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條綠已密,朱萼綴明鮮。熟悉的嗓音伴著孩童們的銀鈴,余瑛鷂在鎮上一隅停下腳步。
「瑛鷂哥。」
而對方也發現了自己,皮靴踏過泥地揚起落葉,那份雀躍朝身前而來。
少年正給孩童們雕著木雕玩,帶了一股麥子及木屑的氣味「我也給瑛鷂哥再雕一個吧!比去年那時進步的多了。」
「好。」自己的應聲帶的是不自覺的溫柔。
別了人,手上除了木雕亦多了一份吃食,油紙裹著熱騰的饅頭,這都成了慣例。
踏回屋裡,余瑛鷂將饅頭取出,將那張方形薄紙對折,略施力以指頭順平,而後取下架上的方盒,紅漆木色並不顯眼,上頭亦沒有別緻的雕花,男人只是靜靜的將那張油紙連同木雕一同放進,再次地將盒子至回原處。
這亦成了他的慣例。
***
又是個一起上館子的日子。不知何時開始,一旬中他倆總有幾天會一同用飯,誰提起的不一定,但另一方總會接受,於是習慣成了自然。
快速點完餐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吃了這麼多頓飯,對彼此的口味早已熟悉,期間蕭肆夾了口菜,極其自然的將裡頭參雜的蔥扔到余瑛鷂的碗裡,連問都沒問一聲。
此時他突然提道:「瑛鷂哥啊,我知道你內功強,不過到底強到什麼地步?可以考考你嗎?」
明瞭那聲竹箸敲擊碗緣是為何事,神態自若亦沒表示什麼意見。
「堪用於行走罷了…但、隨你。」對著閒話家常笑了笑,將碗裡熱騰的麵食捲著,向上散著煙。
蕭肆咧嘴一笑,手指指向隔壁兩桌的方向。
「請問!隔壁兩桌坐著幾人?是男是女?身形如何?能判斷出兩人的關係嗎?」
被這般雀躍給逗樂,倒也是沒制止人將旁人作為猜謎玩「若阿肆說的是余某的左邊,應當是個老年人、帶著個孩子,方才說要給買畫糖…估摸著,是親人吧?」
語畢,送了口麵進嘴裡。
蕭肆發出聲讚嘆的拍手:「厲害。不愧是瑛鷂哥。」
接著,他指向男人前方處:「那你面前靠門那桌呢?」
距離稍遠,館子內又吵雜,余瑛鷂先是停下了食麵的動作,側耳聽著「兩個大漢,一邊夾菜一邊吵著嘴,竹箸到處指著。」咀嚼伴著鬥嘴,都能想到食物渣屑隨張口落地的畫面。
蕭肆搖搖頭,嘖嘖稱奇的道:「神乎其技啊。雖然看過好幾次了,但能練到這個境界,那可不是誰都辦得到的。」
似乎玩上癮了,他向前傾身,手指朝身後一指,笑道:「那,最後一題。我後面那桌呢?我也來一併猜上一猜。」
「是年輕男女…」這回說的快,卻遲遲沒有下一句。
那般的熱度,似曾相似,伴上言談中的親暱,是能猜出一二。
卻是與過往在身旁人曾感受到的有那麼些相似。
…想甚麼呢。
「…感情甚佳、在旁指點人還是不大好阿,吃飯吧。」若無其事的,將辣油拌進了碗裡。
蕭肆閉著眼試圖感受身後兩人的資訊,並未注意到余瑛鷂的異樣,只是在睜眼後道:「我只判斷得出是一男一女,至於感情好不好,還真不知。」
他轉頭一瞧,見那男女面上洋溢著微笑,彼此交談時肩膀不時輕擦過,雖不明顯,卻能看出其中的親暱感。
「……應該是情侶。」他轉回來,好奇的問:「你是怎麼判斷他倆對彼此有情的?」
「余某也未說他倆有情…不過言談內容哪,多少能推敲的。」似是對此不大在乎,神態自若的食著麵。
蕭肆側耳傾聽,不怎麼能從對話內容判斷什麼,只當是余瑛鷂的獨門法子而作罷。然而他不禁想到,若對方連隔壁幾桌的關係都能辨清,那自己呢?
自己的這份心意,對方又看透了多少?
或許是機率微乎其微,蕭肆只是一個勁的順著心意行動,並未細想過這份情能否有所回報。他會主動找人,會想了解對方,會不自覺的與人貼近,都只是單純因為他想——至於余瑛鷂又是怎麼想的?
只要那人不對自己避而不見,蕭肆不奢求更多。
***
這日余瑛鷂駐足院前,近日風大,雖是視不得但仍知道院內落了滿地的葉,怕是再不掃待到落雨要沾得滿是泥濘,正拎著竹掃帚清理著門廊。
不一會兒,先是感覺到了熟悉的身影,判斷了來人是熟悉的少年,像是路過卻走的極緩「阿肆?」想了想便出口喚人。
蕭肆正結束委事,疲憊感讓他步履蹣跚的前進,晃著晃著,不知不覺來到余家小院附近。聽聞熟悉的聲音,他抬起頭,看到余瑛鷂時眼神一亮,腳轉方向的朝人走去。
「瑛鷂哥。」少年朝人一笑,隨即注意到青年手裡的掃帚,「在掃地啊?」
怎麼也不會識錯那份熱誠,也不知自己是否代了長輩一職,讓少年這般開心。
「是阿,估計著堆了不少,阿肆方才是做委事了嗎?你感覺上挺累的。」
蕭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這你也看得出來?才剛去鄙邸那回報完呢。」
此時他瞧見積在院子角落的落葉堆,突然想到余瑛鷂對葉子這類靜態的物品感知較差,於是道:「瑛鷂哥,要不乾脆讓我掃吧?正巧沒事,有些角落的地方我可以替你清一清。」
「不必了,余某能自個處理的。」便是知道少年熱心,可更想撐著倦意的人回去歇著。
只不過一來一往,那掃帚柄終是落到對方手上。
余瑛鷂只得倚在門邊,用掌壓吹了吹窗台上的落葉。
片刻,聽著人像是完成了工作「進來歇會吧,怎麼也得給你請杯茶。」談笑間正巧同門來訪,思忖了會,便讓少年拎著茶水點心去自己房裡吃。
房門闔上,將靖端堂子弟們的談話聲阻隔在外。
這並非蕭肆第一次來到余瑛鷂的臥室,但當時心情想當然與現在有所差別。他環顧了一圈,還是如記憶中那般簡單素雅,僅有幾樣如櫃子、床舖、桌几等基本家具,連飄散在空氣中的味道也是相同的。
那是種淡淡的木質香,確切是什麼蕭肆不清楚,只知道跟那人身上的香氣一致,輕輕一嗅便能感到心定沉靜。他將托盤擱到茶几上,走到床沿坐下,手在絲質被單上輕輕滑過,半晌帶著絲心虛的側躺上去。
躺一下就好,他心想;一下下,應當不會被發現。
重新踏回房內時,平緩的氣息讓余瑛鷂先是楞楞的感受那睡的沉了的熱,他放輕步伐,停在了距離自己的臥榻僅僅幾步之前,猶豫半晌。
應該替人把被子拉上的,夏季也可能著涼。
該如此的,可當身子往床邊靠,白皙指節卻是輕輕的觸及上細軟的棕,隨順動撩起一角,感覺到呼吸均勻地撒上自己的手腕。
那份私心在這寧靜下放大,掀起漣漪,於是牽動了指尖輕觸上少年睡暖的側臉,沿著柔軟去探究是否如所思,淡的似無意。
「…」沒有去想過了多久,只是清楚不能再越過。
起先指尖撫過瀏海時,蕭肆仍處朦朧中,但當指腹滑過頰邊時,他愣了半晌,才清楚意識到余瑛鷂正輕撫他的臉這件事。
蕭肆覺得呼吸快停了。
撫摸的手十分溫柔,像在碰什麼易碎品般,同時十分細密:先是在頰邊停留,沿他的眉、眼、鼻、唇一一輕觸,停頓少頃,接著是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蕭肆能感到心臟在胸膛裡震天響,縱使盡力維持閉眼和呼吸平緩,仍不知是否能瞞過感知敏銳的余瑛鷂。然而對方僅是在那聲嘆息後收手,床沿下陷的重量也消失,然後是門被拉開再闔起的聲響。
即使人離開了,少年仍不敢睜眼,就怕剛才那一切是自己夢出來的,只能維持同樣的姿勢側躺床上,一動不動。
晚風帶著一絲涼意,駐足月色下的人心裏卻是亂的很,是要藏著的,卻是趁人不備。
當真厭惡這般行徑的自己。
夜幕低垂,青年在鳥松樹邊坐了很久,思量著一切,琢磨著這份情的的始與末,與如何處置,直至深夜時分才重新回到屋內。
熟睡的少年正因翻身哼了一長長的鼻息,因此空出了一塊床緣,尚帶著餘溫,被榻的主人便保持著距離,躺至一旁。
不知何時再次陷入沉睡,當蕭肆緩緩睜眼時,先是感受到自窗櫺間透出的晨曦,接著便是靠在懷裡的溫度。
他疑惑的垂眼看向輕靠肩膀處的黑色腦袋,木質香縈繞鼻尖,過了好半晌,才因意識到現下情況而臉唰地通紅。
余瑛鷂正輕靠著自己熟睡——蕭肆咽了咽口水,想著自己恐怕還在夢裡,然而一雙眼睜得可大了,渾身還僵硬的定住,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到底是不想對方發現失態,抑或是希望這個時刻能維持更久,他不知道,只是不斷告訴自己不要吵醒人,要維持鎮定。
過於紛擾的心跳成了甦醒的契機,余瑛鷂先是感覺到倚著什麼,睫羽微顫,在抬首欲起身的瞬間便清醒了,那雙灰藍因鬆懈而未藏妥,正巧的就這麼直勾勾對上那雙琥珀色。
「早、安。」少年如是說。
「⋯早。」頃刻間青年便撐起了身,足落地蹭進靴襪,墨色因垂首瀑般散下「⋯沒法子,余某這處所僅一張床,抱歉哪、阿肆,估計挺熱的吧。」一邊作勢紮髮,向外頭走去。
「不……抱歉、是我不小心睡著了,你其實可以叫我起來的……」蕭肆撐起身,視線跟著青年後頸和耳垂明顯的泛紅,與風寒那時似曾相識的場景讓他一愣。
「無妨,你看著很累,沒什麼大不了的。」因對方的話停下身子,回過頭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和藹,而後便往外頭去梳洗了。
「……」
蕭肆緩緩呼出口氣,抬手摸向後腦勺,這才發現髮帶不知何時已被余瑛鷂解下,放到茶几上。先前少年替青年解過兩次髮冠,這倒是第一次對方替自己解;細想來,昨晚面上的觸感再次清晰,蕭肆實在不知怎麼還能再次睡著,看來確實是累的很。
爬下床後,他替自己紮了與往常相同的髮型,在原地踱步幾下,這才歎一口氣,決定替兩人買點早膳再說。
昨夜所做所想之事,今早又被攪了個亂,早飯桌上雖如常的談天,卻各是心思不定。
兩人起的早,今日聚在一塊本就是個意外,用過了早膳,余瑛鷂便表示一早有個委事,讓人待著慢慢吃便行,想著人昨日累著,亦多囑咐了一句可回去再睡會,接著便匆匆出門了。
看著人離去的背影,蕭肆默默呼出口氣,慢條斯理的將剩餘早膳用完,這才起身重新回到余瑛鷂的臥房中。他本想著該就這樣拿起小包離開的,畢竟從昨晚到現在發生了太多事,更不可能沒心沒肺的睡回去;然而來到放著小包的木桌前時,他注意到桌子一角擺放的物品上積了層灰,顯然跟院裡角落的落葉一樣,沒被余瑛鷂發現。
見狀,蕭肆停頓半晌,或許基於想找個留下的藉口,拿起掛在牆上的撢子,就這樣撢起灰塵來。撢完桌面,他順道撢一旁櫃子,誰知一個不留神,不小心撞到擺在架子邊緣的木盒,「碰」的一聲,盒子摔到地上,內容物散了一地。
「……!糟糕!」
蕭肆趕緊蹲下來檢查盒子是否有摔壞,見其無恙時呼出口氣,轉而檢查起滾到腳邊的木雕。
這一看卻是讓他微微一頓,眉頭因困惑而擰起。
花了半晌,蕭肆認出了那是快一年前雕的小豬木雕。當時余瑛鷂僅靠摸的就猜出其真面目讓他亂感動了一把,雖然他也十分明白那雕的模樣,對方要是能用看的恐怕還認不出來。
蕭肆的視線沿著地上散落的物品掃過去,逐漸認出了裡頭的物品:先前兩人疏離時送給對方的茶罐、某次習武落下的腰帶釘扣、春遊時隨手一折的桃花枝、還有許多張折的整齊的油紙,看似平凡,實則是他有事沒事送人吃食時留下來的包裝。
他最後拾起另一個木雕,那是前陣子才新雕給青年的貓木雕,仍歪七扭八,但好歹看得出個雛形。
於是,蕭肆總算確定了——木盒裡裝的滿滿的,是他與余瑛鷂相處的點滴。
腳步在門廊前戛然而止。
內功所息的牽流較常人更能武裝情緒,余瑛鷂一直都認為自己做的挺好,是能處變不驚,遮掩一切。
可少年如三月風,那份開闊率直踏及之處帶著生機蓬勃,許是與自己太不相同,只要遇上便會被擾亂。
自己房內此等重量之物僅這一個,知道對方見著了甚麼。
此刻,是真的無所適從。
紛亂中能聽到少年說了一句抱歉。
燥熱帶心如擂鼓,只是逼自己直直地走向了前,蹲到了散落一地的東西旁。
「無礙。」細如蚊的應答,帶著破罐子摔破的惱,不想對上人的視線,亦不想交談,收拾的動作俐落迅速,反而像是狼狽地可以。
蕭肆半跪在地,怔怔地看著突然回來的青年低頭撿拾東西的模樣,不用細瞧也知對方雖試圖維持平靜無波,臉到脖頸實則已紅到要滴血似的。耳邊滿是心跳聲,在他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向前一把抓住余瑛鷂的手,肌膚相觸的那刻換來的是對方一震。
「瑛鷂哥、你……」呼吸淺而微微急促,蕭肆盯著那雙半張的灰藍眼眸,千言萬語積累在舌尖,只差跨出一步的勇氣。
半晌,他圓睜著眼,問:「你是怎麼想我的?」
扣在腕上的掌熱的燙人,捉的死緊,白皙像被體溫傳染似的,指尖都透粉,是想抽回手的,卻只是懸在桃花枝上頭僵著,張皇失所錯置。
此句何意,少年話語間透露出的是疑惑、還是驚愕,辨別不出。
「⋯、什麼都⋯沒想。」最擅長的在人面前卻成了最彆腳的,連謊都撒不好。
少年喉結滾動,絲毫沒注意到扣著對方的手仿佛怕人逃了似的收緊,而青年亦像是忘了逃,就這樣僵持原地,微妙平衡脆弱的幾乎要一碰就碎。
欲蓋彌彰。縱使再不敢相信,依然是蕭肆唯一能想到的詞。
「我……」蕭肆張口,每吐露一個字,都宛如立於懸崖邊,搖搖欲墜。
現在退還來得及。
但,分明有這麼多話想與青年訴說。到底有什麼樣的詞彙,能將此時充盈胸膛的情感盡數描繪,又替兩人留下最後點轉圜餘地?
「我對你……」
蕭肆清楚自己沒有文采。市井的呼嚨話他會,但這份情感若要言明,他不希望裡頭參雜任何虛偽。
於是只能用最直白笨拙的話,訴衷腸。
「絕無絲毫不敬……只是打從心底喜歡你。」
「瑛鷂哥,我心悅你。」
於理,自己能算是少年的尊長、師父,亦兄亦友;於情,那份暖成了唯一知曉自己過往的慰藉,是失了家人的這些年來最無法取代的重視。
不願破壞這份得來不易,要藏起便已經用盡全力,所以不曾、也沒想過少年對自己是怎麼看的。
他說了…心悅?
青年咽住話,呼吸都要隨思緒止在了此刻,臉上滿是不敢置信。
該駁斥的,自己是個盲人,入秋就要二十九歲,這是要耽誤人的,如何是好,該當何罪。做錯了何處才讓少年也起了一樣的心思,怎麼答才能將人推回那份平衡之上——
…可那份喜歡卻是如此純粹,想知道為何。
是真的辦不到,無法開口將人推遠。
溫玉的臉蹙緊了眉,垂首下的紅暈蔓延肩頸「…我不好。」
余瑛鷂起先的沉默讓蕭肆快窒息了,每一口氣都小心翼翼,甚至帶上一絲顫。直至青年再次開口,所說的卻是那樣卑微,他呼吸一頓,嘴巴張了張,才趕忙伸出另一隻手,將青年的手牢牢捧在兩手的手心裡。
「絕無此事。你很好。」似乎覺得不夠,他將對方的手拉過來,貼近心口。
沒去多想,只是竭力希望此刻的心情能盡數道與人知。
「我覺得你很好。」
鼓動如與對方相處的一切,真切確實,那是與自己同等的真心,是真的喜歡上,所以哪能收得住那份動搖。
察覺心思便知曉早已不將對方當成孩子,那個少年—是明亮的良善、是柔軟脆弱,是能倚賴,是讓人傾心。想讓人思量的更清楚,想告訴他,像你這般好的人,應當有更好的選擇。
可捉著自己的那雙手亦在發顫,那是豁出了一切,毫不保留的給予真摯,那自己呢?
「…我、」
是否想將這份心意捧在手心上,能否從於本心?
一字一句,皆是本該深埋的情。
「…我亦、…心屬意你。」
很輕的幾個字,但極富重量的情感入了的耳,花了好半晌才在蕭肆心頭真正沉澱下來。
少年就這樣沉默的看著青年,明朗的夏日午後一片生機,然而無人給予外頭半分注意力。
片刻,蕭肆才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啞聲開口。
「……瑛鷂哥,」他試圖尋找想說的話語,最後僅是道:「我能……抱抱你嗎?」
外頭蟬鳴紛擾,伴著屋內沉澱不了的情緒。
帶雀躍與不安,餘熱未散,方才表明了甚麼,手又被誰拉著,覺得仍有些不真實。
少年開口的試問,想必也是想了很久很久。
「…能。」
張開的雙臂迎上胸口己緊貼,共享了同樣的節奏,熟悉的人、熟悉的溫度,此刻成了截然不同。
得到應允,蕭肆先是輕圈住余瑛鷂的肩膀,接著緩緩收緊力道,將臉埋入對方的肩頸。半晌,他感受到青年的手搭上自己的背,力道輕,但這樣的回擁已足以讓他鼻子一酸。
好段時間,兩人只是這樣靜靜的感受彼此的存在,似乎要透過這樣,才能說服自己方才發生的一切不是一場夢。片刻後,蕭肆緩緩鬆開擁抱,手帶回時擦過余瑛鷂的指背,停頓了下,才試探般的再次輕握上青年的手,這回力道輕的多,帶上絲小心翼翼。
不是初次與少年相擁,只是這回才真真切切的去意識那份觸感。細軟棕髮蹭在頰側,比起自己窄了些的肩頭,高了些的溫度,結實帶點著年少尚在抽高的纖細。
仍在想為何能得這份情、得其傾心。
但更多的是眷戀,想知曉的事太多了。
「⋯阿肆、我」
思忖著如何表達,像是對於開口說出這份要求難為情,斷斷續續的「亦能、碰碰你嗎?見不著⋯」
聞言,蕭肆用力點頭,坐直身子道:「可以、當然可以。你愛碰哪就碰哪。」
「臉⋯、就臉便可。」對於這份坦露私情面紅耳赤,得了應允半晌,躊躇再三,才緩緩的觸及上人的頰側。
白皙指尖帶著形狀好看的甲緣,熱度比平時更高了些。
「⋯失禮了。」那指節分明沿著顴骨輪廓,順著光滑柔軟,本是一指輕觸,接著加上了拇指,順過琥珀色的眼下,撫過眉眼,任掌心輕輕搭上,一切就如前一夜般的力道,只是這次更加的細碎,摸了透徹。
是為替代視不得,正盡力的去勾勒眼前人的樣貌。
當指腹觸及肌膚,蕭肆不禁收緊放在膝上的雙手,喉結滾動了下,呼出的氣帶上不穩的波動。
待面上的觸感消失,蕭肆這才重新張開眼,略帶疑惑的愣了下,才道:「這樣就可以了嗎?」
實際上便是觸碰得如此鉅細靡遺,哪能比的上親眼去瞧見。
將收回的手互相扣著收攏進袖擺,置於腿上,朝人淡淡的笑了「能想像的多上許多,足了。」
蕭肆若有所思的點頭,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昨晚摸我臉,是想知道我長什麼模樣了?」
只見青年臉上本退去的潮紅唰的攀了回來,那端坐在地上的姿態此刻似是極想逃離又是懊惱。
「你沒睡⋯」最終嘆了一口氣,小聲的嘟噥了句。
蕭肆愣了下,這才意識到不小心透露了裝睡的事。
「啊……抱歉,不是故意的。」他討好的向前傾,搭上對方掩於袖裡的手,「不然我跟你說說我長什麼模樣好了?有些特徵靠摸的應該摸不出來。」
見余瑛鷂沈默片刻後臉略紅的頷首,他便道:「我的皮膚顏色比你深,頭髮是深棕色,眼睛是淺棕色,陽光下特別明顯。眼睛形狀……偏圓?好像聽誰說過這種眼型叫杏眼。鼻梁還算高,嘴……不算薄唇。還有什麼?……啊,我的右額靠近髮際線的地方有顆痣。大概這個位置。」
說著,他拉起余瑛鷂的手指貼上痣的位置處。
如少年往日裡慣了述說的那樣,總代替著自己視物的那雙眼睛,這次給予了自身主人的模樣。
那份暖意原來是琥珀色的啊。
似乎都能想像出那棕髮的少年朝自己奔來,遞上吃食的身影。
未曾想過,亦認為早已釋懷,或許這是目盲以來初次的為不能視得人感到惋惜。
指尖貼著那額際,順過了一旁的軟髮「原來如此⋯我會記得的。」
*
兩人像是不介懷,亦或是忘了,就這麼坐在了房裡地上好長一陣子,也無多交談,便是牽牽手感受這般溫存。
「說起來…阿肆今日無其他事?」這會兒才正了正神色,如夢初醒。
蕭肆眨眨眼,過了片刻猛然站起。
「糟!忘了下午有委事!」
他趕緊衝到桌旁拎起小包,往門口方向邁出幾步後突然回過頭,看向正站起身的余瑛鷂。
「……委事結束後,我可以來找你嗎?」
「…恩。」
有別於往日的”知道了”、”可以”那般的肯定,此刻僅是頷首。
關係不同了,見面的涵義亦改變了,這聲應答成了允人,亦是坦誠了這份情。
姜還是老的辣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聞言,蕭肆無法抑制的揚起嘴角。
「嗯。應該不會太久,那就傍晚見……痛!」
他揉了揉撞到門框的額頭,略微尷尬的笑兩聲,這才離開房間,輕快腳步聲似乎都多了雀躍之意。
聽著那份跑遠了的喜悅之情,駐足原地的青年輕倚上門框,想著少年同自己所描述的樣貌、那份擁抱,淡淡的笑了下,待了片刻才轉身回屋。
嘿嘿 在一起啦
有興趣補前面進度的可以點
這個連結 拉到最下面就看的到了
在截企前一周滑壘成功.....
之後94番外篇了
木雕小豬!!!!!!!!!!!
好可愛好可愛救命啊恭喜兩位
內功猜人那邊也好可愛!肆開心到撞到頭好可愛!摸臉那邊超級讓人心動...TT!!配圖都好美麗!肆余美好愛情
runloverun: 謝謝三石中
!!!!猜人帶心境是肆中的提議梗真的很會!肆真的很好很乖很可愛(省略1000字誇誇)超認真談戀愛感覺好害羞但真的跑劇情跑的好開心
救命我被可愛到在地上打滾(打滾
齁最後面表白還有摸臉真的可愛到窒息,最喜歡看互訴心意的Part了
齁恭喜賀喜正式在一起
好期待番外!!!想看更多!!!
齁.......看你們這樣我都害羞了....有夠好看......好啦百年好合.....
看到兩人終於互訴心腸真的太開心了TTTTTTT
木盒裡充滿兩人相處間的回憶幾乎是最好的告白......好甜好有愛嗚嗚嗚.......
fshs_Guava: 也真的沒想到會一路把劇情都對出來.....超級初體驗
真正真切ㄉ在一起..........屋ㄝ謝謝我愛你 我們私底下真的對ㄌ...很多(很多)(媽的上班都在偷對劇)
byebyemybaby:
害羞就不要講出來我也會害羞(掐死
lin200522: 謝謝林禛中
余在感情上很委婉.....如果不打翻真的要藏一輩子ㄌ
(用力打翻)推敲這方面的心境真的很有趣......謝謝妳願意看著他們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