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阿爾托莉亞。

不列顛的冬天讓肌膚難以忍受，恐怕這是因為四處環海的關係；即使我也無法看穿出去那片海的真面目，時不時拍打上礁岸與沙灘的潮水帶著破碎浪形提醒我：「看啊、這波從遠處捲來的海，沒有盡頭」，它越過光壁的後面來，有形無形的告知我，牢籠依舊存在。

我與她在這片土地上生長不過十六年；她度過了十五次的寒冬，在某一年的冬夜裡失去兩跟腳趾。

我度過了____次，無數次、無數遍的白夜與幽晝，沒有意識地重複我的功能。

為了絞碎不列顛的明日，我踩著許多妖精的美夢前來到這一次的人生，遇見了摩根、那位冬之女王，也遇見了妳，阿爾托莉亞·Caster(卡斯特)。

還要繼續嗎。

妳不痛嗎。

又跌倒了啊，稍微留意一點比較好。

比起治療魔術、還是開鎖更派得上用場。

不教妳治療傷口的方法？很簡單。

只要妳不會，就能避免受傷，是吧。

……冬天，比其他季節都還要嚴酷。我從遠處看著她穿著單薄大衣拼命在雪地裡揮舞選定之杖的模樣，一次又一次，朝空氣中假想的敵人頭上揮去，差點失笑出來。

多滑稽啊，預言之子。

妳做的事根本不像被命運決定好要成為救世主的人。

揮舞一次就會弄掉杖一次，哈哈，手指已經凍到拿不住杖，指尖只要有一點發黑，妳的指頭都會弄丟，妳不是很明白這點了，吶。

那雙只裹著黑色布料的腿，在冬日寒風裡不停發抖，彷彿剛出生的小鹿一樣顫抖不停，卻依舊堅持踏出每一步……接著又再次摔倒。

我靠近她，她散亂披在雪上的金髮如陽光，有如那個永遠不會穿越雲層眷顧不列顛土壤的太陽，刺眼地跟著帽子與披肩覆蓋在被折斷的枝幹上。

還要繼續嗎。我問了妳好幾遍。

妳每次都會用沾滿泥汚的手背擦拭臉頰，讓那張土豆一般的臉更有土味，努力撐起嘴角說：「是的」，然後繼續複習我教給妳的魔術。

明明那些是為了不讓妳成功才隨便教給妳的東西，妳卻很寶貝它們。

『梅林，我很努力了。』

當我看見這句話從妳的身體裡不斷冒出來，從視覺、精神鑽入我的意識時，我啊……或許是第一次覺得……覺得死亡是一件溫柔的事。

真的是讓人感覺噁心……阿爾托莉亞，妳看見牢籠以外的東西了嗎。

透過暴風雪般的障壁，妳找到屬於妳自己的星星(希望)了？

真是羨慕妳，愚蠢的妖精，可是卻也美麗。

我一輩子——不，是永遠也無法搆及的星星，妳已經擁抱在懷裡了。

我辦不到的事，妳做到了。

……我現在還能為妳做的事不多，起碼，讓我扶妳起來。

然後妳會忘了我的臉，繼續叫我「梅林」吧。

這個冬天妳要自己撐過去，未來的每一年妳將不會再有遮罩。

——如果還有未來，那就是永遠。

《幕間║冬天的記憶》--完

Blue Eyes Awa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