉串的疑惑——不過慶幸他還會看氣氛,好好的把這些問號藏在心底了。
就像當初以為哥哥總是欺騙他一樣……遇到親人的背叛,那種心臟像是被撕裂的感覺他能體會。
好讓人難過。
他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別人,於是向哥哥總是對他做的那樣輕輕拍了拍莫理的肩膀。
「然後呢?你肯定很難過吧?」
利帕的聲音有點沙啞,似乎被對方的情緒感染到了。
「你當時一定覺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好讓人難過。」
莫理 ❘ 茉莉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向陽的部分團體介入調查這件事,我也因此在葬禮之後,輾轉於親戚之間,最後在向陽的姑母家居住過一陣子。」想起葬禮,似乎還能嗅到葡萄酒夾雜著屍塊的詭異氣味,他忍住噁心感。

「也是在那陣子發現我有暈血的症狀,初期很嚴重,大概是見到紅色油漆就會直接暈過去的程度。不過大約一年後我獨自搬來龍核了,是為了學習人偶製作的技術,也歸功於龍核醫療的進步,在次次回診中我的症狀也逐漸改善。」不清楚是渴了還是哽咽,莫理的聲音頓頓的,他卻只是任由利帕拍著自己的肩,雙眼凝視著空氣。

「感覺一切都漸入佳境了吧?我以為我拒絕跟母親有任何聯繫,一切都會好轉,我也會隨著時間忘記那些赤腥的畫面,可是每晚的惡夢總提醒著我,父親是怎麼在我懷著失去溫度,以及母親的爪是多麼的銳利,而我甚至也擁有來自於狼族的血統。」
「我不曉得,我是該害怕還是憎恨?還是該假裝一切對我毫無影響?久而久之我不太明白自己的想法了,只是服用的鎮定劑一次比一次多,那樣才能讓我好好入睡。」

「也許是我太敏感了,我嘗試告訴自己,父親只是提早迎接死亡罷了,可是書櫃上珍貴的古籍和筆記,卻總讓我想起那些回憶。當過去美好的回憶反倒成為一種痛苦,該怎麼做呢?我試著詢問醫生,他給我的回覆是不要隨意斷藥、好好休息。」他的口吻逐漸輕淡、逐漸恢復成往常的自己,莫理最終望著利帕的眼睛,想起父親與自己相似的一頭綠髮,淺淺的笑了。
「不過,我前陣子鼓起勇氣去見了母親,將親手製作的人偶送給她,告訴她我希望她好好活下去,並在她的茶水中,加入能死而復生的藥水。」勾了勾耳邊的頭髮,青年瞇起眼睛,「利帕,我是不是很傻呢?」

「可對我來說她是我唯一的家人了。我從母親那得到了父親的遺書,不過我一直沒有勇氣打開,我怕我承受不了父親沒有告訴我的事情,只會讓我的症狀及惡夢變本加厲,仔細想想我也真是膽小鬼呢。」他無奈的笑著,反倒像是在自嘲。

「如何?是個很無趣的故事吧。」
「不會啊?我不知道你做的是不是對的,可是我覺得你跨出了那步,就好了啊。」
就像他決心面對哥哥那樣……至少向前進了,就不會被過去束縛困擾住了吧?
「你怕你開了信會後悔嗎?但不做你肯定會帶著這個疑惑一輩子的吧?如果你害怕的話我可以陪你喔!」
利帕露出爽朗的笑容——如果會在這種事情上猶豫可就不像他了。
畢竟他的人生不知道什麼時後會結束阿……如果不知道做了會不會後悔,至少能確定不做肯定會後悔,那不就好了嗎?
「What doesn't kill you makes you stronger——我記得我在書上看過,很喜歡的話。」
「也是呢⋯⋯」看著對方的笑容,似乎有勇氣去面對了。

莫理從背包中拿出老舊的信封,以火漆章彌封的地方已有開啟的痕跡,不過這是他第一次從中拿出牛皮製的筆記紙,「我如果讀完暈倒,可就要麻煩你照顧我啦。」半開著玩笑,青年執著紙張的手卻開始顫抖,臉上的微笑也維持不住了。

「給我親愛的莫理。」遺書的開頭是這麼寫的,他想起總是溫柔的喚他姓名的父親,裡頭熟悉的筆跡卻記錄著父親陌生的、不為所知的心境。

他們再親密、再珍惜,最終莫理還是沒察覺父親的那一面,他不曉得是莫特·安德森太盡責的隱瞞,還是年幼的自己太遲鈍。

可是一切還是來不及了,那是父親最後的自私,留下大量遺物及無限的遺憾給他最喜愛的家人們。

「利帕⋯⋯」莫理將閱讀完的筆記紙遞給友人,眼眶一熱,還是沒忍住,他將累積了十年的眼淚宣洩出來,嚎啕得像個十七歲的少年。
接過對方遞上來的紙張……按不住好奇心的龍少年還是快速掃完上頭的內容了,不過眼下最優先的還是安慰他面前哭的像個孩子的莫理吧?
一時心中五味雜陳,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只覺得好難過、好難過,看見莫理哭的難過、對於他所遇到的遺憾難過、或有是想起自己也同樣有著悲傷過去的難過……
他不知道,總之利帕移動了身體到莫理面前,輕輕的抱住對方,將他的眼淚和哭著的表情全部掩埋在自己衣服裡。
「難過就哭吧,莫理。」
他一下一下的緩慢拍著對方的背。
「要是真的很難過,那就用力的哭,直到把所有的悲傷都哭完。」
雖然他自己做不到,但利帕還是這樣子對友人說。
他也不管友人的衣衫被自己弄得濕透了,就著他的懷裡,雙手抓上背部的布料。

隱忍了多年的情緒,他才從這場淚水中發覺表面之下的後悔與自責,他假裝不在意可最終是瞞不過自己,只能透過利帕的體溫允許自己潰堤。

而這場潰堤也僅持續了五分鐘。逐漸安靜的青年吸著鼻子,將頭部從對方肩上離開,看著緊摟著自己的少年。

「真丟臉,我把你的衣服弄濕了。」莫理淡淡的漾起微笑,鼻尖及眼角微紅,這是他頭一次在他人面前失態。
「衣服嘛,換一件就好了啊?」
利帕對這種事情一點都不在乎,他大力拍了拍莫理的肩膀示意他完全不要緊。
「看來今天的任務達成了——我們交換了秘密欸?真稀奇的體驗!」
龍少年爽朗的笑了笑,或許是想透過輕快的語氣趕走氣氛裡的凝重。
比起陰鬱和沉重,果然還是快樂的氣氛適合自己——畢竟他的生命是借來的,他沒有資格難過和悲傷。
悲傷會散去,但彼此難過時留下的慰藉會永遠存在心中,少年暗暗的在心中種下了信任的種子,他覺得自己在彼此心裡的地位有那麼的不太一樣了……他挺喜歡這種感覺的。
這就是朋友嗎?還是哥哥所說的愛呢?沒有答案,但利帕覺得他離完成約定又再近一步了。
「對了莫理,我們去喝酒吧?」
「這也是我第一次與人交換秘密。」點點頭,除了家人及醫生外,他沒說過這些事情。

在上鎖的筆記本,有人拿著鎖匙溫柔的打開了枷鎖,將未曾揭露過的內容,謄寫到了自己心上,分擔了總是讓莫理喘不過氣的厚重烏雲。

利帕是第一個人。

「喝酒?」他還來不及回應,少年又將他攔腰抱起,回到地面,被對方勾著手臂拉進熱鬧的餐酒館。

灰綠色與白色的髮絲飄盪在空中,一時半刻不會消停,也許在微風的吹拂下,將會彼此纏繞,正如他們已經相遇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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