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年代感的火車停在車站,月台上站滿了正準備回到學校的學生以及來送行的人們,提著行李在人群之中穿梭、在上火車前的擁抱、與同學相遇時的問好,每年的開學日總是不乏這樣熱鬧的場面。
而月台上的一對成年男女與男孩,每年如一的正在叮囑男孩要保持好表現,儘管孩子與男女的五官長得明顯沒有相似的地方,只有瞳色是類似的藍,跟那擁抱略顯生硬的感覺,要不是孩子喊出了父母以外的稱謂,旁人都以為那只是普通的一家三口。
即便這年的叮嚀中多了活米村,他們還是能像演講般把時間掌握得剛好,只要再半分鐘,接下來男孩再回應一句就能跟他們道別。
阿提米絲小心翼翼避開迎面而來的人群。她的推車上除了原先帶上的書本衣物外,還多了一袋對一個孩子來說明顯太多的零食和剛出爐的小蛋糕。裝有玉米蛇佩特的小玻璃盒被固定在行李最上方,裡頭的生物正縮成一團。
「我們得快點找到阿波羅,他可能已經在等我們了,剛剛聽佩琪舅媽叮囑花了太多時間。」女孩說。玉米蛇在盒子裡扭了扭尾巴,似乎也想盡快脫離這過於吵雜的環境。說起來,今日的九又四分之三月台明顯比前幾年熱鬧許多。
「月台都要被站滿了!」她小聲咕噥,同時在幾位高大的巫師身後瞥見熟悉的背影。
「阿波——」即將喊出的聲音嘎然而止,「午安,琳迪阿姨、卡塔爾姨丈。」
一聲問好讓三人同時轉往聲音的方向,正是這樣令兩位大人剛好看不見阿波羅眼睛頓時有了亮光的模樣,當然他還得克制想要踏出立刻與姊姊離開的腳步。
「你看來長大了不少。」由姨丈先行回應了女孩的問好,是一般長輩都會說的話句,帶著不熟識的疏離感,畢竟他們只照顧雙胞胎的其中一人,不代表需要對另一人展示過份的親暱。
「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們去準備乘上列車吧。」阿姨瞧了一下時間,該吩咐的事情也都說了,就讓孩子們先走。
孩子們點點頭,乖巧地向兩人告別。方走出二人視線,阿提米絲便深深呼出一口氣:「呼……緊張死我了,琳迪阿姨他們還是一樣嚴肅的樣子。真不知道你怎麼習慣的。」
「大概,相處久了便會習慣。」看阿提米絲那如釋重負的樣子,苦笑著輕拍她的肩膀,的確連多年來跟他們相處的阿波羅也沒有完全習慣這份嚴肅,只知道怎樣才會讓嚴肅不往壞的方向走。
「佩琪舅媽她們已經走了嗎?」想著至少跟他們揮一下手打個招呼,但在人群中四處環顧也不見熟悉的身影。
「是的,你也知道她一向像陣風。噢對了!她這次也烤了點心,是我們都喜歡的那款,看。」她把最上面那行李袋拉開一小角,裡頭堆滿了顏色鮮豔的甜品,可以看出是珮琪自己研發的口味。「我們可以把這些帶到座位上,你得試試最新的鼻涕蟲口味。」
她正打算向弟弟介紹佩琪本季新推出的各種創意商品,冷不防被一位匆匆經過的人撞了一下,推車差點歪倒在地,一兩顆小蛋糕滾了出來,阿提米絲只來得及撈到阿波羅的手臂,站穩腳步並確保裝有小蛇的玻璃盒沒有跟著飛出去。
「嘿!」她往撞到自己的方向望去,對方並沒有因為擦撞而停下,只回頭撇了一眼便壓低帽沿匆匆離去。
在車站裹再多的人也都維持著應有的秩序,少有碰撞的事情發生,意料之外讓阿波羅來不及抓住阿提米絲的推車,只能穩住自己的身子與推車,才不致於像骨牌般一起倒下,接著擔心的問道:「沒事吧?」
還不用彎腰把小蛋糕撿起來,就看著明顯來勢洶洶、比他們高上很多的大人迎面而來,沒能被人享用的蛋糕最後就菅在那人的腳下。
「啊……」也不知阿波羅是為了浪費了小蛋糕還是為了弄髒他人鞋子發出了一聲驚嘆。
「唔、我沒事,但是蛋糕⋯⋯」阿提米絲望著蛋糕殘骸嘆了一口氣。她把推車移到蛋糕旁邊避免再有人踩到,張望一會便尋到站務員。那位親切的女士很快用除垢咒解決了眼前的麻煩,並祝福孩子們學校生活愉快。
「你知道嗎?剛剛說是有爆竹闖進月台了!」
「少來了,爆竹怎麼會這麼易進來,有的話都被魔法部的人抓住了吧?」
姊弟兩人在車廂走廊找著有空位的隔間時,碰巧聽到了沒關好門的隔間內傳出傳討論的聲音,他們再在意也不好停下來偷聽別人的對話,只得繼續往前走。
「難道撞到你的人就是爆竹嗎?」在只有他們的隔間內,阿波羅把手提的行李都放好再把門拉上才坐下來詢問,回想那可疑的動作與像要追趕什麼的成年人,這個猜測或許能稱得上有點根據。
「聽起來很有可能。如果當時他正在逃跑,那麼我可以原諒他沒有道歉的無禮行為。」阿提米絲把零食袋放在座位上,邊往裏頭摸索邊說:「被魔法部的人追趕,聽起來是多麼嚇人!」
她拿出一片有著鮮豔包裝的巧克力板作勢展示給攣生兄弟,壓低聲音道:「魔法部。請配合調查。」
「我……你找錯人了!」阿波羅別過頭眼神閃縮地回看那被當成證件的巧克力板,「我、對、我才沒做有需要被調查的事。」
像戲劇般嚴肅的氣氛沒維持多久,本想配合對方演一齣短劇,只是看手上那色彩繽紛的東西,少年終究沒忍住失笑了,「噗哈,不行,魔法部的證件變這樣有點奇怪!」
女孩也笑起來。她熟練地拆開「證件」包裝,照著上頭劃好的小方格掰下一片塞進阿波羅手中。
「咳嗯、這樣啊,那麼一定是哪裡搞錯了,請收下賠禮。」說完自己也含了一片,高純度的巧克力一碰到唇齒立刻化開,濃郁的可可香竄上鼻腔,在舌尖形成奶油般滑順的口感。在享受香氣的同時,巧克力特有的苦味與澀感也漸漸攀上味蕾,使阿提米絲眉頭微微皺起。她忍不住拆開一塊巧克力蛙,一併含進口中。
「這次也沒能挑戰成功……好苦。」
「說到底要怎樣的程度才算挑戰成功呢?」小時候曾經天真地認為長大了就能吃下這外表甜蜜的巧克力,現在看來跟年齡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將那一片的巧克力放進口中,隱約從苦澀中嘗到了甘甜,只是還不能像享用香草茶時享受到其中的苦味,但嚥下時表情也不像阿提米絲那樣,看來輕鬆得很,「嗯——我倒是覺得沒以前這麼苦,那我是不是要比你快成為大人了?」
「那可不行,我是不會輸在這裡的。」手邊要將下一片苦甜巧克力交給弟弟的動作停了下來,賭氣一樣送入自己嘴裡,另一手卻將剩下的全數塞進對方懷裡。提起成長,他們總是互不相讓——至少在口頭上——然而某些差距並不是奮力追趕便能弭平。
普魯在暑假裡長高了嗎?阿提米絲在心裡想。
——其實都交給他吃就好,反正他比較習慣苦味。
只是阿波羅沒能阻止姊姊吃下那片巧克力,現在就得那一大片的巧克力打消耗戰了,再咬了一口後像是想起了甚麼,把手上的巧克力用包裝紙封好,才在行李中拿出了一封信。
「你看!我們是不是要決定周末要去哪了?」攤開的紙張寫著關於許可學生到活米村的內容,想當然目前也只能由他們的監護人簽署,既然他也能去,他也不認為阿提米絲會拿不到簽署的許可表。
「第一站絕對是蜂蜜公爵!每次看高年級們帶東西回來真是饞死我了。叔叔還偷偷給了我一筆活米村基金,讓我們好好地去逛逛。作為交換,我為他把車庫好好打掃了一番——普魯想去哪兒?」
「我想去三根掃帚旅館,聽說那兒的奶油啤酒很好喝,還有……」對於同樣還沒去過活米村的他,也是從高年級學生們口中所得到的情報,要說的話每一個地方他都想逛一下,只要跟姊姊在一起,哪邊也會變得很有趣。
「我們也可以看沿途會經過的店,其他地方來不及去的話,我們在下次再去吧!」
「嗯!以後有很多機會的!」阿提米絲摟了一下弟弟,靠在他身旁說起暑假點滴和預習課程發現的二三事,少年帶著一貫的溫柔表情凝神細聽,姿態閒適放鬆。在夕陽照射下,火車載著他們往家鄉的反方向前進,不過對此時此刻的他們而言,兩人依偎著的小小車廂,便是最接近家的空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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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數統計:阿提米絲 1350字(2+1分)、阿波羅 1573字(3+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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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星的記憶。+゚.。+。
第一次一起踏入糖果店那天,鮮豔的包裝比起其他香甜柔軟的款式更吸引幼小的阿提米絲。特威爾夫女士柔柔的勸著孩子這口味可能不如外表甜蜜,沒想到越說小手抓得愈緊,最後女孩的小臉幾乎要皺在一起,阿波羅在一邊看著姊姊,也不安地垂下嘴角。
接收到危險的訊號,特威爾夫先生一手撈起一個孩子,笑著說:「就買這個吧!如果吃不完,大家一起分就解決了。」
自此他們養成了分食苦甜巧克力的習慣,即使父母不在身邊亦然。此項挑戰像他們之間的暗號,分食的行為也許代表著信賴與親密。時間久了也漸漸分不清,吃不完一整塊巧克力板究竟是輸給了可可的苦澀,還是仗著有人收尾的安心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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