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色烘藍了本來就照著海洋色調的房間,聖伯納一早便照著往常的作息清醒,無聲無息的從挑高處下了床,走在無聲無息的走廊上。
他是餓了,但他並不想打擾其他人。於是一路走到了一樓的廚房,奶香實屬預料外,他以為廚房裡會看到帕西,殊不知正巧撞見拿著一把刀正在危險邊緣的弗蘭特。
他有點嚇到,但沒有唐突出聲,而是先清了清嗓,小心得讓人意識到自己的存在。
「……早安,弗蘭特。」穿著昨日借來的長頸鹿吐舌頭吊嘎,因早晨寒氣穿起的深藍色外套遮得他只剩下中間的黃棕斑紋。男人的面容看上去沒有太多疲倦,只有一早起床尚未整個清醒的微慵懶。他伸出一隻手朝上,淺淺笑著。
「讓我切?」
給
不給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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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早安!我煎了法式土司……你可以自己決定要夾什麼只是、啊,昨天有睡好嗎?」想說的話全卡成一團,長者抬起原先蹙眉的臉,見人頓時笑逐顏開。
手裡水果刀不穩晃了一下,又斜斜砍進香蕉幾毫米。桌面煎好的法式吐司堆成歪斜的塔,吐司們水準不一,有些看起來恰到好處,有些是蛋汁未裹全漏出一點白底,有些受熱不均帶點淺棕焦斑,賣相或許不佳,但都還沒到完全災難的地步。
「還是你要跟我一起吃鐵鑄鍋鬆餅!我們一人一半,因為我只有一個鐵鑄鍋!你喜歡香蕉擺在上面嗎?」異色眼瞳望向手底的鐵鑄鍋鬆餅。
外皮酥脆而中央柔軟微微凹陷的鬆餅上只擺了一小塊切得歪歪的香蕉。旁邊還備著藍莓與覆盆子,似乎打算通通擺上鬆餅。
他盯著仍讓他感受到危險的畫面,在擔心安危與尊重他人之間做出了取捨,從後方穩穩握住了長者兩個的手背,一邊把對方看似即將被削到的手指稍稍挪離了刀口。
「我睡得很好……您以往也會那麼早起的嗎?」他邊聊,邊俐落的導航著對方手中的刀跟水果,將香蕉順利削成一片一片,跌落在鐵鑄鍋上的鬆餅表面。他猜這並非常態,但仍親自發問做確認。
「……然後,我都想吃一點﹑畢竟是兔子星人出品的……我待會可以幫忙擺盤或擺餐具嗎?」或許也得幫忙把另外兩個人叫起來,他一早便開始思考該怎麼協助這個屋子裡唯一的長者。
彷彿大人指導小孩如何使用刀具的溫馨場景,儘管就年齡來說立場完全相反。
弗蘭特誇張倒抽一口氣,接著屏息以待切完香蕉的那瞬。
「地球人與兔子星人的宇宙合作案件!」他以正經嚴肅的表情大喊,「……和地球人一起切地球植物並完成地球的料理!」嘴上滿是天馬行空的外星人視角話語。
「我今天早起一小時因為我想到可以一起出門就很快樂!噢,餐具?當然……記得把法式土司塔也變矮,我好像煎得太多了……」他不像帕西能將份量抓得剛剛好,每次都做出超過所有人食量的食物。
像是出門前提早起床的孩子呢,酒不禁抽了抽嘴角,吐著笑氣,將合作切香蕉的任務完成,便將刀子拿起轉身,做了簡單的沖洗。
「……帕西跟雷蒙德通常都幾點起床?」水聲嘩啦作響,他繼續拋出關於習慣的問題,一邊看著餐具的擺放位置,轉頭問了一句:「要不要洗個手?」
自人步出房間後,黑色人形便如影隨形跟上腳步。隨著兩人來到廚房,兩個黑色先生自動自發坐上餐桌位置,沒有站著擋路。
「帕西大概八九點,雷雷看他心情!」弗蘭特高聲回答,一面脫下手上一次性的白色矽膠手套。即使戴著手套沒弄髒手,他仍轉身去洗手,維持用餐前洗手的良好習慣。
「你有想喝什麼嗎?棉花糖熱可可或紅茶什麼的都可以哦!」
「喔……那、黑色先生們不用睡覺嗎?」他回頭看了一眼坐在餐桌旁的超能力形體,一邊在語尾補上了「那有沒有烏龍茶?」的問句。
他把洗好的刀具甩乾,花了幾秒確定刀子該擺回何處,接著轉身端起法式高塔,屏氣凝神往餐桌邊移動。
「我等等上去叫醒他們?」他相信黑色先生的存在就是為了保護弗蘭特的,所以他不太擔心暫時離開放他一個人處理泡茶之類的事宜。
「雷雷有睡就好!」濕手湊向旁邊懸掛的兔子擦手毛巾,把水珠抹上去。他戴起自己的手套,將剛剛陪伴自己做早餐的矽膠手套先擺在旁邊。
「唔……我記得有玫瑰烏龍、桂花烏龍跟梔子烏龍,你想喝哪種?」他只記得有花香薰調的茶葉種類,櫃子裡還有什麼其他種類是一點都記不得。
爐子上早熱著水,轉為小火靜靜等候所有人起床。弗蘭特搬起小凳子,打算墊高去開高處的廚房櫃。
「你想跟大家一起吃早餐的話就衝、唔?」抬起一腳想踩上椅子,卻不小心踩偏,又從椅子邊緣滑回地面,回歸雙腳踏在地面上的姿勢。
黑色先生雖然看著,但並無要採取動作或主動提供協助的模樣。
「嗯……玫瑰烏龍。」
就在聖伯納端好食物走回來,他便撞見了因踩偏而上演略為驚心的場面。他睜大了眼,快步向前,雙掌摟著長者挪後退。
「啊、我幫您拿吧?這個櫃子嗎?」他伸長了手,將正上方的櫃子拉開,一邊跟下頭的人確認。他可擔心極了,果然還是先暫時看顧著對方一會會讓自己安心一些。
「突然獲得地球外交大使的抱抱!嗯嗯……對!請順便幫我拿藍伯爵紅茶,謝謝!」乖乖被摟著後退,遠離了可能的危機。長者只是抬起雪白腦袋望進位於高處的櫃子,矮小身高使頭頂髮絲連大孩子的下顎都搔不到。
櫃子裡有三層,各層擺放方形淺底的藤編置物籃,裡頭擺放大大小小的茶罐,籃邊掛著小吊牌寫紅茶、烏龍茶、綠茶等茶葉以標示出不同茶葉區塊。
烏龍茶位於櫃子第二層的右側,擺在最前排的是梔子薰香的口味與桂花烏龍,玫瑰則擺在兩者後方。伯爵茶則位於櫃子最底層,那是弗蘭特墊腳便能勉強搆著的高度。
「冰箱還有牛奶可以加!」
「那帕西跟雷蒙德平常都喝什麼?」他掃視著櫥櫃中的茶罐,伸手把玫瑰烏龍的茶罐抓下來,塞至弗蘭特胸前。接著把弗蘭特指定的藍伯爵也一手拿下,一邊等待弗蘭特的指示。
「帕西是咖啡派的,雷雷會泡高蛋白粉加牛奶!不過不知道他們今天想喝什麼口味的,所以等他們起床再說吧!」弗蘭特抱好茶罐,轉身擺上流理台,他伸手指向旁邊的玻璃櫥櫃。
「今天想用哪一組茶壺呢?」透明櫥櫃裡擺滿各式茶壺,裡頭有昨天使用的白底藍玫瑰紋金茶壺。而除了花案繁複的美麗茶壺,還有一些造型特殊的,像是一隻被緞帶打扮的大象茶壺,以他長長的鼻子為人添茶。
「嗯嗯……都可以。」視線停在昨日熟悉的茶壺上,一邊說著都好發言。他將櫥櫃關上,拎著伯爵茶罐,將之一同放在流理台上,朝著玻璃櫥櫃移動,下意識便將昨日使用的茶壺拿了出來,一邊看顧著,確認自己可以即時協助些什麼。
弗蘭特戴起隔熱手套,一把舉起爐上的不鏽鋼熱水壺,戰戰兢兢朝茶壺裡注了一些水後放回去。他擺著茶壺溫壺,轉身打算去做其他事。
「你會做鮮奶油嗎?喜歡鮮奶油嗎?我想讓藍莓和覆盆子躺在白雲裡睡覺。」言下之意大概是想在鐵鑄鍋鬆餅上糊鮮奶油再擺上莓果。
「我忘記怎麼做好吃的鮮奶油了……或是我們加點蜂蜜?」他看起來有些懊惱。
他看得出來對方很想要讓藍紫色的水果們躺在鮮奶油上。酒沉眼,思索不過三秒,沒有太快答應,而是即刻朝著冰箱方向走去,輕輕拉開冰箱。
他想確認冰箱裡有沒有液態鮮奶油,如果有,只要再加砂糖製作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若這裡沒有,他會考慮將液態鮮奶油加入待會的購物清單裡。
液態鮮奶油
看起來冰箱裡只有泡好的檸檬水、鮮奶和一些罐裝啤酒。有一條條固體狀的奶油,但沒有液態鮮奶油。
「嗯……我也不會做鮮奶油,蜂蜜加奶油就好了吧!」他將預計要加入茶裡頭的鮮奶拿出冰箱,一手晃了晃條狀奶油發問。他也無法從這些材料之中想出能做成好吃鮮奶油的方式,就算是調酒也多半是處理現成的。於是他很快放棄,輕輕的將冰箱關上,並順勢帶著餐盤餐具,與手中的東西一併帶到弗蘭特身邊的餐桌上。
他將條狀奶油拆開,將奶油切成片片方形,整齊劃一的擺放在小碟子裡,讓人方便刮取。
「蜂蜜放在哪?我順便去拿。」他把奶油包裝折回去,打算在折返冰箱的同時順便把蜂蜜拿出來。整體而言,他很習慣的融入了合作協助料理的過程裡頭,沒有一刻閒置的思考著可以做的每一步動作。
「唔……好!蜂蜜在冰箱旁邊的高櫃子上!就是茶葉的旁邊旁邊!啊,可以順便幫我拿牛奶嗎?」腦中計時差不多結束,他捧起茶壺搖一搖,感受手裡高溫漸漸透過隔熱手套而來,連忙把溫壺的水倒出。
他從抽屜拿出球形不鏽鋼濾茶器,放入幾匙玫瑰烏龍茶葉後扣上放進壺中,緩緩注入熱水,接著小心翼翼蓋上茶壺蓋。他捧著茶壺擺到餐桌上,匆匆折回去拿起網眼更細緻的茶濾與奶盅放上桌。
他此時才想起兩人要喝的茶不同,或許自己得多拿個茶壺。於是他拿起大象茶壺,默默重複起泡茶的動作。
他將老早拿出冰箱的鮮奶挪到長者垂手可得之處,轉身走到冰箱旁,抬頭望著方才茶罐櫃子隔了兩隔的櫃子,打開來仰頭確認蜂罐的位置。
「我還沒問,今天您有睡好嗎?」
睡好
「有有有!成功綁架地球外交大使回兔子星後,覺得睡得格外香甜!」弗蘭特淘氣一笑,接過牛奶時說了聲「謝謝」。
他把鮮奶倒進造型特殊的奶盅裡,一名農民打扮的男性手抱水桶,開口在那頂稻草帽頂端,倒牛奶的出口則在農民手中水桶。每次倒牛奶,都是農民舉著水桶倒出乳白液體的逗趣模樣。
等待藍伯爵茶泡好時,他興沖沖把藍莓與覆盆子擺到鐵鍋鬆餅上。
「啊……是不是撒點白白的粉會比較漂亮?奶粉?糖粉?」
「奶粉?」一手抓著蜂蜜罐,他停留在原地,確保奶粉有沒有在附近櫃子裏。
「這可不是被綁架……這是增設兔子星大使館據點。」回答裡聽得出來參雜了一絲笑意,無論如何,弗蘭特有睡好就是件好事。
「哦?原來那些神奇的粉是奶粉嗎!奶粉在他們中間的櫃子!」他從未去深究那些吃起來甜甜的粉是什麼,只要看起來好看,吃起來美味他便沒有意見。
「兔子星大使館聽起來很棒,該蓋個紀念碑了,你要來剪綵!」弗蘭特興高采烈說著,把莓果擺得滿滿,等人拿來奶粉幫水果上妝。
細碎腳步聲從樓梯邊傳來,帕西一臉睏倦邁入廚房,他向兩人揮揮手打招呼,直接走向弗蘭特剛剛提起的中間櫃子。
那櫃擺放咖啡豆與沖泡式飲品,一些泡咖啡的用具。帕西拿出一包咖啡豆,放進研磨機裡喀噠磨成細粉。
似乎是需要早上來杯咖啡醒腦的類型。
「喔……糖粉或許也可以?他們看上去很像……」
他可不常吃那類型的食物,但他還是從中間櫃子裡拿出了奶粉。
就在他帶著材料轉身時,打招呼的帕西映入眼簾,正打開他剛關上的櫃子。
「早安,帕西。」他笑著出聲回應招呼,一邊走向弗蘭特身旁。對方看來還迷迷糊糊的,他便不多說甚麼話打擾他了。
「其實我覺得這座塔就很適合當紀念碑。」他開玩笑指著法式吐司塔說著,心想著若這要拿來剪綵的話是不是該給他切一刀之類的。
帕西反應很鈍,茫然眨眨褐眼盯著瑪爾很久很久,慢了不只半拍才愣愣露出微笑,與昨日有條不紊處事的模樣大相逕庭。
鋪上漏斗狀濾紙後,他把磨好的咖啡豆倒入,等待熱水萃取褐色液體。
「你好聰明!」弗蘭特驚呼,高舉雙手歡呼一聲,「那麼這就是我們的紀念碑了……你想吃甜的紀念碑還是鹹的紀念碑?這決定了彩帶的顏色……」虛幻對話內容參雜口味詢問,以鄭重的表情詢問剪綵彩帶的事。
帕西也默默拉張椅子坐下,而同樣跟隨他下樓的黑色先生加入了其他兩隻的行列。三個人與三位黑色先生,剛好可以把餐桌塞滿。
「嗯……我不確定其他人會不會想吃鹹的……我們可以原味剪裁?」他不知不覺用同樣的邏輯對話了起來,倒不是很意外弗蘭特會應著自己的說法。
他有點不確定該怎麼把奶粉灑上去,打開了奶粉蓋,小心捏著裡頭的湯匙挖了一匙,心想應該跟灑調酒上的可可粉概念差不多吧。
灑了多少
薄薄一層白色粉末均勻灑在淺金表面,也替莓果上了一層白雪妝。他隨即將奶粉蓋蓋上,這次拔開蜂蜜蓋子,才意識到沒有拿到裝蜂蜜用的小罐子。
濃郁咖啡香氣從一角漸漸漫開,強勢掩蓋茶香。帕西幽靈般晃去咖啡機前,倒了杯熱咖啡。他手捧馬克杯坐回原位,不加糖也不加奶便直接灌進嘴裡,機械化的僵硬動作彷彿機器人。
「好啊,那就原味剪、哦!萬能帕西要開機了!」弗蘭特的注意力短暫被拉走,興高采烈盯著淺髮青年,但目光隨即又被藍眼大孩子幫莓果上妝的動作吸引。
「哇好耶!鬆餅看起來越來越好吃了!」長者並不知道藍眼大孩子欠缺什麼,只是興奮高呼。
短暫闔眼休憩的帕西在再度睜開眼後,棕色眼瞳終於亮起,恢復昨日的幹練氣質。雙眼迅速掃過餐桌與瑪爾的臉龐,好似理解了現狀,他起身走向一旁櫥櫃取出器具。
再折回來時,他手裡有櫸木蜂蜜匙與一個有著小提把的白瓷小蜂蜜罐擺到桌面。似乎猜測瑪爾需要取用蜂蜜,但不確定對方想使用哪種器具,於是一齊拿來。
「……開機是這個意思啊……帕西早安,謝謝。」他又說了一次早安,伸手接過對方拿來的小蜜蜂罐,將一些蜂蜜用木頭湯匙裝進去,供需要的人倒取。
「還需要什麼?……感覺準備得差不多了,需要去把雷蒙德叫醒嗎?」
重新將蜂蜜封上,酒再次抱著蜂蜜罐與奶粉離開餐桌,不急不徐的帶回廚房。
帕西微笑點點頭道早,滿面清爽,一掃方才的剛睡醒的迷糊氣息。提到要叫醒雷蒙德,帕西與弗蘭特好像都有些遲疑。
「你想和他一起吃紀念碑嗎?」弗蘭特問,一面倒出一杯伯爵茶給自己。
「……友善的地球農夫先生會分享他的牛奶。」他把特殊造型的奶盅推向小尼爾斯,雖然他並不知道對方的烏龍茶想不想加奶。
「……怎麼了嗎?平常都是讓他睡到自然醒的話,也沒有一定要去叫醒他就是了。」阿酒愣愣的看著兩人的遲疑回答著,試著釐清這個屋子裏的習性。他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加牛奶,也替自己倒了一杯不添加任何佐料的玫瑰烏龍茶,拉了椅子坐在昨天所坐的位置上。
「嗯……畢竟小尼爾斯昨天才第一次跟雷雷這種外星種族接觸,不知道他們的生活習性也很正常!」沒頭沒尾又冒出外星設定,弗蘭特一臉正色解說,彷彿在導覽全新物種。
「雖然黑色先生們可以不用睡覺,但雷雷這種外星種族很需要睡眠,所以我們會盡量十點後再叫他!所以我們就先吃吧,我們還有午餐下午茶晚餐消夜可以一起跟他吃!」長者開朗笑起,眼睛笑得彎彎。他讓抱著木桶的地球農夫把他的伯爵茶染上乳白。
帕西舉杯安靜啜著黑咖啡,默默看著高高的紀念碑。弗蘭特注意到帕西開機完成,笑著伸手過去揉揉青年的淺色腦袋。
「鹹的你想怎麼搭配,煎蛋?來點地球植物?培根?」他也想了解大孩子平時的進食喜好。
原來是需要睡眠的超能力者,這表示距離出發還會有一段時間。阿酒點了點頭,分別擺了餐具在每個人面前。
「……鹽巴,黑胡椒。」
如字面上的「鹹」字,他沒有多說些需要另外處理的東西,只提出了調味料的名字。
「唔!你在家也都這樣吃嗎?不會加點蛋跟菜跟肉嗎?」長者開朗的聲音頓時刷上一層憂心忡忡。
「……我請帕西煎個蛋給你好嗎?」
「啊……不用啦,沒關係,我在家其實也都吃得很簡單……」
一個人住不怎麼考量食物的花樣,對他來說有吃就好,花樣倒是其次。但經人這麼一問,他又猶豫了一下,心想可以均衡一些,對於肉倒沒有特別執著。
「……或是弄點冰箱裡有的生菜或番茄就好。」
聖堤.比特 ⁍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帕西,我突然好想吃菠菜烘蛋!吐司還想夾蕃茄跟起司,可以『順便』幫所有人弄一份嗎?」弗蘭特大喊,一面從餐桌椅上起身。
只是單純找個理由想讓瑪爾吃得更健康些。
帕西則一臉「收到」的表情起身,從冰箱拿出洋蔥、菠菜、雞蛋與蘑菇。他彎身先讓烤箱預熱,接著在不沾鍋上淋了些油並開小火,最後抽起砧板菜刀。熱鍋期間,他迅速將洋蔥切碎、蘑菇切片、挑出嫩菠菜葉。毫不遲疑以俐落動作去完成弗蘭特的點餐。
「唔!我可以幫忙切蕃茄!啊,還是我來弄點沙拉……我們可以把無糖優格淋上去?」沒有這麼擅長廚藝的大導演滿臉心虛想著自己可以幫上什麼。
「要一起做沙拉嗎?」他笑著問瑪爾。
他愣了愣,看著比誰都還要快速開始動作的帕西,又看了看邀請自己一同製作沙拉的弗蘭特。他茫然了許久,才從大量他不習慣的資訊中得出了對方或許是顧慮到自己的結論。
「……喔……好啊,是可以、嗯……」他紊亂的答應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回應著微笑,看了正在處理烘蛋的帕西一眼,默默從椅子起身準備予以弗蘭特協助。
「……或是我們把蕃茄放進沙拉裡嗎?這樣紀念碑只需要夾烘蛋就好了?」大導演試圖回想自己吃過的沙拉裡都有放些什麼,明顯對接下來的步驟不是太明瞭。
「總之拿出生菜嗎?啊!我們冰箱裡有柳丁,或許可以放進去?唔……柳丁跟蕃茄可以放一起的嗎?」他打開烘碗機拿出打算盛裝沙拉的大木碗擺好,接著折回冰箱前站著思索,讓冰箱門大開著,冷氣不斷洩出。
翻炒洋蔥的清香從旁漫開,將蘑菇片也下鍋翻炒後帕西放入菠菜葉。現磨黑胡椒與玫瑰鹽喀噠清脆響,落入黃橙蛋液,接著油爆聲響隨即被溼潤水聲悶住。
「……可以。」他走到弗蘭特與冰箱旁,替他拿起了他所提到的每一個項目。他不覺得這些東西放在一起有何不妥,也沒有是他不喜歡吃的。
「我來幫你切柳丁跟番茄。」他主動領取了較為危險的項目,他當然還記得剛才香蕉的觸目驚心。轉身走向菜刀擺放處,脫下手套塞進口袋,挽起外套的袖子。香氣從一旁的炒鍋裡滲出,充斥整個廚房。
「好!又是跨星球的偉大合作案件!」矮小長者仰首向大孩子笑得燦爛,轉身從冰箱拿出生菜準備清洗。
「等雷雷起床還要跟他說他錯過了參與偉大跨宇宙合作案件!」翠綠菜葉被泡進涼水裡,被一雙顯得笨拙的手緩慢清洗著。
不沾鍋被放入預熱好的烤箱接續加熱,至此烘蛋步驟算告一段落。他默默從冰箱取出紫色高麗菜,打算加入製作沙拉的行列。
「好好好……數不清的合作案呢。」看到弗蘭特開心的模樣,聖伯納也就放心了。他轉頭,看到帕西一同加入行列,才注意到對方已經迅速結束手邊的工作。
「……帕西感覺料理好順手……接觸料理很久了嗎?」他先從切柳丁開始,發出纖維被切開的聲音,他也順利的將兩顆柳丁從中心切成了好幾分。
帕西笑了笑,以手比出一個「五」,並未接續解釋那個數字的意涵。接著手執菜刀刷刷幾聲清脆,優雅而毫不費力切出紫色菜絲,他捧起紫高麗菜絲放進大木碗裡。
「煮飯給我吃的一直都是帕西!他是兔子星球最棒的萬能大廚師!」弗蘭特誇張說著,把洗好的蘿蔓生菜擺到旁邊。
被大肆稱讚的青年只是安靜微笑,不恃寵而驕也無顯得羞赧,像是明白自己值得那樣的讚美。帕西拿過生菜,以紙巾吸乾葉菜表面的生水,一同放入沙拉碗裡。
「不過地球外交大使也應該很小就開始接觸料理了吧?」要是沒有幫傭,從小學習煮菜幾乎是每個單親獨生子女都會面臨的狀況。他猜想。
「嗚……五歲嗎?」他把自己對於那個手勢所猜想的結論說出來,接著把皮順著果緣去除,放入空盆中集中,拿起番茄,去蒂後同樣切成了一口即入,但又不至於難以叉取的切塊大小。
「……我的話,是六七歲開始接觸的吧,不過是學了些能把食物弄熟跟切碎的技能、或是做一些加熱方便的食物……小時候提不起平底鍋,自然談不上翻炒,學的幾乎都是切菜切肉、放進烤箱該烤多久、或不需技巧的丟到鍋裡悶熟……長大一點才開始接觸比較需要技術的東西。」他漫不經心地,侃侃而談,自然流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他知道父親其實有不少道菜是一起學的。但即便如此,古拉狄恩總是會是前預習好,甚至把所有學習過程裡遇到的狀況提出來,邊做邊告訴他。
著實令人懷念的記憶,或許就是因為這段回憶,讓他一同融入廚房的時候不會不知所措。幸好這件事並沒有消失,這段記憶還在。就算是腦子有毛病,他也最不希望這些被遺忘掉。
手邊的切碎處理完畢,他看了眼四周,確認自己接下來該幫些什麼。
在瑪爾談到提不起平底鍋時,帕西贊同地笑著用力點點頭,對此十分有共鳴的模樣。
「唔……看來我是目前這裡在五六歲時對世界最沒有貢獻的人?」弗蘭特倒抽一口氣,滿臉震驚。
「嗚,那我只好現在更努力一點了!現在缺沙拉醬嗎?嗚嗚!我不會做優格醬……」長者發出假哭的聲音,抱著自己剛從冰箱拿出來的一桶優格。
一個黑色先生打破排排坐的隊形,從餐桌邊起身,默默走到廚房看大家在做些什麼。
阿酒忍不住笑了,伸手拍了拍長者的背部示意安慰。
「看來本合作案最重要的優格醬要交給兔子星人負責了嗎?──話說你們做優格醬的時候是加大蒜跟檸檬汁嗎?」姑且問了一下帕西,就他所知的,優格醬有不同調配方式,他不確定他們有沒有習慣吃法,或是這裡有什麼現成可使用的材料。
他遲了一些注意到一旁黑色先生站著。也沒在管雷蒙德本人是不是會感受到,笑著對黑色先生揮了揮手。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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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雷雷起床啦?雷雷早安!」弗蘭特的注意力被輕易拉走,回頭望著高出所有人許多的黑色先生。
看不出表情的黑色人形只安靜轉動那顆白色大眼睛,像是回應聖伯納道的那聲早。
「我喜歡加柳橙汁或檸檬汁!」他逕自回答,「你呢?你今天的心情想吃哪個?」他興沖沖反問大孩子意見。
帕西倒是沒有要介入調醬的模樣,默默笑得慈祥,彷彿隨長者想怎麼調便怎麼去嘗試的感覺。青年默默從櫃子拿出綜合堅果,放上小烤盤放進小烤箱,打算替沙拉增添一些酥脆口感。
「嗯……我覺得今天很檸檬汁。」他以名詞當形容詞,回答後走到冰箱前,試圖將符合的材料從冰箱裡找出來。他記得剛才在冰箱裏頭有看到一壺看起來像是檸檬汁的東西,於是他拿起來嗅了嗅,想確認那是不是他想找的東西。
他同時在想,是否能從黑色先生的舉止判斷出本人是否醒了,或許「無意識跟隨」與「主動行為」便是兩者之間的差異。
「雷蒙德有睡飽嗎?」他看著那顆大眼睛笑著問道,一邊將那壺液體拿出來,關上冰箱。
玻璃水瓶裡裝著開水,泡在裏頭的切片檸檬隨瓶身微微晃動。
似乎覺得「今天很檸檬汁」很好笑,弗蘭特咯咯笑,「那是檸檬水,想喝的話也可以喝,不過可能『不夠檸檬汁』!」
弗蘭特再度打開冰箱,提出一袋檸檬。
「唔?還是要用萊姆?」他另一手又拿起一顆黃色萊姆,「嗚!我其實不知道他們差在哪裡,這就是小時候沒有努力做菜的後果?」
黑色人形伸了懶腰,但沒有胸膛起伏的呼吸動作顯得有些怪異。聽著那聲關懷,黑色先生點頭表示有睡飽,默默踱步回餐桌邊坐好。
似乎賴床賴夠了,雷蒙德放棄操控黑色人偶,打算緩緩下樓來打聲招呼。
「喔……好、」從而得知了這杯不是純檸檬汁後,他一手扳著冰箱門,又把整壺放了回去。他揉了揉長者的頭頂,看著黑色先生回到外頭的座位,勾起淺笑。
「現在學還來得及。」他把袋子裡的檸檬拿一顆起來,讓弗蘭特整袋檸檬塞回冰箱,領著手握萊姆的弗蘭特來到菜刀砧板前。
他將檸檬塞進了弗蘭特另一隻手裡。
「首先是形狀,萊姆比檸檬圓一些……但要撇除一些特別品種,但兩者相比的話,檸檬的表皮比萊姆粗糙一些。」他讓手持兩者的人自行感受那細微的差異,他相信身為一個藝術工作者,這樣才是最直觀的。
「他們確實很相像的,不過萊姆偏甜、檸檬偏酸,用途上因而有所差異……更大的可視區別是,萊姆沒有籽。」他伸手等人把隨意一顆水果遞給自己,一手拿著刀,似乎打算把他切開來接續解釋。
被揉揉頭頂當孩子對待,弗蘭特嘿嘿傻笑,「我也這麼覺得,以前上節目的時候我可是被稱作『地球料理毀滅者』的呢!現在我可以自己做鬆餅了,之後我就知道檸檬跟萊姆哪裡不同了!」
他細細撫摸兩顆水果的外皮,接著把銘黃外皮的水果塞進大孩子手裡。
「沒有種子的話他要怎麼長成樹?」他問,湊向執刀的大孩子身旁,睜大異色眼睛等著看無籽的果肉。
「萊姆是利用樹苗栽種與嫁接繁殖……只要有樹苗就可以長成大樹,所以跟檸檬不一樣,他不需要籽。」說著,萊姆被應聲切開,果肉中不帶半點籽粒,他又接著將萊姆切成了片狀。
「他也經常作為釀酒跟調酒的材料……還有一個跟檸檬不一樣之處,是他可以直接當水果吃。」萊姆片被遞給弗蘭特,認真說明之餘等人接過去。
「不用種籽繁衍的地球植物嗎?唔……這樣不就大家通通都一樣了嗎?所以有可能同一個果園裡出產的萊姆其實都是同一棵萊姆樹生出來的這樣?」長者接過萊姆片咬了一口,毫不擔心果物會酸。小尼爾斯說可以直接吃,那就一定可以直接吃。
嘴裡水果滋味甘甜,淺淡香氣與適當的酸味漫開,多汁果肉裡並無種籽堅硬口感。
「好吃,這個是不是可以用糖埋他再冰起來的那種?唔,還是那是檸檬?」他面色凝重提出新的問題。
一旁的帕西取出烤得酥脆的堅果擺至一旁,打算等淋上沙拉醬再撒上去。樓梯間則傳來軍靴沉重而高調的步伐聲,睡眼惺忪的雷蒙德披頭散髮踏入餐廳。
他瞪著眼前奇怪的法式土司高塔,伸手抽起最頂端的一片狼吞虎嚥一口塞進嘴裡。
「啊────────!!!」弗蘭特大叫。
「可以這麼說──」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糖漬萊姆的提問,倒先被弗蘭特那聲大叫嚇得差點把半顆萊姆摔到桌上。他趕緊回頭,看到睡眼惺忪、深髮凌亂的雷蒙德咀嚼,噗哧笑了一聲。
「早安。」也不管自己究竟說了幾次早安,掃視廚房工具找到了擠檸檬用的工具,擰出淺黃色汁液後,打開優格跟湯匙交給弗蘭特,打算讓他決定份量。
「看來我們要再不加緊腳步完成優格醬的話,那座紀念塔會所剩無幾囉?」
挖了好幾大匙優格進小玻璃碗,雖然順手接過青年處理好的果汁,但面對眼前優格他仍然看起來很茫然。
「嗚……我不知道果汁要加多少,三匙?會不會太稀……依照以前吃過的、等等!
不──」末尾再度化為悲鳴。
只見雷蒙德又抽起一片吐司塞進嘴裡。
弗蘭特大喊著不准吃,放下手裡果汁湯匙跑去保護紀念碑。
「……食物就是要拿來吃的。」富有磁性的低沉聲線因剛睡醒帶了些鼻音,他這樣反駁著,毫無悔意繼續大嚼手裡食物。
「不可以吃紀念碑!」弗蘭特發動能力,左眼發出藍光,使雷蒙德身陷一片檸檬與萊姆詭異飄浮的世界。他則趁對方看不到眼前法式吐司塔的時候,抱起整盤吐司移到餐桌另一角。
沒有被列為觀影人的瑪爾只看見黑髮男人茫然抓著空氣,喃喃說著:「檸檬?為什麼是檸檬在飄?」
自動接手優格跟湯匙的男人把萊姆汁加進了放優格的碗裡,一手攪拌,一邊笑著往帕西那邊看去,大概是在無聲說著「真虧你平常也面對這樣鬧騰的他們。」
「……對了,謝謝你給我的耳塞,我睡得很好,他應該有不少功勞。」趁一旁一小搓混亂,他小聲的跟帕西道謝。他將總算是與果汁攪拌好的優格遞到帕西面前,他看得出來那些堅果物是要加進來的。
餐桌邊鬧成一團,寧靜廚房一角則維持著平和氛圍。
聽著道謝話語,帕西表情卻是有些疑惑,像是好奇半夜有什麼聲響讓人需要用上耳塞。但他仍是禮貌微笑點頭,以夾子將沙拉菜葉均勻混合,倒上一半優格醬再重新混合一遍,淋上所有優格醬接著以堅果綴飾頂端。
「呼!累死我了!雷雷真是的!像個不能溝通的外星種族一樣!」長者從保護紀念碑歸來,皺眉埋怨,但看起來也不是真的生氣。
「像小朋友的傢伙才沒資格說我!」雷蒙德反擊的話語隨即跟上。他對其中一隻黑色人形說了「走開」,一把將人推出椅子,自己則不客氣霸佔位置。
帕西把沙拉碗交給瑪爾,戴上隔熱手套將菠菜烘蛋從烤箱取出,微笑示意可以回餐桌開動了。
「喔、好。」雖然沒有明白對方困惑臉龐的解釋,他仍伸手抓起了沙拉碗,連著完成的優格醬跟生菜夾一同帶上了剛失去紀念塔的餐桌。
他沒有全然意識到弗蘭特剛才使用了能力,他或許覺得雷蒙德還在作夢,或是他其實有意識到,但是並未細想那些自己看不見的東西。
「雷蒙德睡覺的時候黑色先生也會行動?他們不會消失嗎?」他好奇問了一句,一邊把沙拉先推給感覺好像很餓的人面前。
「哼?地球人才不懂勒!」也不想想人家就是不懂才問,沒有要正經回答的意思,雷蒙德把沙拉碗從他面前推回阿酒那邊。
幻象解除,此時早餐完完整整顯現於桌面。一個歪歪的法式土司塔、木碗沙拉、鐵鑄鍋鬆餅與菠菜烘蛋。
「……嗄,怎麼沒有肉。」舉止粗魯的男人把深色亂髮撥至腦後,「我要去煎培根……誰要加一?」
似乎是個無肉不歡的傢伙,雷蒙德起身去煎肉前,姑且是問了一下其他人。在弗蘭特與帕西都搖搖頭後,他盯著阿酒看。
對方拒絕回答,他苦笑著,不以為意。培根的詢問阿酒以搖頭回答,拿起桌面前的空盤子,從高塔上取下法式吐司之前,他看了眼弗蘭特。
「嗯……話說兔子星人的紀念塔剪綵儀式該怎麼進行呢?」
「媽啊……我是不知不覺跟一群素食主義者住一起嗎?」雷蒙德無奈翻了個大白眼,嘴裡嘖嘖幾聲往廚房走去。
「剪綵儀式當然要、」弗蘭特興沖沖站起身,蔚藍眼珠微微發光。
轉瞬間周遭轉為太空艙場景,木質餐桌轉為高科技感的合金桌面。巨大的圓形觀景窗外有著螺旋星雲,以場景設定來看,他們貌似正位於在天文館毀滅後又重建的太空站中。
法式土司塔仍高高矗立,但其周遭有懸浮沙拉菜葉與優格醬,它們土星環般圍著土司塔緩緩飄浮。
「感謝所有我們所愛的人今日齊聚於此地,一同見證歷史的開創──」廣播煞有介事講起介紹辭令。
「接下來,我們請地球外交大使發表感言!」
「…………」
「……欸?!致詞、這也太臨時告知了吧、」沉默不久後被稱作外交大使的男人慌得滿臉不知所措得站了起來。他剛剛看著有趣的法式吐司塔發愣,花了三秒才意識到廣播聲請自己發表感言。
「欸……我想想……這個紀念碑的建立,是多虧了兔子星球的領導者早早起床,才有他今日的樣貌——也是多虧了同樣住在兔子星球上的……五歲就開始精進廚藝,目前任職於兔子星球的廚房部部長?」他遲疑的看了看帕西,隨便給對方一個煞有其事的稱號跟背景故事:「替紀念塔的後續工程出了不少力。並感謝最後協助修飾塔高的……呃、黑色夥伴外星物種。」顯然是沒什麼梗了,他頓了句,清清嗓,補了不確定的最後一句。
「……願大家都能心懷感激的把這座塔吃掉?」
弗蘭特與帕西都是灰色影子型態的兔子星人樣貌,不同的是眼窩位置的光點顏色,熟悉的一褐一藍與一對暖棕。雷蒙德的形象則是變成以雙足站立的黑色鱷魚,煎培根的鍋子變成浮空的鐵盤,肉片在上自主跳舞般翻動,長長鱷魚尾巴不耐煩點點地面。
而除了鄰近的兩隻兔子星人,太空艙周遭還有其他兔子星人的灰影子,他們無聲遠遠觀望,偶爾因投來的視線瑟瑟發抖。但隨致詞結束,他們一致鼓掌,掌音棉柔輕淺。
「感謝最溫柔體貼的地球外交大使的致詞!」弗蘭特高聲致謝,「這座紀念碑是因我們最喜歡的地球外交大使小尼爾斯來此增設兔子星大使館據點而設立,象徵兔子星與地球的外交更進一步,願彼此共存共榮,成就更美好的宇宙!」
「接下來要進行剪綵儀式,請我們的外交大使剪綵!」兔子星人手裡拿著造型圓弧的食物剪刀蹦蹦跳跳,將尾端握柄遞給瑪爾。
「把紀念碑的土星環剪開,象徵兔子星大使館據點正式啟用!」他指向飄浮旋成一環的優格沙拉,一手將一個沙拉碗塞進大孩子手裡。
「……你們看起來都好療癒。」他忍不住說出口,一邊接下剪裁用的剪刀。在知道這科幻的一切都只是超能力使然後,弗蘭特依然維持著外星人設定,彷彿他們真的全都是外星人似的。
他想他應該是這裡唯一一個維持「地球人」樣貌的存在吧,畢竟他的設定是地球外交大使。
「咳哼……那……剪綵!」說著,他把遞來的沙拉碗捧在手中,另一手往漂浮的沙拉環,拉開了剪刀刀片的距離,一刀下去。
白綠交織的沙拉彩帶整齊被刀刃裁斷,接著一段段自主斷裂,落入各個沙拉碗中。中間的吐司塔在沙拉緞帶剪開後微微搖動,接著火山噴發般,遠遠超出實際數量的法式吐司一片片高高飛起,往周圍噴射,直到所有桌面的碗盤與周圍的兔子星人手裡都拿到一片。
兔子星人們很高興,舉高吐司低聲歡呼。一旁太空艙上的螢幕閃出彷彿政令宣傳的海報圖樣,寫著慶祝兔子星與地球建交與大使館設立的字。
「……晚上有什麼讓人睡不著的事物,以致您需要用上耳塞嗎,親愛的地球外交大使?」帕西湊向瑪爾,以明亮的中音開口低聲詢問。
似乎在外星設定裡,兔子星人型態的帕西是可以說話的。
驚訝
首次聽見的聲線,但那並未嚇到早已習慣跳脫框架設定的瑪爾。
「聽您這樣稱呼我還算是第一次,帕西。」他打趣的說道,含蓄的笑著,並未急著進食。
「嗯……我也說不上來……一些牆後或是不知道哪裡發出的聲響?而你正好給我了一對耳塞。」
我以為你是早有預料才替我準備的——
作息正常是一回事,近期自山難之後偶爾對聲音有些敏感之外,似乎沒有什麼大礙。他並未說出那一席猜測,心想這該視為不明原因衍生出來的問題,不需讓人擔心,伸手試圖摸了摸兔子的頭頂。
「總而言之,我昨晚睡得很好……真要有讓我睡不著的事物,我也有耳塞。」
聽起來是很模糊的回答。
伸來的大掌碰不到兔子星人的淺灰薄透的身形,那對棕眼認真點點頭,表示收到那份反饋。
「很高興它幫得上您,希望之後沒有干擾您睡眠的事物發生。」暖色光點閃爍,有那麼個瞬間好像微微彎成笑弧。
「好!我們回地球慢慢享用大餐吧!」弗蘭特宣布,周遭發出亮藍光源,閃光瞬間,他們回到弗蘭特的家,回歸現實。
每個人面前擺好分裝完畢的沙拉與夾入菠菜烘蛋的法式土司,或許是在投影時趁瑪爾專注於動畫或發表感言時,弗蘭特與帕西在戲外匆匆處理好的。
此時雷蒙德端著一整盤煎得焦脆的培根擺上桌,「……想吃還是可以夾。」
夾
他笑著與帕西兔子星人點頭,四周景色隨著光亮恢復為餐桌。他沒有深思食物歸位的方式,對他來說,兔子摸不到也只是兔子星人的設定。
雖然說了不需要,但他總覺得少了點體驗的話是有些可惜。
「……我想吃吃看雷蒙德弄的食物。」說著,他便伸手夾了一塊,放在自己的碗中的法式吐司上。他是用刀叉先將食物分塊進食的,有那麼點西式禮儀的習性在。另一方面,他可以不碰到手就進食,對他而言也省去了手套的清潔。
培根被他一起切成了塊狀,整齊的擺放在方形的小法式吐司上,叉子上插著一些生菜,食物被一同串連塞進嘴裡咀嚼。
「你果然很上道欸!」雷蒙德滿臉感動,伸手重重拍了阿酒肩頭一把。
他自覺找到一個酒肉好朋友,可以聊女人還能一起喝酒吃肉,不像弗蘭特與帕西。帕西不能說話就算了,連「正常」一點的反應都不給他,不害羞也不認同,以毫無感覺的平靜微笑回望他。
他幾乎都要相信這兩個人可能真的是外星人,或是其實是生化人之類的東西。至少與他以前接觸過的類型很不一致。
「現在,我在這個家裡最要好的夥伴就是阿酒了。」黑髮男人大聲宣告,坐下來大快朵頤。
「嗚!好……好好相處就好……」弗蘭特啜口熱茶,滿臉愕然。
「嗚、我嗎?」阿酒揉了揉被重擊的肩膀,差點嗆到,卻蹙眉笑著。他往喝著茶的弗蘭特看了一眼,又大口塞了食物進去。
「弗蘭特跟帕西平常也是吃得比較清淡嗎?」真像兔子似的,他不知道自己其實跟雷蒙德不約而同的這麼認為了起來。
「他們的主食就是下午茶啊!」雷蒙德哈哈笑著搶答一句,伸手把垂到眼前的黑色髮絲往後撥。
男人大口咬著表面煎得焦脆的培根,感受肥美動物油脂在嘴裡綻開,一臉心滿意足。
「……嗚!不要相信那個黑黑鱷魚外星人!我們還會吃水果跟蔬菜!」弗蘭特辯解著,挖起一口沙拉塞進嘴裡。
「噗……黑黑鱷魚外星人。」他重述著跟外星人幻覺同調的稱呼,吃得一嘴美味。這些相異性十足的食材混搭起來反而形成了某種平衡,就跟在座的人們一樣。
不過那兩個人是甜食派這點他不是很意外,昨天他被這兩人塞了不知道多少點心。
「吃得開心就好……我則是看心情吃吧,沒有特別挑剔的食物,但是偶爾會有不想吃的東西?」
「你才不要相信那個披著人皮的兔子勒!主食是下午茶一點都不正常吧?」雷蒙德試圖拉攏阿酒,繼續和弗蘭特拌嘴。
「主食是肉跟色情影片的雷雷才……嗚!聽起來超級正常的!」長者一臉飲恨落敗,隨即被雷蒙德吐嘈一句「色情影片哪裡正常」。
「唔!主食話題中止!」弗蘭特笨拙地轉移戰場,「像是什麼?不吃的東西!」
「……嗯?例如……」話題跳痛的被原地三百六十度轉往自身,酒愣愣的起頭,但實際上不知道該接什麼下去。
「……例如,心情不好的時候不想吃米粉這種令我感到格外空虛的食物,之類的……」他舉的例子不適那麼的具體,但他也只能舉出這樣的曾經:「但可別誤會了──我並非無時無刻都不喜歡吃米粉。」因說話暫時停下進食的動作,他端起茶杯潤了潤喉。
聖堤.比特 ⁍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啊!我也可以理解……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也不想看人妻系列的,很空虛。」雷蒙德很理解般用力點點頭,舉出方向完全錯誤的例子。
「但大多數時候我還是覺得人妻系列很棒,別人的東西最好了,對吧,阿酒?」黑髮男人滿滿的糟糕發言,友好拍了拍瑪爾肩頭。
那爆炸性發言使弗蘭特舉著茶杯的手晃了一下,幾滴奶茶潑上下顎。
「唔!」他抽起紙巾擦擦嘴。
他也差點嗆到,神情扭曲的把茶吞下,一手捂著胸口拍了幾下。令人不知所措的話題衝擊著阿酒的認知,聽說聽過,但他從來沒有遇過有誰會那麼大喇喇宣告自己喜歡有違道德的事物。
「欸?呃?……這種不行啦、那可是別人的妻子……」他兩眼直盯著法式吐司上的配料,笑著、凌亂的被拍了拍的肩膀回答著,一邊思考究竟為什麼話題會來到這裡。
帕西則是除了雷蒙德以外,這張餐桌上最為淡定的人。他對那些話語充耳不聞,彷彿自有過濾不當內容的收音裝置。在雷蒙德口出暴言期間,他眼睛也不眨一下,穩妥倒了杯藍伯爵茶給自己。
他反倒是在瑪爾提出「是別人妻子」的正直見解時笑了出來。
「拜託A片都是演的啦……你到底有沒有看過、啊?還是你都看素人拍片所以是真的人妻……嘶,你真的很上道欸。」黑髮男人恍然大悟望著阿酒,表情居然有些敬佩起來。
雷蒙德把培根通通夾進有著菠菜烘蛋的吐司裡,張開大口咬下,豪邁吃相幾乎吞吃掉大半塊吐司。
「我、不管哪種人妻我都不吃啦!吃吃吃飯好好吃不要這種時候講這些話題!……為什麼一臉敬佩的樣子啊──」他忍不住高聲連連吐槽,說話抖得字字結巴。因為牽扯到了自己身上,想替自己闢謠,滿臉通紅卻有八成是替對方感到羞愧。
「幾、幾點出發?」他一臉哀怨地轉頭望向弗蘭特,轉移問句之後把下一塊溫度猶存的早餐塞到了嘴裡。
「我也這麼覺得,感覺你的喜好就、不行……你果然還是看起來很處男,不然就是老婆在二次元的那種童貞、」
弗蘭特清清嗓子,示意自己要開口說話。雷蒙德則乖乖中止腥羶色的話題。
他其實很明白阿酒與自己並不是同路人,光看第一眼便直覺性明白了。那股乾淨而內斂的高知識分子氣質鮮明,內心明瞭這傢伙還是與弗蘭特和帕西相似。他當然注意到對方的手足無措,但捉弄人很有趣,他便不打算停手。
「你吃飽想出發我們就馬上出發!」長者以興高采烈的高亢語調回應,笑如孩童燦爛。
「喔喔……好,那就慢慢吃吧,吃飽比較重要──」眼看孩童般的弗蘭特表現得高亢,眉頭深鎖之下他仍淺笑回應,然後轉頭看了眼雷蒙德。
他默默比手劃腳地想跟對方表示「不要跟我在餐桌上講那些話題。」,至於對方有沒有理解,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繼續進食,吃了口優格沙拉,臉上的羞赧總算是消退回去。
理解
「這是表示『我的二次元老婆很多』還是『晚點再跟你談素人片的片源』蛤?說話喇。」雷蒙德不屑嗤笑一聲,順利曲解了對方的手勢,他毫不在意繼續大口大口吃夾了滿滿肉片的法式土司。
黑髮男人吃相邋遢,一頭散髮不時落到眼前,偶爾被他連著吐司一同咬進嘴裡,沾上一些油脂再從嘴裡扯出。他邊嚼邊起身,走去開冰箱,拿出牛奶打算弄個蛋白粉飲料喝。
帕西安慰般拍了拍瑪爾肩頭,像是要人別介意雷蒙德的發言。
他無奈地將嘴裡的食物吞嚥,往拍了拍自己肩膀的帕西看去。他無聲點點頭,毫無自覺是被逗整的一方,很認真的決定就算要爭論也等晚點再說。
吃多久
他用五分鐘將盤中剩餘的食物解決,乾淨無痕,連醬汁都被他利用最後一片法式吐司抹得乾乾淨淨。他開始喝起茶來,喝空了,便決定再替自己多添一杯。
半透明塑膠杯大力搖動,網格狀的鋼球打散粉末,隨搖晃杯身發出喀啦響聲。雷蒙德高調宣告自己歸來,帶上一大杯泡了抹茶口味高蛋白粉的牛奶。
他打開蓋子大口喝著抹茶牛奶,淡淡抹茶氣味飄散。短暫解渴後,他接續暴風過境般的進食。
「唔,吃不下了。」在瑪爾解決食物的時候,弗蘭特這樣說著,盯著吃一半的法式土司與鐵鑄鍋鬆餅一臉煩惱。
沙拉還有三分之一,被切成四份的鬆餅只咬了兩三口,長者很懊惱舉起茶杯喝著熱奶茶。
聖伯納盯著對方盤中的食物沉默著,默默拿起叉子伸長手,插了一塊吐司回到自己的盤子裡。
「嗯?我以為我吃完了,原來還剩一塊啊。」笨拙的上演腔調詭異的自言自語,面露正經不已,接著把那塊從對方盤子裏頭拿來的吐司一口塞,臉臉塞得鼓鼓的。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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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見狀,也安靜伸出叉子,和瑪爾一人一塊,讓吐司麵包完全從弗蘭特盤子裡人間蒸發,只剩下菠菜烘蛋。
「咦?」長者訝異瞪大眼愣愣望著小尼爾斯笨拙而可愛的演技,接著大大綻開嘴角傻傻笑起。
「嘿嘿……你們最好了……」喜孜孜彎著唇角,長者笑得心滿意足。
「澱粉類少掉了補點蔬菜如何?不是最愛吃草了嗎?」雷蒙德多夾了一把沙拉放進弗蘭特碗裡。
「……唔!這樣不就沒有減少了嗎!你會白費小尼爾斯跟帕西的努力啦!」
「我投弗蘭特配著烘蛋多吃點菜一票。」阿酒正將嘴裡的食物吞下去,笑著拿起動物造型的茶壺,用大象鼻子替人添了新的茶。
帕西的反應極快,從最初就給人俐落無比與善解人意的印象。他看向帕西偷笑著,彷彿在宣告兩人沒有事先演戲但天衣無縫計畫得逞的勝利。
帕西注意到那抹隱隱笑意,悠哉啜口藍伯爵茶後舉拳伸向瑪爾,要和人碰碰拳頭示意合作愉快。
「好!我會努力的!」弗蘭特朝氣十足喊話,花白髮絲上夾著的造型髮夾隨長者激動的動作晃了晃。
「……不過我要先消化一下!」他緩緩起身走動,慢慢晃到小尼爾斯身後,他取下前髮上的酒杯髮夾夾起小尼爾斯的左側瀏海。
「你看!是酒杯!」
oO(口愛)(倒是回
瑪爾遲疑的伸出拳頭,朝帕西的拳面輕輕的捶了一下。這時,朝氣的長輩朝自己走來。
「……嗯?」髮上一陣搔弄,弗蘭特的額頭上少了一個高腳酒杯,視線變得開闊,他眨眨眼,爽朗的勾起嘴角。
「我就這樣夾著出門可以嗎?」
「好呀好呀!」站人背後的長者喜孜孜抱了大孩子一把,側臉蹭了蹭那顆深綠腦袋瓜。
「你們也一起夾髮夾出ㄇ、」
「才不要勒。」雷蒙德搶斷長者話語,甩了甩那頭黑色亂髮,「……我又不是女的,這樣很娘炮欸!」尖酸刻薄反嗆一聲,口裡盡是價值觀不太正確的話語。
帕西則是安靜眨眼,一臉可有可無的隨意模樣。他吃完自己的三明治,開始慢慢朝鬆餅進攻。
髮夾的提議使他發笑,自行想像了雷蒙德、帕西跟弗蘭特站一排,個別夾著鱷魚、兔子跟火箭髮夾的模樣。
「沒準很適合呢,雷蒙德真的不試試看嗎?」起鬨說服對方一銅加入髮夾的行列,笑容滿載。
「適合拎老母!我才不要勒!」雷蒙德緩慢消滅桌上剩餘的法式土司高塔,將裡頭夾滿培根。
「……除非你跟我分享你最喜歡的前三名A片。」惡意嘴角大大揚起,滿面挑釁。
藍眼青年現在笑得這樣歡脫,著實讓人有些訝異。雷蒙德仍記得透過躲在陰影的黑色人型偷看訪客時,阿酒那時一臉頹喪,活死人般走向門口。
「對嘛!試試看啊!」弗蘭特遲來幫腔一句,激得黑髮男人回嘴一句「披著人皮的兔子不要吵」。
「說、說不定你先帶髮夾帶個24小時我會考慮分──啊!不對!說好不要在餐桌上談論這類話題的!」
許多擔憂於此時被拋到了腦後,阿酒用力指著雷蒙德抗議,用他最久遠而真實的面貌。他平常才不看A片,有的印象只剩年二十出頭跟人交往時為了補足「缺陷」所看的,那些有如他看著動物星球頻道生物交配般,對他而言毫無感受的愛情動作片。
「呷洨喇!還讓你考慮勒!」雷蒙德面毫不留情反嗆,維持一貫粗魯說話風格。
「才沒說好吧?我們達成共識的不是只有『你的二次元老婆很多』這件事而已嗎?」他賊賊彎起嘴角,笑得可惡無比。
弗蘭特仍維持從後環抱大孩子的動作,笑笑看著兩個大孩子拌嘴。
「並沒有那種共識啦!……」他則維持一貫委屈的抗議,但也沒有進一步反擊。他往後縮了一些,那使他緊緊靠在弗蘭特的懷裡。
「總之試試看嘛!」聖伯納隨著弗蘭特上一個語調跳針說服著,雖然他很清楚對方八成不會答應,就只是想調皮,快樂的一同起鬨。
「雷雷好兇!」弗蘭特緊抱聲調委屈的藍眼大孩子,持續出聲助陣。
「行啊,反正我戴了你就是要跟我分享你喜歡的女優跟片子!髮夾拿來啊,看是誰要怕!」雷蒙德無所畏懼大笑幾聲,攤開大掌向著弗蘭特討要髮夾,早已看破阿酒不是那麼擅長這類話題,便連連追著這點打。
「嗚?」環著瑪爾的手臂抖了一下,稍稍收緊。長者低頭湊向大孩子耳畔說起悄悄話。
「雷雷太難對付了,還是我們先技術性撤退,從長計議……」覺得打不過想逃跑的長者其實沒有真的壓低多少音量,旁邊安靜進食的帕西聽到忍不住笑了出來,肩頭一抽一抽。
「……怎麼個技術撤退法?願、願聞其詳。」
他並未掩飾自身的卻步,用跟長者差不多的音量講起了沒什麼隱私的悄悄話。
「既然我們都吃完早餐了、」話語停頓片刻,意識到哪裡不對,自己還剩下一堆餐點,「呃,就硬體上的限制來說,我已經吃完了。」心虛地說得小小聲,後頭完全是強詞奪理的外星人鬼話。
「總之先跑到遠離黑黑鱷魚人的地方然後、想一個好計劃對付他!」說著拉了拉大孩子衣角,好像想帶人逃跑。
雷蒙德只是懶洋洋吐嘈一句:「欸,我是真的都聽得到耶?」
「什麼?嘖!可怕的黑黑鱷魚!」依然是沒有縮減音量的悄悄話。
酒這下忍不住笑了出來,在原地抽搐著肩膀,一手掩嘴,看似短暫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弗蘭特還是……得把菜吃完喔……再想辦法……逃得遠遠的之前。」話語被笑聲截斷,說得斷斷續續。
這下換雷蒙德哈哈大笑。他捧腹笑得前俯後仰,渾身打顫不止。他萬萬沒想到阿酒會在這時候突然轉回現實層面盯弗蘭特吃飯。
「沒想到被背叛了吧!」黑髮男人指著兔子星人一臉洋洋得意。
「嗚!但是我剛剛有申請需要消化時間了!」抱著大孩子撒嬌耍賴般蹭了蹭,以討好的語氣試圖呼嚨過去。
「……然後我才沒有被背叛!小尼爾斯是愛我才叮嚀我!」
在腕裡笑累了,傾斜在長者懷裡緩緩吐一口氣,望著得意洋洋的雷蒙德思考著。
「……不過,如果是為了讓你戴上髮夾的話。」
他喃喃一句,意識到其實這件事情對他來說只要放下自尊便無關痛癢,在很奇怪的地方釋懷之後,他以認真的眼神望著雷蒙德,帶著會被吐槽的心理準備接續說著:「我會跟你分享,但是可以給我幾天時間嗎?」
「還要幾天時間勒!是片子太多選不出來還是根本沒看所以挑不出來蛤?哼?純情少年?難怪你喜歡清純學生系?」雷蒙德揶揄對方那份認真,把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情拿出來。
「唔?學生?」或許是知道阿酒的教職身份這件事,對於「學生」兩字有些敏感。弗蘭特默默把下顎貼上大孩子額側。
「……小尼爾斯的交往對象喜歡找比自己年輕的嗎?」
「嗚……也沒有特別跟比自己還要年輕的……過往的交往對象不是跟自己差不多大就是大我一點……」因為雷蒙德胡言亂語的部分太多了,所以他很乾脆的先選擇回答弗蘭特的提問。他的內心感到有點複雜,雖然透露了自己曾有交往對象的事情,但暗自希望沒有人會以這件事情為重點去延伸話題。
「而且,即使片子看得不夠多,並不代表我就無法從中找到自己的喜好吧……?很多事情不嘗試的話永遠不會知道,即使是雷蒙德也要先看過一次人妻或多人無碼才會知道自己是喜歡這些事物的不是嗎?那麼我只不過是晚起步一些,又有什麼關係?」突破內心圍籬後,說出來的話語跟著逐漸偏離了餐桌。他是也有顧慮到長者的反應,他把雙手提高,在談述這段感想時默默地捂住弗蘭特的耳朵。
遮擋效果
「咦?為什麼遮我!我不能參與地球人的求偶繁殖話題嗎?」弗蘭特滿臉驚訝伸手反抓大孩子友善捂來的雙手,捏了捏對方手心。
「哇喔──好青春喔!跟姐姐交往!」黑髮男人眨眨亮綠眼瞳,不正經地在餐桌另一頭高聲起鬨。
帕西存在感降到最低,默默吃完了自己的鬆餅,闔眼悠哉喝著伯爵茶。
「多多嘗試也很好啊!不用太被框架限制住,不是一定要喜歡什麼性別或是一定要做和別人一樣的事情才是正常。」長者溫柔摸摸大孩子的腦袋,話語滿是寬容,很贊同瑪爾的嘗試說詞。
如果每個人都願意這麼認為就好了,弗蘭特。
他很清楚這個道理,卻仍舊被「他人」的框架給限制住。抱持著好奇心、有容乃大,全都是父親耳濡目染給他的價值觀,正因為太過習以為常,當他想要試著去說服他人時,卻只剩下毫無說服力的單薄字句。
進入群體之後,他選擇隨波逐流,曾是多麼擅長突破框架思考的他,逐漸因種種打擊與顧慮變得收斂。
舉著被揉捏手心的雙手,阿酒看上去像是舉手投降,聽著對面的起鬨,他無奈的笑了笑,分心想著「求偶繁殖」這詞說得還真像是真的把地球人看待成另一個物種,別有一番新奇在。
「弗蘭特不介意的話當然可以參與,我只是不確定弗蘭特對於這些話題會不會有所芥蒂。」
「什麼芥蒂?我不介意喔,只是我沒有像雷雷知道那麼多……不過我知道雖然地球人不敢光明正大一直討論,但其實這些都是很正常不該被隱匿的事。」偏小的手掌繼續揉揉大孩子的頭頂,像是告訴對方不要在意。
「姐姐胸部大嗎?原來你是喜歡御姐型的?嘖嘖,看不出來呢!」
雷蒙德則是在餐桌對面繼續沒營養的話題,對方越是表現害臊就越是他的勝利,但阿酒在與弗蘭特的談話裡似乎表現越來越不在乎。
「胸部大小對我來說是無所謂……只要是能夠理解我、接納我的人,我都願意試著去認識他並喜歡他。」他一手輕壓在揉著頭頂的手,溫和地揚起了嘴角。那已經跟原本的話題有點偏離,更像是在談論陪伴者的選擇。
「雷蒙德呢?撇除女優或是固定類型,你有沒有喜歡或讓你心動過的對象?」
「沒有,我不談感情的。」不知道是真的如他所言,還是不願談論。那對張揚的亮綠眼瞳此刻有些冷漠,彷彿置身遠方,立足硝煙瀰漫的無情戰場上,情感於他毫無意義。
「我只要有幹了個爽就好了。」粗鄙發言伴隨一聲嗤笑,完全否定自身戀愛的可能性。
從身後懷抱大孩子的長者很安靜,睜著漂亮的異色雙眼盯著眼前放棄戀愛生活的雷蒙德,表情有幾分憂傷。
「……噢──好吧。」聖伯納默默收斂起問句,覺得此刻還是不要問得太細。或許日後有機會明白對方只渴望那些短暫激情的理由。
背後都有其因素,就跟他只求最基本的互相扶持與理解。他也悲觀的認為自己在這樣的條件下能夠遇到願意跟他一起走下去的人,並非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你要戴髮夾嗎?」他把話題突然轉回了髮夾上,笑得一臉無害。
「哈!」雷蒙德笑了一聲,笑臉無比挑釁。
「戴個白痴髮夾一整天,然後等你幾天做A片研究選出你覺得最好看的或──你到最後一天再隨便挑個幾部片敷衍我這樣……哼!」末尾重重從鼻子哼氣,往後靠上椅背。
「……我到時候可要聽你一部一部說選擇的理由哦?太爛的理由我就揍你!」他伸出大掌,攤開滿是粗繭厚皮的掌心。
「髮夾拿來。」
「一言為定。」他認真的答應了,大概也沒想過除了心得本身的困難之外,他還得先煩惱那些影片的來源。
他抬頭看著弗蘭特,沒有多餘髮夾的他靜靜等待長者提供。
「哇!你說服黑黑鱷魚外星人了!」弗蘭特驚奇大喊,緊緊抱了小尼爾斯一下,「真不愧是我們最厲害的地球外交大使!黑黑鱷魚星人也難不倒你!」
他親暱拉起大孩子穿戴黑手套的大掌。
「那你來我房間,我們一起去挑髮夾給雷雷!」長者興高采烈說著,唇角笑意純然。
「嗚、」被緊抱時,他的肩膀揪了一下。弗蘭特總是那麼的無私給予擁抱,聖伯納是多麼希望自己不會愧對於他。
他順著拉起的力道起身,回應著對方的歡欣,勾起了平靜的笑。
「好,但是等我挑完就要好好把沙拉吃完。」
「嗚,好像我會耍賴不吃一樣!」弗蘭特一把抱住地球外交大使手臂,拉著人朝自己房間前進。
暖黃地面的房間再度敞開,長者拉著人到床邊坐下,拉開衣櫃抽屜拿出一個裝著各式髮夾的盒子緊挨著人坐下。
「我有很多鱷魚髮夾哦!你看!」戴著白手套的指頭點點一整排鱷魚髮夾專區。
有舉酒杯的黑鱷魚、被兔子當座騎的、長大嘴巴讓鳥進去的呆呆鱷魚,除了可愛款式也有一些寫實風格或簡約風的設計款。
「你覺得哪個比較好?」
「……這個。」他湊近觀察了幾秒後,點了點舉著酒杯的黑鱷魚圖形髮夾。這個家裡的黑鱷魚好像喜歡喝酒,這跟這個髮夾的情境很搭,那讓他沒有猶豫太久。
「弗蘭特喜歡蒐集髮夾嗎?」
「好呀,雷雷舉起地球外交大使好可愛!」弗蘭特欣然贊同,擅自代入實際人物。
「我喜歡蒐集我喜歡的東西!」雀躍不已的長者默默想像雷蒙德戴起來的樣子,急急拉著瑪爾想要往外跑,但實際行動緩慢無比。
要是真被人舉起那還得了。他可沒想過自己往後會被人高高舉起幾次,至少以他而言,得是能夠無視體重與身高限制的超能力。
他被興高采烈的長者握住手,他則緩緩跟著對方的步調,與之雀躍的模樣對比之下顯得相對平靜。
「我們要請雷蒙德閉上眼嗎?」當著雷蒙德的面發問,往那頭髮一早仍凌亂的男人望去。
「幹勒,一群瘋子……」雷蒙德喃喃抱怨,從口袋拿出一條黑色髮圈,以手代梳把頭髮隨意往後攏,綁成小馬尾。自然捲的髮絲迅速炸開成平時亂翹的模樣。
「好呀!雷雷閉眼!」弗蘭特維持一貫興高采烈的音調,把髮夾放進瑪爾手裡,「那麼就由我們的地球外交大使替黑黑鱷魚外星人進行友情的加冕儀式!」
「帕西也要吧?這樣每個人都有一個。」他笑著望向弗蘭特提醒,朝著雷蒙德面前移動。
「嗯……那麼失禮了。」他盯著半晌無聲、鎖定每個亂翹的頭髮取捨,最後選擇了
紅 正後方馬尾附近
藍 前右側
綠 前左側
黑 右後側
亮綠眼瞳隨髮夾固定猛地睜開,雷蒙德摸了摸髮夾,滿臉嫌棄從椅子上跳起來,奔去一樓廁所照鏡子。
偶然被提及,帕西只是眨眨眼望著瑪爾,平靜面孔看不出半點好惡,接著他點點頭,把茶杯放下。
「我要乖乖吃地球植物了!地球外交大使你想去幫帕西挑一個嗎?」弗蘭特坐回椅子上休息片刻,抬起花白腦袋問著。
他的房間幾乎永遠向人敞開,沒有進不去的問題。剛剛他也拿出盒子給瑪爾看了,他想應該不會有不知道放哪裡的問題。
「喔……好啊。」他看著雷蒙德衝走,轉頭看了眼弗蘭特跟帕西。他遲疑了幾秒,但仍一人朝著弗蘭特房間走去。
打開衣櫃抽屜,從同一個位置拿出了同一個盒子,小心翼翼開啟,他看著裏頭各式髮夾,試著從中尋找他認為適合的。
兔子系列的髮夾眾多,同樣也有可愛類型與寫實風格的差異,有身穿西裝的兩足站立的兔子、坐在飛碟裡的兔子、看魚缸裡金魚的兔子、舉杯慶祝的兔子等。
坐在飛碟裡的兔子讓他聯想到方才幻象裏頭,令他意外的兔子星人外觀。他將坐著飛碟的兔子拿起來,蓋上盒蓋,物歸原位後,從弗蘭特房間裏頭走出來,暗自高興的來到帕西身旁,雖然沒有表現在肢體語言上,但雙眼顯得明亮。
「嗯……我也該幫帕西加冕嗎?或是你想要別在哪裡?」
微笑依舊和善,不等弗蘭特吩咐,青年便乖乖闔眼讓人幫自己戴髮夾。根根分明的淺色眼睫毛在臉上落下淡淡影子,五官精緻的青年閉眼動也不動時倒是有那麼幾分像是洋娃娃。
在瑪爾替人加冕時,雷蒙德邁開大步折回,滿臉彆扭的模樣。
他將髮夾也夾在剛才替雷蒙德夾的同個位置,位於前左側額前,小心翼翼地讓帕西的左額露出了一小塊,緊實的捆住一搓頭髮。
「嗚……這樣OK吧?」他暫時沒注意到雷蒙德已經回來了,專注在確保自己夾髮夾的時候沒有弄痛他人。
雖然沒去鏡子前確認,但青年點點頭綻開笑,相信溫柔的瑪爾有好好幫自己夾好髮夾。雷蒙德則是狠狠瞪著空氣,滿臉不甘願。
「所以是等臭兔子吃完早餐我們就出發了嗎?還是純情小處男有什麼其他計畫嗎?」對阿酒的稱呼十分不友善。
「都說我不是啦……」他擺出了死魚眼無奈地看向雷蒙德,義正嚴詞的重申這點事實。但或許這份堅持再重複幾次他就會放棄爭辯了,畢竟這不是什麼多重要的事。
「等弗蘭特吃完應該就可以出發了……」他暫時坐回位置,盯著該收拾的餐具,心想現在收拾會不會有失禮節。
相信不是
對方看起來年紀也三十上下左右,要是真的沒經驗他可能還不信,至少以前在他週遭的人都不是這種類型的。
「真的是也不用害羞直接跟我說啦,改天哥哥帶你去喝茶。」雷蒙德不正經笑了幾聲。
帕西點點頭表示收到,家中負責處理家務的人目前看起來沒有太多動作,似乎打算等弗蘭特吃完再收。
「嗚?好!我會努力!」弗蘭特鏟起菜葉,努力把沙拉塞進嘴裡。
「……喔、好。」他不太確定為什麼突然說去喝茶,在家也可以喝的。或許是哪裡的茶很好喝想帶自己去吧?不疑有他,總之先口頭答應了對方的邀約。
「別吃太快,小心噎著了。」他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這次添了點牛奶,伸手讓壺上的農人代勞。
瑪爾應允瞬間,弗蘭特與帕西同時抽搐一下,彷彿下一秒要嗆到了。
「喔?那就一言為定囉?」雷蒙德沒想到對方又突然答應了,挑眉一臉訝異。
帕西瞬即回覆平靜,以往常的淡然表情舉起茶杯。弗蘭特則是擺出困惑的臉,茫然望著地球外交大使。
「……小尼爾斯知道雷雷的喝茶是指什麼嗎?」長者憂心忡忡,小臉凝重,「呃,也不是說不可以啦,大家想以什麼形式去體驗看看都是好的……」
「嗯?……雷蒙德的喝茶跟我們現在在做的事情難道有什麼不同嗎?」 問句擺明了是不知道喝茶別有意涵,阿酒困惑的看像滿臉憂心的弗蘭特,直白的發問。
「噗哈哈哈哈哈──」雷蒙德爆出大笑,整個人笑得前俯後仰,翹腳坐起兩腳椅的不穩姿勢隨即因誇張笑法整個往後,砰地摔到地上。
「嗚!雷雷好誇張!」弗蘭特先是被那聲巨響嚇得縮了一下,接著把臉轉向瑪爾用力搖搖頭表示不一樣。
「……雷雷的喝茶是去外面找地球人進行性交易的意思。」長者擺出認真的表情向地球外交大使解釋,無論話語還是表情都沒有半絲羞澀,「如果知道其中涵義而還是想要去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注意安全就好。」
他伸手拍了拍瑪爾,一臉擔心小孩還不知道怎麼使用保險套的爸媽。
「……嗯?!」聽著解釋,他滿臉盡是侵著紅的困惑,似乎是這輩子第一次知道這個詞有別的意思。
「可是、為什麼要用喝茶來代稱啊?之間有什麼關聯嗎?」他往雷蒙德看去,似乎在跟哈哈大笑的人試圖尋求解答。
「哈!抱歉我不在乎,可以達到我的目的就好……不然還是你比較習慣用『吃魚』來代稱也可以啦?」笑倒在地板上的人緩慢爬起身,笑得吊兒郎當,一把扶起椅子重新坐定。
「所以你到底有沒有要跟我去,小童貞?」
「唔!窩、我吃完惹!」似乎看出瑪爾並不是那麼擅長這個話題,弗蘭特把嘴裡塞滿沙拉含糊說著,一面高舉吃乾淨的盤子打算轉移焦點。
「口以……粗花惹!」
「呃、喔、嗯……我來幫忙收拾?」他不確定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所以很理所當然地接在弗蘭特後頭詢問餐具的清潔,一邊端起了桌上滿一個被吃乾抹淨的盤子,迅速走到了洗手臺裏放好。
「哈哈,不要逃嘛!」雷蒙德洋洋自得的聲音從餐桌追擊而來,感到勝利而自滿。
帕西替長者倒了杯熱茶,一邊伸手順了順對方的背,要人慢慢吃別噎著。淺髮青年拿起剩食走向廚房,把沒吃完的食物放進保鮮盒冰好,接著連著水槽裡的碗盤一同放進洗碗機,微調了一些設定後按下啟動按鍵。
他同樣伸手順了順對方的後背,安慰被雷蒙德言語欺負的瑪爾。
他輕輕地嘆息顯示在肩頭,比起逃避,其實他更希望自己有辦法好好回答雷蒙德的問答。
待洗碗機開始運作處理,聖伯納回頭,打算到房間拿待購清單。即便那上面其實根本沒寫什麼,但如果半途想到至少還可以補上。
「開車出門嗎?還是有叫車搭?」他不確定這家人出門的習性,姑且還是趁大家去整裝之前確認詢問一下。
「帕西會開車載我們!」弗蘭特高呼,雙手捧著茶杯笑得一臉幸福。
「……我跟兔子星人都沒辦法當駕駛。」雷蒙德懶懶補上一句,「那阿酒你會開車嗎?」
「嗯?我只能在沒有警察的地方駕駛。」說得是事實,但挺令人匪夷所思。
「……弗蘭特我或許還能理解,但為什麼雷蒙德不能當駕駛?」
「蛤,那啥意思,你犯罪喔?」
「……萬一我開車到一半就喪失意識癱在駕駛座這樣不是很可怕嗎?」雷蒙德提及自己昨日突然在桌前一動也不動的狀況。
「而且我很難專心、車品又差……開車不飆破一百就覺得不夠痛快。」他對自己不適合的部分倒是理解透徹,毫不遮掩展現危險駕駛的部分。
「帕西是大家的救星!」弗蘭特真摯讚美著。即使身為沒有超能力的普通人,他在這個家的地位仍屹立不搖。
「萬年酒駕,遇到臨檢100%開罰單。」他稀鬆平常的說出身為酒測值永遠不會過的超能力者會擁有的困擾,在駕駛法規定義上,他確實可以算是犯罪。
「……這麼說起來,帕西確實是大家的救星……沒有帕西的話我們該怎麼辦呢。」他忍不住笑了笑,轉身踏上階梯:「我去拿一下出發要待的東西。」
「開車不要喝酒啦阿酒──」不理解對方血液裡也有酒精成分的黑髮男人在樓下遠遠高呼一聲,以為對方酷愛嗜酒到不顧法規。
「我也要去換衣服了!」弗蘭特興致高昂起身,讓帕西攙扶著回房更衣。
沒有打算為此準備什麼的雷蒙德只吩咐了其中一個黑色人型替他從房間拿軍用夾克下來,動也不動爛在位置上。
「我沒有開車喝酒啦!」雖然大聲的喊回去了但是有沒有聽清楚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拿起昨日的購物清單,上面只寫了三行。
-長褲、上衣、內衣,三套,備用手套
-刮鬍刀
-杯子
他想了幾秒,多補充了手套項目後,這張紙被他折進藍色外套口袋裡,帶上手機錢包,輕聲將門帶上,轉身下樓,回到了一樓玄關前。
聽到
雷蒙德伸小指掏掏耳朵,並未聽見來自樓上的嚴正抗議。下階梯的腳步移近,他懶懶抬頭盯著回歸一樓的藍眼青年。而緊跟在後的是兩個黑色先生,一個是隨阿酒上樓的護衛,另一個則是抱著他黃棕色的軍用夾克。
那對亮綠眼瞳重新將人掃視一遍,懶洋洋開口:「你帶了什麼?」似乎是覺得對方上樓下樓後或許沒有什麼差異。
弗蘭特還沒從房間出來,一時只剩下他們兩個待在餐桌邊。
「……採購清單。」
「還有手機錢包。」
他如實告知,與黑色先生站在一起,他難得顯得矮小了一些。阿酒平靜的眨眨眼,半晌,他決定坐下來等其他人準備就緒。
「你要買啥?」不知是找不到話題還是好奇,又或許其中毫無意義,男人只是接續著問題。
「……還要特地列清單感覺好像很猛欸,很多東西嗎?」
房門開啟,弗萊特興高采烈邁出房間,頭戴純白貝雷帽,身穿一件及膝銀灰長外套,裏頭是充滿眼睛圖案的桃紅色毛衣與黑色皮褲,穿搭風格依然強烈刺眼。
「我好了!你們都好了嗎?」
「……沒有,暫時就只想到這些要買而已。」他抽出購物清單交給雷蒙德看,此時正好看到弗蘭特穿著鮮明穿搭出場,他轉頭看著習以為常的風格緩緩勾起微笑。
「我好了。」
似乎覺得清單裡沒有什麼有爆點的物件,雷蒙德默默把清單還給阿酒,拿起一旁軍用夾克套上便起身,雙手插進外套口袋斜斜站著。
「雷雷你那邊有幾名乘客?」弗蘭特回頭發問,盯著一旁牆上的鑰匙架,似乎要決定開哪一台車出去。
「……四。」亮綠視線繞過所有人一圈,道出與現在人數相符的數量。
「好!八人休旅車!」弗蘭特揀中一把鑰匙,拋給門邊等待的帕西,安靜的青年微笑接下,默默走去車庫開出相應的車子。
等待車子開到大門之前,長者默默晃去藍眼大孩子旁邊,向人解釋方才的對話。
「……黑色先生也需要位置!」
一列四個的黑色人型安靜在門邊等候列隊上車。
「……雷蒙德的能力是可以無限增值的嗎?」他跟著一行人站在大門口,把空虛的紙條折疊起來、塞回口袋,一邊詢問關於對方能力的細節。
看來雷蒙德是打算把身為「護衛」的黑色先生與此刻的人數平衡,倒是有點想說自己不必。
「哼?你對我的超能力好像很好奇哦?」雷蒙德一把勾住高出他一些的阿酒,刻意壓了壓對方肩膀示威。
「當然還是有數量限制的啊?你也不能一直製造酒吧?」他理所當然反問。
一輛湖藍色休旅車緩緩駛至門口,車門解鎖的聲音噠地清脆。帕西從駕駛座出來,準備替邁步向休旅車的長者開車門,黑色人型也理所當然排起隊等待上車。
「誰想坐副駕駛座?」弗蘭特活力十足大喊。
「確實不行……根據計算我只要生成15840公升的伏特加就會開始微醺。」他喃喃道,說出了一個極其令人匪夷所思的數字,一手拰著下顎,似乎不介意對方這樣勾著自己的肩膀,好好撐著對方壓來的重量。
他沒有要搶副駕駛座,也沒有暈車的困擾。他看著弗蘭特:「平常都是誰坐前面?」
「看大家心情!」長者的回答毫不猶豫且隨性無比。
「……那是什麼怪物般的數字,而且微醺?太犯規了吧這個超能力……」雷蒙德皺起眉頭,滿臉不解,一把默默鬆開緊勾肩頭的手。
聖堤.比特 ⁍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啊然後……我要坐副駕駛座。」雷蒙德懶洋洋答話,繞去另一邊的副駕駛座拉開車門。
「兔子星人就好好跟地球外交大使在中間相親相愛吧!」拋下一句可惡的話,黑髮男人坐進寬敞的休旅車裡。
「嗯……好。」看著雷蒙德的神情變化,他苦笑了一聲,拉開車門,一手伸出來扶著長者的手臂,好協助他上車。
聽著那句「相親相愛」的譏諷,弗蘭特只是發出歡呼聲。
「哇!獨佔地球外交大使!」意識到大孩子的那份小心翼翼,他乖巧爬上車,坐進休旅車第二排後說了聲「謝謝」。
黑色先生魚貫上車,三隻擠滿最後一排座椅後,一隻默默來到前面一排,與阿酒一人一邊把弗蘭特包夾在中間。
若仔細看,會發現弗蘭特的左眼自出門前便一直隱隱約約發散藍光,似乎在偷偷使用超能力,但周遭貌似什麼改變也無。
「……」
他不確定是什麼時候,但弗蘭特沒準正在哪裡運作著他的超能力,聖伯納認真瞇著眼,湊近盯著弗蘭特的臉看,似以為這樣能夠看出些頭緒,但也沒有發問,怕對方是不是偷偷盤算著什麼驚喜,他可不打算隨意戳破。
他安靜的伸手跨過弗蘭特,替後座的人系上安全帶,即便沒有上高速公路,他仍打算這麼做。
注意到小尼爾斯的視線,弗蘭特眨眨眼回望,單側藍眼除了飄浮璀璨星雲般的光點外,看不出什麼端倪。而他遲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什麼,即使眼底景象什麼也不會透露,長者仍一手遮住左眼,鬼鬼祟祟把身子往後挪,彷彿怕秘密暴露的模樣。
「哼哼哼?被聰明的地球外交大使發現了我的陰謀嗎?但我是不會住手的!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了!」發出一串中規中矩的壞人哼笑,大導演一手遮眼,講著反派角色般的台詞。
隨著第一聲安全帶扣響,各處也零零落落響起繫上安全帶的聲音,全車都繫好安全帶,黑色的人型也不例外。雷蒙德側頭,偷窺後座即將上演的即興戲碼。
「……既然已經無法挽回了,請問兔子星人願意透漏您的陰謀嗎讓我有點心理準備嗎?」他扣好安全帶之後便鬆手退開,這才伸手拉出自己座位旁的安全帶,應聲扣妥。
他當然不知道對方在打什麼算盤,只是注意到雷蒙德往後探頭,他也困惑的往雷蒙德的側臉看了一眼。
「啊啊是的,沒錯……畢竟我們在同一ㄙㄠ、輛車子上,我想我是該跟地球外交大使透露一下邪惡的外星攻擊細節,畢竟你們同為地球的一份子。」弗蘭特一手搓搓下巴,故作深思熟慮的表情,所在之處總是鬧騰無比。
休旅車穩穩開出一大段路後,藍眼裡的光輝熄滅。
「為了不讓太空飛船的運行軌跡輕易被探知,我得奪去地球人獲知真實的權利……」
注意到阿酒困惑的視線,雷蒙德懶洋洋翻譯長者的話語:「家附近很多狗仔跟奇怪的人啦,為了不讓他們知道我們有出門順便跟上,所以讓他們看不見我們。」
可惜並不是什麼驚喜,只是一種自保手段,也是保護車裡的人不被窺探或揣測身分。
經兩種語言解釋後,酒領悟的喔了一聲。他往窗外看去,往窗外著附近的行人,或四周的景象。
昨天他是搭計程車過來的,但他沒有好好檢視四周的景色,只是不斷受到一些聲響吸引,此刻這些糟心的猜疑倒是消弭了不少。
「所以這是平常出門的例行公事……帕西跟雷蒙德如果要獨自出門時也會這麼做嗎?」
「我醒著又在家的話就會幫他們給大家驚喜!弄個房子『砰!』爆炸的畫面或是飛碟衝破屋頂咻咻咻飛出來!或是或是!外星怪物從屋子跑出來!」弗蘭特高興描述過往的豐功偉業,興奮比手畫腳,穿插額外添加活潑的音效。
「……網路上還有人整理他曾經弄過的出門特效勒。」雷蒙德懶洋洋插嘴一句。
「對!不過每次出門都有誇張效果的話大家都會知道我們要出門所以有時候只是普通的讓他們看不見!」長者笑嘻嘻,過往幾十年歲月都是這樣狡猾躲過所有人耳目。
車輛平穩行駛,往市區方向前行。駕駛座的帕西只是安靜微笑傾聽一切,不時透過後照鏡望望後座的人們。今日的黑色先生大小不太一致,並非全都如昨日巨大的外型,有兩隻比較接近平均身高大小,因此最後座的黑色先生呈現山形排列。
「還是你想要誇張動畫,下次你出門我幫你弄一個大的!」長者喜孜孜問著身旁的大孩子。
「……你高興就好,但千萬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他只擔心弗蘭特的超能力用久了會頭痛,千叮嚀萬囑咐,他將視線拉回車內,看著前方面帶平靜。
他可以從後照鏡你看到一排如山的黑色先生,中間的高度正好讓出了看後照鏡的空隙。
或許他可以去看看特效輯,但在那之前,他除了手機之外,沒有其他上網途徑。
……家裡應該有多的筆電之類的吧?就算沒有,他也暫且沒打算把這種高價位的東西列入購物清單裡。
「那就弄一個嘔吐彩虹的獨角獸給你!唔……還是弄兔子星人綁架地球大使回太空梭的畫面呢……」一臉認真苦惱的模樣,但長者緊皺的眉頭隨即又舒展開來。
「沒關係!反正你還會一起很久很久,什麼都可以試試看!」他很肯定彼此能一同相處下去很久很久,於是頓時又大大笑開臉。
他們很快便靠近市區,在車陣裡等待跨越大橋,直至河的對岸。巨大的恐龍朝天大大張開嘴,長者喜孜孜盯著大恐龍瞧。
「待會兒先去找小蜘蛛跟小扇貝再去買日常用品喔!」他說明著行程,一邊目不轉睛盯著大恐龍瞧。
「……喔、好。」據他所知,他們的工作室有好幾個隱藏入口。空間能夠很神奇的連通,也可以關閉,明顯是某種空間超能力者所為,並留下來的建設。
弗蘭特口中聲稱的兩位神秘設計師同時出現並非什麼稀奇的事,只是有一陣子,身為首席設計師的蜘蛛較少待在本市,潘尼相對更常與其他設計師一同出現。
如果今天能一次見到兩位,他也能同時問問兩人。即便他從小到大,記憶裡也不怎麼與他們聊自己的事情。
他沒有把視線聚焦在河堤旁的大恐龍,只是悉知那裡有個巨大的造型像,一直樹立在那,平靜的望著前座的背部。
一路車況順遂得異常,他們以不到一半的時間來到熟悉的古董樂器行前。車鎖彈開,帕西回頭指指店面示意大家先進店。找停車位的工作就讓他自己處理就好。
雷蒙德與黑色先生們毫不猶豫開門下車,他們朝阿酒與弗蘭特伸出黑色的手掌,要協助人下車。弗蘭特只是猶豫了,坐著一動也不動。
「嗚,我想跟帕西去找停車位,你們先下車去找奧德先生打招呼吧。」大概是不忍心放人孤軍奮戰,長者以軟綿的聲音說著。
「沒問題,你們注意安全。」聞言,他答應著,手伸向黑色先生攤開的掌心,一腳踏下了車,一路朝著古董店面前。
今天的店鋪外乾淨,沒有對方過量的二手樂器。一個剛空出來的大矩形,顯示或許這裡才剛載走了一台琴。
古董店的門扇上掛著“Open”字樣的招牌,從木飾落地窗框裡探進去,會看到那名熟悉的淺髮男子,正在逐格清理每一行玻璃櫃裡的老舊樂器。
他正抓著一把帶有黑色陰刻花紋的烏克麗麗,在聖伯納領在前頭推入門內時,幾聲弦音細細流淌,弦鈕重新被轉緊,音箱發出清脆的回音。
「哎呀!兩位需要介紹嗎?請隨意,想看什麼類型的樂器?」奧德瞇眼成一線笑著,駭人傷疤連成直。他往入門的兩位舊相識看去,假裝不清楚兩人來這的目的,撩了下琴弦,搭著悅耳的和弦,輕鬆隨性的問著。
一聽到弗蘭特不下車,最後座的三隻黑色先生又魚貫進入車輛,大陣仗陪人去尋停車位。藍色休旅車緩慢駛回道路,彎去鄰近公園的地下停車場。
莫名只剩下他與阿酒要面對那名氣質神祕的長者。雷蒙德不太想回應對方,閉嘴沒吭聲。何況頭上頂著的髮夾讓他感到彆扭極了,他不知道為什麼阿酒能這樣若無其事推門進去。
「……您好,奧德先生。」阿酒倒是很認真的跟人打了聲招呼,完全沒在管——應該說,他根本就忘了自己頭頂還夾著造型鮮明的髮夾。
「我猜……應該有預約。」他有些不太確定的往雷蒙德看了一眼,似乎想尋求更確切的答案。但沒等男子回應,老闆就笑著將烏克麗麗放回櫃子,無聲與兩人招了招手,示意兩人跟著自己朝古董店的後頭移動。
「聖伯納先生今日看上去有些不太一樣。」他細細端詳著聖伯納的容顏,時刻瞇成一直線的雙眼微微睜開,透出棕紅色的瞳:「雷蒙德先生也是……多日未見,您今天多了份童心未泯。」
知道有沒有預約嗎
「不要看我啦!我不知道。」黑髮男人蠻橫回話,嘴裡喃喃唸著「我幹嘛下車啦叫兔子下車處理不就好了」,滿臉不甘願。
「煩欸,不要看啦!是他叫我戴的啦,我才不想戴勒!」聽到髮夾被挑出來說嘴,雷蒙德氣呼呼回了一句,閃到唯一有跟下車的黑色人型身後躲避長者視線。
「……怎麼啦,不願意跟我分享一下時下年輕人的流行啊——?」他要是看到後面兩個進來的人也夾著髮夾,八成考慮挑個低調的髮夾,跟跟他今日觀察到的奇怪時尚。
瞇成一直線的雙眼持續盯著,調皮幾秒後,才總算是從黑色人型與躲在後頭的人身上移開,一手撩開布簾讓人沿著昏暗、前方燈光微弱,掛著幾幅小面積畫作的通道移動。
雷蒙德還真是挺不爽的。聖伯納有點愧疚的笑了笑,心想要不要給他把髮夾拿掉的反悔機會。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粗糙的手掌輕輕放上了他的肩膀,奧德抬頭望著高個,微微睜開眼,欲言又止的收斂起微笑。
這位長輩總像是一副看透了什麼似的,但他也不曾主動說點什麼,對所有人而言,他就只是個一般的老先生,甚至有沒有超能力都難以辨別。
「心事重重呢,孩子。」他重新拍了兩下他的肩膀後鬆手,一步退了開來。
「老樣子,應該不需要我帶路了吧?直直往前走,祝臨檢快樂。」笑瞇瞇的男人伸出五指對兩個人敬了禮裝模作樣,撇除一如既往的謎樣作風,今天的奧德看上去心情挺好。聖伯納領在前頭向走廊深處移動,回頭看了看雷蒙德有沒有跟上來。
一臉氣呼呼的黑髮男人隨即跟上,雙手抱胸走著,恨不得帶著髮夾迅速離開長者的視線。
直到他們走到了一個轉角,前後不見人影時,阿酒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認真地盯著雷蒙德那亮綠色的雙眼。
「如果不開心的話還是摘下來吧?……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惹你生氣的。」
「幹拎喇啊勒!」雷蒙德一聲粗口雷鳴般在長廊回響。
「你現在是想順便逃避你的A片心得嗎?在我都戴出來這麼久之後?」直覺反應認為阿酒想逃避打賭,過往生活太多狡詐與欺瞞,他不是那麼信任他人會老實遵守約定。
長廊的回響回歸止息,四處無人,酒輕輕地吐了口氣。
「……你接下來就算不戴也沒關係,我心得會一字不漏的照給。」他耿直的微笑著,眼神盡是認真:「我來你們這裡借住,是為了尋求幫助,而不是帶來不悅……如果做了什麼事情或決定,會糟蹋你們的心情或是讓你們身處困境,」
「那我寧可不曾來過。」
事先聲明了自己不會違背約定,只是單方面解除懲罰般的裝飾物。他這才轉身,繼續朝著走廊深處邁開步伐。
黑髮男人幾乎是立刻拆下髮夾,毫無猶豫。舉杯敬酒的黑色鱷魚髮夾被默默收進口袋,雷蒙德邁開大步跟上,一語不發。
他同樣不信任那些好聽的漂亮話,就只等過幾天見真章。行動證明才是一切,怎麼說他都不信。
前方坐著一位身穿西裝的淺色金髮女子,眉毛深邃與俐落的中分短髮下一雙橄欖綠色的雙眼,後髮如瀑般垂於肩頭。那雙綠蔭晶瑩剔亮的往兩人看去,面色平靜。聖伯納在她面前停下腳步在這裡,這名女子於兩人之間顯得矮小,看上去只有1米6近7,莫約四十上下。
「兩位,請稍待。」他把領口的對講麥克風拉起,輕聲細語的與何處的人做了簡單的詢問核對。她胸前掛著一個木製項鍊,做工顯得有些粗糙,看上去也有些年紀。接著,女子抬起頭,向兩人予以微笑。
「請問兩位大名?」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聖堤.比特 ⁍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雷蒙德。」不知是沒打算完整報出全名還是漏掉,黑髮男人斂目,以低沉嗓音默默唸出自己的名。
另一側的帕西與弗蘭特則剛找好停車位,從車上緩緩下來。其中一個黑色人型一把公主抱起長者,快步朝地下停車場出口前進,五人匆匆往樂器行前行。
女子眨了眨眼,依舊站得挺直,靜靜地等待幾秒後,又重申了一次。
「全世界或許有幾萬個名叫雷蒙德的人,您必須報上全名避免名單名字重複的情形發生。請問尊姓大名?」
黑髮男人一臉不想說話,默默從口袋掏出身份證給人看。
樂器行前迎來五個怪異的人影,一名黑色人型抱著打扮招搖的長者飛快邁步跑來,左右各跟著一名身形略小一截的漆黑人型一同奔跑。隔了三公尺左右有一名淺髮青年努力追趕。
「阿德!」弗蘭特興高采烈的聲音自門邊傳來。
開心的味道是摻著木林花香,自弗蘭特入門那一刻散發自整間店面。奧德的超能力並不是人人皆知,外人多半猜測與眼睛有關,實際上是嗅覺。
「兔子艦長,別來無恙。」他剛端著一壺茶坐下來,邊說邊倒著熱氣騰騰的錫蘭,空出一隻手五指併攏敬禮。悠閒的古董店老闆放下茶壺,起身瞇眼招呼前來的弗蘭特與帕西。
「今天帶了不少人來呢,另外兩位已經先進去了——」
另一側,金髮碧綠的女子重新確認了雷蒙德的全名後,重新發問:「橘子的內餡是什麼顏色?」
那是他們確認身分用的獨特問答,在每次離開時,每個人都會獲得一個隨機的答案,供下次作答,而答案無法供他人共用。今次回答後,此次答案都做報廢。但背後是否有特殊的保全機制在運作,或許無人知曉。
除非答錯,他們不會進行更繁複的身分確認。
「……我的是玻璃鑲金。」聖伯納平靜的回答道。
雷蒙德有一小段時間看起來很恍惚,彷彿心神不在此處。在阿酒答出自身答案後,他隔了一大段時間才回神,重重搖晃黑色腦袋,一手扶額深深吸氣。
「……蛤?」他神情恍惚瞇起亮綠眼眸,皺起眉頭,意識到兩人似乎在等待他說些什麼,猜測大概進入了問答環節,瞬即陷入苦思。
「我想想……好像是、」他看起來很苦惱,嘴裡喃喃自語「我昨天明明有想起來的」。
「是海草綠參雜人魚亮鱗嗎?幹……還是芭比的那個……」他不小心將上回的答案說出,但隨即又意識到什麼,提起這回的關鍵詞。
另一端的古董樂器行正上演貌似溫馨的打招呼情境。被黑色先生放回地面的長者拄著拐杖蹦蹦跳跳走了幾步,在茶香瀰漫中綻開大大的笑靨。
「阿德、阿德、阿德、阿德!」弗蘭特熱切喊了好幾聲,音頻逐漸拔高,足以彰顯他多麼高興見到對方。長者同樣舉起一隻手開心行禮,接著伸長手想摸摸奧德的腦袋瓜。
「噢對呀,我們這次來了八個人!」理所當然把黑色先生算進去。
握手速度
摸摸速度
他延續著休閒的步調,緩慢的朝著逐漸朝自己頭頂逼近的手握去,上下擺動。他已經足夠習慣這樣的互動模式,紳士有禮的同時,也不必搞得像是在嫌棄對方。
「這次陣仗確實不小呢……話說,你們今天都走造型髮夾路線?」
他把手鬆開,輕輕扶著比他年長一些的友人的背部,回頭看了一眼頭上有飛碟兔的帕西,掀起布簾,停在原地,等那位跟聖伯納同樣是自幼便看著長大的年輕人帶著弗蘭特一同前進。
走廊深處的女子安靜的等待雷蒙德回想,一點都不催促,除非對方說「忘記了」,她便會耐心等待直到答案修正。
「唔……」沒順利得手腦袋瓜,弗蘭特看起來有些失望,但隨即又不在意地和人手拉手。
「髮夾很可愛吧?阿德也要加入嗎?」那對異色眼瞳彷彿頓時閃閃發光起來,他一手伸進長外衣的大口袋,摸出一個黑管造型的髮夾。
「這個!我特別挑的!很可愛吧?我幫你夾?」他在換衣服的時候決定要給今日會見到的人們可愛髮夾,讓大家服裝一致,於是順手多挑了幾個放進大口袋。
帕西明白長者要做些什麼,於是在布簾掀開時也毫無動作,向奧德先生安靜彎起微笑。
走廊深處的雷蒙德還在苦苦思索。
「芭比……芭比夢幻、好像不是螢光粉紅……芋頭?」錯亂的單詞拼湊,他抹了把臉。
「……芭比夢幻紫羅蘭中帶軍綠飛鳥紋?」他以十分不確定的語氣講出一個怪異組合。
碧綠雙眼眨了兩下,笑著與兩人微微欠身:「歡迎回來,雷蒙德先生與聖伯納先生……請問要等待同行者抵達還是先行前往裡頭休息?」
奧德微微張開棕紅色的雙眼,下眼瞼堆積著歲月隆起,他微微彎下腰,靜待人替自己好好夾上髮夾。至少在這間古董店裏頭,他不介意當個普通的店主般親切的與前來的客人們互動。
「我頭髮稀疏而短,不是那麼好夾,如果夾不上去,夾在我的圍裙領口也無妨。」
「夾得上去的,或是說,我會夾上去的!」弗蘭特胸有成竹宣示,兩手抱好奧德的腦袋,小心翼翼把單簧管夾上左前額。
「好耶!這樣就一樣了!」雙手喜孜孜拍了拍奧德肩頭,表示自己完成裝飾工程。
「哼哼哼哼……我要繼續繼續同化地球人的侵略行為!」最近熱衷於當個外星侵略者的長者賊賊笑起,小小聲做出十分反派角色的發言。他往前邁步,打算踏入長廊。
「待會兒見囉!德德!」他語氣開朗高喊。
一旁始終沉默的青年迎上去攙扶長者,向奧德先生點頭致意。
「我想直接進去,你呢?」雷蒙德看向旁邊的阿酒,撇嘴問著。
「再見,侵略愉快。」祥和的笑著,揮了揮手。背光的男人直到向走廊裏頭移動的人們再也沒有回頭看來後,便放下門簾,看了眼櫥窗玻璃反射下的髮夾後,坐下來悠閒地盯著外頭的風光明媚。昨日他可沒閒著,說起來,這算是難得的休恬時光。
就你們所知,此處的走廊永遠不呈現相同樣貌。每進到這,轉角方向、掛畫位置都不同。想當然爾,只要走到了一定距離後,必定會遇到負責在前方等候接待與護衛的工作人員。
然而這次意外的,走廊前方不僅僅是沒有遇到差不多該遇到的護衛,反倒是在走廊的盡頭,有個矮小的身影迅速掠過,待那身影躲到了一側牆角後,似乎有微弱的鏡頭反射光隱隱閃爍著──
「我也可以直接進去……走吧。」聖伯納說完,看向金髮女子。只見她點點頭,招呼的手勢指引兩人往另一個轉角移動。
他們一路來到了一處死路空間,前方是一幅掛軸畫,伏羲氏有著雙溫和的鳳眼,直盯著畫面右側,坐在石頭上的姿態舒閒自在。
「兩位再進入接待室後若非必要,或是設計師要求,盡可能不要使用超能力。若有任何需求,請在入內後告知櫃台服務人員……請在原地稍等。」女子在一番習以為常的常規說明與提醒後,走至牆邊。此處的燈光逐漸暗了下來。漆黑無光,十餘來秒後,後方逐漸明亮的光將兩人的影子照至牆面──一扇雙開帶窗的門出現在原先過來的路上。
「兩位請進吧。」
「……蛤?」來不及搆著門把將門打開,黑髮男人身形一晃,就地撲倒,完全喪失意識撞上門,砰地發出巨響。
突如其來的意識喪失使他整張臉先撞上門板,首當其衝的鼻子隱隱流淌腥紅,一旁僅存的黑色先生不為所動,張著白色獨眼看著一切,這片混亂全在短暫幾秒內發生。
「咦?」長者與帕西都看見了那個小小身影,黑色人型也不例外,其中兩隻護著長者與帕西,另一隻幾乎瞬間做出反應,飛快追逐那道身影衝向牆角,威嚇般舉起巨大的黑色拳頭。
「咦!雷雷等一下、可能是小精靈啊?不要傷害人家!」弗蘭特被連嚇兩次,等他想到要阻止雷蒙德引發衝突時早慢了一步。
聖伯納連忙向前,蹲到因意識昏去別的地方而摔出了一鼻子血的雷蒙德,慌張地看了一旁也面露驚愕表情的女子一眼。
「雷蒙德先生怎麼了?!──趕緊扶他進去休息!」她一把推開門板,呼喚裏頭的其他工作人員過來。聖伯納對這樣的場面有印象,上一次雷蒙德昏倒,是在處理狂熱粉絲問題時發生的事情。
「……啊、是弗蘭特跟帕西那邊嗎?」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性,試著將昏迷的人背起來,打算搬到沙發上,一邊跟看似有些緊張的女子說明。
「與我們同行的人還有兩位,可能是那邊出了什麼事──」
位於角落、出現在黑色先生面前的,是一位藍髮綠眼、身穿綠色外套,手上拿了一台相機,神情錯愕的少年。
雙方都來不及說上半句話,少年迅速地提起了手中的相機,看上去是打算按下快門──藉此發動超能力。
速度對抗
oO(你先描述黑色先生會幹嘛就當作完成動作之後能力緊接著發動好了)(頹
聖堤.比特 ⁍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可是他會抓住對方想按快門的手把人扯起來
(當隻沒用的晃動鴨鴨
縱使少年也不算矮,但在高大的深黑人型面前就像幼童一般。巨掌一把抓住少年打算按下快門的手,不似人體肌膚的堅硬材質緊扣瘦削指掌,彷彿鐵塊定型,不讓人挪動半吋。
「你不要欺負小精靈──哇!哇!沒事吧?放開這孩子!」長者大呼小叫,動作緩慢趕來牆角,拿起鳥頭拐杖敲敲黑色人型的小腿。
弗蘭特伸手摸摸少年那海洋般的髮色安撫,一指一指扳開箝制少年的深色大掌,示意黑色先生先後退。漆黑野獸不甘願鬆手,但也沒真的退開,兩隻大手從後環住長者保護脆弱的要害部位。
「嗯?」以為是在討抱,弗蘭特愣了幾秒才大大彎起笑,異色視線落在眼前半大的孩子身上。
「抱歉小精靈,你突然跑過去雷雷會嚇到,畢竟我們都沒見過你,不是故意抓你手的抱歉,你的手還好嗎?我要怎麼稱呼你才好?」他從百寶袋的外衣大口袋裡摸了摸,拿出一片比利時蓮花焦糖脆餅遞給少年。
「給你好吃的餅乾。」長者瞇眼笑得和藹。一旁的帕西安靜以棕色眼瞳檢視少年手腕上有無瘀青。
「……我才不是小精靈。」少年默默回答,起身挺直了腰,沒有接下餅乾,揉了揉被抓去的手掌,一臉怒目注視著眾人。
看上去是如此,但或許只是臉臭了點罷了。
「……我沒必要跟你說——」
「軾德!」慌張的女性聲音從轉角處傳來,時常駐守於此的金髮女子不知何時從接待室空間裡來到了現場,一旁跟著一頭自帶手繪筆觸邊緣的公鹿,雙眼發著綠光。
女子一手搭上藍髮少年的肩,迅速掃視緩緩站,鬆了一口氣:「幾位先生沒事吧?本以為外頭發生了什麼事情打算出去看看……看來是出了點小意外。」
看來只是兒子偷偷摸摸的樣子嚇到人了,女子確認情形後,一揮手將身旁的繪畫風格鹿影消去,筆觸飄散空中。
「……我想說妳還沒回來,應該先把他們留在原地。」
「我知道,謝謝你……不過下次還是先用說的吧。」女子笑著將雙手擺在腰後,舉止優雅端正,與滿臉彆扭通紅的孩子說道,而後,她轉頭看向初到的長者與青年。軾德後退了幾步,無聲盯著長者手上的焦糖餅乾。
「請問兩位大名?」女子發問道。
聖伯納安靜的蹲在被他扶坐在沙發的雷蒙德側邊,跟櫃台要了幾張衛生紙。櫃檯人員遞了幾張紙巾跟一杯水備在桌邊,看著聖伯納一手先替對方擦拭了可見的血跡,並塞了張止血的衛生紙在鼻樑下。
「……設計師小姐們在忙嗎?」
「不忙,不過有一位正在休息。」櫃檯的大哥語氣親切,輕聲回答著聖伯納的問句:「大姐正在整理上一個客人的東西,請再稍待會。」
「……嗯。」他點點頭,一手扶好雷蒙德的肩膀,以防他仰頭或是回來的時候出什麼意外。
「世德?士德?」弗蘭特又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少年好奇湊過去,並不畏懼剛剛的怒目或是臭臉,「喏!你忘記你的餅乾了!」
戴白手套的手拿著甜點湊向貌似有些畏縮的少年,笑容可掬的長者和善追問:「你拿著一台很帥的相機呢,喜歡拍照嗎?喜歡拍些什麼呢?」此時女子的問句才遲遲進入耳畔。
「弗蘭特•路西亞諾。」他大方報上名。一旁的帕西只是安靜遞出證件給女子。隨行的三隻黑色先生恢復原本機器人般的呆板舉止,同時意味著另一側的意識回歸。
那對帶螢光色調的藤綠眼眸倏地睜開,整個人抖了一大下。
「幹拎冒失小鬼……噢幹!靠腰勒……」意識回歸身體之際,他感受到鼻腔濕熱,痛苦燒灼神經。
「……我不適合出門啦幹。」雷蒙德悶悶抱怨一聲,理解現況後他自己壓住紙巾,抖抖肩頭要阿酒不用扶他。
他注意到雷蒙德的意識回來了,連忙端起桌上的水杯遞上,而抖肩讓他遲疑了幾秒才鬆手。
「抱歉,冒犯了……他們那邊還好嗎?」他看著雷蒙德發問,想了解另一側狀況如何。
走廊上,一端正在確認姓名資訊,另一端,睜大眼的少年,抱著自己的相機怯退幾步,狠狠瞪著那雙異色的眼睛。
「……少囉嗦,你先過了驗證再說。」指的是身分檢驗,他可不清楚餅乾有沒有問題,此刻無論喜不喜歡拍照或拍些什麼,都不關這些人的事。
「符軾德,有點禮貌……能過老闆那關的客人,八成都是認識的。」
軾德咋了咋舌,本想轉身一腳踏進了牆裡,但最後緩了緩這個決定,打算遵照他剛才說的──檢測過了再說。同色調的視線盯著兒子苦笑,將證件交還給帕西。
「那麼、兩位橘子的內餡是什麼顏色?」
「有個沒禮貌又討人厭的臭臉冒失小鬼跑出來……我不知道他是幹嘛的,工讀生嗎?總之因為有兩組人馬剛剛那位女士忙不過來,他想幫忙攔住下一組,但他直接給我衝過去欸,靠腰喔我還以為有人要暗殺……」雷蒙德滿嘴抱怨,夾雜許多私人情緒的批評,喋喋不休跟阿酒抱怨著。
「嗚……」面對那明顯敵意,弗蘭特縮了一下,接著毫不猶豫轉向女性給出答案:「我的橘子是蜂蜜色帶翻糖紋理。」
帕西則是安靜手寫答案,默默遞出小紙片。
「……不清楚,我也沒遇過什麼工讀生──」聖伯納納悶的說著,看了眼櫃台人員,櫃檯的人正在低著頭處理一通電話,似乎沒聽見他們在聊些什麼。
「……對了,你需要喝點水嗎?」
有兩組人馬分批入內的情形是少見的,至少奧德通常會替她擋一會。但基於方才超能力的連結,埃米琳‧摩亞推斷這兩組人馬本來就是一同前來的,而今日的預約者弗蘭特本人也已經認出現在此,一點小混亂無礙,但是得向那位撞著鼻樑的先生道歉。
「歡迎回來。很抱歉因為這裡的疏失造成了一點混亂……我們會提供無期限Swinging Cabinet的招待券給幾位,待會也想問問雷蒙德先生有任何需要協助的部分供我們做參考。」女子欠身答禮,一旁的少年撇開了視線,毫無表態的轉身一腳踏入了牆裡,怎麼看都是個讓人誤以為沒有把脾氣放下來。牆面留下水紋擴散,牆面回歸以往的平靜與堅硬。
「兩位這邊請?」
「啊,好……真的不用這麼客氣啦,然後、可以幫我把餅乾拿給小小德嗎?」他擅自替「士德」取了一個新稱呼。弗蘭特沒有放棄,不屈不撓地把焦糖脆餅塞進女子手裡。
「就算不是為了賠罪,還是希望他吃吃看,真的很好吃噢!」或許就像許多年前執著於讓藍眼大孩子吃到一口冰淇淋那樣,他也希望初見面的小小德可以吃口好吃的餅乾。
長者、帕西與剩餘的黑色人型一同往前邁進,與瑪爾他們會合。
「喔……好啊。」捂著鼻子的雷蒙德愣了幾秒才補上一句:「謝啦。」
女子笑著點點頭,但並未將餅乾收下,一雙手捧住長者的手,緩緩推回。
「會有機會親手交付的,弗蘭特先生,請您不用擔心。」並未替那孩子多做說明,但她好像知道點什麼,知道兒子的習性。
一行人一路行走,經過了一個右轉彎,死路空間的正前方,立著一座白色維也納雕像。
就在護衛女子打算關燈之際,那名藍色頭髮的少年再次從牆邊跨出來,搞得像驚嚇橋段。他只露出半邊臉跟一隻伸出來的手,牆面持續產生著無聲漣漪。
他的手上好像抓著什麼,頭髮變得有些凌亂,些微的喘吁,伸向弗蘭特正前方,用同樣令人難以理解的眼神直盯著長者。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趕忙的翻找他自認給老人家吃也不會有大礙的點心。
「……交換,拿去。」他手裡抓著一包梅花形狀的仙楂糖,低沉的嗓悶悶的補了一句。
「啊!好!謝謝你的花花!」長者雙眼笑得彎彎,綻開一個與年齡不符的率真笑靨。他滿面欣喜和人交換零食,一面喜孜孜接續道語。
「你特地跑回去拿花花跟我交換嗎?因為這樣比較公平?你真是好孩子耶,真的謝謝你噢,我也好喜歡吃這個呢,嘿嘿。」還跑得頭髮呼吸都凌亂了,大概又是個不善應對人際關係但心善內向的人?無論如何,他願意相信這孩子為人良善,體貼而溫柔。
「……」少年接過對方交換過來的餅乾迅速的塞進了口袋裡。
「沒有特地。」他悶聲反駁,似乎不承認自己為公平特地來回的事。
「……也謝謝,不客氣。」說完他整個人又埋回了牆裡,沒有多說什麼打擾母親辦公。女子勾起嘴角,再次看向兩位身後跟著黑色高大身影的人們:「那麼我們繼續移動吧?燈要暗了。」語畢,燈光如呼吸般暗了下來。下一次明亮回歸時,雕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熟悉不過的雙開門,映照著另一側的光。
護衛伸手打開門一眼便能看到挑高空間、寬廣的大理石地面,牆面鋪滿高聳書櫃,一旁有專人櫃檯,正中央地毯處擺著沙發、桌子、老黑膠唱片機,以及懸吊的燈光。
聖伯納正往入口看去,起身對著後到的兩人微笑。
「結果雷蒙德最慘。」他苦笑著說道。
「小小德是妳兒子嗎?」弗蘭特好奇仰首詢問,看見雙開門時他從大口袋摸出一只髮夾。
「喏,米米,我有帶給妳的髮夾,這樣我們就主題一致了!」大大露出笑容,長者拿出的髮夾模樣是銀色公鹿低頭喝水,頗有閒情逸致的雅緻身影。
「我下次再帶給小小德的髮夾!」笑嘻嘻踏入挑高空間,朝大孩子與雷雷熱情揮揮手。
「……這不算什麼,所有傷疤都是我的榮譽勳章。」雷蒙德直起腰桿,同樣站起身,嘴裡說著戰鬥狂熱份子般的話語。
埃米琳頗為驚訝,收下了遞來的髮夾,淺淺笑道:「好漂亮的髮夾──是的,他是我大兒子。」他將門帶上,暫時守在門旁。雙手將對方交付的銀鹿髮夾夾在左側,大概是注意到所有人都把髮夾待在同個位置,所以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配合這位和藹可親的老顧客。
櫃台人員見預約者出現,起身替所有人都倒了杯茶,請示幾位先入座稍待。
「一路勞頓,先喝點茶吧。這是普洱茶……方才造成一點誤會,但願雷蒙德先生別太放在心上……這裡有幾張無期限的飯店招待券……包含專車接待與餐點、設施使用權限。若還有任何招待不週,或是需要協助的部分,務必告知我們。」端站至一側的女子舉止端莊,輕聲細語的說道。他們就像是任何百貨的專櫃專業人員般。他重述了一次歉意,面著雷蒙德微微欠身,並遞出了四張設計簡約、有些厚度、光看看不出太多資訊的黑色卡票與用來裝它們的信封袋。
「真的是非常優秀又善良的孩子呢!今天也謝謝米米帶我過來!」雙開門關上前,長者透過門縫朝另一側朝氣十足大喊。
「飯店!找瑞瑞玩完之後一起去嗎?」弗蘭特興高采烈一手牽住瑪爾,一手拉住雷雷。
帕西則安靜接過信封,默默打開來確認卡票內容。青年唇角始終淡淡彎起優雅笑意,永遠從容不迫的模樣。淺色腦袋裡已默默開始規劃下回的出遊計劃。
「不過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真的不用這麼客氣啦,喏,給你們餅乾,不好意思也嚇到你們了……我們家的雷雷比較纖細一點。」長者再度從百寶袋般的大口袋裡掏出焦糖脆餅,給辛苦的櫃檯人員一人一個。
雷蒙德剛喝下的一口熱茶差點全噴出來。
真的很纖細指數
聖伯納愣愣的盯著「纖細」的雷蒙德,一邊認真思考何謂纖細的定義。
「我都可以。」阿酒笑著回答,隨波逐流的手腕與答覆。這份日常的開端讓人鬆懈,就像是會延續好一會兒、往後一輩子般。
櫃檯人員們逐一收下餅乾,笑著收下禮物並點了點頭。
「今天是四位都要訂製衣服嗎?」櫃檯事先問了句,聖伯納小心翼翼的拿起了茶杯想喝口茶。
差點嗆到的黑髮男人搖搖頭,以慵懶語氣開口:「蛤、沒有,我不──」
「對!我們四個都要!」弗蘭特語調開朗應聲,雷蒙德愣愣放下茶杯,一臉不可置信。
帕西也愣住了,接著隨和笑起,接受了這個再臨時不過的提案。
「然後!禮物!」弗蘭特站起身從大口袋裡拿出髮夾要給櫃檯人員。
看到雷蒙德不敢置信的臉,聖伯納忍不住嘴角抽蓄。弗蘭特還真是一如往常的隨心所欲,總有一股力量讓人信服。
「真沒想到我們也有……謝謝路西亞諾先生。」櫃台裡頭的人也逐一接下了長者遞來的造型髮夾,笑著答謝。他們各個都比弗蘭特年紀還輕,而這個運作形式開始進行時,弗蘭特也能算是最初的一批訪客。
此時,對著入口的另一側雙開門傳來了清脆的門把旋轉聲,足聲回音響盪整個空間,一名嬌小玲瓏,被鞋跟墊高了足足七公分左右、面帶口罩與鏡框,全身閃爍金亮的女子從門後走了出來,霸氣十足的站在眾人面前,深吸氣十來秒,一把從沙發後方抱住了還坐在沙發上喝茶的阿酒。
「歐~♥我的小瑪爾,你真的長得太大了!雖然長得很好,但是我還是喜歡你小巧可愛臭臉臉的樣子,當初真該把那張臉蛋裹起來好好保存──」這下換阿酒差點把茶給噴出來,換作咽在喉間的茶嗆到鼻腔,咳了幾聲,但除此之外,看上去挺鎮定,並沒有因那軟綿綿的語調表現出太過害臊的反應。
「……佐羅陀伊,我知道妳又在開玩笑。」這位女性的名字顯然也不是那麼好念,但聖伯納堅持念好她的全名,那是他自己說好的。
「哼……還是正經得不太可愛呢,這就是你從小以來可愛的一面……喔、」女子回過神來,抬頭看著其他三位熟面孔,眼角看似笑得輕盈:「都是熟悉的老顧客我就自己出來打招呼了,反正待會也要決定誰先誰後──早安,兔子星人一家子。」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相比前半段冷靜了不少,看起來跟阿酒的互動好像特別無顧忌。
「沒錯沒錯!這就是他可愛的一面!」弗蘭特十分贊同地大力點頭,接著自顧自哈哈大笑。
「早安小蜘蛛,等等需要我使用超能力讓大家看起來是10歲的模樣和妳交談嗎?」長者不懷好意提出怪主意,嘿嘿笑得狡猾。
蜘蛛覺得好啊指數
(幹
「嘖、艱險狡猾的老頭子……但麻煩把效果留在這間房間就好,測量身形的時候請讓我看到真實體型,不然我真的要忍不住改行去做童裝了。」隨口罵人是一回事,她似乎非常歡迎這個主意,又緊抱了一把聖伯納後才鬆開,轉身擠進對面沙發的帕西身旁,自然而然地繞住頸部貼靠著,一腳翹起,膝蓋上的金色絨毛隨著移動微微泛光。
「小帕兒也長得太快了,倒還跟個娃娃般精緻──好啦,誰要先,我可不能讓你們全擠進來。」
不介意佐羅陀伊靠向肩頭,帕西向這位從小看自己長大的長者安靜勾起嘴角。在小時候,他可是會大聲喊著「佐羅姐姐」或「蜘蛛姐姐」,接著模仿電視上看到的紳士,幫人開門或拉椅子。
「那有什麼問題!」弗蘭特拍拍胸膛一臉自信,左眼燦亮,一旁雷蒙德急忙抓住長者肩頭大喊,「等一下!不要隨便把我算進、」低沉嗓音在半途轉為孩童音調。
長者的電影院默默播映彷彿時光倒流的戲碼,包含弗蘭特在內的四名訪客通通轉為小孩的形象,講話音調都變回孩童聲音。
黑髮男童抓著矮自己一截的小弗蘭特發出憤怒的高頻尖叫。服貼黑短髮下的面容縱使稚氣可愛,綠眼仍有股渾然天成的凶狠氣質。
「佐羅姊姊,」一聲甜美嗓音劃破那片混亂,獨特聲質自帶一股空靈感。作為前兒童合唱團領唱,那天籟美聲曾為他帶來許多讚美和掌聲。曾有人看好他會成為歌手或往配音領域發展,但世事難料。
「我想應該讓瑪爾先,他只有一件長頸鹿背心。」小帕西睜著無辜大眼,以天使嗓音說著。所有人的衣物看起來都是等比縮小的模樣,而小瑪爾依然套著長頸鹿背心。
(先貼晚點回(...
左手持著茶杯,身形相對嬌小許多的瑪隆尼爾斯乾笑看著場面,視線從尖叫的雷蒙德那轉到了提案該由他先的年幼帕西身上。
他仍舊對於對方在幻象裡擁有聲音別無他想,也不做多餘的揣測。他正想開口說點什麼,佐羅陀伊環著帕西的手忍不住揉了幾把小帕西的臉頰,冷靜的語調裡矛盾的充斥著爆走般的喜悅。
「啊──小男孩帶著髮夾真可愛!──嗯?怎麼就你沒有呢?」意識到雷蒙德尖叫小鬼的頭上沒有髮夾,佐羅直接把所見點破,又看向了瑪爾:「……不過你啊!我可不記得你的穿搭風格有那麼『童趣』?」期間,她不斷搓揉帕西的頭髮,提到童趣時,她指著瑪爾,鏡片反光看不見雙眼情緒。光是靠在帕西身上盯著另外兩個孩子便覺賞心悅目,她打算在待一會再辦正事。
「……因為臨時借助沒有多的衣服可以穿,這件是借的。我需要幾件日常可以穿搭的上下衣。」頭上頂著酒髮夾的男孩簡單解釋了自己穿著的由來,以及待會需要訂製的服裝。說完,他又把茶湊到唇邊,就跟小時候的舉止一模一樣。
「對啊!你的髮夾去哪裡了?快戴上!那可是你跟地球外交大使的友情證明!」弗蘭特聯合佐羅一同斥責雷蒙德,只見黑髮男孩扁了扁嘴,滿臉不甘願但還是乖巧從口袋摸出鱷魚髮夾,歪歪斜斜隨便夾上。
「啊!不行亂夾啦!我來幫你弄!」異色眼瞳的孩子高聲抗議,起身幫人調整髮夾,外表年齡相近的現在使得眼前畫面異常友好溫馨。
帕西只是呵呵笑,捧著茶杯隨人搓揉。
「啊……雷蒙德如果不想戴的話也沒關係啦。」稚嫩的嗓音隨後簡略聲明,望著位於旁邊的人苦笑。佐羅陀伊在帕西身邊重複低聲喃喃著真是可愛,大概是連著雷蒙德那張臭臉跟弗蘭特嚷嚷著不可以亂戴的舉止全都大愛式的看在眼裏。
「……今天潘尼不在嗎?」
「——嗯?喔,她在工作室深處補眠。」佐羅陀伊隨著問話回神,認真回答了瑪隆尼爾斯的提問。那意味著近期或許剛處理完一份大單,但佐羅看上去並未顯一絲疲憊,大概一直都是即便熬夜好幾日狀態也能很快回歸的類型。
「晚點離開前再把她叫醒跟你們打個招呼吧,她此刻需要好好休息。」
「不行啦!你不要寵雷雷!他說好要戴著的了!雷雷怎麼可以食言,你會胖啦!」訓話內容一貫的幼稚和無厘頭,弗蘭特以手代梳,小手理了理那頭雜亂的黑髮,把黑色鱷魚別上去。
「幹好啦!知道了啦!我就胖!」黑髮男孩自暴自棄說著,完完全全放棄抵抗,任由比他矮上一截的奶茶色孩子幫他弄頭髮。
他們轉換的僅有外觀,而無論他們是大是小,對話大概都會這般幼稚不已。
整頓完雷蒙德後,弗蘭特跑到佐羅陀伊面前,向人攤開其實包不住掌間驚喜的小手。一只金色的蜘蛛髮夾安放於手心,金屬絲線鋪成蛛網,中間有著一隻金絲蜘蛛,網底垂掛類似流蘇的珠串,仔細一瞧都是小小的蜘蛛。
「小蜘蛛也有髮夾!喏!」至於小扇貝的就晚點再給吧,他也希望她好好休息。
「唷──還挺有品味的,那我就收下了,小老兔子。」接下髮夾,她二話不說地夾上了瀏海邊緣,與之髮後的金色髮簪極為搭配。
「兔子星人趁現在讓我抱一個吧?小雷雷也過來!抱完我要開始工作了。」佐羅的眼瞇成一線,雙手張開跟每個外觀是小孩的熟人們討抱。大概也只有這群最老的顧客會有這樣的待遇,一般情況下,是客人走入量身室,而非設計師走出來。
「好!」弗蘭特笑嘻嘻抱了佐羅一把,接著很自動走去抱了抱一旁的帕西與瑪爾。
「我愛你們喔。」自主將這一小段時間轉為溫馨抱抱時間,他抱著瑪爾蹭了一把。
黑髮男孩則是一聲不響翻到沙發後躲著,沒有要乖乖就範的意思。
「嗚……謝謝、」突然的擁抱顯然是微微嚇到了瑪爾,但他仍笑著反抱回去,拍了拍此刻身形接近的弗蘭特。
看著大家縮小很新鮮,更別說是有聲音的帕西。
沒有獲得黑髮男孩的反饋,佐羅伸手輕拍了雷蒙德的頭頂幾下,就當作是代替了擁抱,並未衝著對方是小孩子的身形就硬是抱人家,予以基本的尊重。
「來吧,小小的瑪隆尼爾斯,告訴我你需要哪些衣服,或是我可以直接幫你規劃……幾位就待在這好好喝茶吃餅乾,今天沒有別的預約,你們可以舒舒服服的待在這裡看看書聊聊天等待。」佐羅雙手叉腰挺著腰桿說道,阿酒隨那聲呼喚起了身,隨著佐羅陀伊走向另一扇門後。
「好!」弗蘭特高聲回應,在另一扇門關上後,繞去沙發後環上雷蒙德肩頭。
「雷雷不高興嗎?」一臉無辜向坐在地面的黑髮男孩問,獲得一聲悶悶不樂的「對」。
「嗚,我知道錯了,讓雷雷當大人,請原諒我。」他解除雷蒙德身上的投影,摸了摸黑髮男人的腦袋瓜示好,換來一聲「好啦,原諒你啦,臭三八」。
「帕西要一起唱歌嗎?像以前一樣。」安撫完雷蒙德,長者跑去帕西身旁依偎著,輕聲慫恿人唱歌。帕西點點頭,兩人便在外頭唱起迪士尼的動畫歌,稚嫩童聲愉快在會客室迴響,等待瑪爾出來。
體型回歸到原先的高大,懸殊的距離使他低頭盯著拿起了軟皮尺的女性的髮旋。定位為大姊姊的佐羅陀伊從來沒有變過,變化最多的是他自己。
「來吧,到鏡子前站好。」他又從一旁拿出了一張小板凳,讓自己能夠踩上去,量準體型不斷在變化的人的肩寬。工作開始之後,佐羅的話變得簡潔俐落,專注的神情足以顯示他對自身職業與專業的驕傲。
瑪隆尼爾斯如言站定,挺直腰桿,隨時聽從指令讓人好好測量寬圍。他很少在這個時候多話,從小到大,他都讓這空間維持著一抹寧靜嚴肅,讓設計師專注處理份內的工作。
「……今天沒有學徒?」
「手舉起來。」
以至於這句問話並未被佐羅陀伊真的聽見。他乖乖的將手伸直,一邊懷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好好提出自己真的想問的問題。
她將皮尺小心翼翼地繞過高個的腰,慢了幾拍才消化剛才對方的話語。
「沒有,昨天大家都忙了很多天,所以我把他們全趕去放假了。」旗下有數位設計師,都在他的引領範圍。但扇貝可算是她唯一的得意門生。
瑪隆尼爾斯又醞釀了一會,就在對方量起襠長時,他再次打破了沉默。
「……佐羅陀伊,你覺得我這兩年以來有哪裡不對勁嗎?」
「嗯?」鏡框下疑惑的金色雙眼猛的抬頭,理所當然不明白這孩子問這話的理由為何。
「我不那麼認為,」視線停滯後轉移,她從左側口袋裡伸出了一隻分節的蟲足,熟練地在紙上記錄方才丈量的尺寸:「你從小就不太主動述說自己的事情,所以我感覺不出你有何差異……怎麼了?」
「……沒事。」
沒事──
他卻步了,從小到大認識以來,他也有意識到自己並未經常與佐羅姐姐講述太多煩惱。他會說畢業了、會說徵上超能大學的教師職位了、會說手套為什麼壞掉了──但沒有苦惱的傾訴,沒有多話。他不知道是為什麼,但既然真的沒有,他認為或許他該繼續維持這樣的習慣。
「我幫你弄兩套襯衫西裝褲、兩套長袖、兩套輕便的短袖……六套夠嗎?話說身上這件外套應該還穿得習慣吧?」佐羅陀伊扯了扯阿酒的衣袖,詢問著藍色大外套的使用狀況。他笑著點點頭,說穿得很習慣、很舒適。
「我想再多訂製一些手套,但是我不希望潘尼做太多額外的工作……」
「客戶的事情都不是額外的。」蜘蛛在口罩下揚起嘴角,扯著眼尾笑意。蜘蛛關節趁著人不注意,將聖伯納的頭髮用一根藍玉髮簪盤成了高捲成炸花的華麗造型。
「這樣有精神多了,瑪隆尼爾斯小鬼頭。」仗著自己年紀大,喊著與高個不太搭調的稱呼,又拍了拍對方的背,讓他走到一旁、陳列著各種花色緞料的櫃子。
「好了,來吧,挑你喜歡西裝布面,內層外層,還有領帶花色,如果沒有想法我會給你一些建議。」
「……領帶不用啦,我不會打領帶──」
「嗯?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到?」
「……我挑。」他永遠敵不過蜘蛛姐姐那上揚威嚇的語調。
乖乖地選好了衣服的顏色與材質後,聖伯納從門後走了出來,佐羅陀伊從門邊探出來,盯著外頭的另外三人看。
「下一個換誰?」
猜拳猜贏的小帕西默默起身,半舉著那隻勝利剪刀朝歸來的瑪爾微笑。弗蘭特似乎想節省體力,邊使用能力邊闔眼躺在滿臉不甘願的雷雷腿上,形成彷彿爸爸顧小孩的溫馨畫面。
以那扇門做為分界線,瑪爾一出來便又被投影出小孩模樣,小帕西帶著甜美笑容湊向門邊的佐羅,表示自己是下一位。
「來吧,勝利的帕西,今天你想要什麼樣的衣服或配件?」他忍不住趁瑪爾跟帕西都還在門邊時揉了揉兩人的頭頂,再次一反剛才工作的正經,眼角盈著滿滿柔和。
瑪爾笑了笑,等女子的手離開頭頂,將門帶上後,他才緩緩走回沙發旁,與兩個營造著溫馨景象的人對坐。
「……弗蘭特如果使用超能力久了會累記得要偷懶一下。」他盯著兩個孩子提醒的人說道,一旁的人員替他又添了茶。
埃米琳早已回到了他原本的崗位,此處此刻看不到她。
「……我在偷懶了!」異色眼的孩子閉眼答道,恍惚語調如囈語輕輕。
雷蒙德皺眉臭臉,不知道是不是不喜歡被躺腿。
而門的另一側,恢復安靜的帕西和善微笑,從口袋拿出小冊子與鋼筆,書寫需求給眼前熟悉的長輩。
『佐羅姐姐已經做很多衣服給我了,一直以來很感謝您的照顧。我目前沒有太缺什麼,但現在或許缺一條適合去天文台的好看領帶。』以工整字跡表達感謝,即使突然要做新衣也不慌不忙,很知道欠缺什麼。
「天文台啊……過來這裡。」她領在前頭,將人帶到陳列布捲的櫃子,一手用力把櫃子往一旁扳開,後面還有好幾個夾層,以色調或主題來分類布匹,她推開第三層才停了下來。
他從上百個布捲中抽出了三四條約十公分寬的樣品的一小角。他們全都跟天文台主題相呼應。
藍綠色漸層緞面,宛如極光;深藍底之上勾勒著白色線條的星球與星星,浩瀚綴著深夜;紫紅色星雲以水彩渲染的效果鋪蓋潔白綿質底色,詮釋了另一種風格的宇宙孤寂與美;最後,是黑底寫著亮藍漸層色塊圖騰,像外星語言。
「先挑你喜歡的?去天文台當天是穿這套還是別套衣服?」
阿酒摸了摸後腦勺,好奇剛才佐羅替他盤起的髮簪會不會因為外觀縮小、頭髮變短而暫時消失在大家的視線裡。
青年以溫潤暖棕細細欣賞每塊布面,追逐緞面細緻反射的絲綢光澤,沒有貿然碰觸,以免手指上多餘的皮脂沾染布料。
帕西再度提筆,金屬筆尖刻下優美筆劃。
『第三個和第四個都很美,我很喜歡。第三個讓我想到有個星雲叫做蜘蛛星雲。當天會穿另外一套,去年拜託您做的那件黑色襯衫跟淺棕色西裝褲。』
畢竟今天事出突然,他可沒算到今天就要穿著去天文台的衣服來。
「……我根本沒想到要訂製什麼。」另一側雷蒙德喃喃抱怨,腿上的弗蘭特倒是輕快應答:「那待會兒我們一起進去?」
「我不知道啦……」本來便是邋遢隨性的人,西裝估計也沒幾套,來到這樣的地方顯得格外不自在。
盤起的髮髻仍能摸到,但在投影覆蓋下便只是摸著空空後腦杓的模樣。
「小尼爾斯怎麼啦?頭痛嗎?」橫躺的孩子遠遠拋出關切。
「……喔、沒有。」小小的瑪爾溫和笑道,手放了下來,重新開啟另一個話題:「我想這邊大概問不出什麼關於我的事情。」
他沒打算多管閒事替雷蒙德思考可以買些什麼衣服,畢竟,他確實跟雷蒙德還不夠熟。
佐羅瞇了瞇眼,雖然不清楚蜘蛛星雲長什麼樣子,但星雲聽起來很美。他把對方挑出的兩塊布拿好,其餘塞回,又轟隆隆的推動滾輪,從另一個夾層裡拿出了記憶中與帕西上次的襯衫相同的布料,披在帕西身上,並仰頭在帕西的左肩跟右肩分別掛上兩種花紋。
「左右側分別看鏡子感受一下。」似乎是打算讓對方先自己用眼睛比較跟確認,一直以來他們都給顧客最大的選擇權,只有無法抉擇的情況下才會給予建議。
原先表情微微睏倦的孩子從黑髮男人大腿上爬起,踩著輕巧步伐朝小瑪爾去,張開雙臂又一把人抱進懷裡,小臉擠上額際,輕撫髮絲的動作展現萬分疼惜。
「……今天回去繼續播映我所知道的你吧?這次從宇宙先生啟航那天開始?還是啟航後的事?昨天才跑了一半就累了,我真是不爭氣。」以稚嫩嬌氣的孩童聲音自責,軟身依偎,緊抱滿懷溫暖。
他以「啟航」代替「喪禮」這個字,像是深信對方只是踏上宇宙旅程一般。
蜜糖棕瞇成細弧,視線來回掃蕩,最後凝眸於黑底藍紋的布料上。帕西以指頭輕輕點了點那條彷彿織入外星語言的布示意。
「好眼光,那我就用這塊布來製作領帶。」她彎起眼角,宣告工作前的準備完成後,將其餘布料放回原位,滿是布料的櫃子重新併攏回最初的擺設。
「差不多可以叫下一位進來了。」
阿酒的半張臉陷在身形無論什麼年紀都感覺得出嬌小的人身上,除了臉歪歪靠攏外,整個人正經端坐,雙腳併攏著。
「……我可不希望你累壞了,你願意從什麼時間點開始播放我都好。」
「那從宇宙先生啟航那天開始好了,嗚,要是你難過我們到時候可以隨時停下來……」帶人回顧親人葬禮是否有些殘忍?他滿面憂心,抱著人又蹭了幾把。
帕西點點頭,面上笑意依然溫和,默默朝外邁步。花費了相對短暫的時間自房內走出,一出來看見弗蘭特在抱抱瑪爾,他便從後無聲無息點了點雷蒙德的肩頭。
「嚇?!幹!嚇死我!」雷蒙德嚇得幾乎從沙發上彈起來,惡狠狠瞪著因此笑得格外愉快的小帕西。
「……換人了嗎?」他遲遲才意識到對方出來的用意,搔搔後腦站起,「你也太快了吧?男人太快可不好啊?呵!」以黃腔調侃帕西,再度獲得對方如同生化人般毫無情緒波動的注視。
沒有從中獲得半絲勝利感,黑髮男人喃喃罵了一句「臭外星生化人」,一面走到弗蘭特身後站定。
「……沒事,我是為了確保有沒有什麼事情是被我遺忘的,而且、」
「我也想替父親的最後一面多拍個幾張照。」
從自己的視角觀看自己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當時究竟露出了什麼樣的表情?他不是很確定。
「換誰?」佐羅探出頭,看著兩個站起來的小孩子發問。
「好!還是、嗯……我得做點功課了……」弗蘭特緩緩鬆開懷抱大孩子的雙臂,小臉欲言又止,一手抵在下顎思索。
「沒關係……等我們回家再看看、」
「兩個人一起進去可以嗎?」單獨被解除投影的黑髮男人回頭,朝門邊探出的腦袋瓜望去。
「不要聯合把我殺了都行……進來吧,告訴我你們需要什麼。」她說著聽似荒謬的可能性,招招手示意讓兩人入內。瑪爾不確定那樣的期許是不是會給長者太大的負擔,憂心的目送兩人離開現場。
「……帕西訂了什麼?」似乎是想讓自己暫時脫離那份思緒,他轉頭問起了帕西問題。
「怎麼可以殺小蜘蛛!」對那個貌似荒謬的可能性弗蘭特只擺出滿面震驚,雖然他也稍微知道起初工作室成立遭遇過不少暴力事件。
「哼,殺妳又沒好處拿……」雷蒙德從後一把抓起弗蘭特,獅子王裡頭展示初生小獅子那般托著人往房裡前進。
「一條適合去天文台拜訪的領帶。」小帕西朝瑪爾微笑,棕眼目送長者和黑髮男人離去。
「……領帶啊。」他才剛被唸不太會打領帶,男孩乾笑了幾聲,小心翼翼的靠回椅背,盯著正前方無人的沙發座位發呆了好一會。
「……就算不在現場也能維持超能力運作呢,弗蘭特。」他盯著緊閉的門喃喃道,視線轉回年幼的帕西身上。
「弗蘭特以前聽過你說話嗎?還是這聲音是他給你的?」這是他從弗蘭特說要做功課起想起的細碎好奇。影像與聲音成型,靠的都是弗蘭特,那麼這兩種情況都有可能。
「……有距離限制的,不過他在另一側應該會很分心,如果我待會兒很久才回覆問題或開始筆談,就表示他無暇分神。」男孩笑得很肯定,溫和聲明接下來的互動形式可能有變動。
「他聽過我說話,如果你好奇也可以問他能不能播我以前在合唱團表演的錄音檔,相信他很樂意帶你『重臨現場』。」
另一側的弗蘭特則終於讓腳尖踩上地面,儘管來到這裡很多次,他仍睜大好奇雙眼四處顧盼,試圖找出哪裡與以往有著不同的變動。
「老兔子,這裡沒什麼變化,差在我也老了些。」蜘蛛拋出的問句還在等待回答,他回頭意識到長者正在四處觀望,補充了一句。
仔細一看會發現,這裡是由鏡面牆壁圍繞了三面的空間。正對著門的牆壁是整片的展示櫃,而靠門口的那面鏡牆被立體剪裁用的模型整齊塞滿,多半穿著一些服裝款式供人參考用的。不知究竟有幾層的展示櫃上,右側陳列著剛才讓帕西選布料的布櫃,左側擺著不少人頭模型、上搭著首飾或帽子,下方有整排鞋款,全都是讓人穿搭用的。
正中間是寬大的桌面,天空掛著熨斗,桌面上散落著五花八門的工具,位於工作檯正後方,滿滿的針包與打樣紙,高過雷蒙德的頭頂,有著數不清的透明小抽屜,將線、扣子、拉鍊分門別類。
好像很厲害。小小的阿酒微微睜大了眼,身子稍稍往前傾斜,瞞不住一絲迫切的好奇。
「那,沒辦法現在唱嗎?」
「搞不好哪天會變成螢光粉紅的展示櫃呀!」弗蘭特理直氣壯,但也確實停下打量周遭的動作。
「雷雷需要一套帥氣的西裝!我想要一件摔跤也不會受傷的閃亮亮褲子!」長者高聲喊出需求後,雷蒙德愣愣發出一截疑惑音節。
「……我懶得穿西裝、」
「那請給他一套穿起來很輕鬆的西裝!」快一步搶斷問句,兔子星人迅速針對需求添加補充。
「西裝很難活動……」雷蒙德喃喃接續反駁。
「那請給他輕鬆又好活動的、等等!抱歉!我需要支援一下帕西!雷雷的衣櫃裡只有一套不合身的舊西裝!我覺得這是不能被接受的!」長者默默跑去門邊蹲下,隔著門板與帕西戲外溝通。
「……你有想聽的歌嗎?」小帕西問,臉龐笑意溫和。
「……你最喜歡唱的歌。」小瑪爾如是說,比起聽自己想聽的,他認為該挑對對方而言最具印象又會唱的曲子。
佐羅蹙起眉頭,走向前,一手毫不客氣的指著高大黑髮男子的鼻尖——或該說,她只能指到下巴。
「西裝可是男人的戰服!好的訂製西裝是舒服的,才不會難以活動或是不舒服,我要讓你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西裝——到這裡站好挺胸!」矮小的女子下著豪語,伸出三隻手抓住皮尺、紙筆跟板凳梯,在弗蘭特分心協助帕西的同時,把雷蒙德抓到了鏡子前。
小帕西抿唇淺笑,一手輕點太陽穴,以天籟嗓音說著外星話:「稍等我一下,我要和母星通訊。」
只要是好聽的歌他都喜歡,加入弗蘭特討論後從單純選曲轉為加入影像的配合呈現。他們在幕後討論揀定了演唱曲目,一部1977年上映的真人結合動畫的奇幻電影裡的原創主題歌曲。
「好,我想好要唱什麼了。」被投影包覆的接待室燈光暗下,周遭出現海洋,粼粼波光折射夜色深沉,遠處有燈塔矗立,頂部旋轉燈盞替遠洋船隻照亮一線光明。海濤聲從四面八方漸漸湧入,輕柔刷洗思緒。
弦樂與鋼琴前奏隨海波加入,一盞鎂光燈自帕西頭頂照下,沐浴柔白光暈裡的天使男孩開口。
I'll be your candle on the water,my love for you will always burn──
不若劇中燈塔看守人諾拉成熟穩重的女性聲線,男孩嗓音空靈而純粹,乾淨聲質如同燈塔以光束劈開混沌黑暗,以燦亮光輝照映至所有角落,引領迷失方向的船隻與心靈。
I know you're lost and drifting──
安撫人心的演出進行著,另一側空間裏則是微妙的畫面。
表情有些彆扭的黑髮男人任由矮小女子拉去鏡子前,滿臉尷尬。
「吊嘎就是我的戰服了啦,有那些『夥伴』我就可以打架了,就算全裸也沒差。」雷蒙德喃喃辯解,瞪著鏡子中的自己。
她一路讓尺跨過每個寬度,確認著他的臂長、腰寬,繞過胸圍、腰與腹部。
「我對於你有全裸的嗜好沒興趣,那是您的自由,雷蒙德先生。西裝做了以後,穿不穿也是您自己決定,但是有一套合身的西裝備著並沒有壞處。」她跳下板凳,開始量起褲子的寬度與長度,將尺從肚臍拉到下襠,手邊的紙張與筆記發出細碎的聲響。
瑪爾安靜的聽著經母星溝通後特別安排的視覺演唱會,搭著緩慢舒適的旋律,他靠上椅背,靜靜的放空思緒聆聽。
「我沒有全裸的嗜好。我只是想表示我不注重打扮,給我再好的衣服也都只是浪費錢。」黑髮男人語調悠哉而冷硬,毫無反抗任憑矮小女性自己測量。
「不會浪費啊,我想給你美好的事物。」弗蘭特的聲音靜靜在雷蒙德背後響起,努力伸長手輕輕拍拍那顆黑色腦袋,「穿起來好看又舒適的話一點都不浪費。」
I'll never let you go──
末句歌詞輕輕,伴隨輕柔海濤聲勾起一絲惆悵,溫柔歌曲默默播畢。海邊風景與夜色緩慢褪去,燈塔也隱沒於無形。接待室恢復一片光明,淺髮男孩朝小瑪爾柔和彎起唇角,示意表演結束。
比起平時有條不紊處理事情與種類稀少的制式表情來說,唱歌時的帕西神情溫柔,彷彿傾注大量情感進入歌曲之中。不顯得彆扭或放不開,而是自然流露所有。
「換瑪爾了。」小帕西俏皮眨眨眼,他們當然沒有說好要一首歌換一首。
「沒錯,何況衣服給人穿上才得以賦予意義,衣服也會很高興。」言畢,女子收起捲尺,另一隻手上的紙上已經記錄了雷蒙德全身的尺寸,被他放在桌上。
「我幫你選一些基本的布料跟內襯,領帶的話……你有喜歡的顏色嗎?」
另一邊的酒的意識正從一個完整的音樂會現場走出來,回味著豐厚情緒的曲調之餘,頓時懷疑自己是否聽錯。
「……」
「欸?!可、可是我平常沒什麼在唱歌——」他慌慌張張的把雙手擋在自己臉前交叉。
聖堤.比特 ⁍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哈,衣服才沒有情緒。」亮綠眼瞳暗了暗,講出十分沒有情調的話語。
顏色的喜好的問題拋出,雷蒙德陷入短暫沉默,默不作聲思索。
「……通常來說綠色比較搭吧。」不算真的有回答喜好問題,只是伸手指指自己那對綠熒熒的眼。
另一側的帕西倒是悄悄摸去瑪爾旁邊空位坐下,「沒關係啦,你唱唱看。」
天使嗓音與面孔以惡魔低語輕哄。
酒彆扭的往四周瞧了幾眼,他不太常在別人面前唱歌,頂多到哼個幾聲的程度。他不是個喜歡成為目光聚焦的人,那無關唱的好不好。
他好好冷靜下來思考該唱什麼,剛聽完燈塔的歌,他想起了自己名字的由來,而腦中浮現的是一首不久之前的歌,閉起眼試圖讓自己沒那麼介意四周的眼光,緩緩張嘴開始唱。
述說墳前、一生牽掛與惦記的人與花名,紫花之名孤寂惆悵之餘,期盼著逝去者毫無牽掛,憂愁承載在緩慢幽柔的旋律裡,唱腔稚嫩掩飾不住歲月磨練。他雖沒怎麼在跟原本曲子的拍子,但也把曲子的音都唱到了位,回憶著歌詞,想起來就繼續唱到結尾,更有一股酒吧臨時駐唱的素人韻味與隨性調兒在。
當他唱完,他才緩緩將一隻眼睜開來偷看。
「欸!說什麼搭不搭——不必考慮那些!挑一個你看到就開心的顏色!還是你要挑花紋?」她走到了陳列各種花紋的布料櫃前,請人隨處看看。
有最基礎的點點、格子、或是條紋,複雜到各式各樣的金錢、球類運動、音樂、科學、食物印花,可見這裡的布款絕對能符合任何品味再怪的人的喜好。
演唱進行時,弗蘭特倒是悄悄打開房門一角,默默確認外頭的動靜與小尼爾斯的選歌。這首歌他聽過,但不是那麼記得住伴奏確切的旋律,他試圖搭上一些配樂襯著大孩子的歌聲,但卻跟不上那隨性自然的拍子,而沒落在節拍點上。最後他降低音量,讓柔和音律隱隱迴盪,不讓那歌聲孤單。
關於聽覺的部分,他在內心宣告大失敗,於是他試圖在視覺上作彌補。 白色院子籬笆悄悄豎起,伴隨豔紫淡粉的丁香花叢從欄間探頭,優雅展開四瓣隨歌曲節拍搖曳。
「……我喜歡紅色,對花紋沒有偏好。」雷蒙德聽著外頭隨性的歌聲愣了愣,悶悶擠出一句。
他並不是懂得欣賞美感事物的人,對於花紋也沒什麼特殊喜好,他明白自己在這方面笨拙不已,表現得很放不開,也沒有平時大呼小叫的臭跩氣勢。
演唱結束那瞬,整片掌聲熱烈響起。只見大大小小的半透明的兔子星人鼓掌,眼瞳閃爍各色光點,晶亮如整片銀河。
「唱得很好呀,『我們』都很喜歡。」小帕西說,同樣輕輕鼓掌。
酒彆扭的看了眼四周拍手影子的景象與帕西,這樣的話恐怕隔壁也聽見了吧?
「……我也很喜歡帕西的歌聲。」他直言不諱地說道,故作鎮定拿起茶杯涓飲而盡。
「為什麼現在無法發聲了?」他不確定對方願不願意透漏,抑或是,這好不好說。但本著追求真相的本性,他仍提出了發問。
「紅色、好,那紅色就是最適合你的顏色。」佐羅瞇起了雙眼,看上去是在微笑。她將整排布櫃推到了另一層,拿出深紅、橘紅與桑染的布樣品逐一對到雷蒙德胸前,一邊出聲提醒著靠在門旁忙碌的弗蘭特:「雷蒙德,在這三個用你的直覺挑出一個紅色就完成訂單了──老兔子,快輪到你啦!」
「拿到的人型皮囊有些故障,維修上遇到無法排解的問題,簡單來說就是這樣。」男童一臉認真,以平板聲線說著外星設定,此時又有幾分像是機器人發聲。
「嗯……以後有機會再跟你仔細『說』吧,兔子星人好像要開始忙了。」小帕西望向門邊,目睹門板悄悄闔上的那瞬。
「好!」弗蘭特大聲應道,從門邊爬起,走回雷蒙德與佐羅身旁,興味盎然等人做出選擇。
「……不知道,紅色不都一模一樣嗎……這個吧。」雷蒙德皺眉盯著眼前三種布樣,悶聲呢喃,伸指點了點桑染。
酒點點頭,明白對方的意思,靠回沙發邊,雙手抱在胸前,仰頭望著正中央的大水晶吊燈。
「很好的直覺,我會把你的西裝處理好的。」分辨不出顏色的人們當然大有人在,但他不會刻意吐槽這件事,那畢竟是許多顧客會遇到的問題。
紙筆紀錄停了下來,女子插著腰,視線往弗蘭特投去。
「先選花色吧?」說著,消瘦如骨的手臂抓住了衣櫃一腳,轟隆隆的滾輪聲伴隨著突發的力道滑動,她很乾脆的把布櫃拉到了最花俏鮮豔的那一層。(……
丁香花景伴隨寬闊藍天淡去,原先室內擺設裝潢浮現。帕西面上仍掛著微笑,悠悠哉哉起身,再度坐回瑪爾對面斜前方。
「喔……好。」雷蒙德依然眉頭緊皺,不是那麼坦然面對那句稱讚,只覺那是服務業應對客人慣常使用的客套話。
「我好期待雷雷的西裝!」弗蘭特滿心歡欣大叫,高高興興湊向充滿鮮豔布料的那層。
「剛剛小尼爾斯唱了花花的歌,讓我好想要一件花花的褲子……」訴求方向還算明確,他也不害臊直白提出。
他自然是有無數件花花褲子伴隨他風騷好幾載,但美麗的東西總不嫌多。
「花嘛……這些。」金眼巡視櫃子,找到了符合對方訴求的區塊。勾線花紋、圖騰紋樣、花林鳥園……花相關的主題同樣是應有盡有。
「這次想要深色還是淺色的?或是單純挑花紋?」畢竟花的主題太過繁多,要不是對方自己慢慢看,就是她替眼花撩亂的紋路做點指引。
「唔……這邊這個紅邊水仙圖案很美、紫藤花飾紋也好別緻……那個黑底的紫色向日葵也好好看……」長者興高采烈挑起布,瞬即遇上選擇障礙,那對異色眼瞳朝身旁嬌小的佐羅投去求救眼神。
「深色淺色都想要的說……話說什麼樣的布料才會穿了摔跤也不會受傷啊?很厚的嗎?」朝人拋出怪問題,一面扯扯身旁雷蒙德褲管,「雷雷你覺得哪個適合我……」
「都很奇怪吧。」黑髮男人冷淡吐嘈,引來長者高聲抗議。
「你不要亂說,明明都很好看!我要找小尼爾斯跟帕西進來評評理!」滿臉不甘心,一副要立刻出門找人進來助陣的模樣。
「是需要緩衝跟彈性,但衣服終歸不是盔甲──」話還沒說完,弗蘭特嚷嚷著,她也沒勸阻,只是在原地輕吐了一口氣,心想要不是因為他們很熟,不然早不由分說的把人趕出去,惡面原則蜘蛛還是有她心軟的一面。
「……小蜘蛛我可以出去找小尼爾斯跟帕西進來評評理嗎?這些無辜又美麗的布料需要一個平反的機會。」學生跟老師告狀般舉高手,枯瘦臂膀在升高時發出關節清脆咖啦響。
絲毫不知剛剛的吵鬧表現或許已經有些逾越界線,足夠形成被趕出去的理由。不知對方那份包容,自以為還沒越線的坦然發問,怕惹人生氣。
口罩下吐聲漫長,拋開那些動亂時期套用的思路與經歷,佐羅沉默的點點頭,擺了擺手:「我可沒阻止你,快斷掉的老兔子──要叫快叫!記得別把超能力的狀態帶進這間房裏頭!」
阿酒在喝完上一杯茶後,便端著茶杯走到斜對角的書櫃旁,逐一閱覽著書櫃上陳列的書脊。
「好!遵命!」長者高聲乖巧應答,與激昂語氣相對的是緩慢移動的動作,而黑髮男人一個箭步上去,再度將人輕輕抱起快步出門。
「嗚!地球外交大使!」伸長雙手朝著遠處的大孩子,而黑黑的人型猛地起身衝向藍眼大孩子,試圖將人公主抱起。
突襲
酒遠遠就聽見了應門敞開的騷動,錯愕的以那略帶靈敏的身姿,下意識退了好幾步。
「怎怎怎怎麼了?」
「這裡有匹可憐的地球布料被大鱷魚外星人批評得喪失價值!需要地球外交大使給予肯定!」長者無論語調還是遣詞用字都浮誇不已,雙手朝搆不著的瑪爾努力伸著,彷彿想以念動力將人移過來。
「這控訴真的有夠不實欸……」等阿酒反應過來,被「念力」吸過來之前,雷蒙德倒是抱著長者默默朝人前進。
投影早一步解除,所有人恢復高大的模樣。任性的願望被各種滿足,長者一秒出戲,滿臉笑得喜悅。
「嘿!」弗蘭特穿戴白手套的雙手朝瑪爾瘦削臉頰戳上。
突襲戳臉
長者的指尖速度緩慢,他這次躲也不躲,哈哈笑著任由臉頰被突襲。
「是要給予挑選花紋的意見嗎?」意識到大家都恢復了身形,他伸手握住戳臉頰的手指反問,一邊猶豫著是不是現在馬上要一同往裡頭移動。
長者收起戳人的指頭,兩手改捧著瑪爾的臉龐,異色眼瞳認真盯著那對湖藍。
「他們沒有做錯事!只是需要一些鼓勵和肯定……」
「對,挑布。」雷蒙德毫不留情打斷那串過於感性的電波辯解。
遠處帕西望著鬧劇無聲微笑。
「……噗、好。」被雷蒙得無情打斷的設定似乎正巧戳中聖伯納的笑點,忍不住噗哧一笑後,點點頭。
「走吧,雖然地球外交大使的眼光恐怕也不是很好──要挑哪些?是幫誰挑?」
「我!幫我挑保護我的地球花花守衛!」弗蘭特說,仍習慣以擬人化的奇幻方式去敘說一切。
雷蒙德把長者放下來,讓人自己走。弗蘭特毫不猶豫一手牽一個,一臉著急回頭望帕西。
「怎麼辦我沒有第三隻手!」
「……你可以不用牽我。」雷蒙德吐嘈,作勢要甩開人之前帕西小快步靠近,兩手輕搭在弗蘭特肩頭,以孩童遊戲搭火車動作緩緩推著人向前,四人一同擠入設計間。
「你們在演哪一齣?」一進到設計室,裡頭的矮小女子便無情吐槽著,一邊把幾塊布料先挑出來——分別是紅邊水仙、精緻的紫藤花、黑底紫色向日葵、童趣藍色小碎花、棕底古典低彩度玫瑰、池塘荷葉荷花、紅色蒲公英與水墨花鳥紋路。
「保護的花……」瑪隆尼爾斯盯著布樣呢喃,陷入了一小段沉思。
「沒有演!大家都愛我!」弗蘭特自信滿滿表示,笑容燦爛,一手牽一個,後背有溫暖搭上。
帕西視線掃過那些精美布料上,棕色眼瞳默默停駐於黑底紫色的向日葵與低彩度的古典玫瑰上。他不急於表態,眼珠轉向一旁沉思的瑪爾,安靜凝望。
「……池塘跟向日葵主題,這兩個都給我安全的感覺。」說不上理由,就只是單純的直覺。他從中選擇了兩樣他認為符合「保護」定義的花,或許是因為這兩樣花紋裏頭的花都特別大、無論是葉子還是花都讓人有遮蔽的感覺。
他輕輕握了下掌心的瘦骨如柴,那句話對他而言很溫馨,而且或許也是事實,這裡的大家都愛弗蘭特。
「我也選向日葵,看起來比較厲害。」雷蒙德說,垂眸靜靜凝視紫黑配色的布料。那是他認知中「厲害的顏色」。
帕西則微笑分指向古典玫瑰與向日葵,表露意見於無聲。
「那我這三個都想要!謝謝!」長者笑盈盈朝佐羅表示,纖細指掌回握藍眼大孩子的力道很輕很輕。他想把孩子們喜歡的通通帶走,彷彿他們細心挑選的愛全與自己同在。
「好,這三款——我要替老兔子量尺寸,你們都往後退。」說完,她把其他布料收好、拿起皮尺,用細長的蟲足繞到對方身後,將皮尺繞過腰圍,確認老人家是不是又比上次更瘦了。
聖伯納從中退開,默默的走到門旁,等著工作告一個段落。
丈量的工作很快就告了一個段落。佐羅悉心紀錄下褲圍與布料編號,避免自己在大量的資訊海之中迷失或失誤。
「今天單量不多,今天應該就可以給你們了。下午四點可以嗎?」
比起上回測量的尺寸,長者稍微又瘦了一些些。他乖乖鬆手讓孩子們不打擾佐羅,努力站直任人測量。
「今天就可以嗎?好快!可以!謝謝小蜘蛛!」弗蘭特興高采烈,在帕西攙扶下走到門邊,再度把瑪爾與雷蒙德牽起。
「待會兒回來要帶點下午茶給妳們嗎?我們哪裡都可以路過一下!」
「喔,我不用──不過幫小扇貝帶點肉過來吧。」她醒來的時候估計會需要吃「一點」。佐羅豪不忌諱的提出要求,拍了拍老人家的肩膀:「你自己多吃一點,跟上次量比起來又瘦了──出去玩嗎?」她邊說,一邊走到了休息室。瑪爾默默跟著走到上一個空間,伸手抓著門把打算幫忙把設計間的門給帶上。
「對!出去玩!」弗蘭特快樂回應。
跟喜歡的人們一起度過美好的時光於他而言便是玩樂,即使是逛購物中心也並不無聊。
「好啊,外帶莎樂美的戰斧牛排和煎干貝回來給小扇貝如何?哼哼,小蜘蛛明明也瘦巴巴,妳也要多吃點吧!要不要來點馬卡龍還是蘋果派?」長者隨口提起一間餐廳,記得那邊肉食料理得美味,即使外帶依然不減風味。
「不要——好吧,幫我帶牛肉三明治。」一如往常都是肉食系,佐羅補上餐點,一旁的工作人員還沒等她開口,便端著一杯檸檬水遞給嬌小的設計師。
而另一位工作人員也分別將寫著不同字樣的小卡交到每個人手中。
「這是回來的時候需要的『橘子』,上一個從此刻起失效,紙張在半個小時後字樣會消失。」
這次的密語不困難,全都是形容每個人今天訂製的花色。
「好!戰斧牛排、煎干貝與牛肉三明治!」另外還想帶點小西點回來給辛苦的櫃檯人員與外頭的米米和奧德──還有那名善良但不擅表達的藍髮孩子。
他很明白要購買的東西將遠遠超乎嘴裡嚷嚷的那三項,他喜歡給人驚喜,於是滿心期待著遲些的碰面。長者接下紙條,默默記下自己的橘子口味。
雷蒙德則是默默把紙條拿給帕西看,低聲嘟噥「如果我忘記了幫我記一下」。
「桑染」這個詞對雷蒙德而言一點也不一般。
「那我們要出去玩了!晚點見!」弗蘭特以一貫的朝氣十足向眾人道別,準備朝外走去。
「晚點見。」佐羅與難得齊聚一堂的幾人揮揮手,目送櫃檯人員送客後重新回到,將返回的門開啟。走廊又變得跟原本進來前不一樣,中間有個細長的石膏雕像,四面都沒有出入口,像電梯一樣。
「幾位這邊請。」埃米站在空間裡等待幾人入內,就像是電梯人員,笑得溫和而慈祥。
「是開車過來的嗎?車子停在哪裡?我可以讓你們從最近的位置出去。」
「對,開車,停在樂器行附近的公園停車場喲!真的可以嗎?謝謝妳!」連珠炮般回應那些問句,禮貌附上真心一句感謝。
在長者與埃米交談時,跟著來的四個黑色人型魚貫從門口出來,與雷蒙德一同圍著中央雕像看。若是衣不蔽體的那種雕像,那亮綠的低級視線多半會落在私處上。
幾近全裸的男性雕像手臂上扛著一隻同樣毫不遮掩的小丘比特。兩者對望,邱比特一副耳語之舉,男人則是認真傾聽著什麼計劃。
四周昏暗了下來,原先沒有門的牆上各自有一扇門憑空出現。四扇門看起來一樣,埃米站在一處角落接續說明。
「請各自走一扇門出去,你們會在互相看得到的地方,還請不用擔心。願事事順心,有機會還能為您們服務。」
這還是第一次那麼多人一起從這裡離開,阿酒這樣想著。
面對男性雕像雷蒙德毫不猶豫打量起生殖器大小,不屑地哼哼笑了幾聲,轉身選了一扇門。黑色先生則是一隻跟一個人,乖乖分批跟著出去。
「會的!謝謝!待會兒見喲米米!」弗蘭特親切揮揮手,讓黑色人型扶著緩緩出去。
埃米笑著欠身告別,而打開個別的門時,外頭的景色正是公園某處。
骰BZ決定走出來的位置,無論從什麼地方出來,一踏出門的瞬間,方才所在的那間房間便會消失,並且,四人之間距離不會超過20公尺。
出來的位置
紅 小木屋溜滑梯下的小孩隧道
藍 公廁其中一間
綠 公園涼亭
黑 溜滑梯上
位於涼亭附近的弗蘭特與雷蒙德很快發現彼此身影,接著一同注意到瑪爾也在附近。他們緩緩朝位於涼亭正中間的大孩子走去,弗蘭特朝瑪爾伸手,又想一手一個牽住人。
「大家差點走丟了,實在太危險了……咦?帕西去哪裡了?」起初他替自己牽人家這件事找了一個理直氣壯的理由。長者四處顧盼,滿臉疑惑。要猜到有人身在廁所間實在有些困難。
有跟隨在後的黑色先生在,雷蒙德知曉帕西的位置,嘴角不自覺漏出幸災樂禍的竊笑。
一出來即被廁所臭氣包圍圈帕西微微皺眉,和人高馬大的黑色人偶一同被擠在小小廁所裡。他小心跨過馬桶邊的濕爛衛生紙團推門走出。帕西一面以酒精消毒手部,與黑色先生邁步踏出陰暗的公廁。
那雙暖棕眼瞳張望著,無聲找尋一同前來的家人們。
「──那邊。」望見東張西望的帕西,舉高手揮了揮,試圖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帕西,這裡!」沒有意識到弗蘭特伸出手要牽住自己,他伸手拖住了長者的背部,直接以手臂引領著涼亭裡會合的人往帕西那邊移動。
高個子明顯的身影與顯眼黑色人型要不注意到的確有些困難,帕西很快注意到涼亭附近的整團人,半舉手優雅揮了揮。
公廁與涼亭中間正是地下停車場的出入口,無障礙電梯默默佇立一旁,帕西同樣挪動腳步朝電梯去。
「啊!剛好在電梯會合!好貼心!」長者意會到地點安排得巧妙,高聲讚美著。
弗蘭特另一手順利牽住雷蒙德,在兩人陪伴下慢吞吞走著,小心謹慎避開地面上凸起的土塊。他們幾人順利在電梯前碰頭。
「……電梯有限重,我用走的下去。」雷蒙德領走兩位黑色先生,讓其餘兩個陪伴長者一行人搭電梯下樓。
「好。」出聲答覆後阿酒與一行人圍繞著弗蘭特護駕入電梯,他們迅速抵達了地下電梯樓層,電梯門敞開,地下室的悶熱撲面而來,像極了三溫暖的蒸氣室,去掉烘面的蒸氣。
「待會要去哪個賣場?」他邊踏出電梯,跟隨引領前往車子停放的位置。
「你平常習慣去哪裡買呢?沒有特別偏好哪裡的話我想去Saluta!」他這回改一手牽瑪爾一手牽帕西,一同緩緩朝車輛前行。
雷蒙德從逃生樓梯輕巧躍出,領著背後黑色軍團與眾人匯流。
「沒有……都可以。」他淺淺笑著回答,看了一眼會合的雷蒙德:「是說剛才雷蒙德買了什麼衣服?」
「那就朝Saluta出發!」弗蘭特微笑,心滿意足牽著大孩子們。
「哈啊?你對我的事情還真是好奇啊?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黑髮男人擺出討人厭的笑臉,給了瘦瘦高個子一記肘擊。
而在雷蒙德吵鬧期間,那輛休旅車默默出現在視野。帕西鬆開牽著長者的手,交棒給雷蒙德後默默上車先啟動空調。
「唔,那這次我做副駕駛座嗎?讓你們兩個好好聊天談心?」長者異想天開冒出一句。
「幹嘛啊,不能知道喔?」他馬上輕輕肘擊回去,擺出一臉委屈的神情,稍稍放開自己避免陷入那些令人煩惱的思緒。
「我坐哪都可以。」說著,他替長者將副駕駛座的車門打開,攙扶人入座。
「謝謝。」弗蘭特向瑪爾微笑道謝,與帕西一同坐在前頭,坐在駕駛座的青年默默俯身越過中線,替長者繫上安全帶。
「謝謝!」長者再度道謝,面容洋溢幸福。縱使性子任性,周遭人仍處處慣著他,總使他感到被愛。
「你就不好奇其他人只問我?」雷蒙德打開其中一邊車門,先讓其中一隻黑色先生坐進中間才入座,讓他與阿酒中間隔著一隻黑色先生。
「嘖嘖嘖⋯⋯太可疑了,早上也是追著我問超能力。」
阿酒替人關上門之後才進入後座,沉眼不知該如何回答對方的追問。他並沒有想太多,但對方的說法好像顯得自己不是那麼的公平。
或許是有點太得寸進尺了,如果對方的意思其實是不想回答,那他或許不應該追問。
「……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單純想知道而已。」答不出意圖,他勾起嘴角賠了句不是:「不想說我不會勉強你。」
「哈,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懷疑你太喜歡我了而已……老兔子叫我做西裝啦!沒什麼好想不想說的,我不是敏感纖細的那種類型所以你也不用想太多。」就只是愛鬧人,不愛隨隨便便順了別人的意。
「而且抱歉了雷雷,真的要說的話我才是最被愛的那個!」前座的弗蘭特毫不遲疑加入奇怪的爭寵戰局。
雷蒙德「蛤」了一聲,喃喃回嘴一句「我也沒有要跟你爭啦」。
休旅車在鬧騰中緩緩駛出,離開陰暗的地下停車場,迎向外頭和煦日光。
「喔……那就好、」姑且是記住對方這樣的習性,但他們之間確實都還有不少習慣需要適應。
喜不喜歡還不確定,何況他們才認識兩天不到,要單就現有的認知去評斷,為時過早。
至少直言不諱這點目前為止讓他確定自己不必做太多不必要的顧慮,即便對他而言雷蒙德的發言多半都令他難以回答──關於那些奶子問題,他猜他只要小心翼翼避開有關聯的提問就好。
「是最近有什麼重要場合要去嗎?」他稍稍撐直腰桿看著雷蒙德提問,又轉頭看像弗蘭特。他說是老兔子要他弄件西裝的,這不免讓人認為弗蘭特也是知情者。
「就算有什麼重要場合雷雷也不會穿西裝去的!」長者大聲道出他所認知的實情,毫無顧及對方臉面爆料,引得雷蒙德一陣大笑。
「對,所以老實說訂製西裝毫無意、」
「不!很有意義!」這回換弗蘭特毫不留情斷人話語,「他的衣櫃裡只有一件不合身的舊西裝這點實在是不能接受!為了提高雷雷穿西裝的機率,我認為訂製一套舒適好看的西裝給他十分必要!」
雷蒙德聳肩,一臉無奈朝阿酒望了一眼,「搞不懂,西裝是必備的嗎?你也有西裝?很多套嗎?」
駕駛座的人透過後照鏡朝後座淺笑,很習慣這番吵吵嚷嚷的氣氛。車輛平穩行駛,一路順遂開進繁華街區。
「欸?我沒認真算過……大概有……嗯──」他扳扳手指計算,陷入了幾秒的沉默後給出了正確的數字:「從以前到現在總共有十九套,因為常常長高所以──目前為止還能穿的是七套。」
而且全都是在Shell Art那邊訂製的。
「西裝很好啊、如果不用打領帶的話。」他也無奈地回望了雷蒙德,雖然無奈的點不太一樣。
「哈?哈哈哈哈!你不會打領帶嗎?」雷蒙德爆笑一聲,他隨即欠揍補上一句:「我也不會,噗呼,兩個廢物。」
「啊!才不廢!不會打的話可以請帕西幫忙打哦!我、我也要靠運氣才能打出正確的領帶、嗚……」弗蘭特急忙插嘴,想把那個「廢物」標籤從兩人身上撕去,卻意外把自己一同澆上汽油燒起。
「……我知道綁法,可是綁出來就是很醜嘛。」他是屬於不擅長到一個程度就不會把東西搬上檯面丟人現眼的人,而打領帶算是一個他不管再怎麼練習都不順暢的技能,大概就跟他做精緻的食物擺盤是一樣的——總覺得都理解結構了,但實際自己做出來總是差強人意。他聲辯了一句,同時又被雷蒙德跟弗蘭特的反轉發言逗笑。
「帕西真是救星。」他從後照鏡裡看向帕西的雙眼與頭頂的髮夾笑道。
後照鏡裡映出駕駛半張臉,棕眸因陽光瞇細,淺色眉毛因言微微挑起,以泰然自若的笑臉收下那聲讚美。
「嗄?原來還是會綁?去去,我們不是同伴了!」雷蒙德咧嘴笑開,揮手作勢要攆人走,即使車上根本也無處可去。
「那我們或許可以合作!你提供正確的綁法,我負責把它綁得漂亮!雷雷負責被綁!」長者回頭興高采烈提出新的宇宙合作案,引得雷蒙德大聲「蛤」了一聲抗議。
「臭兔子跟阿酒自己綁自己就好了,我又不穿西裝!人重要的不是光鮮亮麗的外表,是內在啊!」黑髮男人大言不慚講著屁話,伸指點了點心臟位置。自視甚高的傢伙並未思考過自己的內在給不給靠。
愉快吵鬧的對話和緩著氣氛,或許多少讓人從休旅車行駛方式分心。此時車速有些偏快,但卻以異常平穩的方式前行,急遽拉近與目的地的物理距離。
「都買了當然要找機會穿啊,內外都打理好也不虧。」因為拍不到雷蒙德的肩膀,所以他拍了拍黑色先生的肩膀笑道。
路況平穩得使他沒有意識到行駛速度,聖伯納和平的語調穿插在雷蒙德與弗蘭特充滿弧線起伏的談話笑聲之間。
「哈,不因我外在嫌棄我的人才是真的能跟我相處的人!」雷蒙德大談拒絕改變的話語,抗拒為他人做出改變。
談話間目的地越來越接近,已能遠遠看見Saluta建築物外觀,大概再過不到五分鐘便能抵達。
「就像你穿著長頸鹿背心也沒有人會因此覺得你是奇怪的人那樣,我穿不穿西裝應該也沒問題吧?」雷蒙德持續找旁邊的阿酒抬槓。
「侯!抓到了!你是不是其實覺得長頸鹿背心很奇怪?說好的不看外在呢?」
戳不到雷蒙德的臉,所以他笑著戳了戳黑色先生的臉頰。他有點不太確定自己戳的算不算是「臉頰」,畢竟黑色先生的眼睛比例佔據得跟人類不太一樣。眼角餘光注意到賣場的一角,他知道目標近了。
他重新把冷清的購物清單拿出來,用隨身的筆將第一行的衣物項目劃掉,只剩下由扇貝負責處理的手套,以及刮鬍刀跟杯子。
「我覺得很奇怪但是我會穿啊,完全不衝突吧,拎北還是有那麼幾奈米的審美觀念的。」使用的衡量單位微小,邊說著他大剌剌笑開臉。
「嗯?奇怪我怎麼記得那個大賣場應該有一段距離的……」雷蒙德也注意到了賣場建物,喃喃困惑著。他怎麼記得車程大概要二十幾分鐘,但他們剛剛才閒聊不過一會兒的感覺。
「哼哼,那是因為我們優秀的駕駛穿越了蟲洞進行宇宙空間跳躍……」副駕駛座的長者得意笑哼幾聲,偏頭偷瞄後座的大孩子們,滿嘴胡謅外星話語。
「喔、還真的……」話題被雷蒙德的察覺給吸走了注意力,抬頭將清單收回口袋。
建築外觀是鮮明的橘色搭配淺綠色LOGO,矩形建築佔地廣大,位在距離大眾運輸有些距離的交通要道旁,四周是大面積停車場,平日也有半邊是滿的。
「有這麼大的平面停車場的賣場真的是很威耶。」雷蒙德擅自感嘆一句,刻意無視弗蘭特的外星設定。
在他的認知裡,停車場這種東西塞在地底就好,明明有這麼大片的地不拿來蓋其他商場賺更多錢卻用做停車場,總有股行有餘裕的富裕感。
沒人對穿越蟲洞的外星話語有什麼反饋,長者也不以為意,回頭正視前方逐漸靠近放大的賣場。他很習慣自己輕易讓人難回話這件事。
「好耶!橘子賣場!」在車列中等待駛進停車場時,長者開心鼓掌歡呼,喊著自己取的奇怪暱稱。
他從小到大習慣了那些電波發言,但即便他能聽懂那些外星話,不代表他擅長使用那些語言。他只管看人樂在其中,就能讓心頭有股自博物館以來那份熟悉的暖意。
停車場以小時計費,在賣場中消費的發票可以折抵為免費停車。很多當地居民會把這裡當作日常的停車場用,入夜後總是停滿的狀態。
「你們有想好要買什麼嗎?」他回頭看著車裡的人發問。
「咳嗯!今天也是觀察地球人購物習慣的好日子呢哼哼……我想買焦糖脆餅,我用來賄賂地球人的餅乾數量不夠了!」句句參雜邪惡外星人發言,長者語調輕快道出此行目的,笑容燦爛無比。
「欸,我想買啤酒,啤酒喝完了……然後一些配酒的零食吧,話說買個烤全雞如何?晚餐吃的話煮飯上可以省點功夫。」雷蒙德懶洋洋道語,想買的東西聽起來十分頹廢。
帕西則是忙著領取停車票證,在茫茫車海中找尋一個剛好的空位。
「烤雞!」弗蘭特興高采烈複述,「唔,雖然帕西烤得比較好吃但是我也希望帕西不要這麼辛苦……還是今天去餐酒館吃飯嗎?」從待購物品默默演變成晚餐討論。
「好啊……我都可以。」能跟你們待在一起去哪裡都好,那是他此刻的想法。他別無所求,在尋求真相的路上倚靠信任的人應該無傷大雅。
「雷蒙德要買啤酒?你喜歡喝什麼啤酒?」他又下意識問起了對方的事情,但其實只是對酒相關的話題有興趣。
「麒麟……其實也沒有很挑,有酒都喝。」這回並未拒而不答,黑髮男人懶懶道語,伸指敲敲左側車窗,「帕西,那邊、有個看起來不錯的位子……」憑藉優秀視力,雷蒙德迅速替駕駛在眼花撩亂的車陣中找到一個空位。
指頭悶悶敲響玻璃,稍微有些驚喜的小小笑容在帕西臉上綻開,駕駛讓車彎向左側,朝邊角的空位前行。車輛平順倒入車位,停得工整異常。
「嗯……我想買烤雞在家吃。」雷蒙德這才開始思考弗蘭特的提案。
「贊成……啊、謝謝!」長者應和一聲。車輛停妥,帕西再度幫弗蘭特解開親手繫上的安全帶。
回家吃也輕鬆一點,他不介意這項決議。他不常生成麒麟啤酒,或許試喝一罐有助於他記憶成分,吸收關於酒的相關認知。
他只是點點頭以簡短的話語表示知道了,並未接續延續話題,而是看著車子以工整的形式停好,他便伸手解開了安全帶。
「應該會需要推車吧?我先去拿嗎?」
聖堤.比特 ⁍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好!移動式地球貨艙就麻煩你了!」先一步下車的黑色先生繞至副駕駛座攙扶長者下車,弗蘭特則笑著將這個重責大任交給藍眼大孩子。
下車的帕西從口袋拿出小筆記本湊向瑪爾,從中拿出一張商品清單拿給人看,落落長的商品列多半與家中備品相關,像是快用完的衛生紙與廚房紙巾等物。他此時才有辦法以自己的方式去回答上個話題,關於瑪爾詢問今日打算購買什麼的部分。
雷蒙德沒說話,來到公開場合意味著他得更專注於護衛,畢竟弗蘭特高調得眾所皆知。通通下車的黑色先生們無聲包圍住長者。
「喔……看來要補充的物資還挺多的。」阿酒接過帕西遞來的紙條,親眼確認了大致細項。一邊對著長者點點頭,表示接下任務。他恭敬的將帕西的清單交回,先行快步朝賣場的大門口移動,將跟隨長者這件事全權交給雷蒙德與帕西,踩入自動門,放眼望向通常放著大排推車的位置。
一台推車夠嗎?他在塞了一枚錢幣並解除鎖鏈、抽出其中一台車時這般認真思考著,一邊回頭確認一行人抵達沒。他打算在他們一進來時就詢問平常他們採購時用了多少台推車。
瑪爾之外的人們自成浩浩蕩蕩的隊伍,朝大門口徐徐走來,除了弗蘭特高調的裝扮與顯眼的外觀特徵引人注目外,雷蒙德那群黑色軍團也惹眼萬分。不過一分鐘,很快便有民眾認出了弗蘭特,興奮交頭接耳,一手拿起數位相機偷拍。
拐杖叩地聲響清脆,腳步閒散的人們緩緩來到瑪爾面前。
「久等了!我們走吧!」長者貌似對購物車數量沒有太多意見,只笑瞇瞇勾住瑪爾手臂。
「……太早被認出來了吧。」雷蒙德低聲碎念,與帕西並肩默默走在弗蘭特與瑪爾身後。
引來的視線跟鏡頭扎得身旁的人有點不自在,應該說,他不知道該把視線放在哪裡,或是該不該避開。意外衝擊的場面讓他忘了原本要問的問題,愣怔被勾著手臂的長者邊推推車邊領著前進。
滑輪與地面起伏產生了喀啦喀啦細碎的聲響,沿著賣場路線踩上手扶梯斜坡,並穿越了防盜走道。
前方是玲瑯滿目的電器,大大小小陳列於諾大的挑高空間裡。背景鋪滿了螢幕,播放著相同的展示影片。要去到日常用品區,似乎得先穿越此處。
「……看來在人多的地方待太久會很辛苦呢。」雷蒙德跟弗蘭特雖然有超能力可以阻擋一些意外,但他們都會累,弗蘭特能夠不使用超能力當然最好。此刻他覺得把食物買回家吃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只要大家都很友善的話就不會辛苦!」弗蘭特話語天真笑起,與眾人一同踏入電器區。
長者面對大孩子顯得毫無設防,笑容免費大放送,但面對陌生粉絲問好卻又不時擺出稍嫌冷酷嚴肅的面龐禮貌回應。但若是看見帶小孩的家長問好,望著孩子臉上頓時又浮現微笑,喜好一目了然。
某一側有著電動按摩椅區,擺著各式形狀奇妙的按摩椅,其中一張上頭有名中年男子坐到睡著了,嘴巴大大朝天張開,唇角滴口水,鼾聲如雷動。雷蒙德見狀,忍不住大笑出聲,「媽的勒笑死!看來這張按摩椅太過靠北舒服了,老兔子要不要買一張回去啊?」
「唔?不要!我喜歡躺床睡覺!」反駁理由全憑個人喜好,弗蘭特嚴正拒絕後表情又一轉。
「還是有這個裝置的話黑色鱷魚星人就會睡比較好嗎?那我們可以買回去。」把購買昂貴電器如在街邊買一罐飲料一般輕易。
「地球外交大使推薦外星人們使用這項地球裝置嗎?」長者偏頭望向瑪爾,拋出莫名問句。
「啊?……我沒用過按摩椅……,不過可以試坐看看,若是舒服的話就買下來?」他笑著回頭看了眼雷蒙德,接著看了看帕西:「帕西呢?有沒有興趣?」
他沒有發出反對的言論或是惑言購買,單純是基於他不熟悉,也不常在這些電動裝置上揮霍。
帕西微笑,看上去倒不會興致缺缺。或許是年紀尚未到需要按摩椅的緣故,弗蘭特也不怎麼接觸這類物品,他便不是那麼熟悉,但倒不會到毫無興趣。
「那我們一人坐一張!黑色先生也要坐!」弗蘭特笑開臉,拉著小尼爾斯朝按摩椅區走。
長者選了一張粉紅色按摩椅坐下來,開心張望四周,想看其他人選了什麼椅子。雷蒙德揀了一張棕色的,黑色先生們則就近挑選在長者周遭。等待瑪爾入座期間,帕西拉住一隻黑色先生,逼人拿好他的數位相機。
似乎想偷偷拍張以按摩椅為主題的神祕家族合照。
「……我也要?」他遲疑了半晌,才看了眼裡米外深灰的按摩椅,眼看連黑色先生都坐進去了,他才撐著靠手緩慢坐入。
就這樣靠入符合人體工學的椅子弧度裡還真不是一般的舒適。
聖堤.比特 ⁍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嗚哇!好舒服!這個地球裝置好厲害!」弗蘭特驚呼一聲,感受後背柔軟椅墊溫柔起伏。
他坐的按摩椅有些過時地主打家庭主婦適用的,旁邊價格板寫著「寶貝最辛苦的媽媽」這樣的文案。或許是設計給女性而預想體型偏小,小小的粉紅色按摩椅意外貼合長者矮小身型。
「這個好舒服,你也坐看看!」他也想讓小尼爾斯坐坐看舒服的椅子,興高采烈捏住對方衣角輕輕拉扯。
黑色先生默默拍了好幾張照片,連同爆睡的路人歐吉桑也拍進去。雷蒙德則是對坐在他身旁的帕西低聲抱怨。
「我不知道要拍幾張……要繼續?不要笑啦,公威啊……我真的不會拍照咩很煩……拍醜了就不要怪我……」黑髮男人不住和旁邊笑嘻嘻的淺髮青年悶聲抱怨臨時攝影師一職的事,帕西只無聲微笑,不給任何指示。
「……喔、好。」放任一旁的喧鬧聲,他從差點起不來的舒適位置上起身,緩緩走到小按摩椅前,一把幫人起身後,有些彆扭的塞進了那小巧玲瓏的粉紅色椅身裏頭。
或許是真的太高了,這把椅子甚至沒辦法讓阿酒的腿跟脖子放在本該貼合的位置上,塞是塞得進去,不過放眼望去明顯的身高超出靠枕一大截。
那個彆扭塞進小椅子的模樣同樣被收錄進相機裡,黑色大掌彆扭舉著小小相機,隨著喊不出的一二三默默記錄所有溫馨時光。
「唔?需要這個椅子的L號……」弗蘭特同樣注意到大孩子似乎不是這麼舒適,繞去椅後撐著背後空空的後腦杓。
「話說這個東西一點都不舒服嘛!」雷蒙德換坐幾張似乎都不太滿意,悶聲抱怨著一面起身站到一旁,以免大陣仗佔領按摩椅被民眾投訴或被爆料上新聞。
帕西同樣考量到一樣的因素,走向拍照的黑色先生,接手拍攝工作繼續留影紀念。
「噗、這張比較小,上一張對我來說身高比較適合。」阿酒笑著仰頭望向椅背的人,也隨後起身,讓試坐的區域整個騰出空位。
「看來很難只買一張就符合所有人的需求呢……如何?」在繼續逛賣場之前,他看著試坐完的人們等待他們做決定。他沒有將自己算進購買椅子的行列內,畢竟比起坐著,他或許更喜歡到處走走活動筋骨。
「嗯嗯!可能需要一張大家坐起來都舒服的地球椅子,要是椅子會自己變形就好了……唔,這個好像可以當作什麼題材……」弗蘭特堅定的神情下一秒又分心飄掉,不過他似乎打算繼續移步向前。
「哈,不可能吧?椅子會變形?」一旁雷蒙德倒是對這個想法嗤之以鼻,他注意到周遭漸漸群聚起人潮,默默又讓黑色先生們圍成弧形包起一行人。
「我相信在未來會有的……有人在這一區有要購買的物品嗎?啊!還是、看到想看的就隨時停下來好了!」比起行軍般的目的性強烈的購物,他還是覺得隨性的步調適合他們。
他隨性的掃視了這區的電子產品,花了幾秒衡量這裡有沒有他額外需要的東西。
「當然好。」他說,走向推車握著推把等其他人決定是否繼續走走看看。上一刻,他替椅子變形這點子的發言會心一笑。
趁人潮把這裡擠得水洩不通之前,他們恐怕得移動到下一個區域。再過去是廚房用具,連接著大型與小型廚房電器,以及各式杯碗瓢盆、餐桌紙巾。
帕西是很喜歡看看電器,一件件比較功能效能,但在與弗蘭特同行時他會選擇速戰速決的路線以免吸引過多人潮,不然就算看一個下午也不嫌麻煩。
無聲青年微笑著往前邁步,與家人們一同走到下個區域。他指了指遠處高懸於空的廚房紙巾貨櫃架標示,示意自己得過去一趟,一名黑色先生默默脫出扇形隊形打算陪著人去。
「啊?阿酒你是不是有要買什、」
「嗚哇!是地球外交大使盤子!」弗蘭特一聲驚喜叫喊直接打斷雷蒙德的思緒。只見長者興高采烈指著一個盤子,深綠盤面上綴飾大大小小海藍圓點,搭起來不是這麼相襯的怪異盤子,但顏色無疑使人聯想到瑪爾的髮色與瞳色。
「哈!不如買個地球儀算了!你這傢伙就是地球欸突然發現……」雷蒙德大笑,伸手勾住阿酒。
「……真厲害,你可以一手勾住地球。」順著對方的說法吐槽了一句,阿酒看著驚喜望外的弗蘭特稍稍吐一口氣:「盤子如果買了開心就買吧?雖然我用什麼盤子都可以。」
語畢,他一手從口袋裡抽出那項目少得可憐的代購清單。
「我要買一些玻璃杯子……喔,那邊。」他指了指視線所見的低處,下面是一整排透明玻璃杯,大小造型不一。大概是為了避免地震摔傷易碎物,他們都被放在矮處一二層。他從勾住自己的手臂裡蹲了下去,試圖確認自己需要哪些杯子。
弗蘭特慎重點點頭,放下展示樣品,仔細確認商品型號後拿起一個包裝完好的綠色藍點盤子,替他們空蕩蕩的購物推車添加第一件商品。
雷蒙德與弗蘭特倒是一左一右夾著瑪爾蹲下,兩個一起看人挑選杯子。
「你要買怎樣的杯子啊?喝酒用的嗎?」雷蒙德懶洋洋開口。
「嗯,酒杯。」他習慣使用自己的杯子,而且他經常把杯子隨身攜帶,小的大的,或是喝特定酒類時習慣使用的杯子——那些從小到大已經深刻入骨子裡的喝酒習慣。
他從架子上挑出了細長的高腳杯、紋路與造型特殊的圓玻璃杯、兩三個小口用的酒杯,一一放入購物車籃中。
「也買一個馬克杯吧?在家裡放一個你專屬的杯子!可以拿來泡茶喝咖啡或喝熱牛奶!」弗蘭特大大綻開笑容,眼周細紋同樣彎成笑弧。
在新環境裡,有個只屬於自己的杯子他認為是件令人安心的事。
「哇,好多種?你這傢伙還真喜歡喝酒欸?」或許該說是喝酒講究的人,但雷蒙德說話一向都是這般亂七八糟。
聞言,他點點頭,盯著純白的馬克杯,毫不猶豫地將最樸素的造型從高處拿下來,與其他玻璃並列。
「欸、畢竟都跟酒精相處了20多年了……也是做了很多研究之後才喜歡上的呢。」
「哈哈,酒這種東西只要年紀到了就會喜歡上了啦,不喜歡喝的都小朋友!」雷蒙德哈哈笑,以依舊爽朗而無拘束的笑臉暗貶他人。
「跟年紀無關啦,喜歡就會喜歡!就算不喜歡也沒關係的事!」長者微笑仰著臉,望著大孩子挑選的新杯子。
在弗蘭特周遭仍有群眾聚集,興奮舉著手機相機的舉止明顯表明各自身為粉絲的身分。
一名帶著小孩的母親興奮上前,幾乎貼著外圍的黑色先生向長者開口:「請問我可以跟您合照嗎?」弗蘭特立刻切換笑臉,改擺出莊重而嚴肅的表情回首。
「當然可以,女士。」在黑色先生的攙扶下,弗蘭特緩緩起身,略帶肅穆的口吻彬彬有禮,「只不過如您所見,我正在陪伴我的家人,而您也該花時間這樣做,因此,我不會為此停留過久,敬請見諒。」他一手攤開,比向一旁的瑪爾與雷蒙德,接著緩步走去一旁陪人合照。
兩名黑色先生跟著長者去拍照,雷蒙德只啞笑一聲,嘴裡喃喃重複著「家人」一詞。
阿酒注視著身旁喃喃自語的雷蒙德,一手抓著推車邊緣,一同等待弗蘭特的合照結束。
他看著弗蘭特看著鏡頭的神情,任由思想發散。
「……雷蒙德原本的家人也都不在了嗎?」他輕聲發問,似未明白對方在想些什麼,但仍拋出了自身的問句。
「他們去很遠的地方宇宙旅行了。」雷蒙德難得套用外星設定說話,說完自顧自不正經噴笑一聲。
「對啦……跟你一樣。」他終究還是好好補上這一句,坦率的黃綠眼瞳直直回望。
在實際見到本人前,他早聽過看過無數次的「地球外交大使編年史」,透過長者天真爛漫的笑容去認識阿酒,知道對方失去雙親,也聽過那段「疑似虐待兒童」的舅舅舅媽故事。
「……你都不會想要新的家人嗎?」他好奇反問,雖然問法有些奇怪。
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至少在他的記憶裡頭,他沒有「渴望家人」的這份期望。
他不會記得他已經曾經找到過一群能夠視為家人的人們。
「如果你是指是民法規範中的家人,我倒覺得還好?」他看著快要跟他差不多高的視線,平靜的回答道:「首先,我並沒有結婚的對象或打算;再者,我並沒有領養孩子的意願;最重要的,我想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先解決……例如知道山難被不明治療者拯救的經過或是、我為什麼會失去記憶。」他稍稍仰起下顎,望著挑高過頭的賣場天花板,完整冗長的回答了他尚未深刻感受內心所得的制式回答。
或許比起找新的家人給他們添麻煩,他更希望父親哪天可以從遙遠的宇宙中回來。當然,這只是不可能實現的妄想,他知道父親已經死了,他也還來不及多聽一些母親生前的事情。
「……你的家人也是在你小時候去宇宙旅行的嗎?」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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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親生父母大概4歲的時候,後來收養我的叔叔因為欠債跑路了,現在連對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雷蒙德看起來沒有太多悲傷的情緒,以平鋪直敘的口吻闡述事實。
「我原本也是和你有差不多想法,但是莫名其妙被兔子星人從宇宙一角撿起來,現在就變成這、」話語被一個輕輕的衝撞中斷,長者以動作高調宣告回歸,雷蒙德說著「老骨頭會撞散」這類的不中聽話語一面扶住對方。
「我聽見『兔子星人』幾個字,懷疑黑黑鱷魚星人在和地球外交大使進行諜報活動!」弗蘭特鼓起臉頰表示,刻意擺出懷疑的表情,異色眼瞳在兩人中間溜溜轉。
「對。」雷蒙德懶得解釋,引得弗蘭特哇哇大叫起來,此時帕西與黑色先生拎著兩串廚房紙巾微笑默默回歸。
「……啊、帕西也回來了。」在哇哇大叫中結束方才的話題,他也轉移了焦點,跟默默回歸的帕西揮了揮手,一邊協助調整拎著紙巾串的他們推車裡擺放的位置。
是跟自己差不多的經歷,雖然他已經想不起來被親戚惡劣對待的事情了。這讓他對雷蒙德多了一點親切感,而且他不知道為什麼很喜歡用宇宙的那番譬喻。
「我還需要多買一組大小毛巾嗎?我不想買太多東西浪費。」他詢問了那棟房子居民們的建議,走到推車後方準備繼續往下一個區域前進。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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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錯過了什麼話題的帕西只微笑,向幫忙自己調整推車商品位置的瑪爾點點頭致謝。
「不會浪費啊!你可以在家裡放任何東西……唔,買新的好了!挑你喜歡的顏色款式跟材質!舒服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不用煩惱!」最好什麼東西都有一份只屬於自己的、自己喜歡的,他不擔心家裡會沒地方放。
長者這回一左一右抱住帕西與瑪爾的手,整個人硬擠進兩人中間。
「黑黑鱷魚星人偷偷說我壞話!」弗蘭特向帕西打小報告,老臉滿滿委屈。青年聞言只是朝黑髮男人望了一眼,以眼神詢問這件事。
「沒錯。」雷蒙德依然懶得解釋,「毛巾在哪一區啊?」不常肩負採購任務的他才不會記得這些。
「那邊……沒有啦,我們在進行外交活動而已,第一次接觸鱷魚星球的人,稍微聊了一下。」他倒是拆穿了對方懶得解釋所說的謊言,一邊跟帕西和弗蘭特說明,一邊指著浴室裝潢與設備的方向。
除了衛浴物品外,這裡有還賣馬桶、壁磚跟洗手台等等較大型的浴室與廁所家具,其餘各種五金水電器材也與那些樣品空間排列在同個區域。
「……我在教壞地球大使,不爽揍我啊。」性子使然,他總愛說些挑釁人的話,甘於當個叛逆份子。雷蒙德作了個鬼臉,一臉痞地以指頭拉開嘴角,轉身大步朝衛浴設備區的方向前進。
「不,你們都是大人了,要不要被影響、好壞與否,我相信你們會有自己的判斷。」弗蘭特搖搖頭,義正詞嚴表示不會順著挑釁去幹,以一貫緩慢的步調跟在後頭。
衛浴區有賣場人員推銷著平板拖把,介紹聲音透過麥克風增幅,而他備有架高的玻璃角落與一桶顏料水,反覆進行弄髒玻璃與以平板拖清理乾淨的示範。
「哇,真的變好乾淨!」長者目不轉睛盯著,小小聲驚嘆,似乎會怕推銷人員因此纏上他。
「對啊……」阿酒一同路過一旁,同樣好奇的盯著吸水力強大的拖把。他們身後還有近幾年才發明出來的旋轉式拖把,看著他全往同一個思維去——以後要是酒打翻了就不會那麼麻煩他們了。
「啊、毛巾在那裡——」不過他們家裡已經有拖把了,沒必要多買。他很快就分神找到了他要買的毛巾,連同清單上刮鬍刀的區域也找到了。
「我過去看一下?」
「那我也要過去看!」長者興沖沖表示,他一手扶好頭頂白色絨毛的貝雷帽,喜孜孜以遲緩的步伐跟上。
帕西倒是被平板拖的展演吸引住了,腳底釘在原地不動。同樣考慮著往後與瑪爾的生活是否需要用上這個貌似厲害的清潔工具。
黑色先生各自有跟隨的目標,他們默默隨之散開。雷蒙德一時不知道該看些什麼,推著購物車跟上阿酒他們的腳步。
任人跟上步伐後,他沿著刮鬍刀與牙刷的陳列架移動,毛巾被放在一旁較為低矮的展示檯面,摺疊擺開。看上去溫和的彷若七彩拼布。
他看到一個跟自己頭髮差不多色調的深橄欖色毛巾組,視線停在上頭幾秒,最後挑了他隔壁的黑色綴金線的毛巾。
他在這些東西上沒有什麼選擇上的障礙,幾乎都是第一眼的感覺與習慣去決定,無關美感或是其他人的感受。
「我剩刮鬍刀要看。」他以極高的效率回頭與跟過來的人宣告,一邊走到推車旁,將毛巾組墊在杯子附近緩衝碰撞。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了輕盈迅速的腳步聲,一個孩子在廊間奔跑,一個輕巧的力道往[紅 雷蒙德 藍 黑色先生 綠 弗蘭特 黑 酒]腿邊撞去。
「哇靠,小朋友!走路要看路餒!」雷蒙德低沉的聲線在廊道間響起,大掌一把抓住孩子肩頭,以免對方跌倒。
他並不喜歡小孩子,也不善於與之應對,沒有破口大罵或反撞回去已是他所能表達的最大溫柔。要是撞到弗蘭特有個萬一可就不好,黑色人型警戒地把長者默默圍得更嚴實。
「不如說在這邊不可以跑步吧?」雷蒙德皺眉補上一句。
「電動的嗎?」弗蘭特見雷蒙德看起來沒生氣,便放著人去訓話,他偏頭向藍眼大孩子發問。
「電動的。」簡短回答下一秒,撞上雷蒙德的小鬼在盯著說教的大人眨眨眼後突然向前想抱住陌生人的腰,伴隨有些尖銳歡快的笑聲。
目測近一尺高,年紀應該四五歲之間的小男孩,銀灰色的髮絲罩住了小孩子半個面容,看不到眼睛,但銀鈴般笑聲不斷。
就連酒也被這副景象吸引了幾秒視線,愣愣的看著雷蒙德被突然出現的小鬼纏上。
擁抱力道
「那要不要順便買個牙刷牙膏啊,挑你喜歡的顏色跟口味……」昨日給人使用的備品很臨時,單純是求有不求好的概念,他果然還是覺得這類物品要挑自己用得舒適的。
弗蘭特因小男孩親暱擁抱的動作漸漸收聲,他暫時沒有去出手干預,饒有興味望著雷蒙德,想看人會怎麼反應。
不過才一公尺高的小鬼,不跳起來可抱不到他的腰際,雷蒙德斜眼睨向小男孩,板著臉任由大腿被抱著,半晌都沒有動靜。
最後他一臉不知所措往旁邊同高的阿酒望去,接著心不甘情不願矮下視線望望長者,以眼神無聲求救。
暫停對話的阿酒收到了來自雷蒙德的求救視線,他笑了,然而他救不了雷蒙德,畢竟他對小孩子也沒輒。
他抬頭看了眼四下,但他沒有看到任何父母尋找孩子的跡象。
緊依著大腿的小孩側臉貼著人,隱晦的往一旁身高略微接近的弗蘭特看去。半張著唇,半句話也不說的停在原地發愣,彷彿笑完才開始思考自己為何在此處一般。
「……是走失的嗎?不知道他的父母有沒有在這附近?」阿酒輕聲提出疑慮,盯著男孩厚重的瀏海看。
「你好呀,你叫什麼名字,今天和誰一起來的呢?」長者綻開和善笑靨,蹲低身子盯著造型有趣的孩子瞧。黑色皮褲加上紅底眼睛圖案的毛衣使他像個從卡通裡走出來的怪奇角色,頭頂奶白毛茸茸的貝雷帽又稍微和緩那份怪異,整體氣質溫和無比。
他有個多的髮夾,如果孩子想要把頭髮夾起來之後或許可以給他。
一名黑色先生默默往男孩奔來的方向前進,似乎打算去看看周遭有沒有疑似男孩父母的人在。雷蒙德則因專心操控黑色先生而半瞇起黃綠眼眸,一時說不上話。
「……最近的服務台感覺是那個方向嗎?」等待孩子回答前,長者小聲問著瑪爾。
「應該是……怎麼辦?待一會看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帶他過去?。」他抬頭便看見了高處掛著服務台標誌,點點頭,雷蒙德腿邊的孩子稍微縮到腿後沉默了半晌,好奇的盯著老人家臉上的大鏡框,一手舉起,指著拉高細嫩的嗓音。
「把拔也有眼鏡,你的眼鏡為什麼那麼大?」是充滿十萬個為什麼的年紀,孩子並沒有因為遠離家長感到不安,反倒是展現了充分的探險精神,小心翼翼的施展好奇心,還不忘差點把雷蒙德的褲管給扯皺。男孩接續想起老人家剛剛提出的問題:「我四歲!」高聲呼喊手比著四,但是並沒有回答到名字的問題。
黑色先生的視野之下並未看見任何疑似尋找孩子的成人,這個距離過去一路延伸到賣場很後面。巨大的陳列架之間有著寬廣的走廊,許多家庭包裝的即溶可可粉在架子上,四周都是巧克力的香味。
「……直接帶去吧。」雷蒙德一窺走廊盡頭後低聲回應酒,他可不想顧小孩,也不喜歡大腿根部被緊抱的觸感。
「因為我的眼睛很不好,所以需要更大的眼鏡……」弗蘭特笑嘻嘻朝孩子比手畫腳,一面從大口袋裡拿出一塊包裝完好的焦糖脆餅給男孩按。
「尼喜歡餅乾嗎?這個給尼吃!」講話不自覺帶上一些亂七八糟的幼童發音。
男孩鬆開了手,接過陌生人給的餅乾,勾起推擠臉頰的燦爛微笑。
「謝謝!」焦糖脆餅拯救了雷蒙德的大腿,看來是個很容易被食物吸引又不怎麼怕生的小孩。
「啊……好吧,既然雷蒙德都這麼說了。晚點再回來看刮鬍刀,先帶去服務台──」聽不懂服務台是什麼意思的小孩子,雙手捧著餅乾,又迅速靈敏地衝向了空曠的走廊另一端,甚至跟他過來的方向完全相反。酒來不及反應,頓時思考要不要追上去。
小鬼跑速
-5(小於五以五計算)
跑速
還沉浸在孩童無邪笑靨帶來的欣喜,年邁長者自然是跟不上孩子如風般的身影,即使他很想。身體跟不上那股思緒飛越,他想跟上,但身體只微微一顫,接著失衡坐倒在地。
「唔?」厚重的外套緩衝之下,他並無什麼大礙,除了貝雷帽歪了一邊外,只稍微有些嚇著。
一隻黑色先生代替他向前,遠遠在後守護著孩子。弗蘭特只是呆呆坐著,望著兩道身影一前一後遠去。
「幹幹幹!你有沒有怎麼樣?有哪邊痛嗎?」雷蒙德嚇壞,不敢貿然扶人起身,一邊又要操控黑色人型往不同方向去而微微瞇起眼。
同樣了代替雷蒙德的思緒,很快便蹲下來確認弗蘭特的狀況,一手繞向長者身後,伸出一隻手在弗蘭特面前,以便確認自己該不該把人扶起來。
「下次我會好好撐住你不讓你跌倒的。」他似乎有些擔心跟懊惱自己的反應速度不夠快。
小孩子繞了好幾個彎,看似漫無目的的穿梭在走廊,走走停停、無人之處奔跑時偶爾還會跌跌撞撞,時而抬頭看幾眼吸引他目光的物件。
最後好巧不巧撞到了位於另一側的帕西,雙手捏著的餅乾還握在胸前,傻愣愣的抬頭盯著他這次撞到的大人。
「太難了吧,除非地球外交大使要救球那樣撲倒滑壘……」弗蘭特咯咯笑,兩手搭上前頭戴著黑手套的手。
從蹲姿猝不及防一跤坐倒,除非同樣蹲在自己附近,或是超能力是音速移動之類的,不然他想應該很難即時反應並撐住他。
「我沒有事啦,等下午拿到不怕摔倒的褲子你們就更不用擔心我了!」在長者大聲宣布自己沒事時,雷蒙德自顧自噗哧笑出聲。
「……那個孩子撞到帕西了。」他分享自己笑出聲的原因,「話說,4歲的小孩看得懂字嗎?」他困惑望著其餘兩人──
另一側的青年則是小心翼翼扶住孩子,無聲綻開溫和笑意。並未擁有得以與孩子溝通的手段,他只緩緩蹲下身與孩子同高,拿出小筆記本與金屬雕花寫字。
『在這裡跑步容易撞到人受傷喔』一旁畫著普普通通的卡通兔子,沒有太過精緻的作畫線條但也不到靈魂畫師的地步。
「……照理來說,應該只認得出簡單的圖形。」阿酒認真的回答了雷蒙德的問題。
小鬼顯然是看不懂陌生人在紙上寫的字,又發呆了幾秒,伸手指了指卡通兔子。
「兔子!」嘴角上揚,露出兩排細小的乳牙。
帕西這才意識到這點,默默點頭,表情平靜把紙整齊撕下,將小兔子遞給對方,一面從口袋拿出另一塊焦糖脆餅送給孩子。
「那我們要去拯救帕西……嗎!」弗蘭特說著,話語又遲疑片刻,雖然覺得帕西縱使無法發聲,應該也有辦法與孩子應對才是。
「唔?總之一起去找那孩子嗎?看看要不要帶他去服務台?」掛心著疑似走丟的孩子,長者順大孩子溫柔的攙扶起身,「雷雷帶路?」
「……好啦,走吧。」黑髮男人皺眉,把長者從頭到腳看過一遍,他也看不出個所以然,有沒有受傷無法以肉眼確認,姑且相信一切會沒事。
「一樣的點心?」他舉著兩塊焦糖脆餅發問,一邊同時抓著撕下來的兔子塗鴉,看起來雙手都挺忙碌的。
沿著原路回去,阿酒小心翼翼的摟著弗蘭特的肩膀,遠遠就看到了在另一側的帕西跟小孩子正在雷蒙德引領的路上。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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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微笑點點頭,他有注意到跟隨在孩子身後的黑色人影,猜測孩子手裡的餅乾或許就是弗蘭特給的。
還是說不想要吃一樣的嗎?帕西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巧克力派遞到孩子面前,讓人換換口味。
熟悉的一隊人默默朝他們的方向來,棕眸青年靜待眾人靠近。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不遠處便有服務台,還有讓人拿著商品去掃條碼刷出價錢的機器。
「哈嚕,尼跟誰一起來的?把拔馬麻嗎?」弗蘭特這回又想蹲下來和孩子打交道。
阿酒停下腳步笑著看向老人家跟小孩子童趣的互動,這裡沒有他的事。
「把拔!眼鏡!」小孩子上一刻連著巧克力派跟兩個焦糖脆餅,以「我全都要」的氣勢把食物捧在手裏。他雙手拿滿了餅乾跟兔子塗鴉,靈活纖細的手指抓著兩片焦糖脆餅對在弗蘭特的兩個大鏡框上,頓時成了長長的方框造型。
「怎麼會一樣?」他又問了一次不明所以的提問。
「因為很好吃!」長者不知從哪變出兩塊草莓夾心酥,仿著孩子比劃,同樣變成餅乾眼鏡。
雷蒙德則是直接走去旁邊找櫃檯人員,伸指比向灰髮孩童,跟對方告知疑似有走失兒童的狀況。
「尼叫什麼名字啊~」弗蘭特拉長音,繼續和孩子互動。
「草莓!」他指著自己認得的圖案大聲唸出它的名字後又把餅乾給帶進懷裡。
櫃檯人員從旁走出來,年輕女子從一旁走出來,似乎是要出來協助他們確認狀況。
「他提過幾次父親,但是不清楚他是不是跟著父親來的。」阿酒簡單的提及方才接收到的資訊,至此也不確定走失的時候服務台需要些什麼情報。
「不用擔心,我們先做簡單廣播,幾位要待在這裡一會或是繼續購物都沒問題,可以把孩子交給我們。」櫃檯裡頭的工作人員打開了賣場廣播,悠揚悅耳的開場音效後,接著重複了幾次「如有哪位客人與小孩走失,請至西服務台」的溫柔聲線。廣播結束提示音響起,豪不突兀,但也不至於讓逛賣場的人們錯過這項資訊。
「好的,你就是草莓先生了!」弗蘭特笑嘻嘻,輕易鬆手讓人帶走那兩塊草莓夾心酥。
眼見孩子手裡滿抱零食,看起來不是太方便,長者便從口袋拿出一隻淡黃色兔子娃娃,將娃娃背後拉鍊拉開取出裡面相連的小環保袋。
「通通裝進來吧!」他把一邊環保袋耳朵套進孩子手腕上。
雷蒙德只是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遠遠盯著長者與孩子溫馨的互動,一面小聲問旁邊阿酒:「你覺得我們會留下來還是繼續逛?」
他拿不定長者會怎麼幹,眼角餘光注意到帕西把整組平板拖把與替換備品通通擺進購物車裡。
小鬼遲疑的看著將袋子攤開拿在自己面前的人,一邊擔心食物都會被收走,在認真思考之後,開始一個個分批把餅乾塞進袋子和自己的褲子口袋,一邊輕聲喃喃著:「你一個、我一個、你一個、……我一個——」
「……你一個。」他把最後一個兔子塗鴉塞進袋子裡,又從口袋裡抓出剛才分類給自己的焦糖脆餅跟巧克力派。接著,他抬起頭來,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哼起如鈴般的笑聲。
「看起來這兩個星球的族人之間溝通上產生了一點障礙,我猜即便選擇繼續逛,應該也還會再待一下。」阿酒一手揉了揉下顎的鬍渣,轉頭盯著將拖把放進購物車裡的帕西:「……啊、所以你決定要買了啊?」
孩子故然直率展現個性,但也不失善於分享的美德,可愛模樣使弗蘭特禁不住笑彎眼。
「這些通通都是尼的呀。」長者把袋子提把交進小小掌心,搖搖手表示自己沒有要拿走半塊點心。
帕西微笑點點頭,他想自己不需要跟本人解釋購買的理由,不給人別有他想的半點機會。他再度拿出鋼筆寫字,將小筆記本轉向瑪爾。
『偶爾想被騙一次看看。』帕西寫著,笑得俏皮。
「因為我還有很多很多!」長者笑著從自己的兩個大口袋拿出很多餅乾點心。
雷蒙德只是嘶嘶吸氣,遲來同意阿酒的說法:「……我想是真的要待一下了。」
阿酒被帕西的說法給逗笑了,點點頭表示理解,抬頭便望見遠遠似乎有人推著什麼匆匆往這快步走來。
孩子半張嘴,顯露驚訝地看著滿滿口袋的餅乾,兩手抓著提袋耳朵發呆,好像在認真思考什麼,或是腦子根本轉不過來。
他覺得對方的口袋裡應該有什麼特別的機關或是魔法,他在小小的腦袋裡尋找曾經記憶過的艱深詞句,張嘴張了好久,才用一手指著對方的口袋大喊──
「超能力!」
「啊、苦萊斯吉!你果然在這裡!」一個烏黑馬尾如瀑,綁著馬尾、推著輪椅滿身提袋的扁鏡框男子大喊著特殊的音節。孩子應聲回頭,拎著裝滿餅乾的袋子撲進輪椅上一位淺褐髮短髮女子的懷裡。
弗蘭特也輕輕「啊」了一聲,似乎沒想到離別時刻來得這麼快,他朝輪椅夫婦微笑點頭致意,一面緩緩起身。
有點怕摔跤,他伸手抓住旁邊的
(瑪爾/帕西/雷雷/黑色先生)穩住自己。
「他是個善良又可愛的孩子呢。」他朝慌張前來的黑髮男子說,再度低頭朝孩子笑得和藹。
聞言,面容皎潔斯文的男人張嘴欲言又止,看著這群人又看了眼自己的孩子。
「呵呵呵……小苦萊交到新朋友啦?我就說不用擔心他吧!」反倒是輪椅上的女人有條不紊的搶了發言權,手沿著男孩的肩膀一路摸到頭頂。
女子的雙眼棕中帶著白濁,永遠望著不知何處的正前方,不曾轉頭看向後方,或是打量眼前的人數。
「不好意思……孩子給幾位添麻煩了。」男人欠身愧疚得賠了不是,一手橋著肩膀上的購物背袋。似乎是因為眼前已經推著一道輪椅,所以選擇用肩背的形式將需要購買的東西裝進賣場提供的購物袋裡:「他只要一到很寬廣的地方就會特別興奮……無論怎麼喊都喊不回來,總得等他滿意了才會自己跑回來找我們。」
「超能力!」苦萊再度指著弗蘭特的口袋,接著把剛才蹲著討來的一整袋餅乾跟購物袋舉得高高的。
「沒有添麻煩喔!我們都很喜歡小苦萊斯吉……如果哪天小苦萊有興趣在電影上亮相的話,請務必讓我知道……」邊說著,弗蘭特一臉正經,同樣微微欠身朝男人遞出名片,接著他蹲下來向孩子做了個鬼臉。
「沒錯,超能力──」
長者的左眼閃爍藍光,悄悄發動能力,播映一齣只為孩子而放映的單人電影──
滿被零食圍繞的自己與如山堆積的的點心餅乾山,巨大的枴杖糖路燈彎彎繞繞自他背後展開,夾心酥道路一路通往糖果山,一旁是融化的巧克力河流流淌,山邊有著糖果餅乾搭建的小屋,棉花糖的雲在粉紅幻紫天空漂浮。
「這是我們兩個的小祕密哦?」這句只有小苦萊斯吉能聽見的話語輕輕,彷彿耳畔訴說般的親暱氣音。
能力倏忽解除,糖果國度的光景僅僅維持不過10秒,施展能力的人把自己弄得像是糖果國的點心小精靈。
「還要點心嗎?」弗蘭特笑著從口袋又拿出三枚口笛糖給孩子,「可以一人一個。」腦袋裡是一家人一起吹著口笛糖的可愛模樣。
「……咦?電影……」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跟電影有什麼關聯,完全不知道面前的老先生是一位大導演的人愣愣的接過了名片,打量著超出認識的名字,默默擔心著。
「小苦萊,要記得跟人說謝謝。」母親握著孩子的手笑道:「我們從偏僻的鄉下過來,家裡頭沒電視,對電影不太熟悉……不過還是謝謝先生的邀約,也謝謝先生照顧這孩子。」
「路西亞諾先生。」輪椅後方的男子彎腰在女子耳邊補充道。一家人貌似對於電影一竅不通,家人之中母親看不見一切,恐怕平常便不怎麼將影視作為娛樂。
苦萊斯吉被剛才的畫面嚇得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手指緩緩放下,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耳朵附近有沒有其他人,好像對於剛才那十來秒的體驗有些不可置信。
但無論如何他會守好秘密,重新抬頭看著面前的大圓框,點點頭說了句小聲的「謝謝」,接下三顆淺色的糖果。他摸著母親的手掌心,小心翼翼的把其中一顆塞進中央讓人握好。
「……弗蘭特是不是不管什麼時候都對小朋友很友善啊……我跟他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也是。」站在一旁的阿酒低聲跟身旁其他兩人喃喃著。
「喔對啊,所以才會有奇怪的媒體亂說他戀童癖還是什麼的……」雷蒙德低聲回應一句,想起一些不實報導令他表情頓時有些凝重。
帕西則是安靜凝視對方左眼一瞬亮起的光芒。
「不算什麼照顧啦,真是客氣了!希望未來有機會再和小苦萊一起玩耍!掰掰囉!」弗蘭特燦爛笑開臉,朝灰髮孩子揮揮手,走回家人們身邊一把抱住
與
的手臂。(雷雷/瑪爾/帕西)
「我問你們喔!」長者表情忽然換上嚴肅的表情,語氣慎重無比。
「……你們覺得他們三個待會兒會一起玩口笛糖嗎?」後續接上的問句莫名不已。
(抓抓帕西(帕西:
「……嗚、不知道,我跟他們不熟。」阿酒過度認真的回答著對方嚴肅投來的話題,一邊目送著一家人漸行遠去。小孩子一手放在輪椅上,回頭笑看著幾個陌生大人揮手告別。
他猜想要是派弗蘭特本人去聲明的話恐怕還會當著媒體的面說「小孩子確實很可愛啊」之類的話,並且被媒體加油添醋。
「噗!不會吧!蠢爆了又不是小朋友!」雷蒙德完全沒把這個問題當一回事,毫不留情發出嘲笑。
「嗚!小苦萊是啊!」弗蘭特反駁一聲,默默鬆開帕西改抱住瑪爾的臂膀,「嗯嗯,的確……在資料還沒收集齊全之前的確不好判斷地球人的意圖……」
帕西則是稍稍攔阻在長者與瑪爾面前,雙手飛快朝弗蘭特比起手語。在預設他人不會知悉手語的狀態下,他們會把這當作悄悄話溝通。
『剛剛使用能力了吧?播放了什麼?』帕西以手語質問,弗蘭特則是「咦」了很大一聲。
「嗚、……」長者可憐兮兮嗚咽一聲,沒想過被抓包得如此輕易,他同樣比起手語回話。
『讓我假扮成糖果小精靈的場景,只有十秒,只有一個人看見,我沒事!』他明白孩子是擔心自己體力消耗過多,連忙澄清。
帕西讀完回話後,安靜點點頭,挪步往前不再攔阻去路。
「嗚?接下來要買……牙刷嗎?」
他自然是看不懂手語,愣愣的眨眼盯著帕西首次在他面前用特別的形式跟弗蘭特溝通。
不確定說了什麼,不過大概不需要擔心。
「……啊啊、對,牙刷跟刮鬍刀。」他又跑回了刮鬍刀的區域,試圖尋找其中有沒有家裡習慣使用的。
找
架子上似乎不見他熟悉的牌子,來回看了半天都沒有結果。
「嘖,又說悄悄話。」顯然不會手語的雷蒙德哼了一聲,隨眾人踏上尋找牙膏牙刷刮鬍刀的路。
「唔?」注意到高高視線來回張望,似乎沒有看到想要的,長者忍不住出聲,後頭發問來不及道出,雷蒙德便早一步搶話,「沒看到想要的嗎?」
「還是,習慣用的沒有?記得牌子嗎?我們可以再去其他地方買!」弗蘭特接話,兩人湊出一段完整的問句。
帕西睜著棕眸望向瑪爾,一時間三人的視線都重合在高個子身上。
視線從高處挪向了聲音來源,三個人正同時盯著他,看著他頓時發呆。
「……喔、呃、對……可能要去門市或是百貨公司的專櫃找……沒關係啦,不過就是一隻刮鬍刀,沒有那麼急。」他笑著聳了聳肩,似乎意識到自己常用的牌子並不會出現在這樣的大賣場裡。
「等這邊買好就去吧,用你喜歡的,這附近應該也很多百貨公司?沒事的!我們哪裡都可以去!」弗蘭特笑著拍了拍大孩子臂膀,笑得寬容。他希望能盡量再減少一些變動的因素,使人安心住下。
「或是你擔心老兔子累的話,等等先送他回家睡午覺我們再分頭行動也可以。」雷蒙德不正經笑了一聲,長手一把攬住長者瘦削的肩頭。
「我才不會累!累了的話一定是黑色鱷魚星人的問題,所以他應該要揹我!」兔子星人強詞奪理時臉不紅氣不喘,一臉嚴肅,話語理所當然得令人想發笑。
帕西收回直直投去的視線,在一片一如既往的吵鬧裡微笑。
「好啦……真的累了的話也可以隨時改變主意。」姑且是先同意了晚點再去其他地方買的提案,皺眉笑著。
「那我看個牙刷,然後再一路逛逛看是否還有需要添買的。」說完,他走向了掛著各式牙刷的牆面,認真看起自己對牙刷的需求。
其中有一排動物花紋的兒童牙刷掛在角落。
長頸鹿色違款式
種
那張板起的嚴肅表情頓時融成滿滿的笑,任性妄為卻又被寬容的時候總使他高興。兔子星人開心應了一聲「好」,繼續和孩子們一同往前購物。
「噢,阿酒耶!還很多不同顏色的阿酒。」雷蒙德一手指著長頸鹿花紋的牙刷,不知為何唯獨僅有長頸鹿出了三款不同顏色,除了一般花紋還有粉紅底與黑底白斑。
「哇,可愛!有沒有兔、」
「兔子就整支牙刷白色的是有什麼好出的。」雷蒙德不屑吐嘈,弗蘭特只是不可置信深吸一口氣。
「臭黑黑鱷魚星人也整隻黑黑的!」除了聲音稍大之外,只是反擊力道微弱的話語,弗蘭特偏頭回去黏著瑪爾。
「你要買哪個牙刷……那還要買漱口水跟牙線嗎?牙膏也買自己喜歡的口味?」
「少在那邊我穿著長頸鹿背心就叫我長頸鹿喔!……我看一下。」吐槽著雷蒙德,一邊納悶長頸鹿花色這麼多是不是滯銷。但那款尺寸過小,他沒有考慮它們,伸手拿了大的深綠色柄白毛牙刷、抓了一罐大罐的酒精漱口水、兩排牙膏跟三個一組薄荷口味的牙線盒丟進推車裡,沿路走到了架子的盡頭,前方換了一個區域,賣的是各種鏡子、層架與抽屜。
「剩下的東西就慢慢逛吧,我能先買的都買齊了。」
「哼,不然你有什麼其他更適合的動物嗎?」雷蒙德挑釁反問。
「我有一個小問題。」異色視線追逐自架上取下的漱口水,隨之落入購物車,過了片刻那對明亮眼眸再度抬起。
「有酒精成分的漱口水算是酒嗎?」或許這個問題會讓他顯得很蠢,但他一時好奇,便忍不住問。再度以過分正經的表情搭上一個奇怪問句。
雷蒙德則是毫不留情大聲嘲笑。
「……我是地球人。」莫名堅持著原型物種,大概是下意識套了「地球外交大使」的設定。
他看著需要吃力仰頭盯著自己的弗蘭特,笑鬧性的輕槌了雷蒙德的肩頭。
「不算,漱口水的酒精是不可飲用的,比起飲用酒,他更接近清潔時使用的小蘇打水。」他認真的解釋酒精漱口水不算酒的理由,轉了轉再次拎起的漱口水瓶身至背面,指尖點著成分表,過分認真而平淡地說著:「不過我可以說個小秘密……如果我把後面這些內容物逐一喝過一遍,我就可以像調酒一樣生成用不完的酒精漱口水。」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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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靠、那也太方ㄅ、」雷蒙德讚嘆只喊出一半,便讓長者慌忙的聲音蓋過。
「哇!不要不要不要!」弗蘭特一把抱住大孩子,彷彿覺得對方下一秒會在他面前直接仰頭灌漱口水。
「既然是地球人的話,應該要知道喝這些看起來不能喝的成分可能會弄壞身體吧!有不是人形皮囊的自然身體是很珍貴的事!外星人都很羨慕你們的!嗚……我們一起喝好喝的奶茶就好了,嗯嗯!」他在語尾硬是「嗯」了幾聲,像是擅自敲定那便是最終方案。
他或許沒有這麼喜歡大孩子把自己當作工廠機器般,制式化製造含酒液體的模樣。不想要再有什麼壞事發生在瑪爾身上,就算只有一點點,會讓人痛苦的都不要。
鏡子與抽屜區塊後頭接壤零食區邊境,遠遠可見一些包裝顯眼的點心。帕西則是未參與太多漱口水的話題,在一旁對不同廠牌的抽屜開開關關,研究手感上的微妙差異。
被抱住時他整個人稍稍往後傾斜,一腳撐住微弱的後座用力。他低頭盯著極力阻止自己喝怪東西的弗蘭特,隨後笑了笑。
「我當然知道,不用擔心……方法知道歸知道,但我不會那麼做。」他拍著對方的背部,重新將漱口水放回推車,隨後尾隨帕西的步伐。沿路參觀五花八門的櫃子,一路看向另一側的量販零食區。
「哈?有什麼不好,這樣不是很方便嗎?這超能力真是有夠讚的欸!大量生產賺錢了啊!」黑髮男人並不理解長者的煩憂,只覺這超能力這麼好用,不妥善利用才是種浪費。
他很習慣那種泯滅人性,把人「工具化」的思維。
「不要!不好不好不好!」弗蘭特連聲抗拒著他無法決定的他人意志,鬆開緊抱瑪爾的雙臂用力搖搖頭,一邊遮起耳朵拒聽,「黑黑鱷魚星人都講可怕的東西!聽不見聽不見!」
一旁雷蒙德只喃喃說著「哪裡可怕啦」,但也沒打算再追問下去,隨眾人一同踏進零食區。
「來到我最喜歡的區域了,我要去物色零食了掰掰。」不打算團體移動的雷蒙德輕巧拋下一句,頭也不回邁出大步,迅速消失在琳瑯滿目的貨架間。
帕西則很順地從架上拿下大包裝的焦糖脆餅放進購物車裡。
「晚點見。」他朝雷蒙德揮手,目送迅速離去的人消失在視線中,以雙手覆蓋捂住耳朵的手背,溫和微笑輕輕將之握著取下後,盯著弗蘭特良久。
「來看餅乾吧……看來帕西已經挑了一整包給小朋友用的大禮包了。」他看向將大包餅乾放入車裡的人轉移話題,一手扶住推車準備繼續往前進。
在瑪爾握住他的手時,弗蘭特只是俏皮捏了捏大孩子的掌心,以燦爛笑容迎上那溫潤湖藍。
帕西微笑點點頭,關於大禮包他沒有什麼好否認的。青年垂首,再度拿出小冊子與鋼筆寫字,過了半晌再將掌間冊子轉向瑪爾。
『瑪爾喜歡吃什麼類型的零食?』他想了解對方的喜好,掌握家中所有人的愛好也是他的日常工作。
「那個紅玉紅烏龍蛋捲看起來好好吃!」一旁張望的長者指向他無法觸及的高高貨架,指尖盡頭是綜合茶口味蛋捲豪華蛋捲禮盒,有著許多不同茶口味的蛋捲。
「……地球外交大使有興趣嗎?」
「我其實不常吃零食……跟點心,所以不用特地買我的份。」他笑著聳了聳肩,表示這個問題對他來說有點難以回答:「你們買你們想吃的就好,我可以都嘗一點……無論是茶口味的餅乾還是洋芋片什麼都可以。」
弗蘭特深吸一口氣,似乎沒料到會有這樣的回答,一旁的帕西則是默默揚起眉。
長者滿臉凝重,轉向帕西比起手語,兩人無聲以雙手交談著,一陣比手畫腳後他清清喉嚨,像是要宣布什麼重要事項。帕西則是點了點其中一隻黑色先生,似乎要不知位於何處的雷蒙德留意一下接下來的對話。
「好的,現在我正式宣布,第一屆找尋地球大使喜好比賽開始!一人挑三樣覺得瑪爾可能會喜歡吃的零食點心,鹹甜不計,由瑪爾當評審一項項評選參賽零食計分,總計最高分的人獲勝!」無厘頭的比賽項目突地展開,被拍了拍的黑色先生則是點了點頭,表示有收到這項訊息。
「比賽──開始!」弗蘭特高聲喊道,帕西掛著相同微笑迅速閃至隔壁走道去找尋參賽用的零食。
「嗚……拿不到綜合茶蛋捲。」似乎打算把茶蛋捲當作一號選手的長者喃喃說著,望著打直手臂指尖也無法觸及的高處。
「哈?!」
發出短促的疑惑,他站在原地聽了一串奇妙的比賽宣言後,才愣愣的去協助弗蘭特從高處拿下綜合茶蛋捲,放在努力伸長的孱弱掌上,無奈的笑了笑。
「要拿什麼就跟我說吧。」
弗蘭特一臉慎重點點頭,彷彿交接聖火般接過,小心翼翼把蛋捲禮盒擺進購物車裡。他以同樣認真的表情抬首,深深凝視那對湖藍許久才打破那詭異的一小段沉默。
「好,那麼、」他在短暫停頓後提出新要求,「我想拿地球外交大使心目中的夢幻零食!」
提出目前根本不存在的品項後,他大大笑開臉,哼著怪模怪樣的曲調繼續逛起。
「……真是……。」他笑著喃喃一句,推著推車緩慢尾隨在後方,看著琳瑯滿目的零食包裝大片排開,耳邊傳來古怪的曲調,一邊放任他們到處尋找連他自己的不太確定是否存在的零食。
雖然精神仍亢奮,不過長者漸漸感受到體力追不上,四肢都有些沉重起來。已經到了靠意志力無法強撐體力的年紀,縱使明白,他仍是容易因為這樣的狀況稍微感到有些沮喪。
弗蘭特伸指戳了戳其中一名黑色先生,以軟軟嗓音說著「揹我」,高大人型停下自主跟隨的腳步,停頓片刻後矮下身子,小心揹起長者。
「這樣我就可以搆著更高的商品了!這是戰略性的策略!」弗蘭特氣勢滿滿宣布,不直說自己有些累了,雙臂環住漆黑的脖子,繼續四處張望著下一位參賽選手。
「我還沒想好獲勝的人有什麼獎勵……還是到時候可以麻煩地球外交大使畫一張獎狀給當作優勝獎品嗎?」他喃喃說,視線掃過高高架子上的巧克力,伸手取下包著果醬內餡的黑巧克力放進購物車裡。
「他是二號!」他選得很快。
「嗯……獎狀?我畫不出來啦……」就在對方拿下第二個參賽選手時,他開始思考是不是該買個空白獎狀底來寫字。他沒辦法憑空想像一張獎狀該是什麼樣子,只知道獎狀通常有個華麗的框、寫字、署名頒獎者。
「如果你們不嫌棄我弄出來的獎狀可能會很簡陋……那當然可以。」
「手寫獎狀是好可愛好用心的獎勵,怎麼會嫌棄!無論什麼形式,我覺得大家都會很喜歡的……謝謝地球外交大使!」弗蘭特瞇起眼笑,被揹起的兩足悠哉晃動,以渾身在表達那份喜悅。
「唔,如果規定贏的人還可以成為下次零食評審如何?下次換大家幫他挑!」還在想著怎麼完善臨時比賽規則,長者從架上撈下一個包裹草莓乾的白巧克力點心擺進購物車裡。
「那個是我想自己吃的。」他老實說著。
遠處有熟悉的軍靴踏步聲湊近,只見雷蒙德帶著大包裝的多力多滋與鹹口味點心回來,他把零食一股腦擺進購物車裡。
「是男人的話應該要喜歡吃肉吧!」他指了指其中一包椒麻口味的炸雞皮。弗蘭特好奇冒出一句「這是你的參賽選手一號嗎」,他則默默點了點頭。
「還有這個、」他舉起一盒酒心巧克力,「二號!我可是很有自信會贏。」對人的認知僅限於酒類,自然認為對方愛酒類食品。
「……喔?雷蒙德買得好像很有策略喔。」阿酒忍不住笑出聲來,停下腳步讓人把零食包裝塞進推車裡,順手整理了每包零食的位置。
「可是你們喜歡吃什麼也早就互相知道了吧?這樣的話我下次比賽不就處於劣勢了嗎?」
「嗚!對耶……那下一回還是你當評審,我們來評比泡麵還是什麼的……」把所有參賽主軸圍繞在瑪爾身上也不錯,他想這樣或許能讓對方更加快速融入大家。
「喔,乾脆哪天來個找出阿酒最喜歡用的槍算了。」雷蒙德涼涼挖苦一句,接著看見長者雙眼一亮。
「如果雷雷有把握介紹好的話,我們改天可以一起去打靶!」似乎認為也是電影取材的什麼新方向,弗蘭特毫無阻礙收下了那個建議。
「瑪爾想玩槍嗎?」
「……槍?雷蒙德平時會去靶場嗎?」話題跳轉迅速,他好奇的眨眼望向雷蒙德,一臉認真的看著不知是否對槍有一定熟悉度的人看去。
「哈,現在很懶很宅,有人揪才去,不然你看我這樣天天宅在家有像是會出門的樣子嗎?」沒有顧慮到對方認識自己也才兩三天的事,且今日的確是出門了,不過他一早的確是抱怨過自己不適合出門。
「你偶爾該解除超能力,出去走走。」弗蘭特插嘴,被揹得高高的長者伸手摸了摸雷蒙德的腦袋瓜,「地球沒有這麼危險,我也會沒事的。」
「少自以為是了臭兔子,不是因為你,我只是不想出門。」雷蒙德懶洋洋說著,唇邊彎起惡質的笑。
此時帕西出現在走道另一端,抱著幾件零食往回走。他舉起一盒鹹蛋黃酥餅,一手比出「一」後放進購物車,接著拿起一盒白巧克力芋頭點心捲比出「二」,最後將一包蜂蜜奶油年輪蛋糕擺進購物車,默默比出「三」。棕眼青年直接挑完三樣點心回歸。
「喔……看來有人領先將所有參賽零食挑好了,感覺可以先加個領先分數。」沒有參與雷蒙德跟弗蘭特之間的爭論,他看著帕西完成三項零食的挑選,換他投入賽事評審認真的提出了新的比賽規則。
「然後,如果有機會去靶場的話,請算我一份。」
「領先分數?!」弗蘭特倒抽一口氣,沒想到居然有新規則添加,他頓時慌張地四處張望起來,想趕快找到下一個參賽者,就怕最後的那個人還被扣分。
「蛤?你喜歡打靶嗎?還是喜歡玩生存遊戲打打漆彈那類的?」雷蒙德沒有要跟著趕起來的模樣,雙手叉腰好奇反問。
帕西則順從地替弗蘭特取物,隨著他指高指低起立蹲下拿「參賽者三號」。
「沒,我沒有去過打靶場。」他笑著一把認真的回答道,一邊凝視著發問的亮綠雙瞳。
實際上,他是去過,但是他並不記得這件事。
「所以如果有機會我都想試試看。」
「喔……那就改天去吧,我找我喜歡打靶的朋友一起來,這樣我們就可以擺脫可惡的外星兔子們了。」雷蒙德扯開嘴惡意一笑,他就愛說話捉弄人。
「嗚,好,宇宙外交上總是會有遇到挫折的時候……地球外交大使可能也需要跟黑色鱷魚星人進行私密的外交協商……」弗蘭特這次倒是沒有吵著硬要加入,乖乖抱著底下黑色人偶的腦袋瓜不吵不鬧。
帕西則是無聲挑眉,一臉「你還真敢說」的表情望向雷蒙德。他把手中作為「參賽者三號」的玫瑰蜜桃薄荷糖擺入購物車。
「不用擔心,我不會跟黑色鱷魚星人簽訂奇怪的外交條約的。」他開玩笑的說著,伸手敲了敲背著弗蘭特的黑色先生。眼看零食區的大貨架即將來到了盡頭,後方是冰櫃與常溫飲料區,相比零食類的類別少一些,但是就賣場主打的口號,每一個商品都是「精挑細選」而來,不少買家仍會來這裡一次買單樣但大量的日常物資。
「是不是還有人還沒挑好?」
「簽了上當也是一種學習成長的機會,我會放手讓地球外交大使去飛的!」弗蘭特笑開嘴,一旁雷蒙德默默吐嘈一句「憑什麼認定我一定會坑人家啦」。
「蛤……」雷蒙德這才想起比賽的部分,隨手抓了一包泰式口味蝦餅擺進購物車裡,「就醬吧,回去吃死你。」
超級隨便的替海選參賽者的部分收尾,他的注意力轉向後頭的冰櫃。
「……好想吃雪糕。」雷蒙德喃喃自語,但依他們的行程,雪糕一定在半路就融化光光。
「晚點回家前再買呢?便利商店應該也可以買得到。」他想替所有點心配一個適合的調酒,顯然他的興致放在其他事情上。他替雪糕提案,畢竟他們應該沒有小冰箱在車上。
「有些口味只有這裡有嘛……要是帕西現在趕快覺醒冷凍的超能力就好了,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帕西……」雷蒙德滿嘴不正經,兩手攀住青年肩頭搖了搖。
帕西只是掛著同樣的親切微笑,默默從旁邊架上搬下一箱24罐裝的麒麟啤酒塞給雷蒙德。
「不然就一人一支現場吃完?雷雷吃多出來的?」弗蘭特冒出一句。在此冰棒通常不會單賣,家庭號的多半五、六支左右,如果一人一支現場吃完或許就沒問題了。他想得很簡單。
「靠,還真是有夠直接的解決方式欸。」雷蒙德表情有些傻眼,默默回頭問阿酒:「……你吃冰棒嗎?」
「我吃喔,那就這麼決定了?」至於口味,他沒什麼意見,雖吃但也不常吃。看著這群人的互動總有特別放心的感覺,他滿臉柔和的笑著,一邊把推車推到角落,讓他們可以好好研究冰櫃裡的雪糕品項。
雷蒙德默默睜大眼,一語不發迅速奔至冰櫃旁找尋自己想吃的那款,舉手投足都無聲展現喜悅。離開前他把啤酒隨手塞給其中一位黑色先生,一身輕的去找雪糕。
「雷雷好像很開心呢。」弗蘭特欣慰望著遠去的身影,「你也在這裡真是太好了。」
有這樣溫柔體貼的孩子一起同行實在太好了。他忍不住這樣想。
「要買些飲料回去嗎?」他抬頭看著常溫飲料區,「有很多果汁跟汽水什麼的。」
他莫名害臊的伸手摸了摸頸子,一同盯著出發到遠處的雷蒙德。
「嗯……檸檬汁、柚子汁、柳橙汁──有果汁的話我可以教你們做些調酒。」
用實際的材料混成的調酒跟直接生成的酒品可不一樣。調酒有趣的是過程,即使是能夠想什麼就獲得什麼酒的他,偶爾也會用最原始的方式混些酒精飲料來喝。
長者驚喜深吸一口氣,兩眼睜得大大,晶瑩眼瞳幾乎都要放出光。
「調酒!地球大使要教我們做調酒!哇!好欸!好期待!」弗蘭特舉直雙臂歡呼,興沖沖抬首顧盼四周。
「檸檬、柚子、柳橙……石榴汁也可以嗎?」只是偶然瞟到架上紅澄的罐裝果汁,他好奇發問,沒停下張望的動作。
「啊!找到了柚子在那裡!」完全當作尋寶遊戲般,長者一手指向對側貨架上的果汁。
「都可以、都可以。」他笑著說,跟著推動車子,任由弗蘭特挑選所見的果汁:「但是要注意一下保存期限,太多放太久的話會壞掉……都買小瓶一次性使用的剛剛好。」
「好!那、先生,不好意思,你必須跟我回家……這是來自外星兔子的宇宙綁架!」他對著架上的石榴汁虛張聲勢威嚇,小心翼翼取下一罐放進黑色先生手裡,讓對方彎下身擺進購物車裡。
他還拿了蔓越莓汁和鳳梨果汁,全心全意相信瑪爾可以變魔術般變出好喝的調酒。帕西則打算把瑪爾剛剛提到的三種果汁放進購物車,他拿起四種不同廠牌的柳橙汁,湊到瑪爾面前舉著,似是無聲詢問對方慣用哪種。
用指尖敲響其中一罐,表達自己習慣使用的牌子。
「帕西有喜歡喝哪種果汁的話也可以拿?如果我沒接觸過,我之後也可以研究一下。」
帕西點點頭,從架上拿起紅芭樂汁與荔枝果汁放進購物車裡。
雷蒙德這時抱著一盒雪糕興沖沖折回大家身邊,深藍包裝底襯著棕色雪糕的圖案,流線型金色緞帶圖案框起商品示意圖,整體透出一股貴氣高級感。
「我回來了。」黑髮男人滿面春風得意,向眾人展示自己挑的雪糕,似乎是提拉米蘇口味。
「原來你很喜歡吃雪糕……喔?提拉米蘇嗎?」邊說邊替對方稍微整理出擺放的空間來,包含把所有被放進來的飲料擺放整齊。此刻的雷蒙德像極了捧著想買的玩具跑回來找家長的孩子。
「是不是還要買一些吃的給潘尼他她?」
「啊!又是這個!這個很苦啦!」弗蘭特看著那盒雪糕發出小小抱怨,雷蒙德則毫不留情回嘴「大人的口味小孩才不懂」。
「什麼!我才不是小孩!我是兔子星人、唔?小扇貝跟小蜘蛛?除了餐酒館的牛排、牛肉三明治跟煎干貝你還有想額外在在這買什麼給她們嗎?雪糕?」長者遲遲才回應那個話題,雪白腦袋微微歪著。
「還是你想去那邊弄調酒給她們!」異色眼眸頓時又被興奮點亮,被揹起的雙腳愉快晃了晃。
「買雪糕不如買高蛋白粉給她算了。」一旁雙手抱胸的男人懶懶插嘴吐嘈。
帕西則還在一旁看有什麼果汁可以拿。
「……好像不錯耶,高蛋白粉。」雖然不清楚她們有沒有直接喝高蛋白的習慣,不過作為有意義的下午茶,他不覺得這是個壞主意。
不過帕西好像還在挑選想買的東西,他不介意在原地多等一會再出發去尋找。
隱約意識到要轉移陣地,帕西最後拿了罐椰子汁擺進購物車裡,接著再無其他動作,等著眾人一同移動。
「那個東西才不是地球食物!」弗蘭特微弱發出抗議,「那個很難喝!」
「明明是兔子外星人懂什麼地球食物!」雷蒙德再度反駁,兩人總是小孩般地拌嘴個沒完。
「所以黑色鱷魚外星人才可以每天早上喝那個不是食物的東西!」長者話一說完,雷蒙德便撲過去用雙手擠壓搓揉對方的臉抗議。
「嗚啊!救命啊地球外交大使!」長者徒勞無功抓著年輕人有力的臂膀,一點也掙不脫。
帕西則是拿出小冊子寫字。
「哈哈哈……你覺得他國外交我該干涉嗎?」他看了一眼帕西,彷彿在詢問第三者會怎麼做。看來他們這樣的互動應該是常態,畢竟帕西看似習以為常,吵吵鬧鬧的也不是什麼壞事。
棕眸青年頗有深意朝瑪爾望了一眼,嘴邊泛起一抹神秘微笑,他翻面又多寫了幾行字,這才遞給瑪爾看。
『既然是宇宙級的外交事件,地球大使最好自己好好思考要不要介入比較好,弄不好可能會上升成星球與星球的戰爭級別。』
『作為兔子星球的人,我當然會希望友邦伸出援手,但若害怕鱷魚星人報復而選擇觀望,這裡也不是不能理解這樣的做法。』落落長的文字正經闡述自身立場,並未無腦慫恿人參戰。
他把小冊子又拿回去,動筆補上一句再度展示筆談內容。
『不過無論地球外交大使選擇為何,我想他們都還是愛您。』
「……謝謝兔子星人給予的外交參謀建議。」他忍不住噗哧一笑後,掃盡了心中的疑惑,鬆開抓著推車的手,直直走向吵鬧的兩人之間。
「那你們知道蛋白粉調酒嗎?」
「調酒可以讓那個難喝的東西變好喝嗎?」弗蘭特一臉驚奇,被擠得扭曲的臉龐坦然彰顯無知。
「都有高蛋白點心了,調酒我覺得也是可行的吧。」雷蒙德看起來淡定許多,他很好被轉移注意力,於是鬆開推擠兔子星人雙頰的大掌。
帕西無聲出示在外交建議前寫的一串文字。
『雖然或許具有他們都吃過的高度可能性,不過我認為買點高蛋白點心給潘尼小姐也不錯,不用趕著吃完,想吃的時候隨時補充也好。』
「對啊,要是看到高蛋白餅乾也挺適合的……有看到的話就給他們當驚喜?」他轉頭瞄了一眼無聲發言的字跡,笑著聳了聳肩。
「然後,調酒可以調出截然不同的味道跟層次,所以確實說不定能讓難喝的東西變好喝……總之,我想說的是,說不定我們根本不用擔心,潘尼她們接觸高蛋白食物的日子比我們還長,不管給他們什麼,他們總會有辦法的。」
「嘻嘻,我相信地球外交大使一定能改變難喝臭臭粉的命運……那麼今天晚上是點心大賽?還是調酒之夜?還是兩個都要?」弗蘭特試著想像高蛋白調酒與點心大賽,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喜孜孜微笑。
關於瑪爾後頭提到的高蛋白話題,帕西只是認同點點頭。
「……什麼難喝臭臭粉,我投兩個都要。」悶聲抱怨夾雜投票,雷蒙德回頭望了一眼剛剛才穿過的零食區。
「欸……我覺得只要回到家還不累都可以……就算累了也可以改天,看心情決定就好。」聖伯納吞吞吐吐的跟著表達了自己隨性的想法,一邊等待其他人做決定。
「好!那我們走自由自在路線,就算天天調酒之夜也開心就好!」兔子星人擺出滿臉正經說著,一手推了推被擠歪的白框眼鏡。
「零食買了、果汁買了……唔,我想不到還要買什麼了……」扳著指頭一一細數後,弗蘭特懶洋洋抱著黑色先生,下顎枕在漆黑肩頭上發楞。
雪糕冰品區後是肉品、生鮮蔬果與賣場熟食區。許多顧客聚集在此,高舉手裡搶到的剛出爐烤雞肉食或剛做好的大份量鮭魚壽司。
「我去搶個烤雞哦!阿酒要一起去人擠人嗎?」雷蒙德仍記得晚餐的打算,正打算衝入人群殺出重圍搶隻烤雞回來前,他偏頭問一旁的高個子。
「哦!路上小心!」弗蘭特舉手行了軍禮,增添幾分悲壯而逗趣的氛圍。
「……啊、好,我幫忙吧。」這時候高個子不知道算是優勢還是劣勢,他有時候會好奇如果自己是身形嬌小的人的話是否會比現在更靈敏一些,即便他已經算是夠靈敏了。
加快步伐跟上雷蒙德,人潮並不阻礙他的視野,不過要鑽到前面似乎需要一點時間。
「各自挑戰,然後待會回報戰績嗎?還是你有什麼戰術可以分享的?」阿酒偏頭發問,斜眼看著雷蒙德的側臉。
「哈?各自挑戰?好啊,反正你想吃的都先拿起來,要是猶豫就會被人拿走的喔!」遠處擠到最前端正有一男一女因為同時抓到一盒煙燻豬肋排而起爭執,兩人都互不相讓,一旁看起來很厭世的賣場員工只是安靜舉著下次出爐時間的牌子,沒打算介入紛爭。
「我沒有什麼戰術啦,我一向是暴力破解派的……你只要小心點不要撞到人還是摸到人胸部屁股被人家告性騷擾就好。」說著,雷蒙德笑得很痞,伸手拍了拍高個子一把後朝人潮擠進。
「……感謝您的忠告──」雖然忠告的點很令人匪夷所思,開始著眼試圖尋找人潮的突破口。
距離下次出爐只剩下幾分鐘,架上上一波現烤熱時還在千萬隻手的搶購之下逐漸減少。看似再晚個30秒就得乖乖等待,阿酒深吸了一口氣,默默上前,鑽了縫隙伸長手,試圖抓取距離自己最近的熟食包裝袋──
抓到
紅 烤全雞
藍 蜜汁烤雞腿
綠 烤肋排
黑 什麼都沒搶到
偷骰子跟著抓
紅 烤全雞
藍 蜜汁烤雞腿
綠 鮭魚壽司
黑 什麼都沒搶到
烤全雞看似就在眼前,他卻抓空了,一名大媽氣勢磅礡一把攫住封袋邊緣扯出萬手間的空隙,她如冠軍獎盃高舉著最後一袋烤全雞,肅穆面龐打從心底透出無比驕傲。
雷蒙德在失手那瞬改拿了一旁的烤雞腿,接著死抱著蜜汁雞腿退出搶食搖滾區重新考量下個目標。賣場人員仍是張著死魚眼,面無表情舉牌,向瘋狂的群眾展示下次出爐時間。
隔壁攤位的賣場人員負責推銷著大包裝的清雞胸肉,他在簡易的售物單位上以卡式爐煎著肉,切成小塊灑上薄鹽讓客人試吃,許多空手而歸的客人默默聚集在對方身邊吃免費雞肉。
「啊!我沒搶到最後一袋烤雞!」雷蒙德鑽到阿酒身邊,在一片嘈雜人聲裡扯開嗓門懊惱說著,他順手取了兩個裝著肉塊的小紙杯與竹籤,分了一個給阿酒。
「失策,我也沒搶到。」阿酒伸手接過了對方地來的試吃紙杯,提起封裝著豬肋排的袋包裝展示:「不過光是這樣似乎也夠吃了?在買點烤蔬菜或試看看現場有沒有買回去配著吃的東西。」
杯子裡的雞肉切得一口恰好,他把提袋掛在手腕上,拿起竹籤將試吃品塞入嘴中。鮮嫩的肉質跟清淡開胃的調味,每次遇到現場試吃都不知道該說是負責煮的人厲害還是原物料本來就挺不錯。
「嗯……好吧,我記得那邊有沙拉、欸?這個好好吃喔,要不要也買雞肉回去煎算了?」思索晚餐份量問題之際,他往嘴裡塞了烹飪好的雞肉塊,一面做出腦波弱的發言。
雷蒙德伸手指了指一旁生冷食品的冷藏櫃,那邊擺著各式沙拉與壽司,隔壁額外劃出一區蛋糕甜點的區塊。那邊人氣也不減,幾乎人手一盒壽司或草莓蛋糕。
遠處的弗蘭特與帕西則是無聲討論著,四手優雅而迅速翻動比劃。他們手裡有三款高蛋白點心,兩人正討論食品成分與蛋白質成分攝取CP值的認真話題。
「好像也可以買回去當隔天料理……反正這個可以放,買吧?」說著他順著指尖朝沙拉壽司區看去,伸手拿起一盤看起來比早餐少點份量的沙拉盒,以及一盒完整的條狀玉子燒。
「要不要把他們叫過來看一下這裡有沒有想吃的?」他轉頭向雷蒙德發問。
「哦,好啊,買吧買吧!」雷蒙德則是拿起與蔬菜無關的20入鮭魚壽司,理所當然放進懷裡,若是問他,搞不好還會理直氣壯回答「鮭魚也是一種蔬菜」這樣的謬論。
「……那我把他們帶過來吧。」嘴邊噙著一抹壞心眼的笑,遠處的黑色先生們則離開影子般跟隨的狀態做出其他動作。
揹著弗蘭特的黑色人型朝他們奔跑,上頭手語比一半的長者一臉茫然被帶走,另一隻黑色先生則是一把抱起帕西,當街擄人般把兩人都帶來面前,剩餘兩隻黑色先生則是推著手推車抓著拐杖悠悠哉哉散步過來。
「哇!怎麼了?你們迷路了嗎?」以為兩人在人潮中走丟而回不來所以這樣強行帶人過來,弗蘭特大驚小怪這般問著。
「沒……要不要看有沒有想吃的壽司?」阿酒笑了幾聲,隨後替被帶過來的兩人補充著問句:「然後我們沒搶到烤雞,不過還有雞腿、肋排跟雞胸肉。」
邊說,他把剛才挑好的食物通通塞進籃子裡。此刻的推車成了一座小山,頂端全是食物。他向雷蒙德伸手,無聲詢問要不要替他將鮭魚壽司也疊進車裡。
雷蒙德直直遞出壽司讓人接過,沒有跟人客氣的意思。
「好!我想吃沙拉!」弗蘭特伸手指向一旁盒裝的大份量鳳梨鮮蝦沙拉,喊出與壽司無關的品項。
「然後有雞腿跟肋排已經很棒了!真的辛苦你們了!」深知在擁擠人潮搶奪食物的辛勞,他伸手拍了拍藍眼的大孩子安慰。
「兔子星人們剛剛在挑選高蛋白點心!選到一半就被帶過來了所以全部都買吧,我覺得他們看起來都很好吃。」尚未得出結論的討論以過於直接的方式終結。
長者伸手指指購物車裡新添的三項點心,高蛋白的伯爵茶口味巧克力、添加蔓越莓的大豆蛋白雜糧棒與燕麥威化餅乾。
「這樣東西應該算是買齊了?」撇除找不到的刮鬍刀,光是想到這麼多東西如果沒有雷蒙德的話,他們搬運起來應該會挺辛苦的。他拿起長者所指的鮮蝦沙拉,心想這個份量可能夠吃到明天中午。
「嗯嗯!我這邊都好了!感覺可以結帳去買牛排給小扇貝他們了!」長者扶好貝雷帽抬頭張望,看向結帳處的長長人龍。
「我也好了,走吧。」負責擔任苦力的人推著購物車向前,乖乖排入長長的隊伍裡。
「……你們要不要先去車上坐著等?感覺還要站一段時間。」亮綠眼眸直白掃向長者與阿酒,「搬東西跟結帳交給我跟帕西,你們回車上坐著吧,比較舒服。」帕西微笑點點頭,一手拿好長夾與小冊子。
『結帳處外面有一些店家,也可以先去逛逛。』帕西寫著。呆站著等實在太折騰人,拿這些時間去做點別的事情也好,這部分兩人想法一致。
「喔……好,那就、交給你們了。」看著自動將結帳工作分配好的兩人,他愣愣的點頭,決定就如他們所說的,先帶著弗蘭特在外面等待。
「走吧,弗蘭特,我們去外面休息一下……如果要回車上休息是不是需要車子的遙控器?」他反過來發問,以免真的要直接窩在車上。
在瑪爾點點頭同意後,帕西便從口袋掏出車鑰匙交給人,低頭又寫起字。
『若要回車上也可以先開著冷氣等🐰』畫了一隻小兔子在末端,青年微笑朝人展示話語。
他們此時隨排隊人潮前進了小小一步,但收銀台仍遙不可及,他們連結帳人員的身影都看不太見。
揹著長輩的黑色先生脫離一旁整齊劃一的黑色戰隊,默默跟到阿酒身旁。
「嗚,麻煩你們了……地球大使想去晃晃嗎?還是想回車上休息?」離開前,他伸手摸摸雷雷與帕西的腦袋瓜。
車上休息
晃晃
比起回車上休息,他更傾向到處看看。不過考量到長者的體力,他沒打算表現出自身的喜好。
「總之先出去,看看有沒有有興趣的東西再決定?」他提著遙控器笑道,視線四處尋找起附近哪邊可以跨過結帳區離開到外面去。
「好哇!出發出發!」像是迫不及待出遊的小學生高喊,弗蘭特開心指揮著黑色先生向前。
除了揹著人的黑色人型之外,另外三隻通通跟上。比起協助搬運商品,護衛長者安全才是雷蒙德的主要考量。
結帳櫃台兩側有著未購物出口讓人通行,一行人走到距離較近的離開賣場,外頭有整排的商店街朝他們展開。畫出波狀圓弧的淺金飾帶妝點整條商店街,波頂綴著人造花圍繞的暖黃燈盞,替周遭增添一股活力。挑高天花板上掛著水晶吊燈,璀璨光亮點點閃爍。
「我們好像還可以先去莎樂美點餐嗎?總之一邊慢慢逛過去吧!」他這才想到他們還有別的事情可以幫忙,拍了拍黑色先生肩頭讓人放下他。弗蘭特一把拉住大孩子的手,和人牽手逛街去。
「嗯,好。」其實這輩子他沒去過莎樂美,單純聞其名或大略知道是在賣些什麼,不過那聽起來應該是弗蘭特他們熟悉的餐廳,這樣就好。
他伸直手臂讓人牽著走,一路上經過那些平常不怎麼行經的店鋪,他只是默默地看著,假人體模型上的服飾、大衣、或是他看了一眼就打算規避的內衣。
「……啊、這裡居然有拼圖店——」平靜中驚呼微弱,他看著寫著雷諾瓦字樣的橫字招牌。
「你知道莎樂美在什麼位置嗎?」他認為應該先去點好食物,再趁著空檔去看看。
「在前面那邊!」長者自黑色先生手裡接過鳥身拐杖拄著,他提起拐杖以鳥喙點出方向。
莎樂美正位於拼圖店斜斜對面,過於低調的黑胡桃木招牌令人難以一眼分辨店名,即使光看招牌也難以辨識販賣品項,但若靠近店面,便會被裡頭傳出的淡淡食物香氣吸引。
「想要的話,我們可以買很多拼圖回去玩!」不知道大孩子的打算,弗蘭特似乎就要直直轉入旁邊的拼圖店。
「先等一下……我們先去點餐,何況不知道會等多久。」他伸手抓緊差點衝進去拼圖店的弗蘭特,要人暫時停下腳步。
他可不想讓他獨自行動,即使身旁有三個護衛巨人,可以的話他並不想增加遠處雷蒙德的負擔。
「點好餐再過來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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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好呀!」乖乖讓人拉回商店街中央,伴隨拐杖叩地聲響,他們來到莎樂美門口,在長者試圖推門前,裡頭服務生替他們拉開門。
「歡迎路西亞諾大導演,今天要內用還是外帶呢?」黑髮的侍者微微欠身歡迎兩人,領著他們入內。
「外帶,謝謝你。」長者朝人有禮微笑,手裡頓時多出服務生遞來的菜單。黑髮侍者同樣把菜單遞給一旁的綠髮青年,領人坐在門旁等候的空椅上,「那麼稍坐一下慢慢看要點什麼哦!」
他轉身倒了兩杯檸檬水給他們,帶著和善微笑轉身回去忙。
「你想吃什麼?這家的什麼都好好吃!帕西喜歡手工薯泥、雷雷喜歡炸魚……牛排、牛肉三明治、干貝!」默念自己等等要點的菜色,一面翻動菜單。
好像是熟客,從服務生的談話中他可以感受得出來。跟隨引領走到座位,他端起對方倒好的檸檬水杯,一同翻開了服務生給予的菜單。
「都好耶……你們點什麼我就吃什麼吧,反正已經買一些熱食了──這裡有賣羊排嗎?」姑且問了一下自己有興趣的排餐,不過即便沒有也無傷大雅,他邊問,邊自行翻動的菜單裡有沒有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
「嗚……沒有羊排,不過他們的櫻桃鴨胸和威靈頓牛排也很不賴哦!」長者翻到排餐介紹的區塊,向人展示提及的食物圖片。
令人食指大動豐美油光點綴鴨胸,濃稠的深紅醬汁優雅淋灑於盤上。威靈頓牛排則是自帶美麗血色漸層切面,兩個排餐周遭都綴著色彩鮮豔的時蔬,豐富了整個擺盤畫面。
「松露薯條和每天限量的蛋糕也很好吃喔!主廚會看心情做今日甜點……上次是好好吃的熔岩巧克力蛋糕。」長者喜孜孜繼續向人介紹餐點。
那些令人食指大動的照片並未讓他感受到強烈的慾望,他認真的考量到推車中已經購買的食物,反覆翻閱並沉默良久。
「……那就薯條吧,其他的……我相信目前食物的份量已經足夠了。」他闔上菜單,戰戰兢兢的提出了份量偏小的餐點,貌似不想做出浪費食物的選擇。
「今日甜點的話隨意,我也好奇每次會是什麼,但我一個人可能沒辦法解決一整份甜點。」
「那我點兩份甜點,我們四個人分!」弗蘭特伸手按下服務鈴,同一位黑髮服務生無聲走向他們。
「大導演今天想吃什麼呢?」唇角掛著悠哉笑容的服務生手執小簿子,準備記錄今日點餐菜色。
「戰斧牛排、牛肉三明治、煎干貝、炸魚條一份,然後,手工薯泥、今日甜點和松露薯條兩份謝謝!」倒是完全不擔心吃不完,弗蘭特飛快唸出菜名。
「沒問題。」服務生的筆在紙面飛舞一陣,跟著快速的語速記下所有餐點,「這邊先幫您結帳哦,今天也是刷卡嗎?」他移步向門邊的結帳區域,長者也默默起身走過去。
弗蘭特點點頭,從大口袋深處掏出長夾,拉開拉鍊拿取信用卡交給人。服務生動作俐落操作收銀台,撕下單據交由對方簽名。
「好囉,餐點現作,要請你們稍等一下囉,出去晃晃再回來也可以。」笑盈盈的服務生向兩人微微欠身。
「往拼圖出發 ──嗎?」長者歪頭回望瑪爾。
「嗯。」起身後他伸手扶著老人家的背,待人站穩,順著拼圖專賣店移動。
七彩繽紛的色塊擺滿整個牆面,中間擺滿了展示無數個平面與立體拼圖的展示櫃,店家的地面被擺滿了拼圖的盒子,深處大桌上捲著拼圖專用的墊毯,整個空間被暖光照亮,包含櫃檯裡低著頭不知道在專注什麼的圓框眼鏡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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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沐浴暖黃燈盞下,舉足漫步於溫馨空間。平面拼圖固然圖案美麗,但那些立體的拼圖更吸引弗蘭特目光,他睜大好奇的眼,細看那些小巧精緻的建物。
有佔地廣大的魔法校園,連路樹和走廊步道瓦片等細節都仔細呈現,鐘樓尖塔上有渡鴉身影。除了建物類外,還有老電影中的宇宙航艦類,精細的薄薄金屬零件組成以一個支點懸空的模型。
忘我盯著立體拼圖好一會兒後,弗蘭特默默回頭找尋瑪爾的身影,想看看對方逛去哪裡了,對哪種類型的拼圖感到興趣。
四隻黑色先生如影追隨長者,在他回頭時,默契十足以奇怪姿勢閃至視線死角,努力不遮擋視線。
阿酒正看著一個全黑的拼圖發呆,目不轉睛的盯著這看似拼完需要花很多時間的千片拼圖,遲遲沒有轉移到其他目標去。
裡頭沒有半點其他色調,但對他來說,拼圖本來有一半就是用來挑戰的。
他默默站到瑪爾身後,隨著大孩子呆呆視線一同盯著全黑的千片拼圖,沉默短暫延續了片刻。
「……這個雖然沒有太多顏色,不過看起來好有趣。」弗蘭特聲音自瑪爾身後響起,打破這片沉寂。
「買回去玩嗎?」淺色腦袋此時湊到手臂邊,異色眼瞳彎出盈盈笑意朝著人。
「嗯,我也這麼覺得。」手順著目不轉睛的視線搭上了黑色拼圖的盒面,盒邊寫著拼圖的名字「暗黑地獄」。
包裝上的圖像一覽盡是全黑,沒有任何深淺變化。他一手拿起盒身不小的拼圖,繼續往旁邊的區域繞。
「感覺很有挑戰性。」他邊說邊緩緩繞過了名畫區,五百片、一千片、兩千片——巨大的畫作若拼完宛如一張莊嚴的壁畫。
「記得小時候,我爸最喜歡在有空的時候拼拼圖消遣了,雖然他一組拼圖都得拼好幾個月才能拼完……因為他根本沒有空閒的時間。」他邊笑邊說道,腳步緩慢,但沒有停下來。
「啊,原來如此!」他點點雪白的腦袋,意外得以一窺過去溫馨家庭的小片段,一股感傷湧上。
「……我好想宇宙先生。」他低聲說,隨即又打起精神抬起頭,「說到宇宙先生,你應該來看看這個……」
他伸手指向立體拼圖區,指尖盡頭是一艘艘精緻的宇宙船艦,「那邊有蓋列加利亞搭來主星的太空船立體拼圖,好懷念哦!你會想買一組嗎?」
太空船不大,能輕易納入雙掌間,帶金屬光澤的銀白船身如貝殼,整體線條優雅,細節精緻。比起靠龐大數量累積困難度,更考驗雙手靈巧程度。
「好啊,弄一個小的放在房間桌上也可以。」他茫然尾隨,見到熟悉的飛船時難免表出心中的欣喜,雙眼發光,一手拿起了第二副模型拼圖組。
「我去結帳,弗蘭特還有看到什麼有興趣拚的嗎?」
「我也想要宇宙先生的船!請拿兩組!要是可以的話想掛在天花板上!」他想像著蓋列加利亞的船彷彿飛行在空中探險的模樣,很愉快地笑開臉。
「我等等再給你錢!」盯著檯面上黑底白字的價錢標示,仔細記下數字。
他回頭又看見了什麼,哇地小小喊出一聲,邁著緩慢步伐挪到另一櫃。
「這個!」他舉高一個小盒子,喜孜孜抱進懷裡,「我另外一部電影的廢棄太空孤島!」似乎是懶得掏錢,同樣任性地塞進大孩子手中。
「好。」他替人拿好了第二艘飛船跟廢棄的太空孤島,忍不住好奇發問道:「……你的電影跟拼圖商合作的時候你沒跟他們多要一個啊?」
他來到櫃檯,將四盒包裝放到櫃檯桌面。這時櫃檯裡的少女才被嚇到似的抖了一下,一邊慌張的用帳本將桌上拼一半的拼圖遮住。
「結結結結賬嗎?刷卡還是付現?」她慌亂的站直腰桿,抓著差點被她摔出去的條碼機掃過一盒盒條碼。
「……刷卡。」聖伯納故作毫無察覺,平靜的回答道。
「應該在倉庫某個角落吧!但我那時候太忙忘記拼了!這次我真的會拼、」話語隨少女慌忙的動作止下,他好奇湊到櫃台邊。
「妳在拼什麼呀?」他無法裝作沒看見,視線投向帳本下的秘密。
「啊……哈哈、」少女尷尬的笑了幾聲,望了眼臉上有著跟自己鏡框差不多大的老人家,露出兩排鐵製的牙齒矯正器。
藍色跟綠色的碎片從帳簿的一角洩露蹤跡,看起來是樹林山河的圖像畫拼圖,對此,她指著擺在右側高處的盒子,讓發問者可以直接看見拼圖的全貌。
「50片的小拼圖……請問要統編嗎?」回答歸回答,她把話題扯回結帳上,隨著阿酒回答了不用,她一邊從一旁手忙腳亂的抽出了一個大紙袋試圖將所有拼圖裝進去,一手抽起機器吐出來的發票。
弗蘭特見狀也不多嘴什麼,伸手默默勾好大孩子其中一邊手,四根白色指頭自臂彎縫隙鑽出,使轉彎處的衣袖添上更多皺褶。
「……我們趕快撤離讓拼圖愛好者好好玩拼圖好了。」他墊起腳尖,朝瑪爾說著悄悄話,決定不打擾對方上班閒暇之餘的活動。
「……好。」阿酒見狀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點點頭,接過對方遞回來的信用卡,將包裝好的拼圖提袋提起。體積不小,但多半是那盒千片拼圖所致。
「謝謝光臨……」故櫃台的少女靦腆笑著送客,戰戰兢兢的等待他們離開店面再坐下來。
雖說要趕快撤離,但長者也走不快,篤篤拄著拐杖緩慢踏出拼圖店。
「不知道牛排好了沒?」與遲緩動作相對的是高昂輕快的活潑語調,他滿心期待大餐準備好,期待替那群老友送餐帶來的滿足感,期待回家和親愛的家人們一同享用美食。
「要和兔子星人一起去店外看一下,進行秘密偵查任務嗎?」他以刻意嚴肅的口吻說著,神神祕祕壓低了語調。
他把拐杖交給旁邊的黑色先生,以空出的一隻手圈出圓,假裝望遠鏡般,在拼圖店外遠遠窺伺根本還看不清內部的餐廳。
事實上若餐點準備完成,餐廳會撥手機給弗蘭特,或許根本不需要執行這樣的「偵查行動」。
「我隨機應變。」聖伯納輕輕笑了笑,年紀大一點之後不像以前那麼天真浪漫,在知情的聖伯納眼中,他實際上變得不太擅長演繹這類架空的事物。他謹慎的扶助只剩一手勾著他的長者,時不時擔心著對方的腳步。
縱使行為老是魯莽冒失,彷彿行事未經深思熟慮的衝動小伙子,但他大多很認真走路,小心謹慎於無形,盡力不讓陪伴身邊的孩子們擔心。他在其中尋得一個絕妙的平衡,不過分流露那份小心翼翼卻又同時保有一份輕盈自在。
「好的!那兔子星人的晚餐偵查任務開始!」話語方落,弗蘭特左眼閃爍藍光,整個空間霎時有股力場迅速張開,刷上一層淡藍色濾鏡,所有人事物都淺淺覆蓋一層藍。
「宇宙任務第2858694940號!目前兔子星人使用了透明射線使地球人看不到我與地球外交大使……啊!忘記黑黑先生了!」他刻意壓低聲音,擺出嚴肅的表情,彷彿正向母艦認真匯報任務進度,途中頓時因自己的失誤哇地喊出聲,一度營造出緊張感的氣氛頓時轉為滑稽。
「現在商場裡的地球人看不到我和地球大使喔,走路要小心閃開他們,不然他們會裝上看不見的空氣……」他才剛說完,一名灰藍頭髮的小男孩便從一旁的店裡衝出,冒失地朝
(P弗蘭特I酒)跑過來。
衝撞力道
速度
+10
「那黑——」
說時遲那時快,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轉頭看向力道的衝擊點,一股強勁的力道撞得他差地站不住腳,一腳退了一大步弓箭,為了讓自己站好避免牽連到身旁行動不便者。
他這才能好好看清自己視線之下的孩子,一邊很想發問關於黑色先生看不看得到我們。
在兩人身影憑空消失之際,黑色人型們嚇了一大跳,而在小男孩撞上阿酒後,似乎藉此推出了兩人所在位置。在旁人眼中,一隻黑色大掌似乎抓住了空氣柱,但其實是默默抓住了阿酒另一隻臂膀。
那一瞬的慌忙舉動無疑解答了阿酒未道出口的疑惑。
「哇!這裡有牆!」灰藍髮絲的男孩驚愕睜著橙色大眼,伸出雙手想再摸摸看眼前有沒有牆。
伸手速度
-5
黑色先生的掌勁傳來,他意識到灰藍髮的小男孩正打算再次伸手確認透明牆壁的存在,於是他迅速地閃躲了過去,為此他貼靠在黑色先生身上,一邊還得注意弗蘭特不會被發現。
「那個、要先躲遠……呃、我是說,戰術性撤退嗎?」他發問,看向一旁的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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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的黑色先生很快鎖定了長者位置,小心翼翼圍成扇形環繞看不見的嬌小身軀。
「哇!哈哈!好!總之先遠離幼年的地球人!然後、等一下喔!馬上讓你們一起執行偵查任務!」後半句他朝著黑色先生們說。
意外事故多少牽動到自身,但都無傷大雅,突如其來的事件使任務多了幾分刺激感,大家都慌亂的模樣使弗蘭特嘻嘻笑不停。
高大的黑色人型們一瞬間在賣場消失了。男孩愣了一下,接著嚇得爆出尖叫,一面飛快奔離現場,嘴裡不斷驚慌喊著「透明人」幾字。
「嗚……嚇到小孩了,希望母星不會因此懲罰我……」他委屈繞著手指,打算繼續往餐廳前行。
此時一串飛碟飛行的怪異音效自長者口袋深處悶響,弗蘭特「啊」地一聲,拿出小小的翻蓋手機。
打來的人
餐廳P帕西I
「啊!是帕西他們連絡了!」他興高采烈和瑪爾說著,一面向人展示來電顯示。
「我開擴音哦!這樣你也聽得到、喂?你們成功交易到地球物資了嗎?」
「不,要,突,然,變,不,見,啦!」另一端傳來雷蒙德氣呼呼的咆哮,「然後我們結帳完了,馬上過去。」他無情掛斷電話。
「唔……雷雷真的好愛生氣,偵查任務、嗯……」他抬頭望著瑪爾,「地球外交大使覺得該繼續執行偵查任務還是先原地待命等大家會合呢?」
「嗯……既然他們好了,那我們就乖乖等吧。」苦笑一番,感受到弗蘭特身邊的人是多麼照顧他,像是一起被訓話了似的,打算在會合之前不要輕舉妄動,低頭跟矮一截的人對望。
他只是想確保事情不會出太多差錯。
老大不小的兔子星人這回乖巧點頭,沒敢再替這些小伙子添麻煩。閃爍星光的藍眼暗下,周遭景物恢復正常色調,超能力無聲解除。
過了十幾秒,推著購物車的帕西遠遠便闖入他們視野,只見雷蒙德突兀擠在購物車裡抱著那些結帳好的物品,擺著一張臭臉。若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額角有顆腫包。
或許是一瞬找不到弗蘭特很著急,他再度喪失意識撞到了什麼。高大精壯的身形塞在購物車裡顯得很滑稽,但兩條大長腿掛在外頭的人或許要等周遭山一般的商品清空才能爬起身。
「嗚……對不、」
「喔?你們買了什麼啊?」亮綠眼瞳眨了眨,盯著高個子提的袋子,明顯的方形輪廓不像是晚餐的模樣。強勢打斷弗蘭特的道歉,他隨性擺擺手,要人別和自己道歉。
看著雷蒙德頭上的腫包,酒愣了幾秒,正想指著對方的額頭,又被對方的反問給打斷了思緒。
「拼圖,小模型。」他把提袋高舉在腰前,解釋這袋購物袋中的內容物:「你們平常會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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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我不會,我沒有那種高雅的愛好。」雷蒙德斜斜笑開嘴,痞子般笑得隨興,儘管話語裡是有那麼點不討喜的部分。
「他們倆個都會,你們可以三個人一起玩拼圖……怎麼只有拼圖,飯還沒好嗎?」比較在意吃食的黑髮男人在物品堆裡努力伸長脖子,試圖看看阿酒另外一隻手有沒有提著餐廳的袋子。
弗蘭特默默又拉住帕西,和人在一旁以手快速交談,面帶微笑的青年與之一同使手優雅翻飛。好像依稀可以看出來帕西正和弗蘭特說明剛剛發生的事。
「餐在等……拿到就可以回車上了──啊、帕西,還你。」言及此,阿酒從大衣口袋裡撈出了沒派上用場的車遙控器跟鑰匙,走到正在與弗蘭特對談的人身旁,打算等兩人的對談告一段若之後再把車鑰匙舉至帕西面前。
「需要幫你從推車裡拉出來嗎?雷蒙德。」他又回頭關心了一下此刻姿勢有些引人注目的人,一旁購物路過的人也忍不住在對方身上留意了幾眼。
溫潤棕眸與異色眼瞳轉向瑪爾,兩雙手都停下交談,帕西與弗蘭特過於一致的反應看起來有那麼些逗趣。帕西微笑點點頭,從黑色手套中接過車鑰匙。一旁關心話語方落,雷蒙德便出聲回應。
「要拉我出來可是意味著你要一個人把所有東西都抱在手上,還要再長出一隻手拉我才有可能……你這個皮包骨就算了吧,你要是怎麼樣我可會被兔子星人壓縮做成太空垃圾的啊?」不怎麼領情的人出言不遜之外,多添了一分科幻怪設定。
「呵呵……好吧,我沒辦法多長出一隻手。」他笑著說,此時弗蘭特的手機響起看來餐點比預想的還要早完成了。
「我去拿就好了,拿好就可以回車上了?」說著,他試圖安穩的將拼圖的袋子疊在雷蒙德身上後,便邁步朝餐酒館的門口移動。
雷蒙德嘖了一聲,乖乖扶好堆在身上的拼圖與模型,「去吧去吧,我想回家宅了。」
剛因手機響起而慌張的長者因瑪爾移動的身影冷靜下來。
「喂?嗯!好!我知道了謝謝……瑪爾過去拿了!」弗蘭特朝電話另一端的服務生說。
瑪爾走至門口時,能看見同一位黑髮服務生安靜在門口旁提著裝滿食物的大袋子等待。在人推門前,他主動拉開門,向人微微欠身。
「您是和路西亞諾大導演一起的瑪爾先生對嗎?」他舉著大袋子要交過去,手在空中停頓片刻,「和您確認一次餐點,一份戰斧牛排、牛肉三明治、煎干貝、炸魚條……然後手工薯泥、松露薯條和今日甜點各兩份,這樣對嗎?」
黑髮金眼的服務生詠唱咒語般高速唸出點單,一手比向每份包裝好的食物,看起來大同小異的包裝,他卻能精準分辨所有餐點。
「嗯,沒錯。」心中附誦著對方確認餐點,高個子點了點頭,伸手接過服務人員遞來的餐點,一點也沒被對方如高速詠唱般的語速嚇到:「謝謝您。」
他拎著食物回到了眾人身邊,無聲提起袋子宣告可以回車上了。
「謝謝光臨。」服務生笑著替滿手食物的人開門,微笑目送對方遠去。
「走吧!帕西推我!」被商品掩埋的人懶洋洋朝帕西招手,青年微笑推著購物車,大家一同前進,朝出口走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迅速走回休旅車旁邊,上開的後車蓋大大敞開,隨著商品一件件挪進入車內,雷蒙德終於得以從購物車爬出。
「我去還手推車,你們先上車吹冷氣吧!」雷蒙德懶洋洋揮手,與之同時,帕西坐進駕駛座發動車上的空調。
「嗯……」弗蘭特沉吟,認真思考要不要坐副駕駛座這件事。
「怎麼了?」聖伯納微微彎腰看了眼沉思的人,伸向後座車門的手停了下來:「有東西忘了嗎?」
「我在慎重思考要不要坐副駕駛座。」
大導演滿臉較真,以彷彿要打官司的凝重神情思考著雞毛蒜皮的事,「還是讓黑色先生坐呢,我們可以三個都擠在中間那排……」
他抬首迎上那對溫潤藍眼。
「……可以啊,三個坐一起。」
其實無所謂,不過對方都提出來了,他只要順著別人的思維去移動就好。瑪隆尼爾斯拉開後座車門,心想最矮小的人應該坐在正中央避免擋住後照鏡,便逕自先上了車,坐在駕駛座的後方。
長者喜孜孜把自己塞進中間,或許沒聽進兩人打算的黑色先生接著上車,塞在弗蘭特右側補進空缺,惹得他哇哇大叫起來。
「啊啊啊!不可以!那是雷雷的位置!黑色先生請你去坐前面!」兩手用力推著黑色人型,但無奈使上兩手都推不動。
但黑色先生好像終於開始聽進人話,以與平時木訥跟隨的僵硬動作不同,迅速轉向的腦袋瓜平順無比,他聽了一陣之後終於默默起身換去前座。
過不一會兒,雷蒙德頂著與方才同樣的腫包懶洋洋回來,擠進中間那排,全員入座後,車輛緩緩駛出,帶著補給食糧朝小扇貝他們前進。
「……等等就可以回家吃飯了。」恨不得天天宅在家的雷蒙德此刻看上去倒是挺高興的,一手扶著外出意外造成的腫包。
聽著急迫歸宅的發言,酒首先是笑了笑,隨後收起了笑容,若有所思的望著原處。
他想不起來自己曾經每每期待歸去的何處,也想不起那樣的心情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不是那棟孤獨的建築物,而是應該還有別處才對——
他漫不經心的往後座看去,回神思考著屆時衣服若擺上來後面的位置是否還塞不下。
「……話說雷蒙德的額頭需要處理一下嗎?」思緒跳躍至另一處,對於雷蒙德是否會放著小瘀青讓它自然好這點出了一問。
不知藍眼青年所思所憂,但只要旁邊有雷蒙德與弗蘭特存在,身周就會一如既往洋溢著鬧騰人聲。
後座的黑色先生們手裡傳著物品,一路傳至中間交進雷蒙德手裡。
「蛤?吃雪糕!」他動作粗暴拆開雪糕盒,抽出一支雪糕遞給最左側的阿酒,接著又拿了一支給坐中間的弗蘭特。
他自己也拆了支吃,大口咬下稍微融化有些偏軟的雪糕,直接咬去三分之一。偏苦咖啡香氣融合微甜牛奶滋味在嘴裡化開,雷蒙德貌似心情不錯地瞇起亮綠眼瞳。
「帕西要把車停旁邊嗎?不然等開到那邊雪糕都要融、」舉著遞向駕駛座的雪糕,黑髮男人話才說一半,無聲的青年便在等待車潮移動的短暫停滯間,接過雪糕拆開咬下。
不過五秒便只餘下一根冰棒棍,青年將棍子裝進空空袋子放到車上的小垃圾桶。綠燈亮起,前方車陣移動,他很剛好地搭上,順順向前行駛。
他自後照鏡朝黑髮男人淘氣眨起一邊眼,似乎要人不用煩惱自己。
「蛤……臭外星兔子。」嗆人完全遵循反射動作,雷蒙德盯著剩餘兩支,接著望向阿酒。
「你吃第二支嗎?」
「……嗚?」上一刻他才接下冰棒,拆了包裝,咬下第一口,連吞都還沒吞進去,鼓著嘴望向發問者的方向。
沉默延續,直到嘴裡的食物吞嚥完畢。恐怕會吃得慢,他想。盯著苦香微甜的雪糕沿邊融化,他重新抬頭越過中間看向最側邊。
「那你吃三支嗎?……還有,可以從後面幫我拿個剛剛買的杯子嗎?」
「哈哈,嫩欸。」不客氣嗆人一句,他默默拿著剩餘那盒雪糕,大口咬下第二口。。
坐在中間的弗蘭特很安靜,靜悄悄在併攏的雙腿上鋪好手帕這才小心翼翼拆開包裝。
「喔,杯子……隨便一個都可以嗎?」黑色先生窸窸窣窣一陣從後撈出一個高腳杯,遞給坐在前方的阿酒。
「要把雪糕泡在酒裡嗎?花式調酒?」好奇的黃綠眼瞳炯炯有神望向左側。在不知不覺裡,車輛默默加速,卻又無比平穩在馬路上奔馳。
「哪種都可以。」當下,他接過酒杯,隨後才大口咬了第二口。
「嗯……等剩下一兩口的時候再說。」他同時用杯子接在雪糕下方避免融化的汁水滴漏,靠著椅背緩慢進食:「你想要喝的話我等等也可以幫你弄一杯?」
喝酒提案道出,嘴裡叼雪糕的雷蒙德默默吞下最後一口,拆起一包新的,張嘴咬下前悶聲吐出回覆。
「不了……我在家才喝酒。」喝酒會影響他使用超能力的穩定程度,他一向只有毫無後顧之憂時才敢在外喝酒。
「雷雷想喝就喝喔!要是又顧慮我而不去我就、」嘴含雪糕的長者以含糊聲音加入話題,威脅中夾雜滑稽的吸吮聲響。
「我就對黑色鱷魚外星人的星球進行經濟制裁!」偏嚴肅的話語聽起來極其荒謬。
「哈……少臭美了臭兔子。」他一把將弗蘭特的白色貝雷帽往下拉,遮住那對異色眼瞳,惹得中間小心翼翼吃冰的人驚恐大叫。
「吼!臭鱷魚星人不喝的話,我喝!請問地球外交大使的雪糕特調一杯怎麼賣!」弗蘭特掙扎著把帽子挪回原位後,他一手拿錢包準備購買特調。
一如既往吵鬧的車內,駕駛快速切上捷徑,休旅車脫出擁擠車潮在小路上馳騁,妝點路途的綠意迅速閃逝。
「……很貴喔。話說弗蘭特喝酒沒關係?」他隨口開了句玩笑,後半段則是問另外兩個人確認弗蘭特是否可以喝酒這般對他而言很重要的確認事項,一邊咬住下一口俐落的齒痕,似乎完全不因冰棒的低溫減低進食速度。
「很貴的話接受刷卡嗎?我現在沒有這麼多現金……」認真打算付錢的人以同樣實際的口吻發問。
「如果你想彷彿嗑了迷幻藥般,處處看到奇怪幻影的話就沒關係吧。」一旁的雷蒙德無情爆料。
「不要亂說啦!我不會一杯就醉吧!」大導演瞪大眼反駁,「嗚……不過最後若是買不起地球大使的特調也沒辦法了。」情緒起伏貌似劇烈的人委屈巴巴,低頭再度咬了口雪糕。
此時的瑪爾仰頭摀著眼,嘴咬著冰棒咯咯笑了起來。須臾,手重新回到冰棒棍上,拎著半跟冰棒暫時擺進杯子裡。
「你聽過『免費的最貴』嗎?你們願意讓我借助我連感謝都來不及了……雷蒙德,可以再麻煩你幫弗蘭特拿一個小杯子嗎?」既然都可以開迷幻藥丸笑了,或許是不必擔心喝酒之後會不會對老人家有不好的影響。他騰出的手正等待著雷蒙德從後方拿來的杯子,懸空停留。
「用那種一口杯就好了,嘗嘗味道而已……帕西跟雷蒙德的份我之後再補。」
「借住只是小事啦,創造出厲害調酒才真的是無價之寶!謝謝地球外交大使!」他朝瑪爾真心訴說感激,喜孜孜笑彎眼。若是樂器行老闆在此,大概能聞見濃郁花香氣味。
此時後座的黑色先生正巧將一口杯遞送至阿酒空空舉著的手裡。
「待會兒外送牛排再去附近的百貨公司看看有沒有地球大使喜歡的刮鬍刀嗎?」弗蘭特一邊問著接下來的行程,一邊朝瑪爾方向靠攏,睜大好奇的眼等待魔術般的超能力發生。
「喔……今天太累的話也可以改天再去,我並不打算今天刮鬍子。」他笑著聳了聳肩,在接過雷蒙德遞來的小杯子之前,他摘下手套,讓雷蒙德繼續拿著酒杯,而他本人只是用大拇指跟十指輕點著表面。
棕色液體自中央湧現,濃郁的流動狀態逐漸填滿。
「這是淡口的萊姆酒,加了一些咖啡甜酒進去……我想冰棒的甜度本身已經足夠了,所以稍微調整了甜度跟比例……可以吃一口冰棒配一口下去。」他一邊說明,一邊鬆開手,杯子仍留在雷蒙德手裡,打算讓他交給弗蘭特。
「嗚哇!無論看幾次都還是覺得好厲害!是神蹟!」長者欣喜驚呼,似乎非常喜歡從無到有的神奇變化過程。
弗蘭特小心翼翼湊向杯子,並未伸手接過,在車輛微幅晃動下先啜了口甜酒以免失手潑出去。他短暫闔眼,細細感受味蕾上綻開的每分滋味。
「原來如此,的確是很合適的搭配。」他這才咬下一口雪糕品味。
「雷雷也喝,今天下午超能力放假、」
「蛤?那是什麼文法……」雷蒙德嘴角失守笑了一聲,大咬雪糕一口後舉杯喝一口。
「……讚欸。」雷蒙德口齒不清,朝阿酒道出一聲簡潔有力的稱讚,「你的超能力真的很讚,讚爆了。」語彙力不高的人單純無比說著內心直白感受,一把拍了拍阿酒肩膀。
「你逼我放假的喔,接下來請兔子外星人不要隨便回歸母星。」雖說是具有責任感的人,但卻也未死踩規則到底,這回倒接受了放假提案。
「哈哈……謝啦。」
很多人都對他這麼說過,他總是表現出欣然接受的樣子。他在填滿自己的高腳酒杯後,還沒有辦法自行將手套戴回去。
「話說回來,你們喝醉的話會失控嗎?」他想他有義務去理解周遭的人對酒的反應,看向右側的兩人發問。
「雷雷會變得安靜不說話,如果不讓他喝酒他會跟你撒嬌說想喝!我不確定這算不算失控但很有趣所以跟你分享!」弗蘭特舉手高聲爆料,一旁雷蒙德原想再偷喝一口,差點因此被嗆到。
「靠腰喔!會邊哭鬧邊睡著的醉鬼兔子才失控好不好!」雷蒙德氣呼呼告狀回去,一手氣憤填膺指著弗蘭特。
「但我們都比帕西會喝!」長者補上一記回馬槍,毫不猶豫拖帕西下水。駕駛座的青年挑眉,無語微笑。
「那你喝醉的時候會失控嗎?」全員被爆料一輪後,雷蒙德把話題轉回阿酒身上。
「……欸?」正想問帕西如果喝醉會怎麼樣的人被打斷了發言權,似乎沒料到會被反問一樣的問題。他沉默了一會,抓起泡浸著甜酒味的冰棒小口一咬,花了一番時間回想。
「……不會,呃……並不是指不會失控的意思,應該說,我不知道。」他半邊含著冰說道:「在現存的記憶中我好像不曾喝醉過。」
「那麼下個星際任務就是讓地球外交大使喝醉了!」訝異於這個答案之際,弗蘭特意氣風發宣布下個待辦事項。
「用他自己變出來的酒?」雷蒙德在旁邊涼涼補上一句。
「沒錯!用他自己變、不對!不對啦!用我們自己買的酒啦!」差點順著話頭說下去的弗蘭特意識到不對,連忙打住並更正了說法,兩人好似說相聲的人們一搭一唱。
「地球外交大使接受這項挑戰嗎!」問完他以嘴接住差點流下冰棒棍的融化雪糕。
「說來可能有點掃興,」聽聞兩人一搭一唱,他無奈的笑了:「我每次酒聚都是最後一個存活的人,你們可不是第一個想嘗試我的酒醉界線的人──應該問你們願不願意接受這項挑戰才對吧?」
不知道得買多少酒才能把自己灌醉呢,他笑著喃喃。
他又接著咬了一口冰棒,這時才注意到車外的風景快速行經每一輛車。但他也只是注意到,沒有意識到這樣的車速是多快的。
聖堤.比特 ⁍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不不不,不掃興!那真的是非常值得研究呢!關於地球外交大使的酒量……嗯嗯!到時候我要把它記錄在外星日誌裡!」似乎認為能挑戰成功,以無比電波的話語展現其大言不慚,弗蘭特表情認真,自顧自點著頭。
「同意,我真想看這傢伙醉爛掉說著瘋話或哭哭啼啼的樣子。」雷蒙德的說法聽起來十分不妙。
不知不覺,上回停車的公園就在下個路口轉角處,一路暢行無阻的休旅車這回終於被一個紅燈攔下。帕西默默從駕駛座探頭,將寫了字的筆記本轉向大家。
『待會兒要一起下車,還是排代表領取、外送就好?』青年無聲發問。
「你有什麼毛病啊……我才不會喝酒喝到哭,到時候你就不要逃,我一定跟你滑酒拳到底。」阿酒咧嘴笑道,瞇眼跟口出狂言的雷蒙德下戰帖。當車子停下,他側頭看了眼帕西的手寫字。
「啊,讓我去吧,這樣就不用再特地找地方停車,我會請他們讓我出來時別離這裡太遠——我還需要請潘尼調整我的手套……這副手套是她做的。」他有自告奮勇的理由,喝了幾口手上的酒,打算趁現在先處理剩下的冰棒。
「怕東西太多,有人可以跟著我去提衣服就好。」
「猜拳決定?」弗蘭特歪頭,詢問剩餘的人,「黑色先生們下午放假了所以只剩我們三個猜?」邊說著,他作勢猜拳,逼得其餘兩人不得不出拳。
猜輸的帕西安靜舉著拳頭思索,接著舉筆讓想法落於紙面。
『但只有我沒喝酒。』
雷蒙德一愣,轉向阿酒詢問:「喝一口酒應該還可以開車吧?」開口便是打算違規的不良發言。
「不、可、以!安全最要緊,而且在我身邊不能發生任何跟酒有關的違規行為,你們不知道我可是定期要被徹查的。」
他拍了拍帕西的肩膀,思考了一會:「到時候停定點,我們自行走回車子這裡就好,雷蒙德跟弗蘭特在車上休息吧,不需要他們開車移動車子。」
弗蘭特正要跟著抗議酒駕,頓時因瑪爾刻意加重的每字而咯咯笑起。
「哈?定期徹查,還真是、那個叫什麼……『能力越強,責任越重大』?」雷蒙德大笑,拍了阿酒肩頭一把。
此時綠燈亮起,青年點點頭,讓車輛悠哉繞了公園一圈,在路旁臨時停車的空位停下。駕駛解開安全帶,打算下車開始與時間賽跑。此時後座與副駕駛座的黑色先生們像是睡著了,通通閉上白色大眼睛,互相軟爛躺成一團。
「那我們就在這邊吃雪糕等你們回來囉!」弗蘭特朝兩人揮揮手。
「嗯,我們去去就回,把要給他們的食物跟零食給我吧。」跟著帕西迅速打開車門,拎起外送食物跟高蛋白零食後俐落的將車門關上,分了其中一袋給帕西拿著,邁步前往奧德的樂器古董店。
透過櫥窗,能看見有一名客人正好在走廊上逛,認真閱讀著樂器的標籤紙上,是奧德親筆書寫的字句。
聖伯納推開了帶著鈴聲的門響,一路往櫃檯處移動。
「喔、你們來啦?進去吧。」奧德正拿著雞毛撢子掃拂櫃子底邊的灰塵,眼看兩位抵達,便走向後門門簾前,一手掀起,等待兩人朝著同樣的走廊移動。
「幫我跟小蜘蛛小扇貝問好喔!」弗蘭特遠遠喊著,目送兩個孩子快步離去。
沉默青年朝樂器行熟悉的長輩微笑,點點頭有禮問好,在踏入走廊前,他在櫃檯桌面默默留下一塊焦糖脆餅。
待兩人入內,奧德緩緩坐回櫃檯,以欣然的笑容拾起了桌上突然冒出的餅乾。
長廊一如方才入內時的深紅色調與微微燈光,埃米琳·摩亞在問完一樣的問題之後,將兩人帶到了通往何處去都不奇怪的電梯空間。明亮高挑映入眼簾,此時睡眼惺忪的潘尼·洛布勒斯正坐在沙發上,安靜的凝視前方。
「潘尼,早安。」瑪爾率先開口,避免潘尼因看不太見而不清楚是誰來到了這個空間,即便他相信工作人員早已事先告知。橘粉紅的視線朝聲音的來源望去,面著聖伯納與帕西,卻如直視著虛無般飄渺。
「……早安,瑪爾跟……是帕西先生嗎?」
縱使相識多年,但不是每個顧客都有機會和設計師稱兄道妹打成一片,帕西便不屬於那個。
不以聲音溝通的他大多時候只微笑,安靜遞出點心餅乾,不與人交惡也不深入交好,維持中立而基本的禮貌性互動。無論有無外型聲音都搶眼的弗蘭特在身旁,他的存在感都單薄不已。
淺色腦袋用力點了點,幅度比平時更劇烈,為了讓視力不佳的人看清動作。
潘尼瞇起眼,微微勾起嘴角,原地站起。
「佐羅姐姐把衣服都處理好了……帶回去之後如果有不合身之處,記得聯絡我們──為什麼有食物的味道?」
「這些食物是給妳們的,戰斧牛排跟一些點心,都是弗蘭特一家的心意……記得趁熱吃。」他將手中的提袋放在桌面,接續說道:「可以順便幫我調整一下手套嗎?」
「可以。」說著,潘尼的雙手向上攤開,似乎在等人自行將雙手擺進相應的位置。長年的習以為常,聖伯納以雙手握住,手套微微泛著以線型竄動的光芒。
「訂製的服裝都在這。」一旁西裝筆挺的女子將三個分裝提袋拎到了帕西身旁,一邊等人接過,輕聲細語與帕西說明著例行聲明。例如洗衣注意事項,或是名字都以名牌標在衣服標籤處以便確認等。
帕西點點頭,伸手接過三個袋子,向解說的女性點頭微笑。
在另外兩人雙手交握之際,他只默默拿起小本子在一旁寫字,撕下紙張,摺成簡單的愛心形狀準備待會兒遞交。
順理過的手套煥然一新,光芒暗去。鬆手之際,瑪爾想起了自己可能還需要幾套備用的手套放在借住的大房子裡。
「再做兩雙會需要很多時間嗎?」
「還好,可以等我10分鐘嗎?正好蒐集了新的數據……你有一陣子沒回來了。」
「……一陣子?多久——」
「兩個月。」潘尼如是說道,而光看瑪爾的神情,顯然也感到意外。瑪爾抿了抿唇,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
他恐怕不太可能這麼久都沒來調整手套,除非在他失去的記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到後面處理你的手套,還有什麼需要嗎?」她扭扭頭,看了眼瑪爾臉龐應該所在的高度,又看了眼朦朧而沉默的的帕西。
帕西向前,將摺成愛心的白色紙條交給潘尼,無論對方看不看得清,臉上都掛著一貫溫和微笑。
『不要聽瑪爾胡說,當然也有他的心意在裡面。再麻煩替我向佐羅姊姊問好,這次也很謝你們幫忙。』刻意為人放大過的手寫字筆畫清晰。
不只有形的食物,當然也有無形的祝福與關心在裏頭,即使瑪爾不願居功,他也不認為那能被省略過去。無法即刻反駁的人只能這樣辯解,他不在意時效性,只求有好好傳達出意思。
他接續著寫字,默默把想說的話拿給瑪爾「看」。
『通常會多久來調整一次手套呢?為什麼會要來常常調整手套呢?只是好奇,不方便回答我也沒關係。』沒有超能力的他很難理解這些超能力的麻煩處。
「……嗯?是個愛心嗎?帕西給我的?!」雙手接下了無聲給予的摺紙,她沿著邊緣摸索,還沒有意識到要打開,頓時慌張失措。
「……潘尼,裡面應該有寫字。」直到正看著書寫字的瑪爾出聲提醒,潘尼才有些難為情的拆開摺紙,幾乎把整個臉貼在紙上閱讀,替那一瞬間的會錯意或自作多情感到羞愧。
「我我我我我我會替您向她問候的她正在處理一場會議——我進去處理手套!」與平時臨危不亂的樣子成反比,她用高速語調回答了紙條的內容後,熟門熟路的轉身進了設計間的門後。
這樣出槌好像也不是一兩次的事情了,瑪爾習以為常的往帕西看了一眼,便安份的坐下。
「沒什麼不方便的……原本是因為身高長太快,所以常常來調整手套的尺寸。後來變成一個月會定期調整一次,因為發現手套過一陣子抑制效果就會降低……手套的材質原理不是單純的隔絕,而是吸收跟稀釋。」他詳細的跟帕西做了一番說明,盯著張開的手掌。
「所以定期來調整是必要的,不能等手套失效了才來調整。」
潘尼異樣的反應稍稍吸引帕西的目光,但隨著小個子女性消失在視野,那雙棕色視線安靜轉向瑪爾。
無機質的蜜茶色雙眸凝望,纖長眼睫隨眨眼搧動,五官似人偶精緻的青年表情沉靜而茫然,像是完全不理解隨便給出愛心會引起怎樣的風波。抬首聆聽瑪爾的解釋之餘,他再度寫起字,安靜展示。
比起情緒豐富澎湃的弗蘭特,帕西時常給人一種空無人性的感受,自帶一股機械般的氣質。
這回他分了兩段書寫。
『潘尼小姐怎麼了呢?她今天說話很快。』
『吸收是吸收可能要新生成的酒精嗎?瑪爾的超能力有作用的距離嗎?無論什麼厚度都能在中空的容器內部生成酒精嗎?後面兩個問題是剛剛臨時起意發問的,不好回答也沒關係。』
瑪爾用一臉遲疑的神情瞪大了眼,盯著第一段提問。在腦中思辨了半晌,完全沒把第二段落的問句吸收進去。
「……帕西,我想那會讓她誤以為是情書。」他面不改色的人解釋道──瑪隆尼爾斯從沒想過這種事情會輪到他來說明。如果有諾貝爾潘尼講這個獎項的話,自幼便觀察與認識的瑪爾絕對能夠獲得此項殊榮。
「她恐怕是以為又有人向她告白了……會說話說那麼快八成是因為緊張跟羞愧。不過她一直都是如此,如果沒有那個意思的話好好跟她說明她也會明白的。」他淺淺的嘆了一口氣笑著給出了結論,這才往下一段內容看去,溫和的笑了笑。
「……就我所知一定要接觸到容器,測試的結果為:只要我認知定義容器成立,不管多厚都行,所以說關於吸收的酒精嘛──嗯?怎麼啦?你也好奇起關於我的超能力細節了嗎?」他打斷了自己的回答,半途拋出了另一番問話。
若說帕西有超能力是「善體人意」,那份超能力或許就只能在家人間發揮。聽聞解釋後,他很冷靜點了點頭,低頭再度振筆疾書。
『那就是我的不對了呢。你剛剛用了「又」這個字,所以潘尼小姐很常收到情書?她看起來很慌張、很不習慣這個狀況,或許我該跟她道歉。』
『如果我也把紙條摺成愛心給瑪爾,瑪爾也會誤會嗎?』
『最後,畢竟,對於無超能力者來說,這所有一切都聽起來都很不科學。』
他再度舉起筆記本,展示話語給瑪爾看,這才慢慢坐到瑪爾身旁。
「嗯……應該說,她常常被撩到──」瑪爾搔了搔臉頰苦笑著,看著帕西的下一行字:「我是不會沒事把紙摺成愛心給別人啦……雖然或許還挺可愛的──總之,換成是我,我覺得她八成也會,畢竟曾經連更小的舉動都會。」
他看著帕西坐下,正經八百的解釋道。他同時閱讀著下一段闡述,噗哧笑了一聲。
「這樣對你說會很失禮嗎?我很羨慕帕西。」彎腰駝背的人輕輕蹙起了眉頭,藍寶石純粹而透亮,直直注視著對方。
雖然他是問如果自己也折愛心給瑪爾,瑪爾會不會也誤會自己在追求對方。原先是想多收集點與地球人互動的反應作為觀察,但對方貌似沒答到點上,反倒補充了許多關於潘尼小姐的細節給自己。
『兩位關係真好呢,很可愛。』
坐在一旁他也不遮掩,就默默寫字給瑪爾看。
『會不會失禮取決於是以什麼樣的心態說出這句話,但我很習慣各種不滿意自身超能力的人過來和我說這句話。』
青年稍稍停筆,想了一下。
『瑪爾,不喜歡自己的超能力嗎?』
「……都到這個年紀了說這種話很丟臉吧?但是不得不說……是。」他略帶消沉的笑說著,深怕一不小心冒犯到對方,一方面也不希望成為單方面的抱怨,他沒有繼續著墨於此話題,轉頭跟工作人員要了杯水,渾然不知道自己前一刻閱讀搞錯了語意。
「小時候有一陣子為了讓她摸索手套的製作所以經常來這裡……帕西最早是什麼時候認識他們的?」
『不喜歡自己這件事是可能終其一生都在發生的,沒什麼好丟臉的,沒關係的。』邊寫著,青年抬頭朝瑪爾微笑,發散溫柔於無聲。
『若我不得不這樣一直戴著手套、空手時要小心翼翼處理每個經手的物品、不能開車,超能力帶來的好處還不符合自身喜好,無論他人多麼欣羨,這樣的確只是增添人生的困難度而已呢。』他試圖轉換立場思考,默默又寫下幾行字。
雖然遇過許多瞧不起無超能力者的人,但他沒打算無腦仇視超能力者,盡可能去同理每個與自身不同的獨立個體。
『而無論瑪爾有無超能力,我想這都無損瑪爾的個人價值──至少對於兔子星人們來說是如此,若地球外交大使仍因此在情緒方面感到困擾,甚至影響日常生活的話,歡迎移民至兔子星球哦。』他暫時把關乎自己的話題擱在一旁,在認真筆談之際夾雜了移民外星球的廣告。
「……謝謝,我想無論是誰都得想辦法適應對吧?至少關於喜好這點我是逐漸適應了……原本我可不怎麼喜歡酒的味道的呢。」他讓雙手撐在膝蓋上,看著一旁的帕西坦然微笑:「謝謝你的提案,我會好好考量的……」大概就是有煩惱的話可以跟他說的意思吧?他又默默地笑了幾聲,覺得帕西的說詞也被弗蘭特影響頗深。
聖堤.比特 ⁍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面對瑪爾他勢必會替弗蘭特維持好外星設定,但對其餘「沒有設定」的人們,他便會表現得很普通。彬彬有禮而疏離中立,半點塵埃都不沾不留。
青年安靜思考瑪爾落下的那番話語,重新舉起筆。
『如果瑪爾和我一樣的話,瑪爾會想做些什麼呢?』一條箭頭拉至底下又補上一句話。
『我是說沒有超能力的話,當然不包含不能說話的部分:)』新寫下的話語夾雜一部分自嘲,句尾再加上歪歪笑臉。
「……平凡的生活,可能只是去掉了超能力麻煩的部分……也不會製造困擾。」他倚靠著椅背仰頭說著,想像著如果不需要帶著手套的話生活上的改變。
「我不確定我會想做什麼……說不定發展了不一樣的興趣,搞不好是茶商、搞不好跟我父親一樣成為了天文界的一員,搞不好終究是老師……但無論如何,我一定會想要來一趟自己開車的旅行。」他露出燦爛的笑容,像是在吐槽此刻不能在現規法律下自行駕駛的自己。
「帕西如果有超能力,你會最想要什麼樣的?」
帕西安靜眨眼,對他而言,除了開車的部分,其餘職業都暫時看不出哪裡受到超能力阻撓,或許是超能力侷限了對方的思考,讓人以為自己只有那樣的路可以走也說不定。
『地球人的超能力能和喜好一致是奇蹟般的幸運,至於兔子星外交官的狀況倒不太一樣。』他指的是弗蘭特。
『與喜好不符的話真的很辛苦,但也希望瑪爾即使擁有超能力也可以成為販售茶葉的酷炫天文學家兼老師。』
『不知道特殊許可駕照什麼時候能通過法律認可,不過要是還是有這麼多駕駛到一半能力失控的車禍案件,果然還是很容易惡化社會觀感呢。』滿滿文字磚填滿紙面,若他開口說話,大概也是個話癆的傢伙。
最後的問題對他而言似乎不好回答,青年安靜思考,一面把剛剛寫的字拿給瑪爾看。
他緩慢將對方寫來的一大串文字閱讀著,平靜的看著社會觀感幾個字輕吐了一口氣。
不過他深感無力的部分其實是關於興趣的事,此刻即便是努力的思考,也總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渴望或即刻想做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稍微喜歡喝茶、又因為父親的緣故而較容易接觸到天文相關的事務──說不准我沒有超能力的時候會對戰爭攝影或是法律事務所有興趣呢?」帕西還沒回答他的問句,他猜想可能是沒辦法回答,又或是單純還沒回答,而他也沒打算逼人回答,接續自己的想法漫無邊際的發言。
『有超能力的時候不能當戰爭攝影或是去法律事務所嗎?』單純提出疑問,筆尖接續在下書寫。
『如果有把別人的超能力暫時消除的超能力的話,我會想要那樣的超能力。』考慮方久的問題終於給出答案,青年抬起臉溫和微笑。
『雖然感受絕對不一樣,不過在特殊許可駕照發下來之前,我們很樂意跟地球外交大使一起去旅行哦。』雖然他也明瞭對方說的是「自己旅行」,但還是釋出善意表明自己願意提供協助。
帕西暫時鬆開鋼筆讓手休息,白皙指節上有泛紅的印子。
他愣了幾秒,反覆思忖著對方拋來的問句。
「喔?那樣的話對我來說是不錯的能力呢,這樣即使出遊我也可以當駕駛了……哈哈、不得不說這會讓我有點期待認識消除型能力者。」回答之餘,視線落在疾筆書寫的痕跡上,頓了幾秒。
「……嗚……不如說,即使能,也不一定會這麼做,畢竟在你面前,這個擁有超能力的阿酒並沒有發展出那樣的志向,誰知道若我沒有超能力的話會遭遇什麼樣的人生跟經歷──是說我會說太多話嗎?」平時並不是那麼容易意識到帕西花了多少力氣去寫字,這可算是頭一次,即便他們實際上也才認識兩天不到。
聖堤.比特 ⁍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帕西搖搖頭否認最後的問句,再度提筆,『多說話很好,說話不好嗎?瑪爾口渴了?』夾雜關心的問題電波無比。
『我們的確有認識短暫消除別人超能力的人,但只有幾分鐘,如果讓他坐副駕駛座,一看到警察臨檢就對你使用超能力應該就可以一起出去旅行了?』新提案顯得有些胡鬧,但青年表情一如既往認真,彷彿瑪爾說好便真的會去邀人同行出遊。
他順勢喝了一口水,決定既然對方不介意,那麼他也不該做出多餘的改變。
「當然可以!雖然在那之前我還得回去更新我的駕照才行。」難掩透露出的一絲興奮,很多屬性是可遇不可求,這對他來說無非是好消息。
與此同時,潘尼從門後走了出來,一手拎著兩雙手套走到聖伯納側邊。
「穿起來,我再調整一下。」
「……喔!好。」
潘尼站在原地低頭看著朦朧的穿戴動作,看著微米的膚色被黑色布料吞噬了色塊。她看上去鎮定了不少,直到瑪爾把手套穿好後,坐著伸手以同樣的握姿把雙手擺在潘尼手裡。
他是覺得只要不傷及聲帶,心中若又有那麼多的話語需要傾倒,那麼想說多少話都是瑪爾的選擇,和他無關也無制止的必要。這回他沒有理解這番話與自己的關聯在哪。
但那抹興奮倒是確實傳達給他了,在那雙藍寶石眼瞳轉向潘尼時,他傳了封簡訊給那位具有消除超能力的人士。
在兩人雙手交握時,帕西只是又低頭默默寫字,接著拿給瑪爾看。
『折愛心會誤會,但一直這樣手牽手卻不會嗎?』單純拋出或許會令人害臊的問題。
「哈哈、不會啦,畢竟我們都很清楚這是必要的啊?而且我們也習慣了。」
「習慣什麼?」潘尼並不知道兩者的交談內容只能握著手專注調整線條的人漫不經心的發問。
「習慣這樣握著手調整手套。」
「……喔,這樣啊。」手部的光芒變得微弱,潘尼的集中力貌似被這番話題給分心了,轉頭面向帕西應該所在的位置。
「我只有在觸碰自製品的時候才能即時調整他們,尤其是這種很難調整的編織品。」恐怕是誤以為對方在詢問關於調整的細節,她正經簡短的做了解釋。
奶茶色細眉輕皺,陶瓷娃娃般的細緻五官明顯掀起波瀾。帕西微微歪著腦袋,這個回答似乎不能完全說服他,青年再度低頭寫字。
『了解,不過我們還在討論剛剛的愛心紙條,嚇到妳不好意思。』
整齊撕下紙張折成一樣的愛心交給潘尼,接著馬上寫起下一張。
『這裡不認為把信紙折成愛心是不必要的,畢竟有些話應該可以是秘密,但或許我可以折成其他形狀避免誤會,這點我會重新考量。』帕西正經八百舉起筆記本,向瑪爾闡述主張。
「……嗚、我自己也是覺得無所謂啦,換成是我收到,我並不會去解釋成其他意思。」就在聖伯納接續閒聊的同時,潘尼鬆開了手,雙手捧著方才被交付的摺紙。她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攤開紙張,臉貼得很近逐字閱讀著。
「……不,怎麼想都不是帕西先生的問題,是我……啊──!!可以的話請停止這個話題……」
「沒事啦,潘尼,我跟他解釋過了。」只見阿酒伸手拍了拍摀住臉哀號的潘尼的肩膀(即便是坐著也拍得到)。潘尼雙手抱胸,沉默了半晌後,熟門熟路的繞到了桌子的另一側,鼓赤著臉半摸索的拆開了他們送來的食物之中最輕易拆封的高蛋白巧克力棒。
「手套感覺如何?如果這雙也沒問題的話等我吃完這個再調另一雙。」
「好。」瑪爾接著提醒,五指攤開翻轉,試圖感受戴著新手套時有沒有任何不適感。
另外兩人一致認為不是愛心的錯,帕西唇角悄悄綻開溫和笑靨,拿起筆溝通,這回他撕了很多張紙,通通折成愛心形狀給潘尼。
『不是愛心的錯的話,這裡就要繼續發送愛心了🐰』其中一個愛心裡畫了小兔子圖案,手法不特別高明,就只是乾乾淨淨的線畫。
『潘尼小姐這樣很可愛,請不要怪罪自己。』
『我們都很好,我們都沒有做錯事。』
帕西停下製造紙條愛心的動作,乖乖在旁邊等待瑪爾說出對新手套的感受。
她沒辦法當下看懂對方在做什麼,就只能邊吃餅乾,一邊不斷的接下同樣形狀的摺紙,又一遍遍地把同樣形狀的紙拆開來確認裡頭有沒有寫些什麼。
「手套沒問題……織法感覺不太一樣?」一旁的兩人沉默,聖伯納不確定自己是否打斷了他們之間的交談,倒是看潘尼連忙將貼近閱讀完的紙條放下,伸出手等人把雙手擺好,才接著說話。
「嗯,阻隔的構成型態改變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可能瑪爾的超能力有些微的改變……你覺得跟之前有什麼區別嗎?」
「感覺上沒有……」
「嗯……看來是老了。」
「……30歲是要老幾點?」
潘尼被阿酒的吐槽給逗笑了幾聲,雙手緊握,悉心處理第二副手套。
「……謝謝帕西先生,等等我再把愛心都折回去。」
剛剛「說」了 很多話的人維持安靜,伸手順了順鬢邊髮絲,確保自己維持不失禮的工整形象。
他望著兩人手牽手調整、愉快談笑的樣子,帶著平靜微笑在旁。
潘尼和他說話時,他只靜靜眨眨眼回應。覺得這樣的小紙條對方若讀完便丟棄也是情有可原,他不會有任何怨言。但若搖頭要人別折回原狀,又好像否定了那份細膩的善意。
調整手套度過了莫約三分鐘,在別人眼中格外親密的舉動,兩人秉持著不同形式的默契習慣了之間的互動距離。他們放開手、他檢查手套是否合身,接著用她最不費力能夠接收到的反饋說了聲「很完美」。
潘尼點點頭,沉默的注視兩人半晌,才緩緩開口。
「姐姐臨時去處理分店的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大概是趕不回來了。我幫你們轉達問候吧……也幫我替老先生和雷蒙德先生問聲好,還有……謝謝你們帶來的餐點,包含瑪爾的心意。」
晚了許久卻也趕上補充道謝之意,她沒忘記方才慌亂之餘接收到的資訊。
在兩人調整手套時,帕西只拿起筆又開始寫字。關於佐羅的訊息,青年點點頭表示理解,收拾筆記本起身準備離開。
或許潘尼小姐不一定看得見,但他朝人揮手道別。
看得到嗎
他依稀望見那模糊來回擺動的肢體語言,由細微變化的光與影築構而成。而她總是盡可能不把臉皺成一團,試圖在朦朧的世界裡感受並作出反饋,睜著看似明亮清晰的雙眼予以所有來客微笑。
「……錢甚至還不是我出的──多買手套的錢就一樣從同樣的戶頭裡扣除吧,妳跟姊姊都保重。」阿酒輕拍了兩下幾乎看不見的人的肩膀後,起身提起其中幾袋衣服。埃米早已在門口邊待機,準備將兩人送往外頭。
「請問這次有需要送你們從哪個位置出去?」
『同樣的公園,拜託埃米小姐了。』
帕西重新掏出筆記本與筆,仔細寫下需要去的地點,展示對話給埃米看。
「好的,請往這邊。」大門敞開,拖著沉重的聲響。面前是中間藝術品總是會轉換的電梯間,這次擺著直立的日式雕花燈籠,差一點跟帕西同高。
一如他們早些離開的流程,只是昏暗恢復光明時,牆上只有左右兩扇門供兩人出去。
「帕西,我出去之後再叫你,你循著聲音來找我,我們再一起回車上?」再出去之前,聖伯納提出了避免雙方走失的方案。
蜜棕眼瞳沉靜凝視眼旁的雕花燈籠,臉側被染上一片暖黃。青年如貓踩著無聲腳步向前,走至其中一扇門前側耳傾聽瑪爾提出的走失方案。
他再度低頭寫字,一面把方才等待調整手套空檔寫好的另一張紙條撕下折成愛心。展示紙面文字時,他同時將愛心紙條塞進瑪爾手裡,朝人勾起唇微笑。
『好的,等你呼喚我。』展示的文字如是說著,愛心紙條裡的內容或許就要等瑪爾之後打開才會知道了。
青年推開其中一扇門踏出去。
出來位置
紅涼亭
藍公廁
綠出來是溜滑梯頂端的帽子屋頂造型溜滑梯
黑戴著帽子的大象溜滑梯下方的小隧道
廁所人數
0123
瑪爾接下紙條,點了點頭,轉身朝另一側門移動,一手推開。
眼下是一大面鏡子,他正從公廁的其中一間走出來,安靜的越過正對著便斗罰站兼閒聊的三名男子。
「……剛剛那間有人?」
「欸、不要亂講話,很可怕。」
離開公廁後迎來清新的空氣,他一邊拆開方才帕西交付的紙條,一邊四處張望,確認視線內能不能發現帕西的身影。
「帕西!」他輕喊了一聲無聲者的名後,低頭看了眼被他攤開的紙張。
視線內發現難度
青年自紅色溜滑梯上溜下,成為對方視野裡少數移動著的色塊,很容易被注意到。
攤開的愛心紙條裡則是回答了方才不小心漏掉的話題。
『發現剛剛沒有回答到你,關於最早什麼時候認識她們的事。我的每件嬰兒服都是佐羅姐姐做的,希望這有回答到你🐰』
看來他跟佐羅陀伊認識的比較久……至於潘尼,應該是跟我差不多——
思緒停頓,他看著從溜滑梯上滑下來的帕西,意識到自己該往那邊移動,但也因察覺那些違和的細節,聖伯納的內心隱約被一絲微弱的不安籠罩。
為什麼想不起來當初是怎麼認識他們的了——
步伐緩慢的來到了帕西身邊,雖然笑著,但略帶凝重。
「走吧,回去找弗蘭特他們。」他提起手邊被拆開的紙條說著。
帕西同樣注意到對方自公廁走出,他一面寫著字一面走向瑪爾。
『換瑪爾說了,瑪爾是什麼時候認識佐羅姐姐的?是小時候兔子星外交官帶你去的嗎?還是在超能力發現時就有人帶你去製作手套了呢?』
不介意閒談內容繼續延伸,青年笑著朝人展示寫好字的筆記本,字跡隨著走路晃動微微歪斜。
「……啊……應該是……在發現超能力之後有人帶我去的吧……還是不知不覺就認識了?我也不是很確定——」阿酒的說詞有些閃爍,但就他自己而言,他也只能朝這個方向去猜想。
總之不是父親,也不是弗蘭特。他後來都是獨自前往,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遺失了哪段關鍵性的回憶。
「真遺憾、這部分我好像想不太起來了。」
他不確定剛失去一段記憶的瑪爾會不會因此對想不起來的事情感到心慌,腳步頓了頓,再度邊走邊寫字。
『根據兔子外交官所說,在天文館遇見你的時候你就有戴手套了,所以我想應該是宇宙先生帶你去的?』僅透過弗蘭特去認識瑪爾的青年也只能告知片面得到的資訊去揣測,希望幫人拼湊出一些可能性去回想。
實際上那雙手套到底是不是Shell Art出品、宇宙先生到底知不知道這個品牌甚至獲得顧客資格、那雙兒童手套具不具有抑制超能力的功能他則是完全不清楚。
「……喔,對耶、也有可能是這樣……」他暫時相信這樣的可能性成立,漫不經心的跟著帕西一同停下了步伐,慢悠悠的往不知道究竟正不正確的方向去推測。
「可能小時候就被帶去了,然後父親離開之後都是自己前往的……」他把眼前的線索拼湊起來做了一個簡單看似合理的解釋,想著想著,視線投向帕西。
「所以說帕西自有記憶以來就是讓弗蘭特照顧著……是嗎?還是有其他人?」
『或是下次再去找佐羅姐姐和潘尼小姐的時候,再和她們一起敘敘舊?準備些甜點帶去吃頓下午茶吧。兔子星外交官也說你該多找點老朋友聚聚。』瑪爾昨日來此觀看投影時,他便一直默默隨侍在旁 ,也有聽見弗蘭特給出的建議。
帕西朝人淡淡一笑,此時路邊臨時停放的休旅車遠遠便躍入視野。
『是,然後我也有媽媽喔。』這回他以再簡單不過的一句常理回答。
或許是意識到剩餘閒談時間不多,這回的字跡稍稍有些潦草。
他盯著帕西的書寫文字,偶爾回頭確認前行的道路跟逐漸靠近的車子,思考弗蘭特跟雷蒙德會在車上做什麼。
「母親……那你們還有聯絡嗎?」他在回歸車內的最後一刻問了一句,一邊把剛才拿在手上的紙條收進口袋裏。
坐進休旅車前,帕西指了指仍明亮的藍天,笑了笑,以唇語緩緩回答。
『星星。』無聲脣形描繪詞彙,意指母親已經不在世上。
打開車門,裏頭是昏昏欲睡的雷蒙德與一旁喋喋不休單方面暴力輸出對話的弗蘭特。帕西繞到車尾打開車廂,將三袋衣物擺至不會被壓壞的物品上方。
「所以我說,那樣的超能力不會太討人──啊!你們回來了!」弗蘭特眼睛一亮,朝兩個大孩子高聲打招呼。雷蒙德只懶洋洋睜開一隻眼,望著回歸車內的兩人。
他很容易判別這無聲無形的形容,成為星星的人,他父母亦是。
他以沉默的視線回應自身的理解,拉開車門,弗蘭特的滔滔不絕被應聲打斷。
「……喔、我們回來了。」他作勢將提袋擺到後方座位,一邊伸手帶上車門。
「在聊天?……雷蒙德看起來快要睡死了。」聊天跟睡覺這兩個詞還挺衝突的,即便如此,他還是可以稍微關心一下他們剛才怎麼打發時間。
「對,在友好的進行外星交流,但黑色鱷魚星人不認真跟我交涉,雖然說這樣的外星協商困境也不是第一次,但依然帶來十足的挑戰性……」弗蘭特一臉正經,默默講出一大串電波話語解釋他們剛剛在做什麼。
「跟臭兔子說話太累了,我選擇睡覺。」雷蒙德再度閉上雙眼,一旁弗蘭特「啊」地氣呼呼大叫抗議。
「調整手套順利嗎?有見到小蜘蛛跟小扇貝嗎!」長者轉而向瑪爾問話。
坐進駕駛座的帕西繫好安全帶,把車輛開出去之前,他回頭望著其餘三人,靜靜等待詢問下個目的地的時機來到。
「姐姐……佐羅陀伊臨時有事出門了,潘尼替我多做了兩雙手套,不好意思花了點時間,不過調整得很順利。」瑪爾回答之餘,注意到帕西的視線,回頭看了眼困倦閉眼的雷蒙德,接續著說:「刮鬍刀就改天再買吧?我有點餓了,想早點回去吃東西。」
幾乎是同時,帕西與弗蘭特同時遞出一個焦糖脆餅,兩塊餅乾直直伸到瑪爾面前,接著塞進黑色手套裡。關於肚子餓是真是假無需過問,他們全心希望那塊餅乾可以稍微幫上忙。
「那要趕快回家了!我們出發吧!」弗蘭特同樣想繫好自己的安全帶,但一時拉不起安全帶,戴著白手套的手緊抓金屬釦環上上下下,繞不去另一側。
他楞了好幾秒,手上已經多了兩塊餅乾。他距離弗蘭特的安全帶扣還很近,很快就替他迅速的扣上,才拉好自己的安全帶。
他隨後將其中一片餅乾拆開,心想既然剛才都吃了雪糕,想必並沒有車上不能飲食的習慣。
「所以你們剛剛在車上聊了些什麼?」吞嚥之後,他首先發問。
「昨天不是說要找個外星人問問治療超能力者的事情?我跟雷雷在說他壞話!」老實坦承罪行,弗蘭特顯得毫無悔意,彷彿那是可以被允許的事。
休旅車平緩開出停車位,與其他車輛匯流,默默朝著返家路線前進。
「不說他了!明天要去找瑞瑞嗎!」暫時不想去想那些事,他扯開話題。
車上的人們自然是不會知道,在帕西與瑪爾出去一小段時間還聊到了「讓人無法使用超能力」的熟人。
「……喔、需要先聯絡一下嗎?不知道張瑞庭先生明天有沒有在天文台——」他盯著轉移話題的弗蘭特,聯想起剛才聊到的另一個超能力者。
「帕西剛剛提到,認識能夠暫時解除超能力的能力者,你們也都知道嗎?」
「好啊先、欸?」弗蘭特滿臉掩不住的驚喜,兩眼瞪得大大的。
「尼悶剛剛!已經聊到小安安了嗎!」高興得稍稍拔高聲線,混雜些微的口齒不清,長者興高采烈望向瑪爾。
「通通都介紹過一遍了嗎!」似乎誤會了什麼而講著讓人聽不懂的話。
「什麼、小安安?」他的反應明顯沒有接收過對方的名字,默默看了眼後照鏡中的帕西,又朝著興高采烈的長者望去。
「我們聊得不多,就只是稍微提到了認識這種超能力的人……還有如果有人能夠短暫消除超能力的話,那麼我也可以開車之類的。」
認真駕駛的青年只微微笑,沒有參與對話。
「蛤?阿酒你開車也不要喝酒啦……這樣就不用找小安安了吧?」一直閉眼假寐的雷蒙德還是有聽著聊天,但他從早上便搞不清楚狀況,一直以為是阿酒太愛喝酒才不能開車。
「唔?小安安、小安安是近期加入兔子家族的新成員……」正當長者打算使用繁複冗長的外星語言說明時,雷蒙德懶洋洋打斷對方。
「……小安安是臭兔子家老么的丈夫啦,而且不新了吧!」
「我沒有喝酒啦……我連不喝酒也測得出酒精值,所以我不能當駕駛。」當面跟閉眼的雷蒙德解釋後,他挑了挑眉,思考兔子家的意思是不是指成員全都是弗蘭特的孩子。
妹夫?他不確定。但總覺得這位能夠暫時使超能力無效的人跟弗蘭特他們的關係,比預想中的還要親近。
「那老么是誰?」
「我們家的小葛瑞絲!」弗蘭特臉上綻開寵溺的笑靨,他使用投影在自己掌間投射出小小的人影,像捧著精緻的模型。
被投影在白色掌間的女子有著一頭黃金麥穗般的長捲髮,笑容天真無邪,一身白色的洋裝隨風搖曳,她張開雙手,彷彿要擁抱一切。
「這是我們家的小葛瑞絲!」弗蘭特高興地向瑪爾展示小葛瑞絲的長相。雷蒙德張眼看了一眼後噗地笑出聲。
「靠腰美化太多了吧!」他大聲吐嘈,一面指著弗蘭特掌間的小小投影。
「我跟你說,本人的話要拿掉笑容……她隨時都一臉想殺掉別人的臭臉、」
「不要亂說,小葛瑞絲那麼純真可愛……」
「你才不要亂說!」兩人頓時又拌起嘴。
「──欸、好啦好啦!是不必為了這種事情吵架,我應該有機會見到她本人吧?」瑪爾在一旁出聲喝止這看似不會有結論的辯論,居中當個和事佬:「所以她是什麼樣子的人,等我親眼見識就知道了對吧?」
「有的!絕對有機會!之後想介紹所有家人給你……然後地球外交大使如果想跟小安安玩耍,小葛瑞絲就一定會跟來的……他們、感情很好。」弗蘭特稍稍停頓,歪頭斟酌了一下形容詞。
「好到噁心的那種。」雷蒙德滿臉不屑補上一句,坐中間的弗蘭特則是譴責地瞪了他一眼。
「小葛瑞絲很會跟雷雷吵架啦,所以雷雷才這麼不公正的評斷她……不過要是她發飆,小安安會負責讓她的超能力失效,小尼爾斯不用擔心!」弗蘭特拍拍瑪爾,朝人露出大大的笑容。
帕西只維持同樣的微笑繼續開車,駛過大橋,遠遠可以看見河畔大恐龍沐浴在晚霞中。
「……哈啊?……好。」勾起的嘴角微微抽搐,同時接收兩種面向但有可能都屬於事實的描述,他選擇都先吸收備著。畢竟他也不知道那位葛瑞絲小姐發飆是不是會造成什麼災難性的結果,以致需要消除型能力者在一旁,論誰聽到這樣的情境很容易讓人這麼想像。
「總之先傳訊息問問張先生?……該由我還是你們聯絡會比較好?」
「你聯絡!瑞瑞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弗蘭特笑嘻嘻說著,滿臉期待明日和老朋友見面一起玩耍。
「那等找完瑞瑞後要去找小安安他們過來玩嗎?」他從百寶袋般的大口袋裡拿出行事曆和雕花鋼筆,在微微搖晃的車上確認著日期,寫下歪歪斜斜的字。
「地球外交大使聯絡瑞瑞,那我來聯絡小安安跟小葛瑞絲……一人一個很公平。」長者喃喃自語,拿出自己的小手機,緩慢選擇電話連絡人。
「嗯……好吧。」他也同樣拿出手機,在無數個沒怎麼用上的聯絡人資訊欄裡找到了天文台辦公室的市話跟張瑞庭的個人手機。
除了父親的忌日偶爾會相遇之外,他們並不常相約見面。
紅藍 打室話
綠 打手機
黑 傳簡訊
他撥打了給張瑞庭本人的手機,將帶有按鍵跟螢幕的銀灰色手機湊到耳邊,靜靜的等待電話接通。
『……喂?』電話另一端響起了一個蒼老但熟悉的聲音。
『破天荒了,小尼爾斯居然會打電話給我?』
「好久不見,張叔叔。」不習慣讓他有些遲疑,他確實也覺得自己會打給父親生前最要好的朋友兼看著自己成長的張瑞庭叔叔是破天荒,尤其他非常清楚對方實質上有多麼忙碌。
「明天你會在天文台嗎?我會跟幾位朋友過去一趟,弗蘭特先生跟他的家人們……」
『我不在天文台是要在……啊!?』張瑞庭尖銳的不敢置信從電話那頭傳來,沉默了一會,正當瑪爾想接著問怎麼了的時候,張瑞庭接著說話。
『……幾點來?我在,但是下午有個會議。』
「……嗚、白天嗎?」他遮著收音處抬頭詢問車內其他人的意見。
有聽到對話內容嗎
還沒撥號的弗蘭特摒氣凝神,打算乖乖等瑪爾結束對話再撥打電話,於是在大孩子詢問時,他連忙點點頭好讓人能繼續回話。
「那雷雷今天要早點睡覺哦,早上要出門。」長者湊到雷蒙德耳畔說著悄悄話,黑髮男人只是一臉不耐煩,安靜點了點頭。
「白天去。」獲得回答他馬上回應手機另一端的人。張瑞庭用肩膀夾著手機,一邊忙著喝咖啡跟輸入報告的文字。
『好……好,知道了。』接著張瑞庭二話不說地掛掉了電話。
「……他會在喔,我們就早上過去吧。」瑪爾收起手機,轉頭盯著一旁的人報告結果。
「好耶!」弗蘭特瞇起眼笑,「找瑞瑞玩!」他開心左右晃了晃身軀。
「那小尼爾斯要找小安安是想一起去哪裡?想去哪兜風?」或許講清楚地點對方也會比較好安排行程,「地球外交大使很喜歡開車嗎?」後頭附上一個毫無關聯的問題,純屬好奇而問。
「欸……?喜歡倒是還好,只是我平常只能在偏僻不會被臨檢的山裡開山路……」
一切都很臨時,但弗蘭特的問句更是點醒了這個事實。他本來沒想過這麼快就會見上一面——事實上他設想的也就只是見個面認識一下而已,根本沒想過得去哪裡。
他看上去楞住了。比起特地見一面,他總覺得不如哪天剛好要一同出遠門的時候再順便感受對方的超能力會比較好。
「想想這樣是不是有點太麻煩對方了……還是以後再說,基於這麼奇怪的理由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還是……明天叫小安安來?你開車載大家去天文台!」弗蘭特異想天開蹦出一句,兩眼幾乎要興奮得迸出燦亮的光。似乎完全不認為這樣哪裡麻煩人,又或許他很肯定對方無論如何都會答應。
「啊,總之我先打電話問!」他喜孜孜按下預備已久的通話按鍵,電話幾乎瞬間接通,慵懶的低音自另一端傳來。
『我明天、後天和大後天都有空喔,但再接下來一個禮拜可能就沒空了,爸。』似乎是在帕西傳簡訊後便蓄勢待發,一路被大家稱為「小安安」的男人以輕鬆語氣發聲。
『好,謝謝!等我一下』弗蘭特遮住收音處,轉向一旁的瑪爾。
「怎樣?明天?後天?大後天?」問題來得匆促,幾乎沒有給太多思考時間。
「——呃、好?明天。」他也跟著節奏簡短俐落的回答了選項,腦中還在輪轉著是否真的能夠由自己載大家去天文台的思辨,臉部因此看上去有些呆滯。
『那就明天!呃?啊,抱歉再等我一下!』獲得答案後長者大聲回應另一端,接著再度伸手擋住手機下緣。
「唔、天文台幾點開?我們要幾點出發好?」對於天文台開館閉關相關的事項毫無概念,頓時又露出求救的表情看著瑪爾。
「9點開放,可以看看從這裡過去要多久……」
天文台距離都市比瑪爾的家過去還要遠,光是從瑪爾的居住地前往都要半個小時,想必從弗蘭特家過去會需要更多時間。
「哇……那大概要……七點出發之類的?」他也不是那麼確定過去的時間,默默將視線投往駕駛休旅車的青年身上。
帕西無聲點頭認同對方估算出的時長,弗蘭特立即回歸通話。
「可能要七點家裡集合再出發,小安安你可以嗎?」一派悠哉的模樣終於稍稍籠罩一層擔憂。
『啊……沒問題,就跟平常上班時間差不多……我再問問葛瑞絲要不要跟?還是只要我去就好?』男人稍稍思索,但依然順著對方的意答應。
「那就看小葛瑞絲有沒有空吧!」說想自己去認識小葛瑞絲是怎樣的人的瑪爾應該不會介意多個人,他是這樣想的,「抱歉這麼突然,真的很謝謝你噢小安安!」
『不會,明天見囉!』他等著長者先掛電話,耐心讓那沉默延續。
「明天見!」隨著朝氣一呼,通話切斷,弗蘭特笑盈盈在座位上晃來晃去。
「……那明天六點起來吃早餐?」他這才意識到時間真的十分早。
「好……也就是說,今天吃飽之後該早點睡。」他補充著一行人都應該意識到的事實,一手抵著下顎思考,整個人放鬆下來靠著椅背望向窗外:「調酒之類的等下次有機會吧,酒精會影響睡眠品質,我不推薦需要早起的人這麼做。」
「或許也可以等從天文台回來之後,順便邀小安安一起喝酒謝謝他嗎?」弗蘭特微微笑,跟著放鬆往後躺上椅背。
在一陣手忙腳亂的通話結束後,休旅車不知不覺已開回接近弗蘭特家的道路上,再過三個路口便會抵達。
「……喝酒不會睡比較好嗎?」一直覺得喝酒比較好入眠的雷蒙德懶懶插話。
「也可以啦、如果安先生也不排斥酒類的話。」回答完弗蘭特的問題,他轉而替雷蒙德解答。
「因為喝醉而容易睡著了,並不代表睡眠品質會好。大腦長時間處於淺眠狀態,那不代表大腦有休息到。如果依賴酒精睡眠,久而久之反而很難獲得必要的休息。」
「啊?真是麻煩……我還想說喝酒很好睡。」伸手隨性抓了抓腦袋,對於醫療知識沒太多概念的人滿臉茫然。雷蒙德注意到窗外風景熟悉,從軟爛模樣坐直。
弗蘭特的左眼則默默發光,再度開始投影遮蓋行車蹤跡。休旅車平穩駛入前院,停在大門前等待眾人先下車。
最後一個下車的人戴上了車門,隨手協助提起幾袋裝著熟食的購物袋。雖然全都可以交給黑色先生處理,但他沒打算閒置自己還有點用途的臂力。
「待會都放餐桌上就可以了吧?」
雷蒙德闔眼,彷彿昏睡的黑色人型們在那一瞬通通睜眼,魚貫下車朝後車廂挪動笨重腳步,他們平均抱起適量的物品朝家門走。
似乎也想幫忙,弗蘭特跟在黑色先生們後頭列隊,輪到他時卻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幫忙提了。
「嗚!對?放桌上,但……報、報告!這裡有人沒有分配到工作!」他湊向瑪爾,試圖從對方手裡接收一袋。
除了駕駛外全面淨空的休旅車默默倒車駛向後方的車庫。
「喔……那你拿──」他停下沿著小徑前往屋內的腳步,左右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物品,最後挑出了裝滿零食比賽參賽者的袋子交給對方。
提起來最輕盈,他想這對於一位須要拄拐杖移動的長者而言,並不會出什麼差錯。
「這個。」
弗蘭特雙眼彷彿喜悅放光,正要伸手接過那袋零食,塑膠袋提把卻被雷蒙德大掌奪去。
「臭兔子的工作是負責開門和認真走路不要摔跤。」他一手粗魯抓住長者瘦削肩頭,讓人走在自己前頭。
「哦?也就是說,我的工作是手持宇宙密鑰,負責引領大家回歸兔子星的外交領事館以解放大家的雙手嗎?」長者一臉認真講著外星詞彙。
「蛤……隨便啦,差不多吧。」瞬間反應不過來的雷蒙德一臉呆滯。
弗蘭特嘻嘻笑,打開大門讓滿手東西的人們得以放下一袋袋重物。
進到屋內,他將整袋整袋的食物放置妥當,再從裡頭將一份份食物端出來,安靜的整理好桌上的設置。他們買來的食物全裝在保溫的銀色包裝之中,除了那些炸物之外,其餘熱食皆留有足夠的餘溫,不再那麼炙口燙舌。
清除了空蕩蕩的袋子,他轉身想朝餐具處移動。
刀叉湯匙擺放在流理台下的大抽屜,拉開能看見白色層架區分所有餐具細項。
黑色先生們將東西一股腦擺上桌,沒有接續分類的動作便默默散開。
「晚餐!衛生紙!點心!」弗蘭特望著那些新購買的物件,一樣樣舉起又放下。
「新衣服!我想去穿穿新的衣服……啊,我先幫忙放點心……」一手提著自己的新褲子,一面提起點心朝點心櫃搖搖晃晃邁步。
「嗚……還有漂亮的大盤子們,地球外交大使今天想要什麼樣主題的盤子呢,這裡有星雲系列、星球系列、彼得兔、嚕嚕米還有很多很多……」一時什麼都想做的老人家依然抱著衣物和點心,一面又開啟了新的副本給瑪爾。
「星雲。」哐啷聲響碰撞,沿路抓起用餐工具與杯子,他用大掌托著對應人數的刀叉湯匙回到餐桌邊,好好的把拉開的抽屜歸位。
「我來放點心吧,放椅子上就好,我會問雷蒙德他們該放哪裡,你可以去試穿新衣服。」他將一把餐具依序擺放在昨天吃晚餐時有人坐的相對應的位置,回頭確認雷蒙德在哪裡。
在一陣手忙腳亂中,雷蒙德領走所有黑色先生後不見蹤影,或許是跑回房間偷懶了。
「不,我要等一起吃完飯再穿!」他大聲宣告,把衣物和點心都放下,慢吞吞走去把星雲系列的盤子碗碟一把抱起,小心翼翼擺上餐桌。
「希望我吃飽之後不會胖得穿不下……」他笑著喃喃自語,一面打算將小碗盤照人數一一擺上。
「你要用環狀星雲盤子嗎?」長者興高采烈回頭。
「好,」實際上有哪些星雲盤子可以挑,他不清楚,也無所謂。他腦中浮現著環狀星雲的樣貌,作為個曾經是天文愛好者的人,多麼久遠都會記得那些星雲的長相。
他轉身走向洗手台,脫去手套簡單沖洗後,重新回歸擺放餐具的工作。刀在右、叉朝上在左、湯匙圓弧面貼著桌面,放在盤子的正前方。下意識依循餐酒館打工的記憶將餐具的位置喬好後,戴回手套,心滿意足的排列杯子。
整齊妥當的餐具圍繞各個星雲,看上去頗有一回事,美觀如高級餐酒館的擺設。弗蘭特高興拍拍手,「你跟帕西都好會排這個喔!」
「尼怎麼遮摸厲害!」興奮得有些口齒不清的老人家抬頭以閃亮亮眼眸注視,但隨即又被其他事物分心。
「你覺得要倒出來到大盤子上好,還是用店家的容器就好,這樣洗碗機可以偷懶一點?」他捧著銀色容器兀自思索,此時剛停好車的帕西自大門口走進,手裡拿著車上清下來的小垃圾袋。
他微愁著臉笑了笑,默默接受對他而言有點誇張的稱讚。經歷使然這些揮之不去的習慣,他從未想過日後會有生疏的機會。
「已經擺好放在桌上了就這樣吧,只要把盒子打開就好,不需要增加洗碗機的工作量。」他在站椅子旁邊撐著椅背,確認是否還有東西可以幫忙處理。
「好……!」長者打開離他最近的薯泥,接著努力伸出手,想去搆著擺在餐桌中間位置的餐盒蓋子。
走到餐桌旁的帕西一同伸手,不是朝著餐盒蓋,而是一手提起弗蘭特銀灰色袖口,以免整個糊進薯泥裡。
「哇!謝謝,差點讓你們吃袖子!」說完他咯咯笑起,笑聲夾雜自樓梯傳來的粗魯步伐。
「哼?還沒好啊?我還以為摸魚回來就可以準備吃飯了。」雷蒙德大言不慚表示,一手抓抓腦袋。
屋裡屋外的黑色先生在剛剛那片混亂中不知去向,突然給人一種房子很空的錯覺。或許他真的打算聽弗蘭特的話「放假」了。
就在所有人都進入視線範圍後,他把椅子拉開,認為其他收納的活都可以等大家吃完飯之後處理,稍稍遲疑但仍安靜的坐進座位。
賣場的腿排是袋裝的,於是帕西取來一個創生之柱圖案的大盤子將腿排盛盤。他扶著弗蘭特先坐好,打開鳳梨鮮蝦沙拉盒蓋擺好。兩片蛋糕雖然以鋁箔紙包起,但紙袋裡附贈的小吊牌寫明蛋糕的身份,今日莎樂美的甜點是蘋果溫蛋糕。雷蒙德也打開鮭魚壽司,把壽司當某種配菜般同樣擺上桌。
『吃完飯我再拿蛋糕去加熱。』青年寫字並向眾人展示。
菜餚幾乎都就定位,所有人找到自己的位置。
「感謝宇宙賜予我們豐盛的一餐。」弗蘭特雙手合十,闔眼微笑呢喃,「好了!開吃開吃!」
雷蒙德以叉子鏟起鮭魚壽司往其他人碗裡放,打算直接分掉20入的壽司,他挖起一顆壽司放到瑪爾的盤子上。
「喔、謝謝。」他剛要伸長手去夾起一團夾雜著鮮蝦的沙拉,他稍微停了一會等雷蒙德把上面鋪了粉嫩鮭魚的壽司放妥,才目測了自己的份量夾起一整坨綠葉。
份量
雷蒙德抓準對方停手片刻,快速朝人碗裡堆了五顆壽司,其中一顆還不小心翻倒,飯肉慘烈分離。
「啊!不是我的錯喔,他自己分開的。」毫不猶豫推卸責任,雷蒙德舉起鮭魚壽司盤繼續高速分發,最後舉著鮭魚壽司空盤充當器皿。
「唔,雷雷不用星雲的盤子嗎!」弗蘭特同樣夾起沙拉。
份量
夾起一大坨沙拉,盤裡頓時所剩無幾,弗蘭特愣了一下,意識到夾了太多,鬆開夾子放了一半回去。(…
他盯著翻到的壽司,不動聲色的先夾起來吃掉要。
軟嫩欲化,他沒有沾任何醬汁,只有鮮嫩的鮭魚香氣與脂肪融於口腔,醋飯的香氣在齒間若隱若現。就在他默默品嚐著美味的壽司時,視線持續觀察著餐桌上的每個人。
「我不懂星星什麼那些有的沒的,塑膠盤子就好。」粗聲粗氣回應一聲,他端起盤子以盤就口,把粉橘魚肉往嘴裡塞。
帕西無論吃不吃飯都同樣安靜,動作優雅將食物小口送進唇齒間。
「好吧,不過就算不懂星星,星星還是會靜靜對你一閃一閃眨眼睛的!」弗蘭特佈道完宇宙對於人的愛後開始和不請自來的壽司奮戰,他吃得不快,但眼睛很忙碌到處東看西瞧,用眼睛代為吃東西外,順便觀察其他人的需求。
四處窺視的視線與那觀察著的湖水藍不小心對上。
「怎麼了?」先聲奪人冒出一句關切。
「啊?沒有……沒事。」他把頭低下來避開視線,囫圇一口沙拉進嘴裡,差點把自己嗆個正著。
「……待會你們吃完飯之後會做什麼?休息?」吞嚥之後,他抓起水喝了一口發問。他已經忘了旁邊那袋點心是要給他評選的參賽者們,但就好奇他們吃飽之後會打算做些什麼。
坐旁邊的雷蒙德伸手無聲拍拍嗆到的阿酒,但那是個手勁有些過大的拍拍,彷彿震得人臟腑都發麻。
「哼哼?看來地球大使是喜歡提前規劃行程的類型?」弗蘭特挑眉微笑,叉起蝦仁塞進嘴裡細細咀嚼後吞嚥。
「可以休息一下,你也讓你的肚子休息一下,接著我們要舉行『第一屆找尋地球大使喜好比賽』!」他高聲宣布,臉上是盈盈笑意。
一旁的帕西微笑點點頭,朝瑪爾投以暖色視線。
「……啊、嗯。」他正把雞腿肉切快出來,並用叉子帶了一些進自己的碗裡。背部仍於留著剛才雷蒙德掌心的拍擊感,一邊接收弗蘭特說明接下來的代辦事項。
他是差點忘了。不過如長者所言,他習慣先想好下一步該怎麼走,或是在那之後可以有什麼替代方案,這個時候的他,整體行事風格還算是規規矩矩,偶爾才會有一些跳脫常人思維的作為。
「哈!我可是很有自信可以贏的喔!我選的東西是不會有男人說不的!」雷蒙德大笑,粗獷笑聲低低迴盪在餐桌上,他拿起叉子叉起炸魚塞進嘴裡。他很習慣以「兩性」去區分一切,甚至有著固定的喜好認知印象。
「唔嗯,話說,第一名獎勵是什麼?」一時熱血投入比賽,他這才想到詢問獎勵。
「是地球外交大使的手繪獎狀哦!」弗蘭特笑瞇瞇回答。
雷蒙德滿臉明顯嫌棄,但又欲言又止地閉嘴不語。
「……我要求追加獎勵!」還沒第一名的人倒是不要臉頤指氣使起來,「下次換我當裁判,你們幾個挑A片給我看。」說完,雷蒙德笑得燦爛無比。
「……」都忘記自己還得畫一張獎狀了。
他還以為對方會提出一些比較正經的追加獎勵,看來也是他想得不夠徹底。
「哈、超、超奇怪的啦,那不就代表要四個人一起看謎片嗎?」臉上雖然很淡定的評論但還是忍不住結巴了,只好夾起碗裡還有的食物一口往嘴裡塞。
「哈!不用啊,你們各挑三部給我就好!怎樣,不錯吧?比賽還可以邊看好康的……」大概直接照搬了今日的規則,只是把點心換成謎片。
雷蒙德大言不慚說著,再度大口咬下炸魚條。他拿起湯匙挖了一大口薯泥後往盤裡夾了沙拉,緩緩將餐盤吃成混沌的狀態。
帕西聽著雷蒙德的提案,手中湯匙毫無動搖穩穩送進嘴裡。
「啊?那也要你贏了再說喔!」弗蘭特抗議一聲,「我贏的話就只要獎狀就好!請評審委員多看看我的選手、」說著,他夾了一塊炸魚放進瑪爾的盤裡。
「賽前賄賂!」雷蒙德大喊。
「……我、我可是絕對公平公正的喔!」雖然謎片懲罰──應該說雷蒙德的追加獎勵讓他開始有點害怕他準備的零食會不會真的勝出,夾起炸魚的筷子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帕西怎麼總是這麼冷靜……?」
「哈,你說的喔!公平公正!我等著追加獎勵!」雷蒙德不知哪來的自信,認為自己一定會勝利。他以手肘壓上阿酒的肩頭,朝人笑得很張狂。
帕西只是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優雅再度叉起一片菜葉。
「我們可是厲害的兔子星人,不過只是地球人的生態觀察片,這難不倒我們……」弗蘭特胡言亂語解釋,夾起壽司。
聽著長輩解釋,帕西微笑拿出筆記本寫字,寫好之後撕下紙張折成愛心遞給對面的瑪爾。
『若地球大使想知道,我們改天晚上可以聊聊。』若瑪爾打開紙張會看見這樣的內容。
「愛心!」弗蘭特大叫,默默好奇著悄悄話內容。
「……甲鬼甲怪。」雷蒙德馬上想歪。
吞嚥魚肉的人一手抓著紙片愛心遲疑了半晌,聽著弗蘭特起鬨大叫跟雷蒙德的喃喃自語開始有些遲疑。大概是認定對方輒起來交給自己就是表示這是悄悄話的意思,他沒有在現場打開,將之默默收進了口袋裡,嘮叨起來轉移話題。
「好了好了!認真吃飯,食物都要涼了!」
「地球大使為什麼有愛心悄悄話,人家也想要!」弗蘭特不受轉移焦點影響,演員般多變的聲線一轉,變為毫無顧忌撒嬌的軟綿綿語調。
帕西維持和善的笑臉,默默又寫了張紙條折成愛心給老大不小的親人。弗蘭特開心大聲歡呼,一面擺出偷偷摸摸的神祕表情收起愛心,彷彿表示他也擁有一個小秘密。
棕色視線直白望向雷蒙德,黑髮綠眼的男人隨即擺擺手,「……我不需要愛心,不用折、」
在他拒絕之前,帕西早已默默開始動作,飛快寫字、折紙,把紙條愛心遞給對面桌的雷蒙德。
「幹,我就說、好啊!我就現場拆開看!」雷蒙德嗆聲,粗魯將愛心解體。讀完裡頭的字之後,他微微露出吃癟表情,一聲不響將紙條塞進口袋。
「……吃飯啦!吃飯!」他很爛的轉回阿酒一開始的話題。
「……原來你也會害羞喔?」反過來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忍不住笑意,邊說邊咯咯笑著,也就著話語開始安靜進食,慢條斯理的夾了些薯條放進自己的碗裡。
「靠腰你才害羞,幹勒!」雷蒙德氣呼呼搥了阿酒肩頭一拳。
同樣收起不知道書寫什麼的秘密的紙條,雷蒙德大口往嘴裡塞了口肉,貌似兇狠的表情看不太出羞澀。
「嘿嘿,這樣大家都有秘密了!」似乎覺得這樣很公平,弗蘭特笑嘻嘻點頭。
愉快輕鬆的進食氣氛延續著,桌面上美食漸漸消耗大半。長者突然默默放下刀叉,一臉若有所思。
「唔,但是我等等還要先陪地球大使一起去看宇宙先生朝宇宙出發的時刻……」考量到今天大家都要早點休息,他覺得時間好像不是那麼充裕。
「……還是明天再舉辦『第一屆找尋地球外交大使喜好比賽』呢,我們邀小安安他們一起?」
「……我都可以呢,先回憶一下父親離開時的細節也不錯……」他比其他人都還要早結束進食,盤子老早不再夾進其他食物。他看來是飽了,食量一直都不大的他,並沒有離開餐桌,而是繼續沉浸在這份能夠稍微讓他分神不去思考焦慮之事的環境中,一手握著倒了水的杯子,盯著碗盤上帶有醬汁的星雲一同思考著。
聖堤.比特 ⁍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好呀,我們可以去……『兔子星人的秘密基地』懶洋洋邊吃蘋果溫蛋糕邊躺著看!」他提起昨日在電話分機表上有提到但並未去參觀的地點,滿臉嚴肅說著頹廢的話。
弗蘭特也很快便吃不下了,自以為偷偷摸摸,實則明目張膽地把盤裡三個壽司大大方方夾給對面雷蒙德。
「……你這樣我真的是很難裝看不見!」雷蒙德忍不住吐槽,但對食物來者不拒地塞進嘴裡。
「喔?看來你是聰明的ㄖㄣ……」
「國王的新鮭魚壽司逆!你好歹使用一下超能力遮蓋!」雷蒙德再度大聲吐槽。
他們家的餐桌或許總是洋溢著這樣的熱鬧氛圍。
平靜笑顏掛於臉邊,隨字句偶爾輕漏笑聲,他很少待在如此和樂融融的景象之中。
眼看桌面上出現了一些空的盒子或估計不會再有人繼續動的食物,他默默觀察餐桌旁的人還有沒有人需要,準備隨時隨地著手協助收拾餐桌。
「那要先洗澡再過去,還是看完之後再洗澡?」他在大聲吐槽之後默默舉起手提問。
黃綠眼瞳同樣虎視眈眈注視著剩食和餐桌上所有人的舉止,在帕西默默放下餐具,以紙巾擦嘴表示吃飽後,他便毫不客氣伸出魔爪。
殘餘食物的器皿一個個被舉起,倒入雷蒙德的壽司盒子裡,清得乾乾淨淨。迅速又把美食們吃成廚餘的男子毫不在意,大口消滅那些食物,不留半點剩菜。
帕西則順手接過那些清空的容器拿去清洗,很習慣這樣的進食流程。
「先洗澡好了!看完如果想沖沖澡一邊想事情的話可以洗兩次!」弗蘭特回答,望著雷蒙德如吸塵器迅速消滅剩菜的模樣。
桌上的東西被有條不紊的「清理」乾淨,他甚至來不及主動幫助些什麼,只能拿著自己喝水的杯子起身交給帕西。
「……喔、好,那你們有什麼……決定洗澡順序的習慣嗎?」他接續發問,打算配合這一家人的生活習慣入境隨俗。
「咦?難道你們家會猜拳決定誰先洗嗎?」弗蘭特好奇睜大眼眨了眨,在回答前先反問了一聲。
「哈……猜拳喔?嫰啦,我們這邊比拳頭大,打架贏的才、」
「啊啊啊!不要聽雷雷亂說!如果浴室有空,人也有空的話,就進去洗,這樣!如果有人想比你先洗,心情好就讓他,不想讓他也絕對尊重個人意志!想泡澡就去二樓浴室,打算普通沖澡兩間都可以!」還沒等到瑪爾回應,長輩便不得不反駁雷蒙德的胡說八道以正視聽。
帕西則是默默整理餐桌,接下遞來的杯子重新裝水再還給瑪爾。
「啊、呃、謝謝……」兩個人的發言讓他來不及跟帕西說「這杯子可以洗了」,默默接下杯子,改口說了句謝謝。
「……我家只有一個人,而且還有不止一間浴室,所以不用猜拳。」他正經八百的回答著弗蘭特的提問,稍微靠在桌邊潤潤喉嚨。
「啊,原來如此!」弗蘭特點點頭。因為從未經驗過這樣的狀況而提出問題也足顯瑪爾心思,一樣是細膩而謹慎的大孩子,努力嘗試想融入這個群體。
帕西停下收拾動作,默默拿出筆記本寫字,這回沒有撕下或折成愛心,普通地向瑪爾展示。
『聽說地球人如果吃飽就洗澡好像對腸胃消化不太好,要不要先消化一下再去?』
弗蘭特一旁吵吵鬧鬧,同樣湊過去看字,接著開心大叫:「那去穿新衣服?還是要玩拼圖?」
無論如何都看起來很高興的長者喜孜孜等待回答。
穿新衣
拼拼圖
帕西說得是,他應該也不會立刻就去洗澡。他又喝了半杯水,點點頭。
「……我想等洗完澡再試穿,先去拼拼圖好了?」對於拼拼圖他其實非常期待,但是他不太表現出來──想是這樣想,但其實字句之間都透露著「很期待拼拼圖」的語調。
「好哇好哇!尼想去哪裡拼拼圖!」弗蘭特興高采烈,完全打定主意要跟上瑪爾。
「那我要在旁邊蓋宇宙先生的船艦!」他想起自己也有買模型,樂得嘻嘻笑。
帕西倒是轉身回廚房去忙了,雷蒙德吃飽飯卻也未離開,默默看其餘兩人打算去哪玩耍。
「嗯……你們家有拼圖布嗎?沒有的話就要在一個可以久放拼圖的地方……如果有拼圖布的話,客廳就好了?」他一邊轉身走到去拎起了裝著拼圖的袋子,思考今天拚暗黑地獄會不會不小心沉迷過度。
「……我在思考今天拚模型就好還是要挑戰這個?我猜這個一天之內拚不完。」他提起巨大的盒子展示發問,上面的圖示也只有一塊黑色方形,可說是一點參考價值也無。
「有呀有呀!要不要去二樓的閱覽室?比較不會有人路過,尼想進去的時候就隨意進出,就在尼的房間正對面!」拼圖布剛好也放在二樓閱覽室,他們一向往那邊進行靜態活動,也避免客廳頻繁來去的人們搗亂。
一路語調都高亢的長者伸手指向二樓階梯,似乎巴不得馬上拖人上去瞧瞧。
「是個男人就該挑戰自我!」雷蒙德十分挑釁講著偏頗話語。
「嗚?我覺得開心的話,兩個都可以玩一下!」弗蘭特同樣插嘴對於選項的想法。
「……我是、蠻想現在就拼拼看這個的啦……所以、」他雙手抓著盒子嘟嚷了一句。
看來拼拼圖的地點應該就是確定在二樓了,他想。藍色雙眸掃視著在場所有人,安靜的等待其他人的回答。
「啊!那就出發出發!雷雷揹我上去!」弗蘭特雙手朝黑髮青年伸出。只見雷蒙德擺出誇張而戲劇化的嫌棄臉湊過去,接著動作小心翼翼,一把公主抱起長輩。
「走吧阿酒,我想看看你帥氣挑戰自我的模樣。」雷蒙德講著風涼話,率先上樓領人前往閱覽室。
閱覽室地面鋪設軟墊,四周是高聳與天花板相接的書櫃,幾張沙發與落地的讀書燈營造適合閱覽書籍的寧靜氣息。
「進閱覽室要脫拖鞋。」雷蒙德叮嚀,放下懷裡的弗蘭特後自顧自去旁邊脫下軍靴。
「拼圖布就放在那裡哦!」玻璃櫥櫃裡有一個區塊擺著捲起的拼圖布卷。
「你也要陪我拼,別想跑。」他笑笑的補一句馬後炮,快步跟上。
他把整袋拼圖店買的東西一起提上去,如指示脫了室內拖鞋,腳踩軟墊。他先暫時將整袋物品放下,走到櫃子前,拉開門拿出了弗蘭特所指的拼圖布。
「我就直接鋪地上?」他拿著一捆布發問。
「我沒有要跑啊,我的確會『陪』你拼沒錯。」當然要不要下去一起燒腦就是另一回事了,雷蒙德歪歪笑開嘴。
「好呀好呀!我有星空的拼圖布!」弗蘭特興高采烈指了指其中一卷深藍色底的拼圖布。
「啊,不過、要拼黑色的話……還是我們用這塊米白的?我怕找不到拼圖片……」
若展開長者手指的淺色拼圖布,能看見四周有淺黃色線鑲邊,靠近四個邊的地方有小朵小朵的精緻黃花飾紋,隨著不同尺寸的拼圖大小以黃色細線標出大小方格。
「米白好找,就他吧。」他將淺色拼圖布抽出,攤開於地,盤腿而坐,小心翼翼的將拼圖拆封。打開盒蓋,裡面全是一片漆黑,他睜著大眼暗自雀喜,忍不住就開始分類起拼圖的形狀,逐一排列在地上。
先分不同凸凹腳數量的拼圖塊跟邊緣分類出來,這是他思考這種沒有圖案的拼圖時可以做的第一步。
他默默地就開始了,完全忘記旁邊還有個大孩子要拼另一個模型。
你自己記得嗎
「哇!一片黑色!」大聲驚呼出的感想十分沒有營養,弗蘭特伸手從旁邊沙發上拖來小枕頭放在地面,小心翼翼讓自己安全降落地面,和瑪爾面對面坐。
大孩子有條不紊分類拼圖的側臉隱隱透出一股欣喜,似乎很高興。那份喜悅渲染開來,他同樣感到高興,興高采烈望著分類進度。
「這種東西到底是要一個人玩的還是很多人一起玩的啊?」雷蒙德納悶,走到一旁打開空調後默默佔據拼圖布另一側。
「都可以啊,只是一個人拼更久……你們想玩分類的話也可以。」
他把一般被視為最繁瑣無趣的部分歸類在有趣的範疇。千片拼圖在散亂之中被他分區排好,二十、二十一、二十二——過程漫長而靜態,但類似形狀的拼片都被擺在同一區行列整齊,避免混淆,他們之間相隔也有點距離。
獲得某種首肯後,旁邊兩人都興沖沖加入戰局。弗蘭特分類的速度極緩慢,謹慎揀起一枚拼圖私良方久才擺下,但就分類上大致辨認得都正確。
雷蒙德則是霧裡看花進行,頗有越分越混亂的趨勢,將缺四腳的拼圖擺入缺三邊的位置。
幸虧瑪爾在專注之中分心,大概是察覺到雷蒙德分得有些亂七八糟,他忍不住笑著,默默將雷蒙德分錯的部分全部歸位到該去之處。
「這個是缺四角啦,雷蒙德,要放在那邊。」他沒有嚴肅到這種事情需要譴責對方,而是悉心說明四角與三角缺的差異:「你看它四邊都凹進去了,沒有凸出來的部分。」
「哼?這區不是有缺都可以放嗎?」打從一開始就認知錯誤,或許還有更多錯誤等待修正。
「這樣分類真的有助於拼出來嗎?不覺得這種全黑的東西怎麼拼都很沒意思嗎?怎麼不選有圖案的?」不懂拼圖趣味的人直白提出不討喜的問題,思想直線。
「嗚?就是全黑才有意思啊!」一旁的長者震驚得手抖了幾下,緩緩繼續進行拼圖的分類。
「不過一般拼圖不必這樣拼……我是覺得既然沒有色塊可以參考,那麼剩下的線索就是拼圖的形狀了。」瑪爾倒是喜滋滋的分享著拼圖的經驗與推斷,他老實說也是第一次拼這種只有純色的拼圖。
「我可是很擅長尋找線索的偵探遊戲的喔。」他驕傲的說著有點無關的跳痛話題。
「沒錯!他可是最棒的地球大偵探。」長者笑彎異色眼瞳,眼前幾乎浮現小尼爾斯穿著偵探服裝與自己一同在天文台調查的可愛模樣。
「嗚,應該跟小蜘蛛她們買套偵探服……這樣明天我們可以再度去天文台調查案件……」弗蘭特停下分類的動作,盯著瑪爾死瞧,彷彿這樣對方身上就會長出一套合身的偵探服。
「……我連有圖案的都拼不出來。」雷蒙德低聲嘟噥,大手搔搔腦袋,他對於圖像的敏銳度不高,就算一塊看起來不能拼上去的拼圖片,他也會努力旋轉碎片、在四個邊都嘗試過數邊還是堅持把那塊放在那裡。
「……不用啦、都幾歲了。」瑪爾此刻也針對偵探服嘟嚷著,一邊將有平邊的方塊先試著看能不能剛好找到相鄰的塊。
即便是最簡單的邊,對於全黑的拼圖也有極高難度。
「……那雷蒙德對拚模型類擅長嗎?」邊問之餘,視線仍專注在尋找相鄰的邊上。
暫時還沒能找到相鄰的邊塊,他放下了有平邊的拼圖,繼續從盒子裡拿出隨機一片分類。
「年齡才!不是問題!」弗蘭特高聲抗議,一面自信滿滿揀起一片邊緣位置拼圖想放下,卻發現好像弄錯塊了。
「咦?」他困惑地拿著那片拼圖停留在半空,認真尋找它的歸屬。
「……拆裝槍枝還可以。」模型也不怎麼接觸的人只文不對題冒出一句,拿起兩塊試著接起來,但微妙的寬度不足使得相接處留出一個月牙型大縫。
「這個……這樣算是正常的嗎?品質可能參差不齊偶爾會有縫隙跑出來……」拒絕承認拼錯的人開始往拼圖身上找理由。
「拼圖就是要全部拚完才可以客訴人家品質不好喔……先拆下來放在一旁吧,他等到最後還是會找到自己的位置的。」彷彿替拼圖設身處地著想的話與溫和中帶著笑意,跟一群玩拼圖風格這麼不同的一群人玩拼圖,雖然進度緩慢,但還稱得上是有趣。
「拆裝槍枝已經很厲害了吧?沒弄好感覺會出人命。」
手未停下,持續在分類進度的人視線專注,一大片黑漆漆的塊狀,持續被歸類到每一處。他時而分類,時而嘗試邊角拚塊。當他組到了第一個相臨的方塊十,他忍不住開心的倒抽了一口氣。
「總算是拚出一片了。」他把邊緣暫時擺在拼圖布顯眼之處,繼續著手其他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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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部隊裡的話,有這樣的技能跟沒有一樣。」黑髮男人短短的眉頭蹙起,隨口答著話,面對拼圖稍微顯得有些笨拙的指頭將兩塊拼圖拆開。
他狡猾揀起放在四角的拼圖塊,放入角落當作自己拼對了。
「每個人每個拼圖都有自己合適的位置,就像帕西負責開車、雷雷負責揹我,地球外交大使負責聽我說『我愛他』一樣。」明明該是聽上去不正經的舉例,但弗蘭特卻總能以正經的口氣說得真心實意,毫無虛假感。
「嗚,但我暫時還找不到這塊小拼圖的歸屬……」他傷心地舉起一片嘗試,過不久又再度放下。
他忍不住笑了,只因為弗蘭特說的話是那麼的正經而荒謬。
這不代表我什麼事情都不用做嗎?那可不行。
「找不到就先整理其它的就好沒關係啦……分類還需要一點時間呢。」
以這組全黑的拼圖而言,三個人一起分類已經算很快,他接續著手邊的動作,一邊聊起了雷蒙德部隊裡的事情。
「部隊裡還會訓練什麼?」
「不要小看這份工作哦!」長者聽聞笑聲,忍不住抬起臉認真解釋。
「有些人是沒有辦法做這份工作的!」邊說著,他將臉轉向一旁的雷蒙德,「雷雷,我愛你喔!」
「幹!噁心欸!閉嘴啦!」雷蒙德幾乎以反射動作在回話,語氣毫不客氣。
「你看,雷雷就是沒辦法做這份工作的類型……而且你還要勝任地球外交大使的工作,維護兔子星與地球的邦交關係還有……跟我分享宇宙先生的私人情報,哼哼哼哼。」他以一串邪惡的笑聲作結,今日很熱衷於扮演外星侵略者的長者笑容燦爛,拼拼湊湊一陣,將兩塊拼圖恰巧接在一塊。
雷蒙德斜了弗蘭特一眼,對於自己意外配合了臨時舉例而感到微微有些氣惱,他遲了好幾秒才回應阿酒的提問。
「沒有什麼有營養的東西啦,教你摺豆腐棉被、掃地除草……夾縫中學習偷懶跟站著睡覺的方法。」雷蒙德不正經答道。
「……折豆腐棉被?」被其中的專有名詞吸引,奇怪的關注點。瑪爾看著一被示愛就喊閉嘴的雷蒙德,一邊暗自納悶原來也會有反應這麼大的人,眨眨眼憋著一臉偷笑。
「……今天拚一小時就好,或是,洗澡的時候還可以接力?」說起來他們也只是先打發洗澡前的時間罷了。就在同一時間,他恰巧又找到了一塊邊緣的拼圖,妥善的拚在雷蒙德剛才拚對的鄰邊上。
「……就把棉被折成方方的,像塊大豆腐啊。」雷蒙德哼笑一聲,只覺自己彷彿看見菜鳥新兵的天真模樣。
瑪爾話語方落,閱覽室房門便打開,剛收拾完晚餐廚房的無聲青年默默加入拼圖的行列。這下拼圖布四邊都圍滿了人。
「……那就趁你洗澡的時候拼完好了。」雷蒙德嗆聲一句,搞不清楚這樣的拼圖會耗費多少時長,自以為能夠威脅誰,但其實只是天方夜譚。
「喔?那麼……誰要先去洗澡呢?」弗蘭特刻意配合以懸疑語氣回話,好似第一個去洗澡的人真的會錯過一切一般。
帕西安靜望著其餘三個人,開始不確定自己加入的時間點是否錯誤。
瑪爾呵呵笑了幾聲,清爽的,漫部在整個空間。
「我先去吧,你們要把任務分配給帕西。」他一手撐著膝蓋起身,自告奮勇決定自己打頭陣,帶著衣服去浴室一趟。
「衣服放在樓下嗎?」他不確定衣服有沒有被拿上來,在離開現場之前問了一句。
折豆腐被興趣
帕西微笑點點頭,無聲回答瑪爾的疑問。
「……等你回來就沒得拼啦!哈!」這樣可惡嗆聲的人下一秒將兩塊不合的拼圖湊在一塊,滿臉不解皺眉,瞬間打臉自己。
「交給我們吧!祝尼洗得溫暖舒適又……嗚?」弗蘭特驚覺好像前頭將大半常見形容都用上了,話語一頓。
「又……又快樂!」結尾補上的詞陳腔濫調,但語氣倒是挺真摯的。
「好好好……謝謝,拼圖就麻煩你們了。」雖然按照現在的進度,他認為這拼圖他們估計要認真拼一週才能夠完成,但他仍欣然將這個任務託付給繼續拼的人,先走至一樓,帶上新買的盥洗用具,順便將整袋衣服帶來放在拼拼圖的人們身邊,拎起屬於自己的衣服後,挑了離自己房間比較近的浴室梳洗。
淋浴
泡澡
分類進度增加
拼出拼圖數量
片
很難餒洗多久
+
「我們現在正在分類宇宙碎片,因為重建黑洞實在太過困難了!」目送瑪爾離去後,弗蘭特這樣向帕西解釋著目前的狀況,以他一貫異想天開的外星風格。
無聲青年安靜點點頭,默默坐下加入分類行列,在令人眼花撩亂的拼圖堆裡努力替所有拼圖找到同類。
雷蒙德則是走一個亂猜亂湊的路線拿起拼圖片一塊塊試,打算很土法煉鋼試出所有可能性。
他花了僅僅二十分鐘淋浴梳洗後,頂著一頭濕髮從浴室裡走到了一行人拼拼圖的房間。他不打算馬上使用吹風機,披著黑色金邊的毛巾至三缺一的座位上盤腿坐了下來。
他穿著日常穿搭用的橘色長袖上衣跟棕色長褲,領口是特有的開口設計在本人沒有察覺的情況下露出了疤痕的上方一小角。
「進度如何?」
「爛透了,這東西根本不是人玩的。」雷蒙德明顯喪失耐性,短眉皺成一團。
「不不不,只是不適合黑黑鱷魚星人玩而已,兔子星人們很樂在其中……我們分類了很多!」弗蘭特欣然抬首,向冒著溼熱水氣的大孩子彙報目前狀況。
帕西靜靜分類拼圖,動作只比弗蘭特稍微快一些些,也是謹慎分類的類型。
瑪爾暗自揚起嘴角,點點頭,然後伸出掌發問。
「那誰要跟我接棒浴室逃離地獄?」
「我就先失陪了,我要去洗澡然後回房間陪我那些巨乳美女們,你們這些怪人就繼續在地獄煎熬吧!」雷蒙德懶洋洋應聲,從地面爬起,沒打算跟瑪爾碰拳接掌直直朝門口走去。
人生苦短,他樂於把力氣花在自己感興趣的事物上。
懸空的手遲了兩拍改為揮揮手,看了眼一行人的進度,看上去分類還算得上是與她離開前相比大有進展。
「那我回來地獄戰鬥啦……」這才從平靜的臉上勾起笑容,挽起袖子打算繼續挑戰。
「歡迎回歸地獄!」弗蘭特活力十足喊著聽起來不是那麼恰當的臺詞,高舉雙臂熱情表示歡迎。
「對雷雷來說,拼圖跟地球女性比起來果然還是贏不了呢……對地球外交大使來說,拼圖會輸給什麼呢?」看來還有些時間拼圖,嘴巴老是停不下來的長者問,手依舊安分進行分類。
「……喔、酒?」回答遲疑了兩拍,恐怕最直觀能想到的,除了酒以外沒別的。他簡直沒有什麼值得提及的休閒娛樂,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為什麼更豐富一點。
「但是拼圖暫時輸不給任何事情──不知道這組拼圖一周內能不能完成呢。」
分類進度+
「可以的吧!挑戰一週逃離地獄!如果一週沒有逃出來就、就再加一週……」意氣風發的激勵喊聲到末尾自動洩氣,毫無志氣要求時間加碼。
此刻答出的答案是酒令他有些愣愣地,長者伸手揉了一把濕漉漉的深綠。
「以前還說是臭臭的水,小尼爾斯真的長大了耶……」弗蘭特語氣有些感慨,彷彿現在才突然意識到時光飛逝這件事。
「……呵呵,對耶,我好像曾經那樣說過。」他開始繼續分類的活,一邊無奈的笑了笑。
「若不是超能力,我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沾酒也說不定。」他算是半強迫自己接受酒這個東西的,不為別的,只是想辦法讓自己少一個討厭自己的理由。
「嗯?不沾酒也很好啊,你可以當那種……超能力頹廢主義的藝術家,他們是一群與自身超能力相悖的族群,以『完全與超能力分割的生活方式』為傲,過著普通人一般的生活……啊,不過,壞心的兔子星人可能還是會在你成年的時候邀你喝點臭臭水就是了。」弗蘭特俏皮笑了笑,再度拿起一片拼圖放到正確的分類區。
年事已高的人接觸過許多不同的人,看著各個不同的人懷抱不同理念、想法在生命中努力掙扎打滾。
「頹廢不是說真的不好喔,只是那個流派想自嘲而這樣自稱,他們事實上很驕傲自己的身分……」擔心大孩子誤會什麼,他多補充了一句。
「可惜我沒能早一點認識到那群人。」他哀怨的笑了笑,在生活的一切都已經與酒不可分割的如今,對他而言雖為時已晚,但也不是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他在接續的專注下又推進了一點分類進度,即便拼圖布上實際拼湊好的方塊不多,但部署上有進展,對他來說就是在整理思緒。
「等分類完之後,好戲才要開始呢。」他像是在炫耀般的說著。但他其實也會擔心他們是不是一點都不覺得有趣,只是陪著自己拼。
一般人會對這種繁複的查表對照有興趣嗎?他不清楚。他知道這份挑戰的樂趣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理解,也知道這跟一般的圖像拼圖思維是大有不同的。
「然後……要是弄累了可以先在旁邊休息喔沒關係。」
「哼哼?若地球外交大使想要從現在開始那就……辭職!然後來我這邊玩吧!你可以成為電影明星,跟臭臭水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弗蘭特依然天馬行空說著亂七八糟的話語,拿起一片拼圖,替它找到正確的同類部族。
帕西倒是有些視覺疲乏了,伸手捏捏眉間,默默闔眼幾秒。
「萬能帕西的人形皮囊不行了,眼睛執行功能逐漸下降中……」長者注意到對方貌似疲累的表現,以電子配音講出彷彿系統公告般的內容。
青年無聲笑了一聲,點點頭表示理解正確。他並沒有像弗蘭特那樣耐得住大量的資訊光影閃爍轟炸,或許開了一天的車讓他有些疲憊也是一個原因。
他聽見雷蒙德使用完浴室的開門聲,指了指外面示意要出去。
「哈哈!怎麼可能!?」他這輩子沒想過演戲,他不擅長。聖伯納哈哈大笑地拍了拍弗蘭特的肩膀,也因注意到帕西的疲憊將注意力轉了過去。
「我想今天也差不多了,晚點換穿看看新買的衣服、上去看點父親的故事,之後就可以休息了──拼圖該收起來還是就這樣放著?」
他想確認一下這家人有沒有收納的習慣,或是某方面也有隨興之處。它們不必整個晚上都陪他拼拼圖,就算只是坐著聊聊天也好。
「怎麼不可能!如果不喜歡講話,可以當那種話不多的角色!如果不喜歡露臉的話,我們就想辦法讓角色不要露臉!」雖然話語胡鬧,但他並無開玩笑的意思,他自是有辦法實現那些異想天開。
他生活中所有虛幻即為現實,現實同為虛幻,他不認為有什麼不可能。
「拼圖放著吧!想要來一窺地獄的人們都可以隨時來旅行!」弗蘭特起身時讓青年攙扶好。
「那我跟帕西先去洗澡,到時候你在客廳等我好嗎?我帶你去『兔子星人的秘密基地』看宇宙先生!」他大聲喊出分機上提及但未曾到訪過的地點。
「嗯……好。」瑪爾點點頭,打算在他們洗澡的時候先下樓將剛才買的杯子整理一番。他起身而行,提著玻璃杯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他實際上並不認同自己能夠這麼天馬行空。
發揮想像力是好事,能夠善用想像力去發展的人更有資格去這麼做;但對他而言,沒有能力確保成功性就執行的事情便是異想天開與不夠謹慎。
他務實到對人生失去了想像。
他習慣在身上攜帶小杯子,所以他會拿個圓杯與小口杯放在房間。其餘,他正思考該放在廚房的何處。
在瑪爾待在客廳時,一名黑色先生路過,以大大的白色獨眼盯著人瞧,接著默默坐到對方附近。
某人似乎又違反與弗蘭特的約定使用超能力,到處又看得見黑色先生行走的身影。
一二樓的浴室都被佔去,依稀能聽見一樓浴室傳來的水聲。
「……嗨,黑色先生。」他笑著打招呼後起身,把杯子一個個放上架子,一邊把坐在座位上的黑色先生當另一個人聊起天來。
「不去休息嗎?還是你是來陪我的?」
客廳的電話響起,電話聲是詭異的幽浮音效,電話不屈不撓響著,等待人接起。
嚇到
他愣愣地看向響起的電話,幸好他的專注力並未集中在任何事情之上,他沒有被嚇著,緩緩地往電話的方向移動,一邊在接起電話前默默盯著黑色先生,彷彿在無聲詢問對發是不是該由自己接起。
要是接到找誰的電話,他會好好請對方晚點或隔天再回撥,或是留言給這棟房裡的人。
「哈囉?」只聽過一次的慵懶男人聲線自話筒另一端傳來。
來電者的正是剛剛弗蘭特口裡聲聲喚的「小安安」。
「爸?不……是帕西哥?還是阿雷的黑色玩具?」若是長者接到電話,現在一定以爆炸的音量與語速問好寒暄,於是朱利安猜測或許是其他人接起電話。
眼看位置上的黑色先生似乎沒有半點反應,他只好默默接起電話,避免聲音持續響徹整個空間。
他當然不太可能接到自己認識的人的電話,就在他接起電話聽到聲音時,他是這麼想的。會喊父親的話,想必是那位尚未見過的這家子一份子。
「呃、不好意思,他們都在洗澡,我是暫時借住在這的客人,我叫聖伯納。」瑪隆尼爾斯起先以遲疑的聲音開頭,接著拿出了對應不熟悉者的模式,清了清嗓說著:「請問需要幫忙轉達些什麼嗎?」
「喔!是明天要一起出門的地球外交大使是嗎?第一次聽到本人的聲音耶,哈哈,抱歉,沒有嚇到你吧!」朱利安笑得爽朗,親切態度與語調都給人慵懶愜意的感受。
地球外交大使的故事大概在弗蘭特家是廣為人知的事,即使是姻親關係的人也無法倖免佈教。
「地球外交大使可是這個兔子宇宙的一分子,所以我想,跟你說就可以了……明天小葛瑞絲也會一起來喔,就只是這件事而已,哈哈。」男人輕鬆笑著,毫無距離感地與人閒話家常。
「……噢、好,您好。」他沒想過自己已經被廣為人知,有點怯生的笑了笑,打了招呼。
「我會跟他們轉告這件事情的……呃、我聽他們稱呼你為小安安。」他有點不知所措的看向坐在位置上的黑色先生,但顯然黑色先生不會有什麼變化,也沒有聲帶能夠替他說話。他簡短的尬聊了一句,一邊思考關於自己的事情或過去,是不是也跟帕西與雷蒙德所知的細節一致。
黑色先生沉默眨眨白色大眼,毫無反應坐在一旁。
「欸,對,你也可以叫我小安安沒關係。」朱利安不介意笑了笑。
「明天還要早起開車,地球外交大使要早點休息哦!」對於弗蘭特那套外星用語也是駕輕就熟,他體貼提醒一聲。
「……謝謝您的提醒,今日也務必早點休息。」他畢恭畢敬的回答著:「晚安。」
隨後,他等待對方掛電話再接著掛上,輕吐了一口氣。他默默走到黑色先生身旁,沉默地盯著正前方。
「小、小安安說葛瑞絲明天也會一起來,請我轉達給大家。」
「晚安!明天見啦!」朱利安笑著,很乾脆地掛了電話。
黑色先生安靜聽著,默默眨眨白色大眼,接著明顯裝死般閉上眼睛。
剛掛上的電話再度響起。
嚇
他又看了黑色先生一眼,又默默湊到了電話旁,伸手接起電話接聽。
像是場獨演劇似的。聖伯納替這份格外沉默的時光加了個情境。
「您好?」
黑色先生將眼睛張開一小縫,忍不住偷窺阿酒一驚一咋的逗趣表現。
「你這樣隨便跟沒生命的東西講話會被當怪人的啦。」雷蒙德那熟悉的懶洋洋嗆人聲調傳來,他懶得下樓,打了家中的內線給人。
「你待會兒不是還要跟他們見面嗎?你來說比較快吧。」他理所當然發懶。
「……嗯?你洗好澡了?」他反問話筒另一端的雷蒙德,下意識看了眼階梯,確認對方應該確實在樓上打通了內線電話。
「他們應該還在洗吧?」他順便問了另一間浴室的狀況。
「蛤?我洗好澡不是半個世紀前的事了嗎?」雷蒙德反嘴一句,以誇大的說詞反嗆。
能依稀聽見他房內撥放約翰藍儂的歌曲,一首〈Jealous Guy〉正在房內迴響,他並未如先前所說要去看什麼成人片,而是獨自在房內享受一人時光。
「老兔子還在洗,帕西我不知道。」雷蒙德剛說完,帕西便從一樓浴室走出,穿著毛茸茸的白色浴袍坐進客廳。他朝人客氣微笑,一面無聲擦拭濕髮。
「喔……」
他依稀聽見一首已經算老歌的曲調,愣愣地想起自己的頭髮根本還沒吹乾。
「雷蒙德,一樓有吹風機嗎?」他突如其來的發問道。
「應該會有吧?但我都會滴水回到房間讓別人去擦地板。」雷蒙德厚顏無恥表示,哈地笑了一聲。
「你去問旁邊的帕西啦,掰掰。」他無情掛斷電話。
同樣位於客廳的帕西則是安靜拉開一旁櫥櫃抽屜,取出吹風機遞給瑪爾。
被背景音吸引至此才意識到一旁的帕西默默遞上吹風機,他把電話掛了,道謝後拿著吹風機尋找插座,接著坐在黑色先生身旁。
「小安安打電話來,說葛瑞絲明日會同行。」在開始吹頭髮之前,他跟帕西傳達這份消息。
帕西微笑點點頭表示收到,伸手指指樓梯示意自己要上樓,離開前他留下筆記本與鋼筆於桌面,讓黑色先生有機會跟瑪爾說說話。
黑色先生在青年轉身上樓後拿起筆一陣亂寫。
『我才沒有要跟你聊天啦臭兔子真是多此一舉』正執行著「聊天」動作的人以國小生般的歪斜字體這般表示。
他對帕西笑著點頭,看了眼黑色先生的字跡,欣然一笑,雙腳縮到沙發上,背對靠著黑色先生吹起了頭髮。
「好啦!我知道!」他隔著嗡嗡作響的風聲喊著,心裡一股暖意,說沒有要聊天,但對方還是用起了紙筆。
「你在聽歌?」
『我在看巨乳人妻被輪流中出』胡謅的話語凌亂寫下,接著他才遲遲意識到什麼。
『你剛剛有ㄊㄧㄥ到我房間的音樂??』或許是「聽」的筆劃太多記不得,他直接寫出注音。
「……有啊,」他暫時將吹風機關閉,瞥了一眼對方的書寫內容,笑著捶了一下黑色先生的肩膀:「我才不信巨乳人妻中出輪姦片會播那種風格的背景音樂。」
『不好說 可能搭配音樂進行阿』
若現在還在講電話,他早就隨口哼出一段節拍再搭配上模擬A片的猥瑣叫聲,以一如既往以小學生起鬨的方式鬧人。但正筆談的現在,他只能貌似規規矩矩寫些胡說八道。
『那我晚點開始看中出人妻時再打電話給你分享一下』他大言不慚表示。
「……電話轉播也太奇怪了。」
聖伯納看著這段話蹙起眉頭,比起抱怨人妻,他把吐槽著重在電話上,默默轉頭避開白色的大眼睛,繼續將自己的頭髮給吹乾。
「而且跟人一起看很奇怪,你們總會邊看邊做點什麼。」言下之意是不想打擾雷蒙德的私人空間,對於宣洩一事還是有正常認知的。
你們。
他透過白色獨眼靜靜看了阿酒一會兒,這才再度提筆。
『你不會嗎?我們不一樣?』他的提問直白得可以。
雷蒙德其實不覺得一起看怎麼了。由於人生歷程的不同,他有大部分時間都活在幾乎沒有隱私秘密的團體生活裡,他們共享一切好處,羞恥苦痛與共。他們理所當然談論癖好,開著彼此性器大小的下流玩笑。
他也明白阿酒和他不一樣,但偏偏想問,想看這些人不得不向他解釋自身的模樣。
他突然感到有些羞愧,吹風機的聲音停了下來,一臉彆扭的盯著白色大眼睛。
「——沒、沒有啊,我也會啦,剛剛那是口誤。」他邊笑邊拿吹風機頭對著黑色先生吹了兩三秒涼風,他又回歸靠在黑色先生身旁的坐姿,雙腳縮在沙發上,試圖把剩餘的髮尾吹乾。
因此被拒絕過的人沒那麼容易承認自卑,這也是他這輩子唯一不坦承、試圖包裝自己的事情。
「我只是沒跟別人一起看過而已。」
相信
望著那張彆扭的臉,他依稀覺得那並不是實話,而現在不能道出的話語和事實在對方心中必定有其份量。他自然不會明白是什麼,但也不感到受傷,他很理解某些他的理所當然可能是別人的禁忌。
黑色先生靜靜又拿起筆。
『喔是喔是喔是喔是喔』凌亂筆跡幾乎可以讓人想像雷蒙德那可惡的語氣。
『那你改天可以跟別人一起看看 HAHA』沒心沒肺寫著對方大概不會去執行的事。
『需要一些資詢的話 可以找臭兔子們陪你聊聊』他寫錯字,但並未意識到寫錯。
輕輕的腳步聲自樓梯邊傳來,洗好澡的長者、帕西和另一名黑色先生一起走下樓。
「久等了!」弗蘭特高聲說著,一面以緩慢到不行的步伐下樓。
話題被弗蘭特高昂的語調打斷,聖伯納上一刻關閉吹風機,對著黑色先生苦笑,聽著不明所以的建議,下一刻便下意識將對方書寫的紙張撕下,快速而默默塞進了口袋裡。
將吹風機插頭拔起,起身收納,弗蘭特一旁有黑色先生攙扶著,看起來不需要多他的協助。
「慢慢來,我才剛吹乾頭髮。」
「在跟黑色先生玩嗎?在玩什麼?」弗蘭特坐到瑪爾身旁,奶白髮絲仍微微滲出水珠。帕西則朝瑪爾微笑點頭,將吹風機接收過來。
無聲的青年往掌心倒上一些帶著薰衣草香氣的髮油,仔細替弗蘭特抹上。
「啊!謝謝!」被仔細照料的長者臉上頓時堆滿幸福的笑容。
「隨便閒聊而已。」至於話題就別提了。瑪隆尼爾斯坐回位置,等待弗蘭特的頭髮處理完畢。
「還知道了雷蒙德喜歡聽什麼歌。」他笑著爆料道。
「啊?約翰藍儂嗎?」弗蘭特嘿嘿笑,一旁黑色先生只是輕輕捶了阿酒好幾下。
帕西打開吹風機,替人輕柔吹起頭,暖哄哄的花草氣味充斥週遭。短髮所需吹乾的時間不長,青年過了一會兒便停下吹風機,拿起小梳子替弗蘭特將蓬鬆頭髮梳理整齊。
「……我再擦個保養品就可以開始了!小尼爾斯先進來我房間吧!帕西要一起嗎?」他仰頭詢問身後仔細照料他的青年。
帕西安靜比起手語,長輩則默默比手畫腳回應,「那你好好休息!掰掰!」看來對方似乎沒有要同行。
「來吧!」弗蘭特慢吞吞站起,一面朝瑪爾伸出手。
「喔、那麼,黑色先生晚安,幫我轉告雷蒙德晚安;帕西也晚安。」即便不知道他們幾點才要睡覺,但他還是提前跟兩人包含坐在客廳的黑色先生道了聲晚安,才起身握住長者的手腕朝著對方的房間內移動。
其餘兩名無法發聲的,只安靜朝兩人揮揮手,目送手牽手的一老一少走進房間裡。
暖黃色調的房間再度向人敞開,長者抬頭望望自己天花板上的鯨魚骨骸模型,猛地停下腳步。
「啊!忘記組裝宇宙先生的船了!」而且整袋扔在閱覽室,「嗚……沒關係,交給明天的我煩惱……」
「在我替人型皮囊抹上保養油的時候,你可以先去秘密基地……」他牽著瑪爾朝自己的衣櫃走,打開衣櫃裡頭顏色繽紛得炫目。
他的衣櫃大得儼然是另一個房間,除了兩側整排掛起的衣物外眼前便是整面的鏡牆。弗蘭特朝正中間的鏡面按了一下,鏡子如有自動鎖的櫥櫃門般彈開一縫,打開後竟是溜滑梯滑道朝朝神秘的地下室展開。
「下面是秘密基地!」他示意要人先溜下去。
「……下、下去?」他愣愣地看了眼溜滑梯,又回頭看了眼弗蘭特,但著些許遲疑杵在入口的溜滑梯前。
他已經很久沒有溜滑梯了──他吞了吞口水,扶著兩側兩腳跨上去,小心翼翼的坐在滑道的頂端,以謹慎慢慢放手的形式慢慢在溜滑梯上前進。(……
「欸嘿嘿。」長者笑嘻嘻以雙手搭著對方的後背,在伸手尚可觸及的範圍內替人緩緩加速。
溜滑梯滑道四周是手繪卡通壁畫,似乎描繪著外星兔子來到地球的歷史,起初色調灰藍慘淡,接著越底端越彩色繽紛。
到達底部時,挑高的巨大放映空間朝人展開,四週以吸音的厚重簾幕蓋滿,若揭開壁簾,能看見滿牆的玻璃櫃,裡頭擺滿影片盒,以不同年代分區。放映室座位不多,空蕩蕩大房間僅有十二個座位。投影幕底下的空地擺放許多老舊放映機,以博物館般的伸縮圍欄框起,甚至還有專屬解說牌說明其型號與使用一生歷史。
推動輕巧微弱,受短暫的加速驚嚇之餘,沿路所見之景倒是令他嘆為觀止,他沒想到下方有個這麼大的空間存在。
他從溜滑梯的底部起身,緩緩沿著空間移動,不敢隨意觸碰四周的物件,他選擇默默找了個角落的座位坐下,彷彿窩在那裡才感到舒適般,靜靜的在原地等待與觀察四周。
過了不久,塗完保養品的弗蘭特同樣溜滑梯下來,笑瞇瞇迎向瑪爾。
「這裡是我的日記博物館。」他說,伸手拉拉一旁束繩,壁簾滑順收至一旁,露出底下滿滿的影片收藏櫃。
「如你所見,這些是我的日記!」他以開朗語氣說著貌似難以理解的話。
「我會盡量在一天剛要結束、記憶最鮮明的時刻重點式去放映它們然後錄起來……」他自顧自給出解釋,接著默默走到宇宙先生逝去年份的那一櫃。
「宇宙先生的啟航日一定有錄,我們可以抄以前的我寫的作業……再結合我目前有的記憶整理一遍……嗚、在哪裡?」除了記憶力優異,那也是他幾乎能完美重現細節的原因之一。
「……這很方便,我真希望我也有這種能力。」他盯著翻找櫃子的長者與滿櫃影像紀錄盒,一邊喃喃感嘆。
「所以你等等也會紀錄今天的畫面嗎?」
「我也希望我有隨時變出快樂水的能力,大家都醉醺醺的就不會一直很嚴肅很生氣很煩惱了。」弗蘭特以活潑語調回敬那份羨慕,他伸手自大大的防潮櫃裡取出一片光碟。
「對,晚點會!我有在手帳上記一些關鍵字幫助回想、晚點就會把他們通通錄起來……應該是這片、」
他走向後方的投影機,將光碟放入一旁光碟機裡讀取。機械發出嘰哩細碎聲響,嗡嗡運作,眼前的投影幕上出現白光,接著是全黑的畫面。
弗蘭特轉身,匆匆忙忙邁著不快的小碎步到座位區,一把坐到小尼爾斯身邊,「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