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69年一枚失控的氫彈在奧登塞上空炸出一朵蕈狀雲,丹麥進入了破碎時代。
彼時三戰正酣,國家之間陷入報復的狂熱,再無人關心人道層次與環境破壞的問題,只想在自己斷氣前造成更多的傷害,到了最後,就連傷害誰都不重要了,就像不顧一切胡亂掙扎掃射著把彈匣打空的新兵。維持中立的國家也無法避免遭受波及的命運,而他們也不可能向瀕臨崩潰的武裝國家要到任何賠償。
INV為滿目瘡痍的世界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中央政府被迫放棄了大部分遭受嚴重汙染的國土,販售乾淨的島嶼土地攢出遷都資金,而這番苦苦掙扎仍沒保下丹麥王國,2088年丹麥正式解體,僅存的自治團體和行政權餘下的兩萬人口遷至世界極北之島的最南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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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只是偏遠地區的分公司,IRID的員工餐廳仍可說得上乾淨舒適,不只有空調系統,還有公共電視可以看。前幾日發生的溫室襲擊案雖然以塗鴉牆爆破炸彈摧毀溫室後逃跑做結,人員傷亡不算多,但這之中所衍生的各項社會問題到現在都還是熱門話題。
三名工作人員坐在長桌邊閒聊,伴隨著咀嚼聲和抖腳時的衣物摩擦聲。全是普通人。王喬霖光用聽的就能判斷這些人都不是IUM成員……他們全身上下的資訊總量還重不過一塊被扔在凍原上的鵝卵石。
「我不懂,佔了溫室能幹嘛?他們還學會了生產管理不成?」
「誰知道呢,一個溫室被炸了,一堆生活用品價格漲了才是真麻煩。」
「影響哪有這麼大,很多都是趁亂漲的吧。」
「對了,旅行團『那個』們不是被大老遠請來又被擋在外面嗎?看著真可憐。」
王喬霖不意外這些人會有這樣的反應,IRID有一些哨兵與嚮導身份的員工,礙於公司政策,大多普通人不會正面表達對種族的厭惡,而這點在哨嚮身上也是。
符沃斯汀沒去了解溫室案的詳細過程,但聽到那些人如此評價旅行團,他默默向身旁的王喬霖問道:「他們有求於哨嚮,又怕得不敢放人進來?」
「有求於哨嚮的人和害怕哨嚮的人不是同一批啊。」王喬霖不假思索回道:「在普通人眼裡,放旅行團進城就是讓更多的感染者進城……染病的哨嚮更恐怖吧。」
「旅行團的感染者成員並不多,比IRID都少。」
王喬霖聳肩:「你知道,普通人不知道。」
他們經過那三人,王喬霖停下向他們打了聲招呼,工作人員們也自然地回應他的友善。符沃斯汀沒等他,一人往自動化食品儲櫃排隊點單,和那些人短暫寒暄結束後,王喬霖才跟了上來。
符沃斯汀轉頭看了眼站在背後的哨兵:「你可是他們討厭的那種東西。」
王喬霖再次聳肩:「你知道,普通人不知道。」
所幸IRID沒有規定哨嚮身上必須貼著「我是哨嚮」的標籤,想不想公開自己的種族身份是個人選擇。
符沃斯汀對王喬霖的態度有點驚訝,即使他不討厭普通人,不會把他們稱做遲鈍種,但也不代表他有多喜歡這些傢伙。
「對了,剛才那些人提到感染者暴動讓一些工廠暫時停業了,總公司還讓IUM去支援治安,這波物價漲勢可能沒那麼快結束。」
「又是塗鴉牆?」
「好像不是,只是一些原本潛藏在城市裡的黑數。」
原來如此。符沃斯汀心想這些人放著不管時只是掙取苟延殘喘的空間,若政府力量想對他們出手,會想拼命一搏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要普通人放心讓感染者潛藏在身邊也完全不合理。
王喬霖觀察著符沃斯汀的表情:「你害怕感染者嗎?」
「不怕。」
「怎麼可能。」
「你既然心有成見還問我幹嘛?」
有道理。但王喬霖不認為真的有人完全不怕感染者:「很多人覺得感染者都是瘋子。」
「感染者可以被視為某種精神病患,但要說瘋子還差得遠。想想你剛說的那件事就知道了,他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陷入瘋狂的人沒有思考未來的餘裕。」
隊伍排到盡處,符沃斯汀把食品儲櫃裡掉出來的塑膠盒扔給王喬霖,轉頭繼續輸入其他品項,王喬霖透過封存塑膠盒的半透明薄膜可以看見裡頭有兩個圓滾滾的小餐包。
「給我的?」
「請你先幫忙拿著而已,要吃什麼你自己買。」
「主任,有人說過你很沒禮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