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阿提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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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穿得十分正式,他走進他所擁有的權力中心,一間哥德式的教堂,它華麗的台階佈滿初融的積雪,每一塊磚瓦和精湛的砌工顯示出當初建造這間殿堂的人如此用心。它每一道拱門、彩繪玻璃和圓頂,透露著一種十分靠近上帝的寬容感,教堂正中間有著一個骷髏的符號,頭上印著光環,與這裡的神聖感格格不入。
雷蒙張開雙臂用力地深呼吸,感受曾經在這裡存在過的死亡氣息,那不斷提醒他今天是什麼日子。
因為死亡,所以這天變得很複雜。
他在這裡親手埋葬了自己最愛的人,和唯一願意愛他的人。
不知從何時開始,二月二十五號變成一個無限輪迴的日子,它的存在猶如不願想起的過去,無論如何都會在同個地方重蹈覆徹。
微笑,親愛的。她說,然後撥亂他的頭髮。用這個笑容照亮整個世界。
雷蒙時刻能想起那句話。微笑,雷蒙寶貝。女人的聲音依稀在耳邊輕輕撫過,
她溫柔的手指輕擦過他的睫毛,然後將他抱進溫暖的懷抱裡,他在很多女人臂彎裡醒來,但從來沒有像那時這麼安心,如同回到母親的子宮裡,吞食著羊水和自己的糞便,被保護得很安全。
小鎮-阿提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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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如此的愛著那個女人,以至於無法忍受對方的背叛。
刻在手臂上的聖母像被他一刀一刀的割開,伴隨著心愛之人的尖叫聲,溫熱的血噴濺在他身上,啊,那種感覺是真實的,他在孕育生命的地方裡重生,破繭而出,母親的血肉與他融為一體,他終於成為了那女人的孩子,從此他們有了血緣。
那女人死了,但雷蒙還有一個弟弟。
同為戴環者的林覺行。
喀嚓——
空蕩的教堂裡響起了槍枝上膛的聲音。
林覺行踩在教堂絨布地毯上的聲音甚至可以聽得一清二楚,雷蒙看起來沒有很意外,甚至沒有轉身,因為他就是在等這一刻,他伴隨著死亡,那是屬於他的獎賞。
雷蒙吐出一口氣,粉塵在他鼻尖打轉,那點從彩繪玻璃間透出來的陽光錯雜的灑在他的身上,他聽到一聲槍枝上膛的聲音,聞到火藥的味道,他自己呼了一聲,像是火柴落地的聲響,教堂裡彷彿開始有煙、有火,世界上他最喜歡的兩種東西都到齊了,這是場令人興奮的饗宴。
「My Brother.」雷蒙說,他轉過身,皮靴下發出火舌劈劈啪啪爆裂的聲音,但實際上那只是絨布的靜電,室內的溫度在增加,那不真實,他們的皮膚都開始發燙。
那天火舌吞噬教堂的事彷彿歷歷在目,林覺行握緊了手上的槍枝,那是他從警局申請來的,每顆子彈都會被嚴格監控,但他無暇顧慮這些了,憎恨從來不差別待遇。
「別這樣叫我,瘋子。」林覺行聲音顫抖,他的手也在顫抖,即使他知道這樣準頭會歪掉,但讓對方痛苦一點死的想法卻無法清除掉。或許那樣也很好。他對有這樣想法的自己感到噁心,他僅存的人性是他唯一現在沒有扣下板機的原因。「你不是我兄弟。」
雷蒙被遮在瀏海下的綠色眼睛望著他,然後笑了,像她說的,照亮這個世界。
「現在還不是,但將會是的。」他放下手,站在台階上,以神的姿態宣告,這裡是他的殿堂,林覺行是他的創造物,他正操縱著林覺行的命運。
林覺行聽不懂——不,他沒有一次搞懂雷蒙・加西亞想幹什麼,比如說那些使命、計畫、家人還是關於聖經的字句,他從來不能好好說話。
「我會殺了你,你知道我會的。」
「我知道你會。」雷蒙說,他走下台階,輕巧而自在,冰冷的槍枝就像一束捧花,它漂亮而無情,從槍口蹦出的死亡讓他感受到最瘋狂最強烈的喜悅。「為什麼不?」
「我會的.....但我得先知道,她在哪?」
男人沈默了,死寂的恐怖,他歪著腦袋擺出無謂的樣子,他們是兩個鏡子,一正一邪,卻都渴望到彼此的那端。
「母親大人。」他說,牙關在顫抖。「她和我在一起。」
「別這樣叫她!」林覺行瘋狂地喊。「她在哪?」
「她在這。」
「......什麼?」
「這裡。」雷蒙刺滿青色十字架的手指握住了自己的喉嚨,然後沿著食道滑下來,像是在劃十字架的第一步,直到他的上腹部,當、當,一陣寂靜,林覺行聽到了他心裡最後的防線崩塌的聲音,那不會是真的!你在撒謊!他聽到自己這樣說,而紅髮的惡魔只是看著他,他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你可以剖開來看看。」
金屬撞擊在顴骨上發出了沈重的聲音,細刺劃破組織的血液粘在槍托上。
「噁心的怪物!」林覺行說。
雷蒙倒退了兩步,沉如深海的目光靜靜看著他,他身手抓住槍口將它抵在自己的心臟上。「你也是,我的兄弟。」
這動作讓林覺行停頓了,他不能,不能就這樣殺了一個普通人,在他沒有被那些東西附身的情況下,那是不對的,違背倫理,這是錯的。
他想過跟對方鬥毆,想過在不可控的情況下殺了他,而不是現在這樣。
雷蒙毫無保留的把自己的命獻給他。
「你為什麼想死?你是不是覺得——死了就能受到原諒,你到底想幹什麼?」
紅髮下的低笑聲迴盪在教堂內。
「神的使者殺死了他的同伴,從天上墜落,進入了神的創造物裡,於是神就發怒了,罪人肉體被關在牢獄裡,深海之間。」他呢喃著一段屬於經文裡的敘述,林覺行聽不明白,他扯著雷蒙乾淨的襯衫衣領,將他拉到面前。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殺了你!」
「你知道這一切都是謊言嗎?」他自顧自的說。
「不!告訴我不是真的,告訴我,她還活著!」
雷蒙眼裡多了點瘋狂,少了一點溫度,他手指攀上林覺行的脖子,怪物低沈的聲音從他身體裡傳出來,像從腸子那樣的深處。
「我殺了她!」
「不。」
「我像這樣掐住她的脖子,直到她臉色發黑,用刀慢慢切開那具女人的身體——」
「不,閉嘴!」林覺行喊道,反手掐住雷蒙的脖子,自動手槍被遺落在木頭地板上。
雷蒙看上去很興奮,即使空氣從肺裡被抽走的感覺非常痛苦,但他更滿足於心裡的充實感,他們離得很近了,他的家人。
林覺行眼底開始泛出淚水,對於母親和養父的死亡還有被人玩弄於股掌間的背叛感讓他徹底憤怒了。這一切都是他害的!是他!該死的混蛋!他甚至沒辦法控制指尖的力道,那些手指彷彿被操控似的,他已經分不清虛實感,但報復的感覺卻非常好。
該死的好。
這不對。
殺了他你很滿足。
不是這樣的。
他罪無可赦!
不對。
他應得的!他應得的!他應得的!他應得的!
是他應得的。
小鎮-阿提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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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覺行看著雷蒙開始因為缺氧而痛苦掙扎,看著他眼睛上吊,看著他手無力的垂下,他盯著他每一個生理變化,看到男人綠色的眼珠失去光亮,嘴唇無意識的蠕動,他在說:「我愛你,我的兄弟。」
他看著雷蒙的生命在他手中流失,直到他回到神的懷抱中,他不動了,教堂裡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聲。
林覺行空白的望著對方的屍體,報復的快感終於讓他瘋了。
——神的使者殺死了他的同伴,從天上墜落。
他笑了。
在雷蒙失去光亮的綠色虹膜裡,他頭頂上的已經不成形的環狀影子碎開,化成塵埃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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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有大量私設
*註1:神的使者暗指戴環者
*註2:罪人的肉體暗指恐水
*註3:雷蒙曾是戴環者,因殺死了同是戴還者的林覺行母親而墮落成罪人的肉體,林覺行殺死了曾是同類的雷蒙,也墮落成恐水。
*註4:雷蒙認為同樣從戴環墮落的林覺行和他成為了真正的家人
另外關於一些雷蒙和林覺行他母親的過去,大抵上是他母親在聖骸保護過雷蒙一陣子,雷蒙一直把她當作自己的母親,但他後來發現她是舊日月派來的內應感覺背叛所以把她殺了,關於成為「血親」那邊太過血腥,我就不詳細描述了,有機會再把故事補完...(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