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阿提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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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禮的時間會定在聖洗禮晚上七點,那天是復活節前夕,也印證了他們像主一樣重生的過程,林覺行沒有攜帶聖經,沒有十字架,他什麼都沒有。
他聽從他養父的意思,穿上正式的西裝外套,過早的坐在教堂內長椅上,在這種大型日子裡,教堂已經做好了執行的準備。
一個能夠塞進成人的桶子、頭紗、蠟燭,可能還有一些紀念品,他但願這些東西能帶給他一絲興奮感。
但實際上他什麼感覺也沒有,比起即將接受浸水禮的教徒,他更像踏入刑場前的犯人,獨自一人安靜、沉默,等待宣判的時刻。
𝕺𝖑𝖊𝖘𝖈𝖍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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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著儀式的教徒們懷抱著期盼與喜悅,他們離天父又更近了些。
奧勒沙站在角落,靜靜的看著教堂內的一切。他曾經也是坐在那裏的人,他想他明白在場所有人的心情─包括那位安靜的青年─。
也許是身周氛圍太過格格不入,那位青年很輕易便入了奧勒沙的眼。奧勒沙確認了現在不需要他的援助,挪動腳步坐到了青年身旁。
「你好,親愛的先生。」他微笑,「你看起來很緊張,需要任何幫助嗎?」
「奧勒沙神父。」林覺行點頭,他坐直身體,看上去焦躁不安,即使這人不是常駐點在這間教堂的神父,喔,他知道他為什麼會緊張了,這讓他像被壓在審訊室審問的嫌疑犯。
「我並不—嗯,我是說,謝謝你的關心。」林覺行勉強勾出一個笑容,他看上去沒有比較好。「我只是......你知道的,這一切看起來,太過嚴肅了。抱歉,應該是莊嚴,我總覺得我不該待在這裡。」
「噢,除非你是被迫來到這裡,否則這裡總有你的一席之地。」畢竟這麼大一個人了,奧勒沙希望自己沒有猜錯,他不喜歡處理家庭糾紛。他向其他人員要來了一小罐瓶裝水,遞給了身旁的先生,「喝口水,深呼吸,沒有什麼好怕的。」
這位先生即使笑起來也滿臉愁容,這樣的表情並不少見。奧勒沙放輕了聲音,極力避免自己嚇走誰,「洗禮不由我主持,如果你需要懺悔……我是說,如果先生需要誰傾聽你的痛苦,也許你不介意讓我幫助你?」
懺悔,他沒有漏聽那個詞,他想他不需要這個,因為如果他能夠寬恕自己,他就不會坐在這裡了。
他現在需要的只是一點信心。
「神父,當初您浸水禮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呢?或者說,您當時想的是什麼?」林覺行說,瓶裝水被他握在手上沒有達到它應有的作用。
𝕺𝖑𝖊𝖘𝖈𝖍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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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迷惘的年輕人。奧勒沙點點頭,他想他的經歷並不適用於別人,但那又如何。
「責任、解脫、擁有?那太複雜了,難以用如此簡短的句子去形容,我並不是自發性的接受洗禮,但結果是一樣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這沒什麼不能說的,「先生想得到什麼呢?平靜,安慰,或是一點依靠。也許信仰能給你,但首先要你相信。」
他知道這種時候只要稍加勸說即可,可他不想。
「您相信神的存在嗎?相信祂是我們永恆的父,是這世界的救贖。」在他眼裡,這位先生不全然是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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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讓人很難相信,但我期望祂在這時候給我點『信號』。」林覺行說,「我是個很自私的人。」
他從來沒有相信過祂的存在,但這個非常時期他需要這個無法證明的存在幫他下決定,一點聲音也好,替他做出正確的選擇。林覺行感覺自己像個臨時抱佛腳的考生,這場考試將改變他的一生。
如果奧勒沙是天父派來的使者,那從他身上可以得到什麼?
林覺行沒有看向對方,他看著佇立在教堂中央的聖母像。
「神父,天使既然是上帝的派來的軍隊,為何他從不下指令呢?」
𝕺𝖑𝖊𝖘𝖈𝖍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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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在人多的地方,奧勒沙盡量維持著原來的態度。可一提起天使,他還是有些情緒難以壓抑,他希望沒有人聽見他說話。
他早就看見了。
「或許祂早就不存在了,在創造出天使之後。」不能被其他人聽見的言論,他說得卻是那麼自然,因為他一直都這麼相信,「我想你並不期待這樣的回應,我很抱歉。但如果你不願成為士兵,那就逃走也無所謂。」
「你想聽見什麼指令呢?為了上帝獻身,或是為了自己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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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的彩繪玻璃窗不是擺設,林覺行知道想得到他要的,就得毫無保留。
「那聽起來很像『我們』是祂的一部分。」他說,手指抽動了一下,林覺行能從奧勒沙神父的言詞裡聽出這荒謬的信仰是怎麼回事,所以是這樣的——天父的代言者不相信祂的存在。
這個事實讓他感到絕望,連帶情緒有些激動。
「我想知道我是什麼,使命是什麼?告訴我,神父,如果我是祂的一部分,是不是就是無罪的?只要一個信號,我就能相信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正義,所以告訴我......拜託。」
𝕺𝖑𝖊𝖘𝖈𝖍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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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親愛的天使,不要慌張。你就是你,安穩的在這個世界生活就是你的使命。」伸手,奧勒沙將對方的雙手拉過並包覆在掌中,像安撫幼童似的輕拍著手背,一下又一下。
迷途的天使。他在心裡嘆息。
「即使你曾犯下嚴重的罪行,生為天使,你已經在贖罪了。你一生所受的苦難都是為了償還,你將是無罪的。」他也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是多麼的荒唐,對方會難受也在情理之中。握緊了那雙手,他的聲音柔和,「我想我不該過問你的罪孽,畢竟你不是來懺悔的。但我希望你相信,相信過去做過的任何事都是為了你的想望。」否則過去的你就不再有意義了。
至少你比那遙不可及的上帝還要可信。他沒有說出口。
林覺行從不這樣,無論是在弟弟還是朋友面前,甚至在母親面前,他總是最堅強的那個,不像現在,萎縮的、悲傷的接受對方的包容,痛苦的情緒像被人理解似的,他忍住了哭泣的衝動。
悲傷隨之帶來的是一種憤怒,對於祂,或者是他自己。
「我的想望?」他說,在人來人往歡樂的氣氛中逐漸失聲,這些善惡標準像是被定好的教科書,他遵守這些,並且被控制著行動,那讓他越來越困惑。
「我不知道,我......我想要的是什麼?他們告訴我祂們是罪惡的,那些東西,祂們.....一樣被上帝遺棄,祂們殘害人類有罪。」
「那『我們』呢?」他說,「屠殺祂們就沒有罪嗎?」
他問的問題像是要從對方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如果罪惡是上天堂的籌碼,那沒有上帝的世界也不需要這些善惡分別了。林覺行心裡明白,他只是想要從奧勒沙那裡得到「上帝可能、或許、大概是存在的」這種回答。
這讓他知道有人會引導他,甚至是赦免他,而不是讓他像個孤兒一樣。
「有。」奧勒沙微笑,嘴角彎成勾,「當祂們獲得形體,殺害祂們便是罪孽。但是那又如何呢,最後活下來的人都是罪人,你,我,還有這裡的所有人。懷抱愧疚的人用一生在清償罪孽,直到離開。」
「最後的我們都將成為無罪之人。」他不是第一次迎接矛盾,他樂於接受自己矛盾的發言。
鬆開緊握的手,奧勒沙像沒事人一樣和路過的信徒點頭致意,嘴裡依然在和林覺行說話:「接受洗禮便是與上帝立約,遵守祂的誡命,你準備好了?即使祂善惡的標準和你想像的不同,你也能坦然接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持續承受苦痛?」
無謂的苦痛。
他傾身,在林覺行耳邊低語,「如果不能,那你為什麼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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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的輕聲細語在他腦內響起,他想起那個男人對他說過的話。
——你的信仰只是為了方便給自己的所作所為找個藉口。
我與你們不同,我有自由意識。我遵循我自己,跟隨我的想法,而你們不是。
你好啊,偽善者。
是啊,他為什麼痛苦?雷蒙殺死了他養父,把他的人生搞得天翻地覆,但他無可避免的被這樣的人吸引,無法阻止自己憎恨到想殺了他,他明白接受了洗禮也無法消除這些感情,所以他痛苦。
這些道德規章,還有一些放他媽的狗屁,都在拉扯他的理智。
他出現在這裡就是個笑話。
「........。」林覺行苦笑了一聲,傾身靠在如同父親一樣的溫暖肩膀上,他說的對,所有人都有罪,即使殺了那個男人也沒關係的。
沒關係的。
他伸手,輕輕在那顆腦袋上撫摸,在那無法直見的光環底下。
「不需要執意欺騙自己,親愛的天使,無論過去是誰教導你的。倘若成為利刃使你感到罪惡,那就聽從你的心,沒有人能質疑你的決定。」他想,他能給出對方想要的回應,可他拒絕,那種答案只屬於擁有堅定信仰的人,這個人並不是。
奧勒沙坐得挺直,目光落在前方,時間快到了。
「但我仍然不反對你成為我們的兄弟。」他的手沒有停下,「如果你還需要這樣的儀式的話?」
他抬起頭,朝著奧勒沙神父微笑。
「然後跟你們一樣每天六點起床,吃飯睡覺前都禱告,還要像背課本一樣背讀聖經嗎?天哪,那我真做不到。」他開玩笑的說,從長椅上直起身。
他看起來好多了,如果不算上他眼窩下的黑眼圈。
「我想我觀摩夠了。」林覺行搖搖頭,「神父,謝謝你,希望還有機會見面。」
「隨時歡迎你。」他也該回到他的位置上了,「前提是你別把我的秘密說出去了。」
那可是會被驅逐的。
他向林覺行點頭致意,起身,回到他該在的地方。
ㄡ買尬 你太會打文ㄌ 好喜歡神父ㄉ觀點.......能跟您交流到真是三森有幸......
神父一個帶壞人家我真的是吸吸吐好緊張……謝謝您給我機會參與我真的是本世紀最大的幸運……
已經開始期待可憐小天使的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