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飯館。
一年前,月河隨樓師來到槐根鎮。槐根鎮三大流派匯集一方,要在此處行走江湖,拜入其中一派更是穩妥。
雖說樓大概是沒差的,但或許是為了不熟世事的月河,師徒兩人來到槐根鎮東北拜會逍遙會長老。蒙面漁翁兩三句道通玄談,有塵世的重量又看透人間似的,很得長老青睞,給師徒兩人換來了掛名逍遙會的資格。
「師父,為何是逍遙會?」月河是分不出三派差別,但想來深藏不露的樓應該有他的用意。
「不知道,」然而,漁翁如是說,「大概是因為比較逍遙。」
月河還來不及悟透自家師父的言語,甚至懷疑他只是瞎說一通,她師父就很逍遙的走了。
十八歲的姑娘已經不像當年亦步亦趨的跟,師徒來到槐根鎮前,樓就和她說過這一次她要自己去見世面,不能再追著竹簍跑。
起初月河覺得這並不是什麼事,她不怕和人交流,儘管多年來都跟著師父離群索居,除了老家親人外也沒什麼特別熟稔的親朋好友,偶爾採買生活用品、跑腿賺取外快時,還是會和零星人等照會,入了槐根鎮也不會差太多。
然而一年來,遲來的自立讓她察覺這世間可能比她想得更熱鬧些,也更險惡些。
「老闆,」月河推門走進街角飯館,和櫃台邊的店小二打招呼,「一碗麵、一盤小菜,多謝。」
多數時候,月河會自己煮飯,長年跟著師父流浪養成了她的烹飪習慣。不過這樣又少了更多和人交流的機會,上次見面時蒙面漁翁一腳踹過來,嗆她不如去館子裡吃,順便學點別的菜色。
店小二笑臉迎客,向廚房的方向吆喝了聲,並殷勤招待她入座。然而店小二還沒走出櫃檯,只見一對男女說說笑笑,擱下一桌空盤,沒有結帳就往飯館門口走出去。
月河瞥見店小二的表情變得僵硬,吞吞吐吐,又有點欲哭無淚。她沒想太多,真心以為那對男女可能只是吃飽喝足就忘了付錢,機靈的轉過身叫住兩人,「大哥大姊!兩位忘記結帳了!」
店小二一驚,飯館裡其他幾個客人也一驚,沒想到這個年輕姑娘會叫住這對在飯館白吃白喝好幾天的亡命鴛鴦,還大聲的把兩人犯行詔告天下。
「哟,妳是哪來的?」那對男女也沒慌,痞笑著轉身,男人手上還拎著從飯館順走的酒壺,「咱們可沒忘,只是把帳先記著,是老闆自己沒跟我們討的!」
說罷,兩人哄堂大笑。
「逍遙會月河,」月河倒是坦然,躬身作禮,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接著看向那對男女剛才坐的桌位,很是疑惑,「這麼大桌菜的帳都賒著嗎?這對老闆來說可是個大負擔,既然如此就讓我先付吧,待兩位銷帳後老闆再還我就行。」
說著,她掏出自己的荷包,裡頭的銅錢還不少,都是平常省吃儉用存下來的。她不這麼濫好人罷,如此一做反倒讓人都覺得門口那對男女沒錢還耍大爺,眾人眼光頓時冷淡了起來。
店小二也愣了好一會,接著牙一咬,見面前的姑娘是逍遙會人,低聲道:「姑娘,妳有所不知,他倆已經賒了好幾次……」
月河訝異的眨眨眼,「……這兩位這麼窮苦?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飯館內知情的人都不禁捧腹大笑,剛才還逞口舌之快的男女頓時惱怒,男人把手中的酒壺狠狠往月河側臉扔去!
「誰窮了!妳有什麼本事,敢瞧不起我們?」男人怒道。
酒壺在空中發出了悚然的破風聲,可見男人的臂力驚人。然而月河反應更是了得,她眼神一利,千鈞一髮間低頭閃過酒壺。酒壺落到地上碎裂開來,酒水灑了一地。
「不敢,人皆有苦衷,無高低之分,」月河挺回身子,轉身走向男女,一柄短棍自袖口滑出,「但兩位若只是仗勢欺人,有錢還賴帳,確實瞧不起。」
裹著藏青金紋麻布的短棍在她手中一轉,棍子兩端清脆幾響便伸至一米八長。轉動間,白灰棍身劃出一輪灰月殘影,並發出短促的呼嘯聲。
她放低重心,上身前傾,持棍的手擺在身後,另一隻手則移至身前,若對武功有所領略便能看出這是隨時可以反擊的備戰姿勢。
見月河和吃霸王飯的男女間一觸即發,飯館內的客人有些怕得躲到桌下,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起鬨,但更多是看不慣那對男女許久,吆喝著給逍遙會弟子打氣。
那對男女被這氣氛搞得很是不悅,女子怒笑:「看來不給你們這些中原人教訓,是不知好歹了。」
男人更是大笑出聲,抬腳踏地做威嚇勢,飯館的地板被踏出重重一聲,甚至有些凹陷。他渾身肌肉隆起,青筋爆出,抬手就把旁邊的一扇木製飯館大門拆下,朝月河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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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不好……」
分明是不該分心的場合,月河還是微微一愣。一是因為店小二就在她身邊的櫃台後,很有可能受到波及;二是因為照這男人力氣和手法,如果放著讓他們拆店,飯館怕不是會被拆塌!
不過這一愣,對他人來說不過是須臾。月河自己並沒有太大自覺,但她在瞬息間掌握四周情勢、並思考出應對之道的反應能力,其實早被她的師父磨練的極其出色。
下一秒,輕功起,黑衣姑娘蹬地而出。急掠而去的身影轉眼就要和飛在空中的飯館大門相撞,卻見兩邊接觸剎那,她的身姿猛然變換,雙膝一跪,持棍手抬至頭上,以灰棍一端托住大門。
她雙手握住棍身中段,牽流軟功齊上,用力一轉,便見長棍像是個轉盤,將大門疾飛的方向轉回朝向那對男女!
飯館內乍時驚呼四起,還以為自己要一命嗚呼的店小二抱頭躲在櫃台下瑟瑟發抖。
原本那對男女中的女子欲跟在男子擲出的大門後,趁月河反應不及時給出迎頭痛擊,卻沒想到男人扔出的大門竟轉頭飛了回來,勢頭甚至沒減一分。被她抄在手中的座椅頓失用處,連門帶椅撞上她腹部,發出沉沉重響。
然而,大門只將女人的身驅轟退幾公尺,便碎成一堆木片,落到地上。女人大怒,正想叫罵,卻找不到月河身影。
早在將大門擊回時,月河便騰身躍起。她翻身越過被大門止住攻勢的女子,持棍襲向正在拆另一扇大門的男子。
黑色長髮在月河身後飄飛,她從這對男女的言詞與長相中確認兩人並非朱夏子民,而兩人以拆遷為主流打法,可見兩人並無特定武功演法,只靠天生蠻力硬幹。
身後撞在女人身上的大門碎裂的聲音並沒有逃過月河的耳朵,想來兩人的硬功了得,不輸江湖高手。她運氣於眼,見面前男人雖肉身結實,體內卻無內功助勁,能抗外損,難抵內傷。
男人以門為錘,氣勢驚人的揮向她,她旋身勘勘躲過,黑衣衣襬在空中劃出彎月的弧度。同時間,人體臟腑、經絡、息脈分布閃過腦海,月河彎身、抬手,自大門陰影中,一棍刺出朝男人肩骨點去。
只聽悶聲一響,暗勁具放,男人慘叫一聲,大門脫手而出!
這時,女人回頭趕來,一拳打向月河後腦。烈烈拳風卻是給了月河提醒,她側臉貼著女人的拳頭避開攻勢,單腳為軸轉身,將原本刺向男人的長棍向後帶,灰棍尾端順勢擊中女子的肩頭!
鬧事的男女紛紛口吐鮮血,雄渾暗勁從軀體與上肢的交界處侵入他們的體內。無論兩人外功如何強勁,亦無法抵擋勁氣沿著經脈傷遍他們腔內臟器。
臟器傷,筋骨不穩。筋骨不穩,則外功難持。月河等同卸去了他們天生甲冑,轉棍再將男女一人一棍打出飯館,引來街上行人注目。
那對男女自覺不敵,按著肩頭對月河落了狠話,隨即混入人群落荒而逃,令這場紛爭來得快去得也快。
月河追出飯館,愕然:「啊!兩位的帳還是沒結!」
她正欲輕功追趕,眼角見一抹冷光閃過,一彎銀鉤牽著幾乎難以看清的絲線飛過街道空中,像是有人在天上拋餌一樣。
銀鉤在無人察覺間沒入人群,浮沉了幾下,又重新自人海中飛出,接著慢悠悠的飄向月河。
銀鉤下端勾著一囊錢袋,停在月河面前。她伸手去接,錢袋落到她掌心上叮噹作響,再沿著魚鉤收回的方向望去,便見到對街店鋪屋頂上,坐著一名以繃帶蒙面的白衣男子,很是愜意的在人間垂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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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月河越街,跳上屋頂和一段時間沒見的師父行禮,「弟子不才,勞煩師父出手。如此飯館的生意就有倚仗了,多謝師父。」
垂釣人若隱若現的金色右盼瞥了她一眼,聳肩道:「本來我只是去鄙邸隨便接個差事,但已經被妳解決了。既然如此,那袋錢和委事酬勞歸妳,記得去找掌事回報,我走了。」
說罷,蒙面男人起身,以輕功走槐根街坊屋頂離去。
月河朝著自家師父背影再次躬身,隨後急急忙忙回到飯館裡。她捧著錢袋來到櫃檯,那錢袋顯然是她師父從那對男女褲袋中釣來的,「老闆,不好意思讓飯館壞了大門和坐椅,這袋錢你就拿去當修繕費和賒帳返錢罷。」
店小二有些脫力的從櫃檯後爬出,戰戰兢兢的接過錢袋,又跑出飯館確認亡命鴛鴦真的亡命去了,才放下胸口大石。
「姑娘真是好身手,真是太感謝妳出手相助了。有如此教訓、還有這麼多人見證,我想他們應該是暫時不敢再來了……姑娘還有好心腸,若無這袋救命錢,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小的該怎麼謝妳?」
「老闆不必多禮,」月河擺擺手,開心笑道:「若是非要謝不可,一碗此館最味美的麵就好!」
店小二聞言,同樣露出笑容,再次謝過便收好了錢,重新招待起館內客人,對著廚房吆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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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企前:我不會古風我丟個沒學養的孩,讓她傻傻走江湖
開企後:好耶寫打架囉!!她武功滿等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