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樣的雨天。
他獨自站在荒廢的墓園中,一個人站在墓前,低頭看著上頭的名字。
青年像是思考著什麼,又像是什麼也沒想的呆站在雨中。
Hu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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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人在這兒做什麼呢?」
忽地一道聲音從後頭竄出。
一把漆黑的傘出現在青年的頂上,握著傘的男子淺笑著,漆黑的身姿與傘下的陰影幾乎要融為一體。
「欸?」
他朝聲音的方向轉過頭,面對這名突然出現的陌生男子,他愣了愣,抬頭看了眼幫他擋雨的那把黑傘,接著又看向對方。
在暗中仍舊明亮的赤紅色與他相交。他仍帶著笑,瀏海下的湖水綠微微彎起,打趣的目光在青年身上打量了會。
「嚇到你了?」
他用溫和的嗓音問。
明知故問。
青年還是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男子那雙異色的眼瞳。
明亮的赤紅與黯淡的湖水綠。
這樣如此奇特的異色瞳吸引了他的注意,遲遲沒有回應對方的問句。
見青年直盯著自己瞧,他便俯身,讓自己與對方平視。黑色的髮絲幾乎要觸地,異色的眼瞳與對方的眼睛對上。
「怎麼了?如果是在意我的眼睛的話,我是恐水人哦。」
他豪不避諱地道出自己的身分,笑著向對方自我介紹。
也許哪天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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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慌張地移開視線說:「抱歉……」自己居然這樣盯著對方看,也太失禮了。
但是這名陌生的男子是誰?
在這樣的雨天,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廢棄的墓園,讓青年思考著男子是不是並非人類。
他不知道視線該放在哪,只好繼續低頭看著一旁的墓碑。
「不會,我習慣了。」
他輕笑幾聲,黑色的皮鞋向前踏了一步,站到傘影更中心的位置──離青年有那麼些近的地方。
「不過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是來探望朋友嗎?」
他瞧了眼墓碑上的字。
「不是……」
青年感覺到對方稍微站近了一點,是為了能讓兩人都能站在傘內躲雨吧——他並沒有多想什麼。
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繼續盯著自己的腳,不知道該跟這名陌生男子說什麼。
Hu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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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像是發出什麼感嘆,亦或是理解的應聲。他的視線從墓碑轉向低著頭的青年。
「那你為什麼站在這邊呢?一般來說不太會有人呆站在墓園裡這麼久吧。」
既然不是特意來掃墓的,在雨天裡這樣站著會感冒哦。他輕輕說著,輕快的畫與像是落在地上的雨滴那樣彈跳幾下。
「也沒什麼……而且只是這樣淋點雨不會那麼容易感冒的,等等回去之後換個衣服就好。」
青年說著,對於整個人都溼答答這點不怎麼介意,他接著問:「你……你又是為什麼在這裡呢?」
Hu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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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他偏了下頭,漆黑的髮像瀑布那樣傾瀉而下,臉上是不變的溫雅笑容。一隻手背在後頭,身著樸素的黑色風衣;若不是他那雙異樣的眼,他整個人都像是要融化在陰雨裡了。
「猜猜看?」
出口的是與之不符的明快。
「欸……?」
青年又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會這樣反問他。他抬頭不小心與對方對上了視線,又連忙移開。
想了一陣後,他看著眼前的墓回答:「是……探望朋友嗎……?」
「當然不是。」
他很快地否決了對方絞盡腦汁的答案,笑著彎身,側過頭與青年對視。
「不過也可以算是。但要說找你搭話的主因,還是因為你一個人站在這邊的關係哦。」
他從風衣的口袋中掏出手帕,將對方臉上沾著的雨水抹去。
對方突然側過頭與自己對視,讓他嚇了一下,但是他並沒有閃開男子拿著手帕的那隻手,就這樣一臉困惑地看著他。
「怎麼啦?」
看對方一臉困惑的樣子,他笑著問不知道第幾次的怎麼了。把雨水都拭去後,他把濕漉漉的手帕收回口袋裡。
也許哪天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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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因為我一個人站在這裡就找我搭話嗎?不是很理解。
青年並沒有把疑惑說出口,安靜了一下之後才繼續說:「那你來這裡有什麼事嗎?這裡只有墓而已……」
「嗯?」
他反而像是不解地歪頭。
「我是來找你的,҉淺҉野҉。」
聲音像是分裂成了很多個。他的身形有些晦暗不明,在陰影之下閃過好幾重疊影,每個都像是雜訊般帶著汙濁的色彩閃現。
眨眼之間,覆著黑皮革的指尖輕輕撫過他的臉。男子依舊笑著,那些雜音都像是不曾存在,唯有雨水在傘上敲打的聲音不斷作響。
一瞬間,雜訊與幻影閃現,在陰影中,在灰暗的雨天下,在黑色的的傘下。
直到男子的指尖撫過他的臉,他才從幻覺中回過神。
是錯覺嗎⋯⋯?
眼前的男子看上去還是一樣,帶著溫和的笑容。
「那個⋯⋯淺野是?」
在那樣的聲音中,他並沒有聽清楚對方說了什麼,只是模仿了對方的音調問。
「淺野就是淺野啊。」
黑色的指尖移到了青年的心窩上。一縷黑髮掠過他的臉龐,異色的眼瞳彎成了新月。
「就是在說你呢。」
男子坦然說道,愉快的語氣彷彿兩人是相識許久的老友,絲毫沒有距離感。
「我想你認錯人了,我的名字是靜夏⋯⋯」
青年說了自己的名字,想解開這個誤會,但是對方感覺又不像是在騙他。
他安靜了一下,看著男子問:「還是說你⋯⋯認識以前的我?」
Hu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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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你──?」
男子拖著長長的尾音,無辜地歪頭眨眼。
「不,你就是淺҉̩͚҇̓̀̈́͢野҈͓̘́̕͢ͅ哦。」
出口的名字再次被雜音渲染。像是黑色的貓一樣,男子瞇起眼莞爾一笑。
「以前的你又是怎麼回事呢?」
他聽來字字真誠。他轉了轉手中的黑傘,把水滴甩到四周去。
他又聽見了奇怪的雜音夾雜在他說出口的話語裡。
這樣的雨天,再加上出現在這樣埋有大量屍體的地方,他大概可以判斷對方應該不是人類。
「因為我失去了事故以前的記憶⋯⋯」
如果對方不是人的話,稍微講一點應該沒關係的吧?也不是那些會附身在人身上的東西。
「嗯哼?怎麼樣的事故?」
以傘軸為中心,他轉了個圈,轉到了靜夏面前、墓碑的前方。黑髮在他的身後散開,他淺笑著等待答覆。
「我不知道⋯⋯醒來就被老師撿走了,他說我似乎是出了事故,就把我帶回來治療了,然後發現我失憶。」
靜夏這麼說著,似乎是感覺到對方沒有敵意,只是在聊天,漸漸變得沒那麼慌張,就盯著他的臉看。
Hu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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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呀⋯⋯聽起來可真糟糕。」
嘖嘖,男子一副困擾的樣子搖搖頭。
「那麼你的老師呢?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讓你淋雨嗎?」
他輕撫過一旁的墓碑,笑著移開視線,望著墓碑上的字。
「老師在幾年前去世了。」
靜夏只是很平靜地說,視線移到了對方摸著墓碑的那隻手上。
雨持續下著,感覺暫時沒有要停止的樣子,那麼眼前的人還會在這一陣子的吧?他心想。
「真遺憾。」
他淡淡說道,語中似乎卻不帶有什麼惋惜之感。
「既然不是來探望朋友的,那你是來掃墓的嗎?」
替你的老師。眼睫垂下,他的指頭在濡濕的石碑上劃出一道痕,又隨即沒在陰雨裡。
「不是……」
他停了下來,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轉頭看向了這場大雨。
Hu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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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這上面寫著■̸͇̘̩̣͖̟͈̯̏̈̎͌̀̊̄̃̈́́̑■҉͓͖͈̯̠͓̙̱̪̖̲̾̑̀̇͌̔͋̏͂͆■҉͔̠̞͚̭̒̿̂́ͅ■̸̖̳̟̜̯̣̤̆́͑̾̿͂̎■̷͔̩̘̤̘̙̝̫͍̰͍͎̒͋̀̒̌̒̔̋̉̅■̶̪̣̙͎̟͙͖̆͐̀̿̈̿̑■̸̝̦̙̞͓͔̲͕̣͇̂̅͒̒呢。
出口的話語被強烈的雜訊蓋過,就像壞掉的老舊電視機那樣,男子的身影被彩色的雜訊與斑點覆蓋,在眼前閃爍。紅色的眼眸彷彿在暗中發著幽光。他笑了。
「那你現在住哪裡?沒地方去的話,要來我家嗎?」
一個不論何時問都相當不合時宜的問句。男子笑著歪頭。
「說起來忘了自我介紹,我是梅倫德斯。亞西德‧梅倫德斯。」
想怎麼叫我都可以哦。他說著,輕柔的,彷彿絲緞那樣滑順。
「那就……梅倫德斯先生。」
在雨中遇到的死者都是這樣的嗎?
聽到梅倫德斯講話又像是被雜訊蓋過,靜夏想著,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找他搭話。
死者住的地方不是……
「我……我有住的地方。」
他不是很想知道對方住在哪裡。
「哎──那你住哪邊?」
梅倫德斯左右張望,一副找到了住家就要鑽進去參觀的樣子。然而這裡除了一片整齊排列的墓碑跟一座破教堂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欸?這個……就是……」
對方看上去就是在找自己住在哪裡,但他不打算說,雖然這麼說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沒什麼跟人,或者說跟活人講話的經驗。
當他看到梅倫德斯看向了旁邊明顯廢棄的教堂時,他緊張了一下,看向旁邊。
Hu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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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明顯。他笑得彎了眼,在靜夏轉頭的時候用手指戳戳對方的臉頰。
「你啊──好不會說謊呢?你住在教堂裡嗎?」
他笑得像是找到了寶的孩子一樣。
「沒有,就是,那、那個……像這樣看上去已經荒廢的地方,不會有人住的吧?」
被戳戳臉頰時他抖了一下,不敢看對方。
「哼哼──那不是教堂的話,你是住在哪裡?我看你可是好幾天都站在這裡囉?」
真假參半的套話。他笑著繼續戳對方的臉頰。
「好、好幾天??」靜夏被對方的話嚇到,「欸?難道你是這裡的人?」
但是自己並沒有對這個名字有印象,而且……原來雨天出現的死者是可以碰到人的嗎?因為是第一次遇到所以不太清楚。
「我才想問你是不是這裡的人呢,靜夏是日文對吧?」
可你看起來也不像亞洲人。黑髮的尖端隨著他搖頭晃腦的動作左右搖擺,他闔上眼,似是在唱歌的音調笑著反問。
「不過住在這裡很不方便,不是嗎?這種地方看起來沒有供水供電呢。」
傘尖不斷有雨水落下,他用指尖接了一滴。總不是在這兒淋雨沖澡吧?他笑道。
「因為老師是日本人,所以才幫我取了這個名字……我也說過我不住在這裡的。」
靜夏的眼神飄移,說著很明顯的謊,堅持自己並沒有住在這裡。
Hu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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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既不是來掃墓、也不是守墓人、更不住在教堂裡的話——」
不是很可疑嗎?
他扳著手指數完,異色的眼瞳再次望向靜夏。
「那你到底為什麼在這裡呢?淺野。」
淺野。
喚著某個不屬於此的人名。
「那是……沒什麼,只是正好路過然後停留在這裡而已。還有為什麼梅倫德斯先生一直叫我淺野呢?難道說我本來的名字真的是淺野,又或者說我很像你口中的這個朋友……?」
被這樣叫著比起不悅,更多的是困惑。
靜夏伸手稍微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全身濕濕的多少感覺到有些冷跟不適。
Hu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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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嗎......猜猜看?」
回到最初的問題,他給出了一樣的答案。
「但無論你覺得是哪個答案,我都會繼續喊你淺野就是了。」
看對方搓自己的手臂,他伸手將青年的手撥開,將傘柄扣入對方的手中。他俯身,靠近對方的耳邊輕聲呢喃:「而且這個答案一點都不重要。」
「這個……欸?」
在靜夏認真思考是為什麼時,對方突然把把傘放到自己的手中,還在他的耳邊低語,這樣的舉動又嚇了他一跳。
他呆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最後看了眼傘之後緩緩地說:「那個,你的傘……」伸手想還給對方。
「送你了,繼續淋雨會感冒的吧?」
他突然抽開身,踏著輕快的腳步往墓園的出口走。一個旋身,他揮手道別,臉上掛著不變的微笑。
「記得要好好擦乾身體,不要感冒了哦。」
下次見。
他轉過一個街角,身影消失在雨中。
「等⋯⋯」
還沒來得及叫住對方,他就看著梅倫德斯轉眼就走到出口,當他追過去時,人已經消失在這陣雨之中。
靜夏看著手上的傘,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等到下個雨天再還給他嗎?但是也不一定還會遇到他,而且說到底死者的東西在雨停之後還會存在嗎?
還有⋯⋯淺野是誰?
黑貓般的男子在他的心中留下了許多疑問,他握緊了那把傘,往教堂的方向走去。
也許在哪個雨天,他能得到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