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哪天會出現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第五天了。
窗外的雨不曾停過。
靜夏將體溫計拿到自己眼前,在看到39度的高溫之後,就倒在床上看著下著雨的窗外。
後來那隻人頭鳥就不見了,是去了其他地方嗎?
最近附近也沒有出現新的屍體,也許已經離開了吧。
他感覺到腦袋昏昏的,隨手將體溫計放在一旁滿是錄音帶的桌上,把浸濕在水盆裡的毛巾擰乾之後放在自己頭上。
鑽回被窩之後,他看著破舊的天花板,聽著窗外規律的雨聲閉上了眼。
那天之後也沒遇到他。
雨不曾停過,從死者那收到的兩把黑色也沒消失過。
青年額頭上的毛巾由涼轉溫時,有一隻手輕巧地捏起那條已經失去作用的布。
「──感冒了?」
一道身影出現在床旁。垂下的黑髮像是簾幕一樣,把房裡已經少得可憐的光給遮得更少,那道身影也因此變得更難以辨識。然而帶著笑的語氣卻與往常一樣,似是戲謔、又相當溫婉,伴著只有上揚那麼一點的嘴角,標誌性地將來人的身分給道出。
梅倫德斯把那條毛巾泡進了一旁的水盆裡擰了一下。
「……?」
身體的高溫讓他難受,靜夏迷迷糊糊地看向了一旁,感覺到似乎有誰在,但是在昏暗的房間裡看不太清楚。
直到眼睛稍微適應黑暗之後,他才發現是梅倫德斯,嚇得直接從床上坐起。
Hu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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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好。」
他笑吟吟地伸手,把彈起來的病患按回床上,優雅地替人拉好被子。
「你也患了流行性感冒嗎?是不是墓園太髒了?」
他將又變得冰冷的毛巾貼在對方的額頭上,沒有被黑皮革阻絕的手指細心按了按毛巾的邊角,確保濕毛巾能蓋過對方的整個額頭。
也許哪天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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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個……」
靜夏身體有些無力,就這樣被按回床上,困惑地看著這個他本來認為不會再出現的人。
重新泡過冷水的毛巾再一次放在他的額頭上,他感覺稍微好了些。
「我想應該不是吧,我在這住了很久了……」
他看了眼窗外,然後又偷偷瞄了眼對方。
「我還以為你不會再來了。」
靜夏翻身背對著他,伸手扶著毛巾。
青年的身後傳來了笑聲,輕輕的,像是墜落後彈跳的雨點。
「才一天的事,這麼想我?」
你想多了。一隻手摸上靜夏的頭,把棕色的髮絲揉得亂七八糟。
靜夏被揉得閉起眼。
「不、不是這樣的,只是……我……雖然可能會讓你反感,但……對不起,上次那樣跟你說話,就、就是,我不是有意要這樣的。我以為你不會再來了。」
他的臉上滿是歉意,他沒什麼跟人相處的經驗,很努力地將自己想表達的說出口,但還是認為自己說的不夠好。
「還有就是,上次不小心把傘就這樣拿走了,對不起。」
「哎呀,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揉亂髮絲的手向下移動,捏住病患的臉頰往外拉。在發燒的體溫下更顯冰冷的手跟冰塊一樣無情,胡亂揉捏靜夏的臉,殘害他人的人還樂呵呵地笑著。
「為什麼要道歉?我沒有生氣呀。上次才說不用道歉的,今天又是怎麼了?」
傘也沒有多貴,無所謂的。拍了拍青年的臉,他又說了一次:「你想多了,淺野。」
「唔……」
被這樣玩臉,靜夏不知道是因為身體無力反抗,還是因為對方冰冷的手讓正在發燒的他感覺有點舒服,他就這樣乖乖地不動。
「也沒有什麼,只是……其實我也不知道老師在想什麼,上次像那樣好像認為自己是對的,那樣的語氣會讓人不太開心的吧。」
他說著,半瞇著眼地稍微把臉靠在冰冷的手上。
Hu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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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可是所有人講話都是站在主觀立場上說的,倒也沒有什麼對或不對吧。」
看靜夏自己貼過來,他索性把另一隻手也貼到對方臉上,維持著用手捧著對方的臉的姿勢在床沿邊坐下。
「你不過是跟我說了你的想法,為什麼我要不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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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想法很重要嗎……?」
靜夏不曾這樣想過,應該說,老師總說他不該去多想。
他感覺到自己身旁的位置沉了下來,兩邊的臉都冰冰的。
「你覺得不重要嗎?」
他反問,看著靜夏瞇了瞇眼。
「如果人不去思考的話可是會死掉的呢。」他打趣地說。
「會死掉的嗎……?但是老師總是說我不該想太多。」
他說著,稍微動了一下調整姿勢。
「我認為老師雖然並不喜歡我,但也沒理由對我說謊……」
「這個嗎,那得看想的是什麼吧?」
手指尖端傳來滾燙的溫度,好似要燙傷一般炙熱。他瞧了眼滿是破洞的窗簾,感嘆了下真虧眼前的人可以繼續待在這裡生活。
「有時候無知也是福,你的老師也是為你好吧。」
當然也是有種說法,叫做無知不代表無罪。某種聲音低語著。
也許哪天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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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他輕輕睜開了眼,看向這個房間裡大量的錄音帶,桌上、櫃子上,都是時間累積的證明。
現在也沒辦法從老師口中得到答案了。
他歪頭,感覺到臉好像貼著什麼,這時才發現對方正用雙手捧著自己的臉。
「⋯⋯?!」
他嚇得又一次從床上坐起,眼神不知道該看向哪,支支吾吾的講不出話。
青年彈起來,他的手自然而然就被推開了。捧著空氣的梅倫德斯看著一臉驚慌的人,笑得有那麼點狡黠。
「哎呀,不要繼續冰了嗎?你不是在發燒?」
毛巾都掉下來了,他嘖嘖兩聲把被子上那條又變溫的毛巾拿起來,扔回水盆裡降溫。
靜夏慌亂地用力左右搖頭。
「不、不不不不用了,我能照顧好自己,不麻煩你了⋯⋯!」
被看到他如此丟臉的樣子,讓他的臉發燙得難受。
Hugo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說是這樣說,你連逃開的力氣都沒有吧?」
先不論自己是怎麼非法入侵的,有別人入侵的話可能會小命不保哦──雖然心中想著這樣的小小恐嚇,但是現實一點來看,他很難想像有誰會想入侵荒郊野外墓園裡的破教堂。
「你就躺下來吧。如果繼續鬧騰的話,待會七孔流血都不奇怪哦。」
小感冒當然是不可能七竅流血,但城市裡的情況就不一樣了。梅倫德斯用力擰了下那條濕毛巾,在靜夏面前攤開,笑著歪頭。
「還是你希望我把你打昏再來幫忙?這樣的話就什麼都不會記得囉。」
這麼說著的人口氣很真誠,但是提議內容很糟糕,燦爛的笑容看似還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說錯的地方。
「咦??不,可是,你不用幫我到這種地步的,而且也只是感冒⋯⋯」
靜夏邊說著邊用手撐著身體慢慢往後退,但一個不小心,他沒注意到自己退過頭,手就這樣撐空了整個人往後摔,嚇到叫了一聲。
Hu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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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手扣住青年的手臂,將即將面臨慘劇的青年拉回床鋪上。
「真危險。」
一他在將人拉回到同時貼上對方的額頭,微瞇起眼睛與青年對視。兩人之間的距離突然近得能夠聽見彼此的呼吸,他盯著那隻仿若鏡反射的紅瞳,嘴角上揚,輕輕笑了起來。
「這可不是普通的感冒哦。你果然都在這裡自閉著嗎?」
哎呀真燙。冰涼的掌再次摸上靜夏的臉頰,可與其說是捧著,這次更像是扣住了對方的臉。
紮實且牢靠地趁人之危。
梅倫德斯保持優雅的笑容,繼續盯著靜夏看。
「不、不是普通的感、感冒嗎⋯⋯」
比起梅倫德斯的話,他更在意的是對方的行為。
太近了,真的太近了。
靜夏無法不去在意,不如說對方都把他的臉捧著不讓他逃了,他也沒辦法裝作沒看到。
怎麼辦?現在是什麼狀況?為什麼要這樣做??
過近的距離與發燙的臉讓他根本沒把對方的話聽進去,混亂到讓他難以思考,只是整個人僵在那。
「是啊。」
蒼白的指腹摩挲著青年的臉,他看著對方越來越不知所措的模樣發出從喉頭滾落的笑聲。
「現在街上可是一片混亂呢。胡言亂語、幻聽幻視、重病不起,城市裡的驅魔人們應該正頭痛著吧?」
說不定過一陣子就會發生一些頗為精彩的事情呢。它輕聲呢喃,眼睫微垂,長長的睫毛蓋過他的雙眼、投影出淡淡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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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沒、沒怎麼去街上應該不是吧⋯⋯?」
老實說他不知道,靜夏只是想讓對方相信這只是普通的感冒,好放過他。
他的眼神飄移,努力看向梅倫德斯那張漂亮的臉以外的地方。
「我的意思是,去街上會有助於你吸收更多新的資訊。明明都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你卻什麼也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呢。」
在青年移開目光時,他便貼得更近了點,手指撫上後腦勺、臉頰擦過臉頰,輕輕在對方耳邊低語:「說不準外面的世界早就滅亡了,而我只是你的想像──你都沒這麼想過嗎?」
「很危險嗎?但是就算知道世界滅亡,我也不能改變什麼⋯⋯」
靜夏緊張地推開對方也不是,不推開也不是,手就這樣懸在空中。
「而且我不覺得我能想像出像你這樣的人⋯⋯」
本來就沒怎麼跟人接觸,要他憑空幻想出一個人太過有難度了。
「說得也是。」
他略顯失禮的同意。梅倫德斯退開了些,然而就算後退,距離卻還是停留在額頭貼額頭的地方。
「不過這次也許就跟上次的人頭鳥一樣,都是些不可名狀引發的事件也說不定。」
你說呢?淺野。指尖穿過對方散開的髮絲,將幾絲紅棕撥亂。
「也、也許是吧,這種事老師比我還要清楚,我不知道⋯⋯」
就像上次一樣,他知道的不多,所以就算知道了是那種東西引起的事件也不能做什麼。
但想老師那樣的驅魔人有很多吧?那種事還是交給他們處理比較好。
「那個⋯⋯為什麼要靠這麼近⋯⋯?」
對方的手冰涼的讓他覺得很舒服,但果然還是很在意有必要靠這麼近嗎?
靜夏還是鼓起勇氣問了。
Hu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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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男子的眼睛彎成了新月。
「因為你看起來很慌張啊。」
極其失禮的男子終於放開了發高燒的人,把人按回床上躺平,再替靜夏蓋好被子,彷彿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又把那條濕毛巾蓋回對方的額頭上。
「總而言之,現在養病最重要。」
剛剛差點讓別人摔下床的人說。
因為我很慌張?只是因為這樣嗎……?
靜夏並沒有覺得生氣或者不開心,只是對於他的回答感到不解,不懂這樣為什麼會讓他想對自己這樣做。
他被乖乖蓋好被子,躺在床上轉頭看了一眼剛剛把自己的臉給摸了一遍的人。
不過該怎麼說,好像有點可惜,他的手冰冰涼涼的感覺挺舒服的……
想到一半,靜夏就回過神,內心慌張地連忙將視線移開。
明明梅倫德斯先生是來照顧自己的,怎麼會這樣想太麻煩他了,而且也太、太……就像之前一樣只有我受到對方的幫助……
想著想著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靜夏小小地失落了一下,完全沒想到應該是其他方向的很奇怪。
Hugo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又在想什麼?」
一隻手覆在青年不斷四處亂轉的眼上,把剩下的光都遮在手掌之外。
「好好睡吧,你不睡覺可是好不起來的。」
呢喃聲彷彿在唱著搖籃曲。
「沒什麼,什麼都沒有。」
當對方的手觸碰到自己時,靜夏又緊張了一下,但又因為頭的高溫又被舒緩了許多,他漸漸放鬆下來,緩緩地閉上了眼。
「嗯,謝謝你,我好像添了不少麻煩……」
明明應該已經習慣獨自一人的,是因為太久沒跟人接觸嗎,總覺得讓人……
也許是因為發燒,又或者是因為剛剛被鬧了一下讓他消耗了太多的體力,靜夏就這樣安靜地睡著了。
Hugo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睡著了。
他收手,從風衣的內側口袋裡掏出平時的黑色手套戴上。梅倫德斯看了眼一旁桌上的錄音帶,伸手拿起一個空白的帶子打量。
「怎麼辦才好呢——」
他環視房間一周,在堆滿錄音帶的昏暗屋內瞥見一台播放器擱在地上。舊式的播放器在當今應該是老古董了,他起身走到那台機器旁,彎身將空白的錄音帶推入裡頭。
他按下了錄音鍵。
Hu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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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放器上亮起了錄音的紅燈。他清了清嗓子。
「——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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