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傷口和血跡怵目驚心，他也分不清這是自己的血還是他人的DNA，對外界的感知像是那麼遙遠又那麼近，彷彿被一層玻璃罩關在裡頭。

　　達里安呆滯的站在原地，腳邊是誰的腸子、哪個人的手，他卻不覺得想吐，相反的，好像……

還有些興奮？

　　曾經拯救過他多次的蛾，在眼前變化、扭曲成一隻隻的老鼠……

殺掉、老鼠要҉殺҉掉҉……

　　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他只記得自己拿起了手機，給置頂的聊天室發送了一則訊息。



҉h҉e҉l҉p҉ ҉m҉e҉

　　海爾收到訊息的當下是錯愕的，他如何都無法想像，前一天還依偎在他懷裡尋求安慰、與他討論美好未來的戀人，會在調查過程中淪為不可名狀的玩物。

　　他用最快的速度從LUCY口中套出消息，馬不停蹄的依循LUCY派給他的那位名叫亞當的不可名狀的指路趕到現場，黑色帷幕發生中，遊戲廳被大火吞噬，大半燒成焦黑殘骸，另外一邊仍散發零星火光，距離入口不遠就能看到屍體，互相撕扯成碎塊的、燃燒成焦炭的……怵目驚心，儘管對他而言這只是日常。

　　他只怕在這其中看見愛人的身影。

　　聽著不可名狀的指引，海爾迅速突圍，來到達里安所在的空間外面，現在他與達里安指隔一道牆──或者可說是一道門，而他卻在此駐足，儘管亞當向他保證達里安還活著，只是狀況不太好。海爾隔著門就能感受到達里安身上的不可名狀，他正在評估該以什麼方式救人。

　　此時的達里安像個瘋子一樣，拿著地上的碎石殘骸，丟擲著試圖啃食屍體的老鼠——儘管那其實是受到火光吸引而來的飛蛾。

　　他已經近乎沒有自主意識，感覺所有感官正在離他而去，手中的行為只是直覺和那些聲音指使他使然，名為達里安的靈魂正呆滯的、待在這具軀殼裡，逐漸失去呼吸。

　　海爾無聲地靠近，不可名狀被吞噬時的絕望哭嚎與懇求無法分走他對於戀人的半分注意力，亞當驚訝地看著鏡子之外的景色，同類一個接著一個融入海爾的影子，沒有反抗能力，有些甚至是主動撞上來，反被吞噬掉的。

　　他不曾見過這樣的體質，亞當終於意識到LUCY創造出來的是什麼樣的存在，一面讚嘆後生可畏，一面憂心是否有副作用。

　　海爾輕輕拉住達里安的雙手，現在的他力大無窮，隨意就能拘束住對方的行動，他讓達里安面對他，看著對方一身的瘡口與燒傷，心疼不已，範圍內的不可名狀除亞當之外都被清除了，可看起來達里安的狀況並未好轉。

　　他試著先帶達里安遠離火源，到安全的地方。

　　舉著小石塊的手被限制，達里安轉頭看向來者，熟悉的金色華麗身影映入無神的黯淡水窪，掀起了天藍色的漣漪。

　　他沒有反抗，只是任憑海爾帶著自己離開，過去建立的堅固信任在此時派上用場，即便眼前畫面紊亂、感知疲乏、失去該有的思考能力，他都知道自己可以無條件相信他。

　　「海、爾……」達里安艱難開口，手裡緊緊抓著對方，好似落於水中的人在溺斃的邊緣求助、死死抓著浮木的樣子。「好、難受…好多、奇怪的東西、在眼前……」眼前不斷閃爍的幻影讓他頭疼，只能試圖讓自己眼睛閉起暫時逃避。

　　對方的狀態，他再熟悉不過……彷彿看見過去的自己，那個無時無刻不害怕掉入深淵，一邊叫喊著「救救我」，一邊墜落、溺斃的自己，他能做些什麼？慣於原本的身份，他遲鈍地想起自己早已不完全是恐水人，透過自體消滅捕獲的不可名狀，能暫時讓體液擁有驅邪的作用。

　　「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別害怕……」他將對方拉進懷中，專注地凝視那雙青藍，而後俯身一吻，與之前有過的晚安吻和道別吻不同，主動伸出舌頭交纏，彼此交換唾液，甚至親得發出水聲，若是沒有血腥與煙味，那會是個熱情浪漫的吻。

　　在達里安的眼裡，海爾彷彿一同跳進這個水坑裡，親自以嘴替他度氧，給與他活下去的基本需求。

　　隨著口中唾液的交換，那些困擾著他的幻影被蛾群帶往遠處，消失在視野之中；那些惱人的聲音也消逝在無形裡。被隔著一層罩子的感知逐漸回歸，身上傷口的刺痛感逐漸鮮明，火辣辣的疼燒灼著他的皮膚，原來他受傷了嗎？

　　即使已經恢復，他卻沒捨得放開這個吻、這個溫柔、溫暖的懷抱，他貪戀屬於戀人的溫度氣息，一直到真的沒氣、憋的頭暈目眩才依依不捨的分開，兩人唇舌之間還牽著一條銀絲。

　　紅暈混著髒污映在白皙的面龐上，達里安把自己埋在對方懷裡，撒嬌似的蹭蹭，剛經過一輪鬼門關的他現在只想好好休息、閉上眼什麼都不管。

　　海爾抱起達里安，讓對方完全貼在自己身上，不在意血腥髒污沾黏到自己，在對方沉沉睡去之前，不斷以言語安撫，亞當也配合地將雜音隔絕在達里安的感官之外，連帶將痛覺減弱，大致檢查達里安的側背包沒有少掉任何物件後，海爾帶著達里安折返撤退，沿路仍能遇見零星具生命跡象、遭到附身的教徒，雙手抱人難以正面迎戰，海爾離開時逃大於開戰，多採用踢翻物品設置障礙物的戰略。

　　確認過殘餘人數與整棟大樓的情況後，海爾粗略將估計出的數目、結合亞當的推論後匯報給LUCY，案發現場在普通、沒有隱蔽的遊戲廳，勢必會讓孤立協議之外的勢力與公家機關介入調查，屆時必須消耗更多物力人力掩蓋消息，儘管LUCY更傾向什麼都不管讓自然選擇，但他仍會尊重幹部們的意見。

　　達里安被送往一般的醫院，有燒傷、挫傷與撕裂傷，大大小小的外傷，看起來挺可怕的，實際包紮時倒還好，不比海爾平時出任務時嚴重，達里安在醫院裡昏睡了很長一段時間，期間海爾回到調查任務，而達里安醒來時病房除他之外沒有別人，莫名孤單。

　　病床上的海藍髮絲因人兒小幅度掙扎而跟著擺動，達里安看著白色的天花板驚醒，想起身卻又被身上的繃帶和點滴按回床上，只能怔怔地回想暈倒前都發生了什麼。

　　最終的意識停留在倒在海爾懷中，還依稀記得那一刻世界是那麼安靜、海爾的懷裡是如此溫暖安心，若不是對方出言安撫的聲音還在耳畔旁，他以為自己要到天堂去了。

　　至於後續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也不曉得現場最終被做何處理，如此暴露的遊戲廳發生大量人咬人，比幫派火拼更可怕的場景，勢必會引起一番不小的騷動。想到這，達里安後知後覺的憶起自己的相機和重要資料可不能丟，奮力抬起上半身後發現自己的側背包被好好的安置在床頭櫃下，才又放心的躺回。

　　身上的傷口因為藥物的作用刺痛麻癢，他想起海爾也常常入醫院的場景，對方的傷勢都比自己現在嚴重的多，自己這身傷勢說實在的也不太需要特別顧著，估計這會已經投身處理後續，收拾那些殘餘的教徒和不可名狀。

　　「唉…好沒用啊，第一次出任務就躺在醫院了。」乾啞的聲音對著空無一人的病房說，達里安眼神死的盯著牆上滴答轉動的時鐘。

　　果然人生糟透了，現在後悔養老來得及嗎？

　　幾分鐘過後，才陸陸續續有人進出病房，先是路過的護士，而後是被護士通知來檢查狀況的醫生，認知污染已解除，不會對其他人造成負面影響，但肉身收到的損傷需要時間恢復，目前已安排住院休養，因為聯繫不到家人，住院費用與手續都由海爾代繳代辦，為讓達里安安靜休息選了單人病房。

　　交待完醫療與休養的須知事項後，病房又回歸寧靜，約莫半小時後，才有人到訪，海爾帶著晚餐來探病，後面跟著LUCY，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一起行動，還一起到醫院，但能看出來有海爾在的場合LUCY較為收斂，一副正事歸正事，偶爾開開玩笑也無妨，但不會以言語譏諷的態度，LUCY靜靜靠在門邊，海爾則坐到病床旁，關心著達里安的狀況。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雖然確實是意識的有點晚，當護理師說聯繫不到家人而請海爾完成所有手續時，他才知道家人還是有一定重要性的，例如躺在病床上的現在。

　　幸好傷勢不嚴重讓達里安還能夠自主活動，吃藥、喝水、上廁所都能自己處理，就是移動中牽扯傷口會帶來刺痛感外並無大礙，基本上自己照顧自己的生活起居沒問題。

　　放空半小時，青藍的眼神因開門聲吸引而轉向，看見來者是身穿華麗衣裳的海爾，眼中透露出一絲喜悅；可看到後方還跟來LUCY的時候，還是不免一顫，就怕又是一番調侃數落，不過幸好沒有。

　　「沒事，剛剛有吃藥了，身體上沒有什麼大礙，也還能走路。」達里安舉動雙手展示自己還行，選擇把目光都放到自己的愛人身上，畢竟自己現在是病人，稍微…撒嬌一下子應該也沒有關係吧？

　　「不要逞強，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海爾同樣把所有專注力放在達里安身上，目前病房裡明顯存在兩個不同的世界，只有LUCY一人孤身存在的現實以及海爾達里安的兩人世界，海爾其中一手與達里安十指交握，完全忘記旁邊還有第三個人，另外一手環住達里安的腰，在臉頰上啄吻數下，眼神看起來就像隻在討摸的可憐小狗。

　　饒是LUCY臉皮夠厚，他也已經分不清是眼前這對臭情侶還是自己這顆大電燈泡比較閃亮，為談正事而來結果未來屬下和合作伙伴只顧放閃，他能怎麼辦？LUCY摸摸鼻子離開病房，決定放他們兩人去自己的世界遊蕩一圈再回來。

　　「下次不要再這樣了……你真的嚇到我了……」

　　海爾突然的大型撒嬌攻勢讓他招架不住措手不及，紅暈快速爬上薄薄白皙臉皮，已經擦去髒污的面龐透出淡淡的粉，明顯是害羞了。雖然失去意識前兩人曾經有過一個能夠稱上煽情又火辣的吻——撇開原因不談的話，但現在的輕巧啄吻卻讓他更加害臊，也許是有第三人在的緣故。

　　「對不起啦，下次會注意一點的。」海爾環上腰的手精確的避開了傷處，讓達里安能夠穩穩地被他抱著不動。床上的人兒儘管羞澀，也還是用剩下的那隻手勾上對方的頸，回與一個擁抱。

　　第三者在不知不覺之中離開，這倒是讓達里安放鬆一些，兩人的獨處空間讓他安心許多。「謝謝你來救我。」

　　「不用道謝，我還是去得太遲了……」海爾臉上滿是愧疚，如果他能在接到求救訊號之前就意識到這件事，或許對方就不需要糟這麼大的罪，況且若是他沒能趕到、沒能為達里安解除認知危害，事情又會變成什麼樣子，他根本不敢想像。

　　「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先告訴我？」儘管他能明白成為情侶後他們仍是兩個獨立的個體，會有各自的安排，但是這麼大的事，他在慌張地跟LUCY打聽達里安的去向前完全沒有聽說，只知曉對方也在尋找極樂聖教相關的資料，他以為是像過往一樣，到發生過事件的地方調查，根本沒想到對方會魯莽闖進集會現場，直接經歷黑色帷幕。

　　「別這麼說，如果你沒有來，我可能就不見了。」面前的愧疚神情刺痛他的心，這本來就是他自己搞砸的鍋，問題怎麼樣也輪不到海爾頭上。

　　「我…」面對這樣的質問，達里安心虛的縮了一下，撇開了兩人互相直視的眼神，才彆扭的開口：「一方面是不想讓LUCY說我總是靠你，一方面是、是……我想說如果能夠獨自處理完，我就能夠大聲的說…我、我配的上你什麼的…」解釋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細如蚋蚊，要不是海爾還黏在他身上，否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可能都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你不用向別人證明你配得上我……」海爾又黏得更緊，眼底滿是深情，雙唇貼在達里安耳邊說道：「與其在意那些人的目光，不如看著我。」

　　明明也是母胎單身，說起情話倒也是有模有樣，不知從哪裡學來的，而後吻了吻達里安，一樣是蜻蜓點水般的輕吻，帶有珍惜意味。

　　「我知道成就感對你來說很重要……但我還是希望你平時能多想想我。」多麼貪心的要求，明明已經想得夠多了。他的眼眶有點紅，愧疚於自己無法帶給對方足夠的安全感，才讓對方起心動念試圖以危險的方式證明自我，他多麼希望對方一想起他的愛與不安能更加珍重生命、保全自己，而不是急著追上他，他可以等的。

　　不想放手的是他，他怎麼可能因為這點小事棄對方不顧。

　　貼在耳邊的情話把達里安燒的透紅，明明是冬天卻有種要被煮熟的錯覺，在乾燥唇上落下的吻提醒他要呼吸這件事，急促的氣息盡顯他的羞態。

　　「我錯了，以後都會多想你的…」知道是自己有錯在先，頂著紅潤的臉頰和慌張不知該將視線落於何處的雙眼，撐起自己的頭也給與海爾一個輕吻，然後迅速落回床鋪假裝無事發生。

　　瞧見愛人的眼眶濕潤，達里安慌張的要替對方拭淚，卻發現受限於現在的姿勢無法辦到，只好將勾在脖子上的手收的更緊。「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去哪裡都會跟你說。」

　　「……會一直看著你、想著你的。」最後一句停頓了很久才開口，彷彿是鼓足了勇氣才敢說出口，此時的臉龐真的像是被丟進沸水煮過，羞紅的不行。

　　「約好了，你不能敷衍我。」畫風一轉，現在就是撒嬌小女友和可憐兮兮大狗的綜合體，看不見半點交往前的那個冰山男的影子，海爾依依不捨地跟達里安分開一些，明明人還在自己的視線範圍裡，但就是一副分開會死的樣子，轉身打開帶來的物品。

　　「……先吃晚餐吧，你醒來到現在應該還沒吃東西？」海爾拿來病房裡的病床桌，將帶來的食物一一擺上，清淡的蔬菜粥和一些配菜，還有內含水果顆粒的果凍，應該都是親手做的，「我也幫你把筆電帶來了，有需要我幫你拿其他東西來可以再說，這段時間你好好休息，不要又熬夜看新聞，你現在是傷患……」

　　果不其然進入老媽子模式，不停碎念，雖然出發點都是關心。

　　「當然。」達里安一口答應，經過這次的事件，他以後肯定會乖乖聽話的，至少去哪絕對會報備一聲，如果真的有危險又非去不可，相信海爾會抽身幫他一把，省得未來要操心趕車救人。

　　「嗯，還沒…」兩人分開後，達里安身上的臊紅緩慢退去，被這麼一提點真的是有些餓了，腸胃配合的發出了咕嚕聲，完全不用開口就知道狀況，真是貼心。

　　「這都是…你做的？」達里安看著一盒盒的愛心便當，眨眨眼困惑自己是昏迷了多久，為什麼這人馬上就能夠變出這麼多吃的？「太多了吧……好壯觀……」感覺此刻吃的都還比自己平常買便利商店來的豐盛。

　　「不熬不熬，今天熬不動啊。」不健康人士打趣的回答，感覺自己日後絕對不會少聽這樣的叮嚀，深知自己作息糟的可以，註定是免不了這些。「對了，我的相機裡面的記憶卡，可以幫我拿出來嗎？先放桌上就好。」

　　「不清楚你比較喜歡哪一種，所以多做了一些。」光是粥就有三種，南瓜、蔬食、紫米甜粥，雖然份量加起來不算太多，配上小菜的份量，一個人也能勉強吃完，況且吃不完的部分海爾也不會浪費，「你現在最需要體力恢復，多吃一點。」

　　說著話的同時已經佈好菜，還貼心地放餐巾紙在旁邊，海爾幫達里安拿來餐具，湯匙、筷子、叉子都有，儘管很少有人會拿叉子吃中餐，但不是每個西方人都會拿筷子，這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

　　海爾伸手撈起達里安的側背包，拿出相機，熟練地取出記憶卡，放到床頭櫃上，「吃晚餐，再不吃要涼了。」

　　一副再不開吃他就要餵食的氣勢，雖然情侶之間互相投餵也不稀奇，但又不是毫無行為能力的人，這樣真的不算過度保護嗎？

　　「好～」明明才把菜拿出來不到兩分鐘，達里安在心裡吐槽，但感覺是甜蜜的，沒什麼不好。被照顧的服服貼貼的病患拿起餐具開始進食，雖然清淡味道卻極好，真不虧是海爾。

　　「好好吃！」美味的食物下肚引起更多食慾，達里安這裡挖一口、那裡撈一匙，原本以為會剩下的菜餚全都空了，滿足的神情全掛在臉上，堪稱最幸福的病人。「哇、好撐。」

　　飯後甜點的果凍還沒動手，光是吃完前面的主食和小菜就有些飽，達里安看著一樣可口的果凍，尋思著是要現在吃、還是等會繼續？

　　看著達里安進食，海爾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不是特別明顯的燦笑，但能感受到，此刻的他是幸福的，他沒有催促達里安趕快把果凍吃完，只是先將吃空的碗盤收拾好，那餐巾紙幫對方抹了抹嘴角，眼底盡是溺愛。

　　還沒等海爾開口，一陣敲門聲打破兩人之間寧靜甜蜜的氣氛，LUCY去外頭繞一大圈、辦好一堆公務又回來了，「飛蛾你夠了吧，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是這種人？」LUCY半開玩笑地說著，他知道海爾與他相比更容易被感情影響、看重與他人之間的交情，但他沒料到這人談起戀愛這麼黏這麼膩，弄得他都快起雞皮疙瘩了。

　　「你談戀愛也留點時間談正事好嗎？不要跟我扯他就是你的正事，我不買帳，我們還有更要緊的事得處理。」LUCY似乎早料到海爾會說出什麼肉麻話，先發制人吐槽一番。

　　看見不知何時消失的第三者又重新回歸，嚇得達里安把手上的果凍放下，轉身就想去包包中撈自己的記事本，但又礙於身上的傷行動緩慢，看起來有些滑稽。同時也由此可見，達里安是多麼害怕LUCY把他吃了，也真的很重視這次調查的資料，至於兩者誰的比例較多就不得而知了。

　　對於LUCY先發制人的吐槽不敢回嘴，也不太好意思回嘴，畢竟自己是話中的當事人，只能乖乖的等待老闆說的“正事”。

　　海爾貼心地把包包塞到達里安懷裡，讓對方慢慢找，此舉惹來LUCY白眼，但也未對此毒舌吐槽一番，LUCY坐在陪病床末端，斂去平日的笑意與不正經，多幾分嚴肅地說道：「把你調查到的事和整起事件的經過都交待清楚。」

　　「多虧你暴露行蹤，我們不得不和他們正式宣戰了，多謝啊，天才。」不知道是褒還是貶，反正那一日終會到來的，懸賞令只是開端，他們需要先找到充足的證據，才能一舉剿滅極樂聖教，現在倒好，還沒抓到別人的老底就先露出馬腳惹人戒備了。

　　「你不要怪他，他不是故意的。」
　　「是啦，你以前的那些驅魔人前輩有那麼寬容嗎？不是故意的難道就不用對低級錯誤負責？」
　　「我會處理好這件事，你別為難他。」

　　海爾又一次主動提出收拾爛攤子，儘管他本來就在調查，連著達里安的份一起努力也不難。

　　用眼神對海爾表示謝意，現在與LUCY共處一個空間讓他格外緊繃，除了先前那些有的沒的的事件，現在還有一齣嚴重的事情等著處理。

　　「這是是我心急犯了失誤，很抱歉。」唉……該來的還是會來，想躲都躲不掉。

　　「我從朋友那得到一些消息，說最近大量病患都參與了極樂聖教的活動，並且大肆推銷宣傳。」達里安翻開自己記錄的記事本，上頭畫了不少時間線和小記。「跟某些剛入教的病人交談後得知，他們會在遊戲廳進行初入教的活動。」

　　「聽說是一種迎新儀式，經過觀察，完成迎新儀式的教徒都會變得神志不太清醒，有被入侵或是神志污染的跡象。」

　　因此他親自到了該遊樂廳的現場，發現在角落一處有個大型機台，而機台本身正好有大量鏡面，聽說是與現在最新的AR科技結合，可以透過鏡子讀取你的行為，進而判斷遊戲分數高低。但也因為這樣大量的鏡面設計，給極樂聖教和不可名狀一個傳播的最好機會。

　　「今天原本沒有迎新儀式的，理當應該沒有人，所以我靠近了想拍照記錄，結果醫院內的已經入教許久的病人突然出現，像是發了瘋一樣圍過來，引起了騷動。」

　　「原本要用只是對機台好奇的名義蒙混過去，可是遊樂廳的保全和監控裡好像有他們的人，察覺到不對立刻就把遊樂廳封閉。」

　　「接下來就那樣了……」對話全程，達里安一點也不敢對上LUCY眼睛，太恐怖了。

　　聽起來有條有理，但實際想想充滿疑點，LUCY沒有調侃，語氣略帶笑意地道：「你難道沒有想過這只是個圈套？」

　　海爾握住達里安的手，彷彿想借此給對方安全感，同時因LUCY的猜測輕嘆，十之八九會是如此，這是招險棋，但不可否認很有效用，一方面能吸引無關的路人投入教內，另一方面能引誘調查事件的人跳入陷阱，怎麼可能有人做壞事明目張膽又不留後手的？他們早就做好消滅證據的準備了。

　　「自己惹出來的禍自己負責，遊戲廳的事你必須想辦法轉移焦點不讓普通人注意到他們在做什麼。」
　　「越多人好奇，事情只會越難收拾，到時候你就等著拿命來賠。」

　　「是、我會處理好的。」好在對方最後的做法是把遊樂廳封閉，只要監視器裡的錄像帶沒有被留存一併損毀，大眾對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是完全只能靠口述轉達來了解，非常容易轉移焦點。

　　甚至如果多發佈幾篇不同觀點的消息，搞不好還能引來大眾自己見解的推敲，導致整案變成懸疑案，不過後面這些發展就不需要了。也許自己真的比較適合做守密人，掩蓋消息才是他的長處，這麼快就想好了補救方式。

　　感受到海爾給與的支持，達里安也緊緊回握，同時也真的覺得自己愚蠢，因為急性子而沒有考慮周全，傻傻的直接跳進圈套裡，直接成為甕中鱉，要不是海爾能夠趕來，自己真的也會變成不可名狀的軀殼。

　　「不過我有在身上夾錄音機，手上也有持著相機拍攝，有拍到一些教員的臉。」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就是。

　　「會出面的都不是核心幹部。」就跟很多行業的分工一樣，幕後籌劃的很少會在營運場合現身，有也不過是閃現，按照他們的野心，不可能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所以很顯然地，那些被拍到的頂多能算是地方層級的管理，「還有什麼有用的資訊，有觀察到什麼？」

　　俗話說魔鬼藏在細節裡，任何可疑的點都值得探究，LUCY還是收下了達里安的錄音和相片，那些教員一個都不能留，若無洗禮改正的可能性，那只能讓他們殉教了。

　　「……黑色帷幕不會說來就來。」而且能把範圍精準控制在遊戲廳內，恐怕是早有預謀，只是在等待時機，或者那附近本來就潛伏著大量的不可名狀，其實已經在黑色帷幕中，而所有人都習以為常，不知不覺地接受認知污染，海爾說著自己的觀察與猜想，「恐怕那個區域早就被籠罩，至今才有消息。」

　　聽了海爾的猜想，達里安認真回顧自己踏進遊戲廳時的場景，尋找在記憶之中有沒有不合常理的地方……

　　「鏡子！遊戲廳裡不只那個機台有鏡子，娃娃機、跳舞機、投幣機……到處都放有鏡子。」鏡子都被巧妙的藏在一些看起來合理，實際上根本不會出現的地方，娃娃機台的背板、跳舞機的螢幕上方、投幣機背景版裡拿著小鏡子的人偶，當時怎麼就沒有起疑呢？

　　「而且在裡面玩的人，好像……都很快樂？很不尋常的那種快樂，就算是打電動也有可能因為和朋友吵架或是輸了關卡而不悅，但是整個遊戲廳裡，只有笑聲和交談聲。」

　　「感覺他們已經把遊戲廳準備的很好，只要一出事隨時都能降下帷幕撒手走人……」

　　海爾與LUCY交換眼神，一瞬間悟出更驚人沉重的事實，這件事的手法和血洗渡假村事件如出一轍，早就埋好線等待引爆，留在那裡的人都是犧牲品，已經失去組織的支援，被劃清界線，換句話說，他們主動切斷了線索，繼續循著同一事件調查只會毫無進展。

　　從中倒是能獲得一些關鍵詞，快樂，以及人群，還有大量反射面，案件發生的地點多在人群聚集進行放鬆休閒的場所，花大量人力一一排查顯然不切實際，有什麼好方法能更有效率追查？

　　「只要雜音蓋過正常人的話語，詭異與恐懼感擴大，黑色帷幕就會更容易擴散。」
　　「有什麼地方符合這種條件？」
　　「醫院？精神病院？但那樣也太老梗了吧？」

　　LUCY打趣地反駁道，線索不夠只能天馬行空。

　　「……維林所在的醫院！他那裡很多已經入教的病人，而且醫院本身就流傳著各式各樣鬼故事…」達里安激動的抓住海爾，打從自己進入醫院內是不是就已經處在圈套裡了？細思極恐的細節讓他起雞皮疙瘩。

　　「而且維林的病人積極在醫院內發傳單宣傳和鏡子，那裡該不會是下一個地點？」

　　「醫院不會是他們主要的經營場所，但確實是吸收新成員的好地方。」LUCY有理有據地分析，人面對死亡與病痛時是脆弱的，更易被蠱惑洗腦，但醫院的管理階層不易滲透，除非是私立醫院，但要經營到有規模需要時間，他不認為炸掉醫院是好選擇，何況加拿大事件只是巧合撞上巧合產生的大意外，「醫院能影響的範圍更大，也有偏鄉遠到醫院就醫的人，或許已經有小地方因此陷入黑色帷幕了。」

　　「應該不是，已經有人起疑的情況下，他們不會下手。」如果陰謀能換算成可見指數，那看起來越不可能被當作目標的地方越容易出事，相反地，動作越大的地方其實相對安全，這是簡單的聲東擊西，海爾看向LUCY，問道：「你覺得他們之後打算做什麼？」

　　「把所有能引爆的線都引爆乾淨造成大混亂，拍拍屁股走人，再轉換陣地？」

　　突然陷入了艱難的思考，以達里安這個菜鳥的腦袋來說已經超出負荷，連這麼明顯的圈套都能摔進去，更何況現在要反過來尋思他們下一處的落腳點或是真正目的。

　　雜音該過正常人？表示要同一團體或聚會才有可能，剛剛LUCY舉例的精神病院是最好的例子，但因為老梗被他自己駁回了。回想亞當說的，教義最初目的為了讓所有人得到平靜……

　　「如果最初教義是得到平靜，那會不會是與信仰有關的地方？禮拜堂、寺廟這種的…？」達里安試圖提出一點意見，就怕被人當作沒有在動腦幫忙思考，雖然事實上是動了腦也沒有幫助。「我其實真的沒有很懂這個教義到底想要做什麼，他們的行為也不像是一場給誰看的表演……」

　　「如果它的教義還符合初衷，就不會被稱為邪教了。」LUCY聳肩，不以為然，就像舊日月宗，在他眼裡跟邪教之間的差距大概就是羞恥心，一個做壞事還會心虛，一個肆無忌憚甚至把搞亂世界當成人生目標，「我倒是覺得他們不會選在那麼明顯具有宗教感的地方，或許就是很普通的、有很多鏡子，人們會去放鬆身心靈的地方。」

　　「比如？」
　　「比如……瑜伽會館？遊樂園？天文館？圖書館？湖邊廣場？你能想到的，都不無可能……」

　　正是日常隨處可見，才讓人毫無戒心，海爾臉色一沉，他最無法饒恕這種愉快犯，「我會去找到更多線索的。」

　　如果可以，他會親手結束這一切。

　　達里安原本想接著海爾話說跟他一起去，可還沒出口就自己先吞回肚子裡，現在自己是個傷患，雖然日常行動、自行換藥並沒有困難，但如果發生戰鬥或需要臨時轉移陣地，自己絕對是個累贅，來不如乖乖躺在這張床上接受治療、每天乖乖換藥趕快好起來比較實際，最後只能撇撇嘴牽緊剛剛給予自己支持的寬大手掌。

　　「我也找找最近這種地點有沒有奇怪的新聞或是消息，如果有會通知給你們。」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盡自己還能出的力，既然自己擅長這塊，就要把它做到最好。

　　「行了，趕緊把這次的事善後完，不要我都忙一圈回來了還看到你在混。」LUCY警告完便先行離開了，因為邪教的事，他現在忙得很，方才擠出時間交流情報的期間還不斷注意手機上的情況發放消息，會跟海爾一起來醫院看來只是順路，海爾算是搭了便車。

　　「我會把事情辦妥的，你不用太擔心我這裡的情況。」海爾再度湊近，與達里安額頭貼著額頭，他能夠理解對方想多多參與提供協助的心思，他會予以尊重，但能夠由他扛下的他絕不會讓對方煩惱，「我不在的時候你要照顧好自己……」

　　他會盡量每天都來，帶上親手做的飯菜，但不保證每天都能準時排除萬難到訪。

　　「好。」簡單的應答目送對方離開病房，這件事自己預估兩天要完成，這麼大的騷動消息要越早放越容易被傳閱、分享，抓住人們第一印象。

　　「你才是要好好照顧自己，我這裡還有醫生護士呢。」達里安失笑，論擔心應該是他擔心海爾才對，現在有可能要上場戰鬥的人到底是誰。「我也會按時吃藥換藥，不用擔心。」

　　沒有第三者在場，達里安稍微大膽了些，主動把唇貼近，給與一個輕巧的啄吻。

　　海爾反客為主，扣住達里安的後腦勺，加深這個吻，另一手將對方困在自己懷裡，像是要把好幾天的份一次補齊，吻得兩人的氣息混在一起，把達里安親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會每天來看你……」如果可以，他會在這裡過夜，但近幾日大概只能辦到準點送飯，海爾吻了吻達里安的掌心，猶如宣誓，將對方的掌放到自己的胸口上，「如果不能來，會傳訊息給你，記得保持聯繫。」

　　就算隔著厚重的衣物，也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有點快，並不如表面那麼沉穩。

　　對方的舉動讓達里安一驚，可很快的被這個充滿情愛的吻融化，像小鳥依人般被禁錮在海爾懷裡，佔有的滿滿安全感讓他沉醉，兩人之間的黏膩氣息不分你我，達里安被吻得沒氣了率先投降，然而要抽離之前還被對方撈回去啄了一口才甘願放開。

　　「嗯、會的，如果沒有馬上回，可能是我在睡覺。」長吻過後缺氧的臉紅噗噗的，連同聲音也跟著變軟。海爾如同宣誓的行為讓他心跳加速，從來沒有被如此珍惜對待讓他受寵若驚，心動不已。

　　達里安靜靜感受著愛人的心跳，這是他第一次真實的感受到生命上的悸動。「……我感覺我要心率不整了。」在愛情上也是小菜鳥的他完全受不住海爾這樣的激烈攻勢，終究是紅了眼眶低下頭，眼角掛著幸福的淚水。

　　海爾伸手抹著達里安的眼角，他的手有些顫抖，眼神彷彿問著「我做錯了什麼」，論情感經驗他也沒有豐富到哪裡去，第一次與人兩情相悅、擁有愛情，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到最好，偶爾會害怕自己過分熱烈又沉重的感情嚇到對方。

　　「我好想繼續留在這裡……但我也必須離開了。」他看起來真的很不捨，明明也才分開沒幾個小時，而且明天就能再見面，搞得像有分離焦慮似的，相信如果沒有工作要務，他絕對能24小時都待在這裡。

　　寬大手掌替自己拭去眼角淚水，對方聽起來帶有天大委屈的發言讓達里安破涕為笑，抓著對方的手蹭了蹭，「沒事，我會等你回來。」

　　「況且我們還有手機聯絡啊，我又不是不見。」帶著些微哭腔打趣說道，沒想到海爾會黏的這麼緊，估計恨不得把他背在身上哪也不分離。「相信我，嗯？」

　　「我當然相信你……」海爾輕吻達里安的髮頂，收拾好餐盤等雜物，在LUCY之後離開了病房，房裡又只剩達里安一人，還有海爾帶來的其他物品，筆電、記事本，可能用上的3C配件與文具用品也都分類好排在大袋子裡，還有其他日用品。

　　海爾一離開，整個空間又安靜了下來，一直到隔天傍晚的同一時間，他都還未來病房裡探病，伙食倒是一餐不少地托人送進來，明明忙著工作還有時間準備愛心便當，不知從哪裡偷來的閒。

　　病房重新歸於平靜，達里安先是躺在床上放空了一陣子，才開始翻找出筆電和自己的筆記本，著手收拾自己捅的簍子。翻找的同時不禁讚嘆海爾的貼心周到，除了他最需要的電腦和筆記本外，其餘零零總總也都在袋子內，完全是逃生或是跑路他需要帶走的東西。

　　達里安一直盯著螢幕到護理師送來睡前藥物才休息，文件進度已經完成60％，明天如果有早起處理，剛好能夠趕上午休新聞，是個發佈的好時機。

　　隔天的早晨達里安睡得安穩，沒能如期醒來，反而是近了中午才悠悠轉醒，身旁已經放了來自海爾的愛心早餐，看來是要當早午餐或是下午茶吃了。

　　在病床上度過的時間有些枯燥，不是吃飯吃藥就是看電腦，累了就閉上眼睛睡，除了護理師定時放藥和送餐之外不會有人進出病房，連手機都沒幾條訊息。

　　無聊之下除了寫寫文件，就是給海爾發早安、午安、晚安的關心訊息，順便講述對方的手藝有多好，哪道菜很喜歡之類的。

　　直到傍晚，海爾再度提著晚餐來訪，在那之前聊天室只有零星幾條報平安的訊息，反倒是LUCY的視窗熱鬧一些，有驅魔相關的練習題抽考和日常任務指派，少了很多嘲諷的訊息，幾乎只剩工作和訓練。

　　所有人都很忙的樣子。

　　海爾把帶來的餐點一一擺上桌時，醫院牆面的金屬似乎閃過一道黑影，有些熟悉，近似於人的輪廓、頭頂光環，那可不就是亞當？

　　大家的忙碌程度肉眼可見，達里安識相的沒有過度打擾，只有公事上的回覆和做練習題，再來就是完成自己的文件報導，意外的覺得這樣的忙碌也沒什麼不好，至少LUCY不會再說一些讓人討厭的話。

　　原本以為是護理師開門送晚上的藥，沒想到是海爾親自到場，臉上立刻浮現笑顏。「你怎麼來了？不是很忙嗎？」

　　躥過的黑影一瞬間吸引他的視線，「亞當也來了？那是亞當嗎？」如果不是，下一秒他就會立刻大叫救命，立刻叫海爾把他處理了。

　　「我說過我每天都會來見你。」不行再傳訊息通知，多跑這一趟對他而言也不算麻煩，海爾一邊遞餐具給達里安，一邊藉著豢養的不可名狀與亞當互動，「你別嚇他。」

抱、抱歉，哈哈……
是我沒錯啦。

　　亞當迷迷糊糊地停在床頭櫃與牆壁間的夾縫旁，從身形輪廓推測他正在撓頭，大概是在不好意思，海爾後知後覺地問道：「你們認識？」

　　看來他完全沒聽說防空洞那件事，整個事情的始末連帶LUCY的真實身分被隱瞞了。

　　「如果太忙也不勉強，我知道你很忙。」自從海爾進入病房後，達里安的視線幾乎都停留在華麗的身影上，偶爾才會被其他東西吸引注意力。

　　「啊、嗯，我跟亞當見過一次面，就是傳訊息跟你說鏡子裡有東西那次。」只概述的帶過認識情節，畢竟他簽了合約的，合約上可是兩個人的命啊。「亞當變成你的夥伴了？」

　　雖然知道海爾現在的體質能夠吃不可名狀，但是否能夠圈養他不清楚，但如果說可以也不是太意外。

　　「我想和你待在一起。」說話時人也貼了上去，又露出水汪汪可憐狗狗眼，「你會覺得我很煩嗎？」不管亞當還在旁邊，用撒嬌帶委屈的語氣問著，相信要是亞當不在場，會演變成更誇張的局面。

　　亞當倒是不在意，很愜意地縮回自己的小鏡子裡寫化學式，不知道在那天激烈的衝突後他是如何與LUCY談妥的，不過那對海爾及達里安二人都不重要，海爾柔聲解釋著在他趕往遊戲廳前發生的事，LUCY將亞當藏身的小鏡子交予海爾，讓他們一人一不可名狀合力調查極樂聖教，以彌補他在這次事件中的損失及償還過往欠他的那些人情，而不可否認，有亞當的計算與推論能力輔助，調查效率比以往快了許多。

　　「怎麼會，我很開心能夠看到你。」達里安靠上海爾，有對方在總是非常安心，怎麼會嫌煩呢？「今天的菜色看起來也很好吃。」礙於身上傷口，達里安的動作總是不大，只能像現在這樣簡單抱著或側靠在對方身上。

　　「原來是這樣啊…」想起那天三人尷尬場面，也不曉得後續LUCY和亞當如何了，不過學聰明的他是不會開口問的，省得又要多簽一張生死狀。「那就是謝謝你和亞當一起來救我了。」

　　「今天有調查到什麼嗎？」達里安一邊拿起餐具挑選先從哪一道開始動手，一邊和海爾聊起天。

　　晚餐是酸辣湯配特製手工水餃，還有多種醋溜小菜，飯後甜點是香草奶酪，雖然正餐有湯但還是有特調氣泡飲當作飲料。

　　「亞當推估出他們現今的活動範圍了。」不過歐洲與北美地區以外的地方準確度有待考證，畢竟資料不多，已知主要在歐陸上活動，總部也位於歐洲，活動場所倒是不限娛樂用途，有些公共場所的廁所也會被安放鏡子。

　　接著就是找到源頭，從根源殲滅，可惜還找不出明確的調查方向，能再縮小已知範圍。

　　原本以為住院期間的飲食會非常清淡單調，但有了海爾的愛心便當，每日的菜色都不同，濃淡度也適宜不會影響身體恢復，簡直是上等特席病房才能有的待遇。

　　「哇嗚、好厲害，真不虧是亞當。」達里安睜著驚訝的大眼撈了一顆水餃塞進嘴裡，今天的他簡直沒什麼進度，報導預計明天午後才能公開，他還在找能夠佐證自己虛構故事的圖片和資訊。「所以……等確定之後，你們就會去一舉殲滅？」

　　「不快點動手又會和上次一樣……」爆破渡假村以後以買賣人體模型轉移焦點，海爾在當時為調查硬生生挨了一刀，之後則在逃院時受到醫生「關照」，過程至今仍記憶猶新，被電擊暫時癱瘓行動能力送回病房，又在病床上躺好幾天，錯過黃金調查時間，直接與極樂聖教擦身而過，這次事關他的親朋好友與合作夥伴經營的組織，他說什麼都得賭上一切去完成。

　　「據說他們最核心的地方連戴環者都不能安全突入。」這是亞當在十多年前從研究人員口中聽說的，他們用於製造不可名狀的裝置連聖物都能腐化，如今十多年過去，不知又會發展成什麼樣子，令人憂心。

　　雖說知道此次事件非常棘手，可聽到連戴環者都沒辦法安全突入後，這簡直是什麼超地獄級難度關卡。「那！那你們要怎麼進去？！」達里安緊張地看著海爾，他可不希望又發生一次阿拉斯加命危關頭的場景，這回他肯定是沒辦法一起上場救人的，只會多倒一個當累贅。

　　「LUCY應該有萬全的方式吧……？」只有這時候才會想到LUCY，平常可是恨不得都不要與他面對面呢。

　　海爾搖搖頭，旋即伸出一隻手指抵在唇上，他曉得達里安擔憂他的安危，但目前LUCY也還未能提出萬全的解決方案，他們對於裝置的瞭解甚微，猶如驅魔人對於不可名狀，「他懂得比我們多，但也不是無所不能。」

　　違抗自然法則創造出像海爾這類非典型戴環已經讓LUCY付出不少代價，何況他是無償進行改造和後續觀察治療的，他不是為圖利而做這些，單純是為自己的理念，哪怕很瘋狂，但他確實實現了，也無愧於其他人。

　　「如果其他人都辦不到，那我勢必得上場。」無論是為報改造救援之恩，或者為保護珍惜著的日常與深愛著的人們，只有他與亞當這類不存在於文獻記載的範型較有機會突破，海爾撫著達里安的臉頰，猶如安慰，此刻卻像無聲的告別，「只要我有一絲一毫的機會能成功，我就會去執行。」

　　「……唉。」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也知道讓對方不去是不可能，海爾的理想他知曉，此刻的世界需要他，無理取鬧只會讓自己也讓海爾難堪。「我會等你回來……」

　　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重，達里安沉默的吃著愛心晚餐，不是不相信他的愛人能夠成功全身而退，而是現實的殘酷就擺在眼前，不得不見。

　　「如果有什麼我能夠幫你的，一定要告訴我？」剩下還能做的就是盡自己的努力支援海爾，只要是他可以的，一定會努力達成。

　　「我會平安回來的。」誓言讓現實顯得更蒼白無力，面對未知且強大的恐懼，人類是那麼地渺小脆弱，海爾將達里安擁入懷中，彷彿從中汲取能量，他不清楚即將迎接的挑戰會是什麼樣子，但若這是命運，那麼他不該逃避，也終究是無法避免的。

　　只要他的意識尚存，他就會用盡全力回到愛人身邊，哪怕是從地獄中殺出一條血路回歸，他絕不會背棄向對方許下的誓言。

　　「等到這件事結束，你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嗎？」這個開場，聽起來就像打完仗回來就結婚的插旗宣言，在小說裡說出這類台詞的總會成為在戰場上領便當的炮灰。

　　「嗯？當然好啊。」根本還沒聽對方的要求，達里安就先答應了，只要對方會安全回來，什麼要求都可以的吧？不過自己還能夠給海爾什麼，至於讓對方要求？

　　「…等等、內容先不要告訴我，等你回來再告訴我，這個劇情我感覺似曾相識。」儘管不是喜歡看電影的人，但這樣的劇碼可沒少聽少見，通常說出來就不會回來了，千萬別說。「旗子不要亂插，我會怕。」就算是強大的海爾，某些世間法則不能不信，例如現在這個。

　　「好。」海爾不禁失笑，輕拍達里安的背安撫，他本來就想留到回來再說，以免製造期待而讓對方落空，造成更大的傷害，況且他還沒有準備好，之前荒唐的告白迫於工作忙碌仍未能彌補，他不想再製造缺憾，一段關係邁入新的里程碑也需要一個隆重的儀式紀念，雖然對於普通情侶而言或許只是自然而然的發展。

　　他想要給對方一個家，從同居開始，儘管更大一部分是為彌補自己的不安，他不想再有一次差點失去愛人的驚悚經歷，而想要把人拴在自己身邊照顧，最好變得離不開他。

　　當然他不會把這般恐怖的控制欲說出口，能意識到的情況下也會克制自己，對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玩物，「如果我出了意外變得很弱小，你會嫌棄我嗎？」

　　他消極地提問，其實已經縮小了疑問範圍，他真正想問的是如果他在任務中經歷不可逆的變化，變成怪物、或者重傷殘廢，人回來是回來了，卻沒有出發時的完整，那對方會堅決留在自己身邊嗎？

　　突然間毫無前提的發問讓他困惑，但想了想後還是逗趣的回答：「弱小的你搞不好都還比我強？」

　　「開玩笑的，如果你真的重傷了，我當然會照顧你。」達里安隱約能夠猜出對方問題後面的含意，弱小還只是好聽一點的說法。「只不過我可能要跟LUCY談談，讓你退休，別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了。」

　　「雖然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我會想兩個人一起去當普通人，每天普通的吃飯、普通的生活……每天驅魔來驅魔去的太累了。」達里安突然開始認真的規劃，想像著兩人有可能發生的未來。「不過最困難的是，搞不好LUCY會把我掐死。」

　　不知從哪得出的結論，但他覺得非常有可能發生。

　　海爾有一瞬間被自己荒唐的想法逗笑了，說來有趣，曾經他多次勸對方離開這份無法善終的工作，得到的都是拒絕，如今對方能為他拋開賭注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一時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我早說過，這不是一份能善終的工作。」海爾揉了揉達里安的腦袋，將右側臉頰埋進深藍色的髮梢中，笑裡帶著寵溺，「現在知道後悔了？」

　　驅魔的使命會直到個人意志消亡，或者軀體不再能與不可名狀戰鬥時，但守密的使命不會隨著戰鬥能力喪失就消失，一旦踏入這個世界，注定沒有回頭路。

　　「不管要不要繼續這份工作，我們都能夠普通的吃飯、普通地生活……」普通地一起活下去，撇開守密身份，他們也都是凡人，需要過自己的生活，說來奇妙，若是沒有孤立協議、沒有守密人，或許他們就會是兩條平行線，不曾交錯，更不可能如同現在相互依偎。

　　俗話說，不見棺材不掉淚。達里安現在可以說是半個人都躺進去了還在堅持，可如果談及另一半他可以立刻舉雙手投降，面子什麼的踩在地上當廁所地墊都不是問題。

　　「……之前是我啊，現在是我們，怎麼能相提並論。」倔強的小記者撇撇嘴，多扯一個人怎麼能夠與之前只有自己孤身戰鬥同理？怎麼說都不一樣。「如果只有我，雖然很怕死，但自己的選擇自己擔，真的倒了估計也只會成為一個無名屍，誰也不曉得我是誰。」

　　「可是現在有人會擔心我了呀，一想到這裡，怎麼能夠忍心默默離去？你會有多傷心。」達里安享受著對方的寵膩，能夠被別人抱在懷裡的感覺很好。「真的？感覺被LUCY壓榨很難普通生活。」

　　很明顯達里安是一個老闆不在，就會說人家壞話的類型。

　　「無論有沒有我，你都要多愛自己一點。」完全將達里安收在自己的臂彎裡，海爾不禁想，這副身體真的太瘦弱了，別說上戰場，生大病就得倒，加上那些糟糕的生活習慣，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怎麼撐過來的。

　　「但你這麼掛念我，我很高興。」只是他希望對方不要把他當成全部，心態確實是矛盾的，一面盼著被依賴，一面希望對方能有自己的追求和生活，他會是對方生命裡的一部分，或許是最重要的，但不該是唯一的價值信仰。

　　「他只是說話比較不中聽，不會壓榨人的。」業務量跟績效都是額外計算的，基本工作量並不多，會催促的情況也都只是等得太久，畢竟按他本人的效率，處理事情絕對是當天就結束，能包容人拖延至多五天算是寬容慈悲了，「他也有自己的生活啊。」

　　「我很愛我自己了呀，我不愛自己就沒人要愛我了。」雖然他給自己的愛只有最低限度的生活保障，大概只有吃飽穿暖的邊緣，能夠滿足生理需求就覺得自己很不錯了。「我可是讓我自己活到現在了呢。」講的很驕傲的樣子。

　　海爾的笑容看的他一楞，但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把眼神收回，無法掩飾的紅暈爬上臉，照這個情況來看，他的表情訓練永遠不會合格。

　　「是嗎？」顯然對LUCY有諸多不滿，但不可否認上次看到他吃烤雞是有點訝異，雖然最後還是把切雞肉聯想到被切的人是自己就是。「你明天是不是也很忙？」

　　「要比過去更愛自己。」看著對方驕傲的樣子，海爾反而心疼，他能感受到對方放在他身上的愛遠遠大過自愛的份量，這兩者之間本該是對等的，「聽聽自己想要什麼，勇敢地說出來，偶爾任性也無所謂。」

　　「你可以對我任性。」海爾強制讓達里安與他對視，眼神熱切深情且認真，接著他慢慢湊近，與達里安額頭貼著額頭，而後接吻。

　　簡單一句承諾，背後則是驚人的決心，說起來俗套，只要對方一句話，他是真願意攀上天去摘星星給對方。

　　「這幾天都會比較忙。」但還能抽空送餐過來，不麻煩的。

　　「我感覺我在你身邊已經很任性了…」海爾的呼吸只離他不到十公分，永遠無法習慣的害羞狠狠敲擊他的感官。回想過去相處的日子，一直以來他都在對海爾任性，無論是公事還是私事上，他總是不自覺的依賴對方，打著朋友的名義和對方交流，實則早就將對方視為重要的一部份。

　　「…感覺我都要被你慣壞了。」他從海爾這裡得到太多了，各種方面上都是。

　　「辛苦了。」達里安把頭扭開，羞澀彆扭的樣子顯而易見，「原本想說＂親一個當作加油＂結果被你先親了…」電視劇上演過Ｎ遍的套路，實際說出來怪害羞的。

　　海爾一臉無辜地看著達里安，又在臉頰上親了幾口，用帶著鼻音、撒嬌味十足的聲音道：「……你可以主動的。」主動親吻和被動接受親吻從心理層面來說是不同的體驗，雖然不管對方以什麼方式對他表達關心、向他示愛，他都會很開心。

　　「不辛苦。」都是他應該做的，也只有他能扛下這份重大的責任，責無旁貸，「有你的加油，我會更努力。」說什麼都要讓事件劃下句點，然後活著回來。

　　「……我怎麼都不知道你還會撒嬌。」臉上的紅潮總是可以輕易被海爾推起，達里安如對方的願在唇上輕輕點了一口，同樣寵膩的回答。

　　「不用努力過頭，真的不行就撤退，反正他們肯定不會收手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先保住命才能反攻，別一頭栽把自己送下去了。「最怕你一定要一口氣解決了。」達里安還貼著紗布的手輕輕握住海爾寬大的手掌，小聲嘆息。

　　回應達里安的只有更強而有力的擁抱和一聲輕嘆，很遺憾地，十之八九會如對方所言需要一次攻破，錯失這次機會，恐怕很難再重振旗鼓，也會失去搜尋方向，最糟糕的，是又有更多無辜的人會受害，他的愛人也得繼續活在那樣的恐懼與焦慮之中。

　　「我會謹慎處理的。」或許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但多點戒備不是壞事，他對於可能迎來的生離死別，說無感肯定是假的，茫然與憂慮還是大於恐懼，他還有好多想和對方一起完成的事情，海爾拉著達里安的手，將臉頰貼上掌心，撒嬌似地蹭著，用眼神表達他現在需要一點安撫。

　　過去的達里安對寵物並沒有特別的感受，畢竟養自己都要養不活了，何來談養寵物這件事？但此刻海爾的行為像極了一隻討主人關心的大型犬，水汪汪傳達訴求的眼神讓人難以招架。

　　「你說的。」達里安把身體撐起，雙手環上對方的脖子給與一個大大擁抱，至少這是他目前能給與的最大擁抱了。「……愛你。」達里安吻上那柔軟的唇，儘管自己缺乏經驗，仍然是笨拙的伸出舌舔舐邀請對方共舞。

　　這應該是兩人交往以來，自己最大膽的行為了，以往由自己主動的親吻都有如蜻蜓點水般輕巧帶過，這回可是鼓足勇氣，希望他的愛人能夠打起精神，遵守約定回到他身邊。

　　海爾欣然接受這一吻，從被動接受變為引導，而後完全佔據主導權，享受達里安笨拙而熱情的鼓勵，分開時再度用濕漉漉、籠罩於氤氳的雙眸與達里安對視，「我也愛你。」

　　他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夜間時段有彼此的陪伴而熱鬧許多，兩人一邊閒聊一邊培養感情，被晾在一旁的亞當閒得自在，又將調查線索重整一遍，從頭分析，只見映出的空間被他貼滿密密麻麻的計算紙，縫隙還有粉筆筆跡，直到海爾要回去時才從龐大的運算工作抽離回到現實。

　　海爾今天待到將近十點才離去，離開前又是那副不捨的樣子。

　　肺活量沒有海爾來的大，每一次深吻總能把他弄得亂七八糟，兩人分開時他要多吸好幾口氣才能讓自己平復，這輩子大概只有海爾有機會看見他如此這般羞澀又不堪的摸樣。

　　相聚時光總是短暫，兩人真的離別前又是親又是抱的，像個即將遠距戀愛依依不捨的熱戀小情侶。達里安巴不得希望這段日子快些過去，只有自己在病床上哪也不能去太難受了，且自己在醫院的日子正是海爾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日子，就算最後結果不如預期，他都想趕緊結束。

　　待在單人病房休養的日子是枯燥的，每天大同小異，愛心便當還是準時送到，少有人來探病，在報導發出之後，還沒等到海爾來訪，先等來了LUCY，打扮有些不同，穿著純白的全反光外套，不戴面具，兜帽底下的眼眸一藍一紫，似乎是為避免被當成可疑人物而不用平時的打扮。

　　「怎麼？看到是我來很失望？」一看到菜鳥臉上彷彿見鬼的表情，LUCY幾乎要翻白眼，但完美的表情管理讓他維持住一張冷臉，自從攤上這對蠢情侶就沒好事，LUCY不禁腹誹。

　　「沒有。」其實比起失望，更多的應該是驚嚇，但小菜鳥不敢說，小菜鳥怕被送走。「怎麼來了？需要讓你特地跑一趟。」

　　可能是下意識使然，見到鮮少露面的LUCY親自來訪，不禁開始回想自己近期有沒有做了不對的事情或是說了不該說的話，深怕自己不知不覺中違反了簽約條款上的哪一條讓對方來取命。

　　「噢，這都要感謝你的天才報導。」LUCY拍拍手，皮笑肉不笑，「不如看看你自己經營的小部落格？」

　　關於遊戲廳的報導才發布幾個小時就有可怕的流量，確實把風向往普通縱火案的方向推，甚至引來不少討論，還有附近的居民友情提供零碎的證據照片和證詞，看起來效果很好，沒什麼問題……嗎？

　　「這件事公家機關也在調查，你就等著被警察傳喚到案說明吧，菜鳥。」LUCY一如既往一針見血，平時的靈異事件大多人只會看笑話，不太有人管，就算有風波也會被海爾壓下去，現在換到自己親手處理，一旦力道沒有把控好，就等著火燒自己，「處理不好不如先想想怎麼和警察解釋？」

　　達里安看著手機的臉色不是很好，遊戲廳縱火案的點擊數遠遠超過其他靈異文章。看來自己真的在各個方面都還不到火侯，早知道就先把文章給其他前輩們看過再發布了，果然只要LUCY出現就代表沒好事（雖然是自己造成的）。

　　往好處想，自己現在確實是燒燙傷傷患？說的話還有幾分可信，至於縱火兇手和縱火原因…用編的怎麼想都不太合適，說要當完全不知情的受害者…估計也很困難，透過網路IP一追查就會發現文章出自於自己之手。

　　「我如果把嫌疑人引到那些教徒的身上還有救嗎…」達里安弱弱的問，儘管有千百個不願意向LUCY求助，但眼下的情況沒有處理好，那就會要花更多人力心力投入到壓下消息，也會被極樂聖教知曉我方現在動向。

　　「有證據好說話，重點是你有嗎？」LUCY挑眉，看起來不怎麼信任菜鳥的能力，十日訓練裡重點加強過那麼多科目，現在體能勉強及格，辦事的縝密程度反而不到位了，雖然這也不能完全怪達里安，做這行要是那麼容易那天下還能太平嗎？

　　「你當他們那些人都是死人嗎？不會反抗？你一個人吵得過他們幾百個人？」已走錯第一步，再躁進大抵也是讓人抓住機會反擊，不止風向會被扭回去，還會平白惹上更多麻煩，現在也無法確認極樂聖教是否已注意到消息，說不定文章的流量有一部分就是他們刻意引來的。

　　雖然LUCY說的話一分沒錯，但就是語氣總讓達里安嚥不下這口氣，可現在不是辦家家酒遊戲，這起事件牽扯到太多人的性命，同時也關聯到海爾與亞當能否抓住他們的落點進攻，容不下他胡鬧。

　　「…還請老闆指示該如何解決。」雖然還不是正職員工，但簽了那張條約之後跟正職沒什麼兩樣了，達里安也索性直接把LUCY看做老闆，都是不能得罪之人。

　　LUCY扶著額頭，用他僅存的仁慈和良心指揮菜鳥做事，一個正職員工如果搞到需要他這個老闆來收拾善後，那絕對不只是打回娘胎重練的程度了。

　　「先順著他們的意思演一場戲，借力使力，找時機反咬他們……」換句話說，先假裝為極樂聖教一方扳風向，讓他們沒有反擊的藉口，反倒會想方設法保住和他們口徑一致的人，等到風波過去，敵方以為風向已經完全傾向他們、放下戒心時，再拋出關鍵證據殺他們措手不及。

　　這種做法還是必須承擔風險、可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傷害，但總比一開始就表明立場以一人之力硬扛全部傷害來得好。

　　「別告訴我你連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

　　「我知道了，可以的。」達里安嘆了口氣，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比他一開始預想來的大得多也嚴重得多，果然在大眾的目光下要掩蓋事實真的非常困難。

　　莫名想起了最近幾場投毒案件，是不是也為了掩蓋事實的真相和社會大義而逼不得已委屈一些人？

　　回歸正題，看來自己就算真的有了入正職的資格，估計也只敢在前輩的帶領之下做事，免得自己衝動魯莽，又捅出一堆不必要的事件。

　　LUCY交待完事情先一步離開了，意外地平靜，彷彿跑這一趟只是為轉達此事，視文明結晶現代科技產物手機通訊為無物，仍無法知曉他特意跑來醫院的理由。

　　隔十多分鐘之後，病房門再度敞開，LUCY剛走不久，海爾接踵趕到，不曉得這兩人途中有沒有碰面，海爾如同昨日提著晚餐來訪，關上房門後亞當開始在室內的各個反射面遊走，仔細一看似乎不只有亞當一道身影。

　　「這種事情、手機上說也可以吧…？」帶LUCY離開後，達里安一個人在病房內喃喃自語，剛才交代的所有事項都能夠手機上說，就算是為了怕留下紀錄，也可以選擇使用電話交談，實在是沒有必要讓他這個大忙人親力親為跑一趟。

　　「歡迎！辛苦了。」看見是海爾來訪，用與對待LUCY截然不同的語氣和表情迎接，對於昨日相似的黑影遊走不怎麼在意，可很快意識到黑影的數量不太對時才開口發問。

　　「…是亞當學會影分身了，還是有其他人？」雖然有海爾在旁邊不需要擔心，可他還是下意識地抓住了愛人的衣服，對不可名狀的恐懼全寫在臉上。

　　海爾把達里安護在懷中，腳下屬於自己的影子扭曲，伸長手按住四處篡動的黑影，除了亞當，還有另外一隻，與亞當不同，這個不可名狀的外觀看起來很反人類，充滿克蘇魯神話的韻味，比較符合一般人對於不可名狀的想像。

　　難以用言語描述祂的輪廓，就像多個人類的殘骸拼湊而成，好多手、好多眼睛、有著很多牙齒的血盆大口，有時看起來像單個人，有時看起來像某些動物的混合體，鱷魚的臉、蛇的身軀、數十對鳥類或昆蟲的翅膀、鳥爪、獸足……亂七八糟的元素拼湊在一起，像隨機抽取元素使用的獵奇剪黏畫。

　　祂看起來很興奮，但並不反抗海爾的控制。

　　「…那是你養的新寵物？」達里安皺眉看著藏在反射面內的…生物，實在難以想像這東西是怎麼搞來的，或是怎麼造出來的。「別告訴我他跟亞當住同一間？」

　　如果上述回答是是，那他就會考慮同情亞當三十秒，因為換做是他絕對不想跟這傢伙住一起，當然也不想晚上睡覺看見他把自己嚇得半死不敢去上廁所。

　　「暫時會由亞當管理他的起居沒有錯。」海爾一臉認真地說，手裡還拆著今天的晚餐，有香菇雞湯、紫米時蔬炊飯、水果優格和白茶，另一邊影子海爾拍了拍那隻不明生物，將不明生物趕到亞當旁邊。

　　「今天在廢墟裡找到的……他們曾經和亞當一樣。」猶豫片刻依然解釋了怪物的來歷，他們，代表怪物不只是單個個體，或者曾經有很多怪物，如今只剩一個，但結合祂由多個人類殘骸組合成的外觀，不免讓人聯想到電視影劇裡常見的、禁忌、違反道德的融合獸。

　　「…亞當辛苦了。」達里安盡量讓自己不去注意那個扭曲黑影，只要祂沒有對自己造成實質傷害，共處同個空間也不是不行，但別想要求他要盯著祂看，他做不到。

　　「和亞當一樣？極樂聖教的產物？」他想起之前亞當跟他說的那些，關於極樂聖教初始的宗旨到後來的所作所為，也許這些扭曲的怪物曾經也是好端端的人吧。「簡直就像電影裡會有的劇情啊…」

　　「藝術源於生活。」雖然不知道放在守密界是否合適，但人類的生活與藝術創作總是相呼應的，海爾擦著餐具，看向反射面映出的怪物影子，眉頭一擰，操控著影子去把融合不可名狀拽回小鏡子裡。

　　「他們每換一個地方，就會把原本的地方養著的不可名狀融在一起。」還未釐清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據亞當的猜測，可能是為了讓他們互相排斥自行消滅，或者留下看門狗除掉前來調查的驅魔人，也可能只是為了好玩，「如果能讓他們恢復理智，對調查會很有幫助。」

　　對於這句解釋，達里安實在不敢恭維，這東西能稱作是藝術嗎！還是藝術的定義他真的無法理解……

　　「融在一起？！」小菜鳥兼不成熟的守密人倒吸一口氣，到底是多麼變態的人才會有這種想法？是不是錢太多吃飽沒事做？人生過得太順遂才會做這些無聊的非人道實驗。「恢復理智…意思是要把祂們拆開嗎？」回想剛剛撇見的那幾眼，元素實在多的難以計數，更甭說要一一細數分別出祂們原先是屬於什麼物種。

　　「感覺是個超級大工程…」接過海爾替自己擦拭好的餐具，準備享用今天的愛心晚餐。

　　「或許不用。」有很多種解決的可能性，他們可以被視為多個個體，或單個多意識的集合體，拆開是最直接的方式，讓他們共存，認識到自己已經是一個多意識的集合體，以達成融合，整合出清晰的自我認知，也是一個方式。

　　「LUCY會和亞當研討出最好的方式，再由我執行。」畢竟他只擅長驅魔，不是研究不可名狀的專家，唯一的優勢只有能掌控不可名狀甚至驅使他們，若有必要，讓他來拆解也不是問題。

　　「……這樣啊。」感覺不可名狀這塊完全不是他能夠涉獵的領域，先不說很多知識都不理解，光是看到就先嚇個半死還有可能被拐跑，根本不適合做這方面的研究。

　　「所以今天你們去他們的舊點探尋是嗎？」達里安一邊吃著美味炊飯，一邊提問。不忍說海爾的新寵物非常之活潑，儘管剛才已經被海爾拖回小鏡子內，現在依然在柱子上的反光處能看見祂的身影，堪稱是他見過最皮的不可名狀。

　　「只挑選幾個過往沒有人攻破的地點。」便是在地圖上已成廢墟、現無資訊的地點，舊點裡能搜查的資料大多已被LUCY搜刮一空，而以前無法被解讀的資料如今有亞當的協助自然是迎刃而解。

　　兩人談話時調皮的不可名狀竄上達里安用餐的餐具，雖然不造成影響，但觀感實在不佳，海爾迅速將不可名狀抓住押回鏡子裡，「……我晚點讓LUCY來解決有關他們的問題。」再讓他們這樣亂竄不是辦法。

　　「你今天過得怎麼樣？」僵硬地轉過話題。

　　「今天過得……還行？倒是之後可能有些事情要處理就是……」想到就覺得頭疼，達里安露出了無奈的神情，悲憤的樣子彷彿寫著我受夠了。「今天LUCY有來過一趟，我又搞砸了。」

　　「報導意外成為焦點，不出意料之後會有公家機關來盤查。」小菜鳥一邊嘆氣一邊把今天老闆跟他交代的事項都說清楚，等傷勢再好一些估計警察就會找上門來了。「希望因為我是獲救者對我不要太嚴苛。」

　　海爾安慰似的揉了揉達里安的腦袋，所有人都疲於奔命的情況下，接連的壞消息簡直是對身心靈的疲勞轟炸，海爾不知該以怎樣的言語安撫愛人的情緒，只輕聲道：「我可以幫你解釋的。」

　　他不是第一次做諸如此類掩蓋消息的工作，況且他也算是去過一趟現場的人，而且是清醒著走出來的，代替達里安到案說明看起來不是不合理，而且極樂聖教已將他視為眼中釘，若是他能夠製造出自己處於窘境的假象，那更能引誘那些人掉以輕心。

　　「這樣好嗎？會不會打亂了你原本的安排？」達里安擔憂的看看海爾，畢竟現在海爾疲於奔命，每天晚上還特地到醫院來陪自己，幾乎沒有空閒時間休息。「我自己可以啦，也不想被LUCY看扁就是。」想到下午那一臉寫著沒救了的眼神，就一肚子氣。

　　「……或是你覺得我不太行就來幫我？」才說了不想被看扁，下一秒立刻向海爾發出求助光波，果然待在他身邊就是忍不住想依靠他，海爾簡直是他身邊的定神山，有他在一切都放心的感覺。

　　「不會，你遇到任何麻煩都可以告訴我。」辦不到的事他絕不會打腫臉充胖子，何況是與愛人有關的事，但對方不想被LUCY看扁這點，他無能為力，雖然不影響生活就是了，海爾只能確保LUCY不會做出實質危害達里安生命的行為，其他的言行舉止都不在他的掌控範圍內。

　　「你現在是傷患，專心養傷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不必憂慮太多，若是當著LUCY的面說這些，肯定會讓LUCY大翻白眼，真把人當廢人照顧了。

　　「……唉，真的會被你寵壞。」達里安一邊吃著美味又充滿愛心的便當，一邊往對方懷裡靠，感覺自己要成巨嬰了。「萬一被你養成沒你不行的人怎麼辦？」

　　天藍色的眼裡充滿笑意，直直望著琥珀色與翠綠色的雙眼，他一直都覺得對方的眼睛很好看，像寶石一樣閃閃發光、炯炯有神，當這雙眼裡映有自己的影子時，卻總讓他害羞的可以，人真是矛盾。

　　「吃了一周的便當之後，再回去吃微波食品搞不好就吃不下口了，要常常去你那裡蹭飯。」小菜鳥一邊把最後一口飯塞進嘴裡，一邊打趣的說。

　　「那就永遠待在我身邊。」他收緊懷抱，眼神炙熱認真，相較於告白時的隱忍，現在更易感受到其中的深情熱烈，要論他們哪一方更需要另外一方，或許是比較不出高下的，確實即使沒有愛情海爾依然能過得很好，但學會如何去愛一個人帶給他的體驗又是前所未有的，他第一次因為與某個人建立更深刻的羈絆，而懂得去思考、規劃兩人的未來，並且有共度餘生的想法。

　　一段感情或許不會讓一個人突然變得完整，但真的能激發出一個人不曾展露過的某些面向。

　　「你喜歡的話我可以每天做給你吃。」說著彷彿要同居甚至結婚的宣言，一下把格局擴展到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分享日常，甚至要陪伴彼此度過往後人生的感覺。

　　一時之間，達里安被對方的感情炙熱嚇到了。倒也不是恐懼，反而驚訝的成份多些，畢竟在什麼都還沒發生以前，友人是根本不可能有這種舉動和行為的，這倒是讓他感受到海爾對他的感情深刻，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達里安・盧西恩不接受退貨服務喔？」就這麼依靠在對方懷裡，他突然想起之前海爾在手機裡跟自己告白時，自己誤會成什麼情趣play的事情，搞不好海爾真的有這種傾向？真的有也沒關係，他願意配合。

　　「真搞不懂你怎麼有這麼多時間能夠做飯。」感覺自己的愛人是個大忙人，但這幾天總能為他準時的送上三餐，他都要懷疑海爾是不是會影分身之術，或是偷偷請別人煮之類的。

　　「不可能退貨，一輩子都不會。」在實際談戀愛之前，海爾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薄情寡慾的人，至少表面上是能夠克制的，但自從有了愛人之後，他經常被自己瘋狂的想法嚇到，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佔有慾如此強盛，向戀人撒嬌的同時常愧疚於自己不純的心思，明明暗戀時他還能好好保持距離的。

　　「……比較花時間的部分可以預先準備好。」比如比較耗時的湯底和需要切碎的材料，在加熱之後不會改變味道和流失太多營養的條件下都可以事先弄好，順便規劃隔天的菜單，時間一到就再花點時間組合起來，會比當天從頭開始處理快一些，「只要有空，我三餐都會自己煮。」言下之意，做這些事並不麻煩，要是會介意就當他是順便的，雖然看菜色就知道絕對不敷衍。

　　「成交。」如果此刻有個手銬或是鐵鍊，感覺海爾就會默不作聲的把兩人銬綁在一起，哪裡也不分離。達里安直到用完餐也沒有掙脫愛人的懷抱，就這麼安穩的躺在對方懷裡，感覺這幾天每一次最後自己都會從床上移動到對方懷裡，只差沒直接坐在對方懷中了。

　　「都自己煮？」達里安睜大雙眼，看起來明顯的不相信，讚嘆對方的廚藝之外，動手速度也是不在話下，能夠這麼忙碌還照料自己三餐真不容易。「我都要懷疑你有六隻手了，好厲害。」

　　「其實很簡單的。」沒有想像中的複雜費時，每天稍微多花一點時間就能吃得健康一點，何樂而不為？但調味以及其他方面的把控確實需要多練習幾次來熟練，「我以後可以教你。」所以別再吃微波食品敷衍三餐了，不準時吃飯又吃高油高鹽的加工食品，簡直是胃病預備役，年紀大肯定爛胃。

　　海爾緊緊抱著達里安，細心地避開傷口，明明前面幾天每日晚上都膩在一起，卻仍像永遠不夠那般索求著。

　　「好呀，希望我在煮菜方面有點天分。」過去只有煮過湯湯水水的類型，泡麵、調味塊湯、火鍋…根本就是一些不需要料理天分也能完成的食品，不能算煮過菜。「學一些簡單的，這樣你不在的時候我還不至於餓死。」雖然也能出去買，但熟悉海爾煮的菜色之後，估計外時就吃不慣了。

　　「這麼喜歡抱著我？」像個娃娃般任憑對方抱著自己，「感覺如果有條繩子，你絕對會把我綁在你身上。」與海爾相較起來小多了的手掌，捲弄著對方垂下來的髮絲，像現在這樣平靜的相處多麼幸福。

　　「慢慢來就好。」他會耐心教到對方上手的，再不濟也會準備幾份電鍋料理的菜單，只要切菜不手殘、調味不差，那就不至於餓死自己，「以後也可以一起下廚。」暢想著未來平靜的日常，一起迎接早晨、吃飯洗碗、度過悠閒的午後、懶洋洋地沐浴在日光下……海爾不禁露出笑容，淡淡地、只勾起唇角的笑，眉眼之間洋溢幸福喜悅。

　　「喜歡。」毫不掩飾深沉愛意，髮絲被捲弄的搔癢感惹得他發笑，「我一刻都不想和你分開啊。」又是那副可憐大狗似的樣子，任憑自己可怕的佔有慾發言，海爾真覺得要是達里安繼續放縱他這份瘋狂膨脹的佔有慾，他會越來越貪心的。

　　「跟你一起下廚聽起來很不錯…」像是夫妻一樣。

　　達里安沒有將後面那句令人害臊的話語說出口，但紅通通的臉蛋出賣了他一定想到什麼的事實。心虛的他在海爾懷裡不安分的扭了扭，試圖把自己的臉藏到愛人的臂膀之下，太丟人了。

　　「我又不會跑，還能跑去哪裡。」埋在有力臂彎下的聲音多了一層悶聲，卻無法掩飾他的笑意和幸福。「現在對我這麼熱情，哪天冷淡了我會很難過喔？」

　　「我們還有很多能一起做的事……」貼近在對方耳邊低語，意有所指地說著，他們可以體驗很多不同的、只有他們兩人完成的嘗試，若不是顧慮到對方是傷患還在休養，海爾或許會直接把人抱到自己的腿上。

　　「……我怕你不要我。」一句話表示主導權握在對方手裡，若是他心裡那些扭曲的慾望被對方覺察，難保對方不會對他感到恐懼或者厭惡，「不會有那一天的。」如果對方心裡一直存在這樣的疑慮，那就是他的失職。

　　感情方面臉皮薄到不行的達里安禁不起言語和突然的感官刺激，短短十幾個字的內容彷彿震撼彈一樣砸在腦袋裡，先是整個人僵了一下，爾後試圖悄悄的把棉被拉上來些，可見那幾個字都被他轉化成了什麼內容，白皙的耳朵都變成了豔紅色，體溫微微上升。

　　「…怎麼可能不要。」儘管整個人已經變成熟透的小蝦子，達里安仍然緊緊抱著海爾的手臂回答。「如果不要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如果對海爾無感，那一開始根本就不會把自己放到險境中，現在還躺在病床上遭罪，雖然他也不知道這段感情是甚麼時候變質的，只曉得如果海爾對他做戀人之間的事的話，不會討厭。

　　在各種方面，視覺、觸感、言語、氣味……等等的加持之下，海爾愈發覺得懷裡的小蝦子感覺起來很可口，同時也覺得自己已經沒救了，在整個組織陷於危難、愛人還躺在病房裡當傷患的時候，還能想著這些不合時宜的事，難怪會被懷疑閒時間很多。

　　「不可以反悔……」說著恐情似的發言，一臉著迷地親吻著達里安，不是深吻，但每一下都發出響亮的啾啾聲，佔有慾十足地抓住對方地雙手，十指交扣壓在床上，整個人欺上，若不是病床空間不夠大，或許會整個人都上去，而非尷尬地靠在床邊、只有半身俯在對方之上。

　　「嗚啊啊、等……海爾、」這大概是達里安第一次深刻感受到兩人力量懸殊的時候，被十指緊扣的雙手無法動彈，只得被乖乖按在床上，兩人現在煽情的姿勢和行為讓他腦袋熱當。

　　「這裡是醫院啦……」親吻的水聲不絕於耳，反抗的語句消失在顫抖的喉音中，弄得當事人害羞的淚眼汪汪，他還不清楚男性與男性之間是怎麼進行那檔事的，這讓他有些焦躁不安。

　　「我只是想親親你……」其他的什麼都不做，慾望在前，他還是有理性，分得清楚什麼狀況合適，更何況他絕不會強硬讓對方屈從於自己，只有慾望沒有愛的結合不是他想要的，那樣與順從暴力本能傷害對方有何區別？

　　「是不是嚇到你了……？」海爾退開來，心虛地摸摸鼻子，氣氛正好，又正值還在互相試探底線、瞭解彼此更多面向的熱戀期，再加上任務累積的壓力反饋，他偶爾會按捺不住真正的想法，將其轉為實際行動，天使在旁勸告適可而止，惡魔同時低語著繼續進逼無所謂，他感覺自己很分裂，心裡有一部份想將對方捧到高處好好愛護，另一方面矛盾地想欺負、玷汙對方，讓對方再也逃不出自己的懷抱。

　　「對不起，我真的沒打算做什麼。」海爾半舉著雙手作投降姿態無辜地看著達里安。

　　對方一下子抽離，當機中的達里安還沒轉過來，只是跟著坐起身眨了眨眼看著海爾舉手投降的樣子，幾秒鐘後才慌忙的遮住臉。

　　「沒、沒有，我只是、只是……」吞吞吐吐的字句來來回回也沒說個明白，臉上的紅潮不減反增，也許繼續逗弄下去的話真的能燒起來也不一定。「只是不知道、不知道男生之間、之間……」

　　「啊我不知道啦！」自暴自棄的達里安放棄思考，直接把臉塞進枕頭堆裡，逃避現實。

　　看著達里安的反應，據長久以來的認識與理解，海爾自然能想到對方那顆小腦袋又想到了些什麼，不禁跟著害羞起來，臉沒有紅，耳根卻微微發熱，猶豫地開口道：「我不急的。」

　　他收回半舉的手，伸出其中一隻試圖從棉被和枕頭裡挖出鴕鳥化的達里安，「你這樣會憋死自己……」海爾哭笑不得地說道，終於從枕頭裡撈出憋氣又羞赧而整個人紅彤彤的達里安，一手攬著細腰，一手撫著臉頰，讓對方與自己對視，輕聲問著：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願意也想要和我做那些事？」說毫無波瀾肯定是假的，他面色平靜，但能看到眼底閃爍著光。

　　如果用漫畫誇張的手法表現，現在達里安整個人應該熟透的冒煙了，埋在枕頭堆裡的呼吸不順，可實在是沒有那個膽識抬起頭和愛人的珀金翠綠對視，直到被海爾半強硬的撈回懷裡，才重新讓燒的不行的面頰暴露在空氣中。

　　強迫對視的眼神下意識羞澀的閃閃躲躲，對上一秒就立刻撇開，彷彿這麼看著會被吃掉一樣。「……情侶不都、都會做嗎？」天藍色裡藏不住緊張和害羞，卻沒能找到任何一點恐懼。

　　雖然他對男性與男性之間一無所知，但此刻之後肯定會找個時間自己去網路研究一番，畢竟這種事情問誰都不好開口。

　　「你不喜歡我們可以不做。」比起沒有性生活，他更害怕對方棄他而去，當然那些疑慮都在看見對方羞澀卻不帶恐懼的神情後解開，如今說這些不過是為表達真心，「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為了做那種事。」

　　有的話當然好，沒有也無所謂，他們還是可以過得很好，或許愛戀情感中總會有情慾的成份，但也不是全部，他不信神，不認為人是由靈魂與肉體共組而成，但若是靈魂存在，他深愛的便是對方的靈魂，而非肉體，他的達里安獨一無二，沒有人能取代。

　　「我們以後會有很多時間……按照你喜歡的步調來就好。」

　　懷中的小蝦子在海爾的溫柔傾訴下逐漸退燒，靜默幾秒後才小聲地回答：「如果、你等不住了，要跟我說喔……」

　　那些俗套的情愛書籍，夫妻間因為缺乏情愛互動而吃外食的劇情沒少見，他可不想自己的第一段感情就發生這種事。海爾願意等他跟上，那他也願意為了海爾努力，反正臨陣磨槍被推上場也不是第一次，好比前陣子的訓練營。

　　現在稍微冷靜後，達里安有一種今天一整個晚上都在燃燒的錯覺，丟臉死了。

　　「我會的。」鼻樑埋在髮間蹭了蹭，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又像什麼都做了，氣氛曖昧旖旎，究竟為何會演變至此想來是荒唐的，但也不那麼重要了，海爾笑著和達里安玩起劃手心搔癢的遊戲，氣氛才慢慢變回普通尋常的感覺。

　　夜晚又和平地過去了，海爾依然待到很晚，離開時影子還拖著不願離去的混合巨大不可名狀。

　　歡鬧過後，病房重新歸於安靜，只剩牆上時鐘指針轉動的滴答聲相伴，整個空間靜默的讓他不太適應，什麼時候自己已經習慣了身旁有人陪伴的感覺？

　　明明過去的每一天也都是隻身努力奮鬥著，那時都不覺得會有空虛或是寂寞的感受，現在嚐到了相伴甘甜的蜜，要回去食用孤身無味的枯燥太困難了。

　　難怪很多人說戀愛是酸甜苦辣五味雜陳，真是奢侈的煩惱，達里安勾起嘴角想著。然而他們兩個各自都還有很多事情必須要處理，只能相互努力把事情都解決了後才能好好相處在一起。

　　這之後的兩天遵循著相同的模式，在和平的表象下不平靜地過去了，海爾遵守承諾每天都來病房探望，亞當鏡子裡堆積的物品與算式愈來愈多，那隻與人追趕跑跳碰的調皮融合不可名狀一天比一天沉穩，甚至在加入隊伍的第三天後開始能說出一些破碎的話語。

　　期間LUCY不斷發來高難度的考題與練習題，不知用意為何，萬幸的是警察還沒找上門，或許消息被誰掩蓋下去了，調查方向暫時如極樂聖教所願偏向意外事故。

　　沒有報導需要發布的達里安，早上就是練習完成來自LUCY的考題與練習題，隨著越來越難的知識所花的時間也越來越長，這倒是替他分心了孤身一人在病房時的無聊時光，身上傷口的疼痛也因為思考而分神，消磨不少時光。

　　閒暇時間他就會把自己泡在網路上，時時關注著遊戲廳大火案件的調查方向，以便自己做好心理準備隨時被警察找上門，可到現在一點風聲沒有，道是讓他挺疑惑，不過為了不搞砸任何事情，他只是默默的關注著。

　　遊戲廳大火案後的第六天，海爾徹夜未歸，當天的一日三餐甚至是讓LUCY經營的組織代辦代送，臨行前一晚毫無徵兆，或許當事人也不能預料到會在隔天就找到並花上整日攻破極樂聖教的基地。

等我回來＿

　　聊天視窗裡躺著短短四字，彰示著他正處於混亂、生死未卜的事實，一下將不安的氛圍推向最高點，同時LUCY傳來指令，已到可以放出關鍵訊息的時間點，如果海爾能成功突破基地封鎖，極樂聖教勢必士氣大傷，但那樣還遠遠不夠，若不趁現在將它們一網打盡，不排除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當達里安發現送餐是由他人完成時，心裡多多少少有個底了，今天的海爾肯定遇上艱難的事情，或是極樂聖教事件真的進行到了最後一步。

　　手機裡那條訊息印證了他的猜想，可自己只能夠在病房裡和手機乾瞪眼，僅僅追逐著事件的更新消息，試圖從眾多文字之中找到海爾的身影。另一條通知從訊息欄彈出，達里安整個人像是被電到一樣立刻坐直身體打開筆電，把LUCY確認過的消息包裝釋出，關鍵的訊息像是小火苗碰到草原，迅速蔓延成熊熊大火，從旁灼燒著遠在另一頭的戰局。

　　網路與主流輿論燃燒成另外一片戰場，矛頭轉向邪教集體式自殺行動，試圖反駁的教徒們淹沒在聲討的言論中，解釋不清，在案件毫無收穫準備以意外事故結案之際再度回到大眾視野，目前警方已調派人力追查殘餘教徒的行蹤，而舊日月宗等守密組織也在確認並無洩漏神秘之事的可能性後放下戒備，將目光轉開。

　　一整個夜晚都處在高壓的氣氛中，沒有海爾的訊息，LUCY與阿諾德等人也都與達里安斷了聯繫，直到隔日依舊如此，不明帳號傳來分散各地的殘餘教徒一一被逮捕的新聞，整個討論版就像懸賞區，掛著教徒的相貌資訊，充斥著鄉民式正義，維林那裡也傳來消息，那些宣傳極樂聖教的病患給醫院帶來不小的麻煩，在維護病患權益與配合警方調查之間，他們難以取得平衡，一時造成不小的恐慌。

　　整個事件頓時成為近期最聳動的新聞，個個平台上都能看到相關文章被瘋狂轉發、分享、言論發表，同為螢幕背後的鍵盤俠達里安只是默默的看著，看著事件延燒，感受到鄉民們的可怕。

　　可順利燃燒的事件並沒有替他們這群默默努力的人們帶來肉眼可見的好消息，達里安傳出去的問候消息杳無音訊，連已讀的小小字眼都沒出現，看來另一頭的戰場正在火熱進行。

　　不放心的達里安陸陸續續又傳了幾則訊息給認識的人，可在一兩小時都沒有收到回覆後就默默將訊息收回，怕打擾到他們忙碌。唯有維林的聊天室訊息不斷，一邊抱怨著事件讓工作手忙腳亂、一邊詢問大家是否都還安好。

　　還懸著一顆心的小菜鳥只得躺在病床上，望著窗戶外的天空默默祈禱。

　　戰場開啟一天半後，LUCY的聊天視窗最先傳來新訊息，只有一張照片，聚焦在一根明顯靠鏡頭很近的中指上，大概是LUCY在表達不滿，純黑的皮手套上黏著不明物體，表面染上其他顏色，不得不說，這手機的畫質夠好，連如此細微的色差都能顯示出來，背景裡海爾身上纏著大量繃帶，旁邊是清理傷口用的水，整灘又黑又紅，可想而知經歷過什麼，但海爾神色鎮定，應該不到太嚴重？海爾身側有一整面的鏡子牆，若無意外，亞當或許就在那裡，但相機拍不到。

事先聲明，不是我讓他衝出去找死，是他把我們丟在後頭自己衝進去的＿

　　可以想像LUCY在螢幕另一端的表情，大抵不是翻白眼就是無語。

　　收到消息後達里安整個人鬆了一口氣，心中的大石頭終於放下，只要人沒事，什麼都好說。

辛苦了，謝謝你們
趕快先去治療傷勢吧，這比較重要

　　傳了幾則慰問訊息後，達里安才開始細細研究圖片，不曉得LUCY手上沾到的是什麼，也不像血或是體液，可能是某種化學藥品？海爾神情看起來不差，應該是能夠承受的程度。至於LUCY隨圖來的那句話，倒是讓他忍不住嘴角上揚，這是被承認了兩人是情侶關係嗎？

　　照片看著看著，他突然想起過去與海爾尚未相識時，兩人在醫院碰見的情景，那時自己只是例行到腸胃科掛門診，而海爾正如現在這樣，身上帶著傷需要醫治，這也許就是神奇的緣分吧？

　　晚上一到，病房門時隔一天被敲開，不是醫護人員，而是幾個小時前還在接受治療的海爾，換回乾淨的衣物、採用日常裝扮，雖然整體而言相對樸實，但依然蓋不住他光鮮亮麗的相貌，他照常提著愛心便當來訪。

　　門外有LUCY和阿諾德，兩個人只看一眼病房裡的情況，與海爾交頭接耳幾句便離去，不知來意為何，海爾一如往常坐到病床旁給達里安開晚餐，裹著紗布的手俐落地擺放碗盤，絲毫不受傷口影響。

　　隨著開門聲望去，來的人讓他又驚又喜。「海爾？」先是看見了走在前方的愛人，後來才看見隨行的LUCY和阿諾德，尚未開口招呼就離開了，不知道為什麼？

　　「你怎麼來了？傷勢處理好了？」看著跟自己一樣裹著紗布的手，心裡滿是心疼和不解，明明也該躺好治療的人現在怎麼站在自己身邊，沒有人覺得哪裡不對嗎？「我可以自己來，你先坐好…」

　　兩人現在簡直是五十步笑百步，都是病人的前提下互相擔心著對方。

　　「只是小傷。」與他熟識的人都知道他這人脾氣有多倔，想做的事沒有達成會鍥而不捨，別人怎麼阻止都沒用，除非態度比他更強硬更難說動，但硬碰硬的狀態下就是互碰軟釘子，僵持不下。

　　「我不在的時候有發生什麼嗎？」比起在意自己的傷勢更關心愛人在養傷期間有無發生意外，反正出任務掛彩對他們而言只是司空見慣的日常。

　　達里安知道坳不過海爾，既然對方說沒事，那就暫時真的當他沒事吧。

　　「沒事，我這裡很好，寫練習題打發時間。」既然沒辦法說動海爾，達里安只好自己也幫著佈置晚餐，好讓這個人可以趕快完事坐下來休息，也不知道傷到哪裡了。

　　「倒是你們，任務進行的怎麼樣？剛剛我看LUCY和阿諾德在外面，有什麼事情嗎？」

　　「都結束了。」短短四字，表示大石已落地，極樂聖教事件的大主線宣告結束，後續處理不屬於他這位傷患的責任，海爾擺完一桌豐盛的菜之後先靠到一邊休息了，從衣物的縫隙能看到底下白花花的全是繃帶，靠近還能聞到藥味，當事人倒是一點都不在乎，靠著牆壁開始吃小蛋糕。

　　晚餐比之前幾天的來得豐盛，幾乎是兩人至三人份了，以南瓜與雞蛋調味的五穀雜糧飯，配上四道配菜和鮮魚濃湯，有飯後甜點和飲料一樣不少，分別是提拉米蘇和熱奶茶，除此之外還有宵夜，像要把昨天的份也補上，但未免太多了點？

　　「他們擔心我，所以來看看情況，但我真的沒事。」是否如他所言無法查證，至少從表情上來看是誠懇的，卻又有些說不通的地方。

　　「…你不可以逞強喔？」說來好笑，這句話海爾也跟他說過，也許在某方面來說他們很相像吧？「如果你受傷了，我希望你也好好躺下來休息。」

　　為了能夠讓對方放心，達里安也先舀起一口飯塞進嘴哩，好廚藝的味道還是一樣好，真不曉得這人受傷之後到底為什麼還能夠做這些事。正要提問時突然想到，如果只是確定海爾無恙，那為何還要特地來到他病房門前？總不會是來到他的病房門口才相遇吧？

　　「LUCY發給我的照片裡，你看起來不像是包一包繃帶就能完事的傷，還是你有什麼不想告訴我的事情？」如果對方真的不願意說，那他也不會追究，只是希望海爾能夠先把傷養好，至少躺個三…不、五天吧。

　　「我沒事，不信你問亞當。」他無法倒帶事情經過來證明自己無恙，但亞當可以，突然被cue的亞當從小鏡子的下緣探頭，黑乎乎的一片看不見表情，但如果有，肯定會是滿臉疑惑，不過很快地理解到海爾的用意，透過入侵意識傳送了作戰時的記憶，就像當初在防空洞裡那樣。

　　片段畫面裡海爾來到一個沒有光照的場所，黑漆漆的一片，透過認知上的改變能看到實景，空曠的室內，大的像廣場，正中央架設著大型的、外觀像小房間的裝置，是能夠容納多個人的空間，不可名狀充斥在各種反射物裡，整個房間、所有角落，都看得見他們的身影。

　　簡直是魔窟，連戴環者的能量都難逃被裝置侵蝕的命運，所以LUCY等人被留在門外，只有海爾單人闖入，面對數以萬計的不可名狀，以及陷入瘋狂的人們，他一面擊倒撲上前阻止的人們，一面吸收不可名狀，傷口都是被人攻擊時留下的，確實不嚴重，都是皮肉傷。

　　倒是吸收過量的不可名狀一度讓他的身體無法負荷，若要比喻，容器有容量限制，在吞食不可名狀前他必須先抓住他們，而消化掉上萬的不可名狀肯定需要耗上一段時間，雖然不會被附身，但耳邊雜音多得令人抓狂，硬生生在短時間吞下那麼多不可名狀也讓他的傷口惡化，但最終海爾仍憑著驚人的意志力摧毀裝置，清空那裡的不可名狀，帶著勝利歸來。

　　這回意識被侵入時已經沒有上回驚恐，一回生二回熟，把亞當的侵入意識當作一種高級的AR投影就行了。

　　跟隨著記憶移動，那些噁心蠕動的不可名狀們在房間裡叫囂，可怖的外觀讓達里安敬謝不敏，下意識用手遮住眼前，卻發現沒有任何效果，只得心中默念只是投影安慰自己。

　　下一秒海爾直徑闖入與他們正面戰鬥可把這個小菜鳥嚇得不清，無論是撲上來的人們或是發出巨大噪音的不可名狀都讓他驚恐萬分，幸虧這只是投影，而不是真正在戰場。但接下來感同身受的巨大雜音讓他忍不住捂起耳朵，卻也只是徒勞，那些可怕的聲音像是直接在腦袋裡播放，趕也趕不走。

　　等到他重新回歸病房後，深深的吐了一口氣，這才不是沒事的樣子，根本是去了一趟地獄。

　　「……這才不像是沒事呢。」尤其是看完現場轉播之後，達里安放下自己的餐具往海爾的方向靠，試圖給對方一個溫柔的擁抱。

　　「今天允許你待在這裡，但是明天要好好休息養傷知道嗎？」如果換作是他，經歷了這麼一場耗費精神力的戰役，肯定也會想待在海爾身邊，所以決定選一個折衷方案。

　　海爾也試圖將自己塞進對方的懷抱裡，用委屈的聲音說道：「我已經在休息了。」只要不是工作上的安排，對他而言大多都能算是休息，照顧達里安就是現在他最想做的事，讓他待在家裡他還是會找事做，根本不會閒著，不如就讓他待在病房裡陪病兼養傷，至少還能掌握人的動向。

　　「我想照顧你。」所以不要趕我走。他沒讓後半句脫口而出，海爾自然明白達里安的顧慮，對方害怕他在任務中擊敗、吞噬的那些事物，但對他而言那些真的不算什麼，痛也好、恐懼也罷，早已成為日常，何況在完全消化掉不可名狀後，他的能力又提升了一些。

　　「我們之前約好了……我有話想說，明天就說，可以嗎？」突然提起幾天前的約定。

　　「好…那如果累了一定要說喔？」好吧，自己真的吃軟不吃硬，這種委屈的樣子怎麼可能招架得住，太過分了。

　　「嗯？可以啊，你想現在說也行。」還是沒有明白是什麼事情能夠讓海爾如此慎重，自己身上難不成有什麼神秘的隱藏力量…怕是奇幻小說看多了，達里安自己吐槽自己。

　　「知道了。」他肯定半句怨言都沒有，不會有讓對方把自己請走的機會，甚至有名正言順入駐病房陪病到出院的打算。

　　「我需要一些時間準備，明天再說。」海爾神秘地笑了笑，脫口而出的話語滿是電視偶像劇的既視感，像重大表白或者求婚前神神秘秘準備的樣子，但也太明顯了？是因為喜悅強烈到藏不住？

　　「先吃晚餐吧。」

　　「總感覺你笑得很開心啊。」達里安無奈的笑出聲，怎麼好像挖了一個洞給自己跳的錯覺？但都答應了，也不需要反悔，就等著明天揭曉答案吧。

　　「嗯，吃飯。」達里安鬆開懷抱，拿起餐具繼續享用愛人給他準備的食物。「話說，今天的份是兩人？」這些量怎麼看都比之前的還要多，說是要讓他一個人吃完的份量也太勉強了些。

　　「和你待在一起我當然開心。」況且有剛經歷糟糕任務體驗的精神加成，能待在愛人身邊討安慰，又能餵養對方，他有什麼好不開心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也有一部份是之前的約定終於要兌現了。

　　「多做了一點，本來想著要帶來病房一起吃。」他在極樂聖教的基地廝殺了大半天，期間只勉強抽空喝一點水，什麼食物都沒吃，任務結束包紮時才進食一些乾糧補充體力，沒休息完就跑回家煮晚餐，順手把自己的份煮了，但眼看已經到探病的時間，來不及先吃飯再走，只好整份都帶來。

　　「原來如此，那今天就是一起吃飯了。」達里安把一些菜色挪到離海爾近一點的位置，方便兩人都能夠夾到飯菜。「慶祝事情處理完畢，乾杯？」

　　「用海爾煮的熱奶茶乾杯。」逹里安把裝有熱奶茶的紙杯一杯拿給自己，另一杯拿給海爾，儘管內容物不是酒，卻也不妨礙這刻值得小小慶祝的心情。

　　「乾杯。」食指與拇指夾著紙杯，與對方隔著空氣碰杯，而後小啜一口，開始動筷，海爾一進入用餐狀態話就會變少，以往數次相約吃飯都是同樣的情境，除非他有急事必須說，就像在咖啡廳裡的那次。

　　不過這次是一起享用所有餐點，明顯可看出他吃得比較慢一些，似乎是為了配合對方的速度，也是想先讓對方吃到飽，自己再把剩下的消化掉。

　　此刻的安靜並沒有獨自一人在病房時的空虛，相反的覺得滿足，僅僅只是有人作伴就能夠給心境上產生這麼大的差別，這讓逹里安覺得有趣。

　　「怎麼了，想什麼嗎？」感受到愛人今日吃飯速度不如以往快速，誤以為是有什麼事情困擾著，擔憂的詢問。

　　「沒什麼，趕快吃吧。」像是要證明自己沒在想事情，說話時還給達里安夾了一些菜，往常一起吃飯時拿的不是刀叉就是湯匙，好像不曾看過他拿筷子，手勢倒是很標準，沒有初次拿筷的人會有的障礙感。

　　為了不讓達里安擔心，恢復了平常的速度，很快地解決掉自己的部分，還多給對方留了一些。

　　「是嗎…」保持著些微懷疑的態度，但還是乖乖把對方夾來的菜吃完，並沒有繼續追究。終於把桌面上的菜色和主食解決完畢，剩下的甜點還擺在桌上。

　　「好撐…」逹里安一臉滿足的樣子，看來一時半刻甜點是進不了胃了。

　　「話說，你晚上要睡哪裡？回家？還是你有自己的病房？」如果可以當然是希望對方也待在醫院接受治療，即使是經過改造的身體，那也還是肉身。

　　「會先回家。」就算要接受治療，也不會在常規的醫院裡，在阿拉斯加事件後他與LUCY有過秘密協議，LUCY可以擔保他所有醫療與出任務時的額外需求，作為交換，他必須幫助LUCY收集數據完成實驗，要達成LUCY指定的任務，與不可名狀互動、或者吞噬他們，再讓LUCY觀測數值變化。

　　「不用太擔心我，如果我身體狀況有什麼問題，LUCY都會想辦法解決的。」當初耗費那麼大的心力把人救回來，說什麼都不能讓他在償還完人情前死去，「他說我不用住院。」

　　可想而知一定有海爾堅持要回來的成分，達里安說不動LUCY，但海爾不一樣，海爾的意見LUCY肯定是更尊重的，「只要這陣子安份一點別想著出任務，他不會說什麼的。」

　　看來是連LUCY都沒能坳過海爾，這大概已經是兩人互相讓步的最大限度了吧？「所以算是放一段長假了？」應該能夠這樣解釋吧，不出任務就是放假。

　　「要是這陣子你還跑去出任務的話，連我都要生氣了喔。」雖然已經是情侶關係，可對方的人身自由確實沒辦法干擾太多，如果海爾執意要出去，他也是沒輒。「看到你受傷還這樣操勞我會難過的。」

　　「不會去的，我要在這裡陪你。」和舊日月宗那裡原本最有關連性的勢力斷乾淨、又解決了極樂聖教的事，他現在就像個把已釋出的主線劇情任務全部破完的玩家，未來的更新包還在LUCY手裡，只要LUCY不讓他出任務，他是接不到任何消息的，「你可以每天看著我，不想要我去操勞就拉住我。」

　　無意識地說著奇怪的發言，意外地是個喜歡被束縛的人？明明以前總是無拘無束，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都勸不動，對世上也少有牽掛的人，連家人對他的管束能力都有限。

　　「所以別難過，只要讓我待在這裡，其他的我可以聽你的話。」再度露出那雙水汪汪的小狗眼，儼然是小動物翻肚討摸的樣子，乖巧地縮在達里安旁邊。

　　「真的？我拉住你你就會留下來？」達里安意外這樣的發言，畢竟對方以前確實是個不受拘束的人，來無影去無蹤，曾經幾次還看到護理師苦心勸說他留下來治療，但當然都被回絕了。「那在你傷好之前別想走了。」除非LUCY上門抓人，不然當然是把對方留到治好完畢，怎麼能讓一個傷患出去趴趴走。

　　海爾的無辜眼神用在達里安身上可以說是十分有效，就算有幾個不願意此時也會乖乖答應，騰出手把人攬到懷裡秀秀。

　　海爾得寸進尺地黏在達里安身上，兩手箍住對方的腰，從額頭一路往下親，吻到下巴，又轉而吻上唇，之後饜足地將臉埋在深藍色的髮梢間，該怎麼說呢？這畫面有點像是在……吸貓？

　　「那我還可以回家嗎？」要入住之前總得要先準備行李，就算只是陪病也不能馬虎，他或許會待在這裡，但不會24小時都在病房裡（雖然當事人沒有不願意的意思），海爾現在就像瘋狂搖尾巴的大狗，一切都依照他愈想的方向進行令他十分滿意。

　　「當然可以，我才不會讓你不回家呢。」逹里安紅著臉接受海爾的一輪親吻，對方的舉動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小寵物或是小玩偶什麼的被抱在懷中愛不釋手。

　　「我也不會真的讓你哪都不能去啦。」怕對方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在對方終於停下親吻後才接著說。

　　瘋狂搖尾巴的大狗進化成了不斷在主人懷裡翻滾的毛絨絨大型犬，蹭得達里安身上全是他的木質香氣，就算雙方都羞得全身發熱也不鬆手，「我答應你，我不會亂跑。」說完又開始一連串如同吸貓的行為。

　　「我明天再過來……要等我喔。」說得像對方會跑掉似的，也不想想最會跑的人到底是誰，簡直做賊喊抓賊。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大事件落幕讓氣氛放鬆下來，更讓人忘卻時間流逝，回過神已到海爾該回家的時間，海爾收拾好東西便踏上回家的路程，離開前不忘晚安吻加上撒嬌攻勢等組合技，再次拉高對於明天要說的事情的期待值。

　　看在對方今日在戰場上遭受大量精神攻擊的份上，逹里安放縱對方在自己身上為所欲為，這樣的互動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只是有點過於害羞了，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動，感覺太激烈了。

　　「當然會等你，我又不會離開病房。」快要熟成蝦子的逹里安回答，覺得自己有天一定會被對方吃的死死的，以他目前的情況來看，海爾撒嬌的功力太可怕了，極有可能發生。

　　隔日，沒有驅魔事務、風和日麗、平靜的日子，早上有海爾的早安訊息，附帶幾張早餐照片，其後餐點也是準時送來，但人並沒有一早就來醫院報到，或許還在收拾，只有陸陸續續傳來幾張意義不明的蛾照片和植物照片，還有些居家布置的圖片。

　　倒是LUCY那裡傳來重要訊息，讓達里安下午暫時離開醫院出走一趟，到訓練營，路途不算遠，能在海爾平時到訪的時間之前趕回來，但前一天才說自己不會離開病房，隔天就遇上這種該不該出門的抉擇，實在為難。

　　儘管身上傷口還未完全痊癒，可沒有煩心事的日子過得比以往都舒適，連看著外頭的天氣都心情大好，哼著偶爾會聽的歌曲，看著手機的訊息，覺得此刻人生一帆風順。

　　現實的殘酷印証旗子真的不要亂插，早上才想著一切順利，下午就收到LUCY的召喚，時間恰恰好的打在一起。逹里安看著手機訊息皺起眉，LUCY的召喚他不敢不到，兩人之間可是有合約的，違約了就是兩人的命啊。

　　最終逹里安還是選擇給海爾傳個訊息告知自己下午要出門一趟，非去不可的那種，如果他到了病房自己還沒回來，就稍微等等。至於去哪、因為什麼內容則沒說，畢竟他怕要是LUCY不想讓海爾知道，自己卻已經講了，後果誰都不樂見。

　　極樂聖教事件一過，訓練場又恢復一開始的熱鬧，大廳、各訓練室、醫務室、餐廳……到處都是人，有些人因極樂聖教的懸賞令得到不錯的獎勵，但其中不乏相海爾一樣負傷、甚至更慘，必須躺在床上靜養好幾週，休假都在病床上度過，有獎金也沒時間能花。

　　達里安被帶到LUCY的辦公室門前，不禁令人想起前一次來到這裡的情景，差點死於切雞肉的小刀以及電擊棒下，內部與前一次會面時沒什麼不同，要說差距，大概就是辦公桌上的文件又堆得更高了，LUCY坐在會客區的沙發上，正在和布雷克玩抽疊樂積木。

　　又回到這個曾經度過地獄十天訓練營的練習場，往辦公室的路上人來來往往，看來這次的極樂聖教事件確實動用不少人力物力，估計要讓所有兵力回歸也得花上一週時間，撇開那些嚴重傷患不算的話。

　　直到打開辦公室的門之前都是忐忑的，畢竟上回差點在這裡丟了小命，這次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被召回，不過個人估計絕對不是什麼好事，這回極樂聖教事件幾乎沒幫上什麼忙，還自己直闖對方陷阱導致組織要加速行動，簡直拖後腿大王。

　　「打擾了？」一打開門，完全沒有料想到竟是這副場景，兩個人居然在玩疊積木…？

　　「動作真有夠慢的，隨便坐。」LUCY一邊抱怨一邊讓達里安找位置就坐，轉頭打發走布雷克，彷彿剛才玩起疊疊樂都是因為達里安來得太慢，等的期間沒事做才把布雷克叫來玩桌遊。

　　「先看看，有問題再說。」LUCY拋來一個檔案袋，裡面裝著新的訓練表、任務反省書以及醫療收據還有獎金明細，收據一部份由醫保支付，剩下的部分由海爾負擔，獎金名細則列出此次任務達成的事功與相對的獎勵金，雖然一開始有失誤導致組織加速行動，但後來在掌控風向時將功補過，還是拿到了一些額外的獎賞，總共2000歐元，不得不說LUCY在這方面還是挺大方公正的。

　　「鑑於你這次任務的表現有待改進，我勸你還是回訓練營重造再上戰場。」

　　即便第一句就是讓人想生氣的發言，但加上布雷克臨走之前看起來非常不悅的瞪了他一眼，想說的發言又全都吞回肚子裡了。

　　把好幾張紙從檔案袋裡取出，首先看到的就是新的訓練表和反省書，心裡不禁一陣苦笑，雖然訓練很累，但經過自己這次的事件簡單驗收，真的是慘不忍賭。再來是醫療收據，逹里安看著醫療支付金額，心裡盤算著該分成幾次還給海爾，雖然之前也常常讓對方請客，但這兩者的金額是完全不能比擬的，一下子讓對方幫自己支出這麼高額費用實在是心裡過不去。

　　看到最後的獎金單上的數字，逹里安直接倒抽一口氣，這輩子從來沒有一口氣收到這麼高額的獎金，這個數字完全是自己經營部落格三四個月才能達到的數字。

　　「好的，反省書是下次訓練報道帶上來，還是這幾天寫完就上繳？」

　　「寫完馬上交，反正你現在每天都在醫院，最不缺的就是閒時間吧？」一如既往開口就是嘲諷，但句句實話，全部戳在痛點上，海爾不在整個人就放肆起來了，跟前幾天達里安剛到醫院、海爾也在場時只談正事偶爾開玩笑的樣子截然不同。

　　「順便把你的作業領走，訓練報到前要做完。」LUCY指了指旁邊的紙箱，尺寸不小，要兩手才能抱起，可想而知到底有多少東西要完成，真的打從簽下保密協議的那一刻就上了賊船，可謂好奇心殺死貓，如果當初不插手極樂聖教的事根本不會有這麼多後續。

　　突然間就想念海爾了，上回病房裡海爾在的時候怎麼就能好好說話？但有苦難言，命已經簽在紙上了，想逃也逃不掉。望向一旁的作業，估計要一直寫到報到前才能完成吧？看來不用煩惱時間該怎麼打發了，真是個好消息。

　　「知道了。」經過多次相處，逹里安知道跟對方講話時字越少越好，省得自己不經大腦思考的言語給自己攤上事。插手極樂聖教事件雖然不後悔，但自己確實處理的亂七八糟，當初會留下來聽也是因為聽見了與海爾有關的訊息，雖然至今沒有告訴他就是。

　　「知道就拿著東西趕緊滾回去。」把人召喚過來，放完狠話、塞滿作業和檢討報告就馬上送客，無情至極，小菜鳥就這樣被趕出辦公室，送到訓練場外，抬著沉重的箱子踏上回醫院的路途，天空已經被夕陽光輝染成橘紅色，一眨眼到了傍晚，海爾大概已經在醫院裡等著了？

　　「哇嗚，天色怎麼晚的這麼快？」感嘆時間真是不等人，來不及思考剛才從辦公室走出來的滿腹怨氣，想到讓海爾等待自己就特別愧疚，畢竟那人昨天是這麼期待。

　　抱著重物一路快走趕回醫院，逹里安慶幸自己腳上和腰邊的傷好了許多，讓他能夠順利搬著箱子迅速回程，否則海爾可能還要等上好一陣子。

　　回到病房前，逹里安慌忙的打開病房門，喘著氣、有些狼狽的出現在門口。

　　海爾也站在門口，若不是病房門開啟時會有弧度，興許會靠得更近，他早被腳步聲吸引，一看見達里安手裡的箱子，馬上把重物搶到自己手裡，拉著達里安回病床上休息。

　　他今日的穿著格外正式，華麗度直逼拍攝全家福時的那套正裝，髮型改為低調的低側馬尾，以蛾造型的髮飾裝飾。病房內有些變動，床頭櫃上放著一盆鮮花，病床桌上擺著豐盛的晚餐以及一個大箱子，如果把病房內的燈光關掉，點上幾根蠟燭，那就有燭光晚餐的味道了。

　　？？？

　　是不是他開門的方式錯了？

　　「海爾…？」這個大陣仗真的是把他嚇壞了，連手裡東西被搬走都沒有立即反應過來，整個人僵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先不說海爾到底要做什麼，兩人之間的衣裝也差太多了，因為還是病患的關係，即便出門一趟也是穿著輕便的服裝，與現在正式且華麗的背景格格不入。

　　「要、要做什麼？」愣愣跟著對方的引導回到病床上，這下真的是連大腦都死機了。

　　「吃晚餐啊。」海爾無辜道，為達里安擺好刀叉，而後從床頭櫃底下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金色、銀色與黑色調交錯，低調的奢華感，就是海爾的風格，「我有重要的事要說……」理所當然要注重儀式感。

　　他鄭重地以雙手奉上禮物，用炙熱而帶著懇求的眼神看著達里安，一時間氣氛曖昧而緊張，不知道禮物盒裡裝著的是什麼，但肯定會是意義重大的事物。

　　這才不是吃晚餐該有的仗勢吧？？？昨天吃晚餐也沒有這麼驚人啊？

　　「說…什麼？」對方慎重的模樣讓達里安驚恐，接下來該不會是要求婚了？？？雖然不是不行，但、但會不會太快了？他們兩人從交往到現在有一個月了嗎？還是幾周？

　　過度緊張讓他吞了口口水，認真地回望海爾真摯的眼神，身體僵硬的坐在病床上。

　　「你先、打開看看。」不由分說把禮物塞到達里安手裡，太過緊張，饒是平時情緒少有起伏、重生後說話流暢甚至語速過快的海爾都不禁說話停頓半拍，引導達里安打開禮物時，默默繞到病床桌的另一側，準備揭開桌上的箱子。

　　禮物盒裡放著零碎的幾件物品，之前在相片裡看到的陳舊錄音帶與相機底片，還有一個新的皮夾，上面掛著蛾造型的金屬絨毛吊飾，鑲著兩顆與海爾瞳色相同的寶石，仔細一摸，會發現皮夾並不是空的，打開能看到一條特製的項鍊和一串鑰匙。

　　達里安屏氣凝神、小心翼翼的打開包裝低調奢華的禮盒，裏頭的東西不知該從誰開始看起比較好，之前兩人聊天時提過的相機、錄音帶，還有一個嶄新的皮夾，那皮夾一看就是特別訂製的昂貴品，尤其是上頭的客製吊飾充滿海爾的特色，讓人特別想好好珍惜。

　　「這些…全都是給我的？」雖然裝在禮物盒裡，但這一切夢幻的不切實際，這麼貴重的禮物胎第一次收到，裝載著海爾的第一次攝影、訂製的心意的禮物盒在他心中有不輕的份量。

　　一邊問著、達里安一邊打開皮夾瞧，萬萬沒想到裡頭還有其他禮物。「鑰匙…？」項鍊很美，但鑰匙的用意更讓他在意。

　　海爾不說話，只是揭起桌上的大箱子，裡面是訂做的蛋糕──也可能是親手做的，整體是房屋的造型，從配色來看大概是香草口味的，以薄餅貼在外層雕出稜角，蛋糕上嵌著門牌造型的裝飾，寫著兩人的名字。

　　而後海爾拿出手機播放一段影片，靜謐的大自然背景音裡，畫面拍攝著海爾單人的生活日常，偌大的房子、寬闊的床鋪，打理得一絲不苟的生活環境，看起來很完美，但顯得很孤獨，影片的最後，他將房子的備用鑰匙放入皮夾夾層裡，然後畫面一黑。

　　「我想要和你一起生活、一起度過每天或許平凡無趣的日常，想要每天醒來第一眼看到你、照顧你的日常所需……你願意嗎？」

　　把手機畫面挪開，又能看到海爾可憐兮兮的臉，雖然做足了準備，但還是害怕被拒絕，真的太突然了。

　　見到箱子打開的那刻，達里安真實被震驚得說不出話，說是生日都沒見過這麼大的蛋糕，而且居然還是訂製或親手完成，光是這點就讓他感動得不行，還沒開口詢問就又看了影片，然後是海爾的一段深情告白，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激動的不行，胸口和鼻頭酸酸澀澀的。

　　「這是一種求婚嗎？」達里安帶著些許哭腔反問，臉上的神情掩飾不住他感動的心境，微紅的眼眶搭配著天藍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在眼淚即將滑落的那刻，他選擇上前抱住了海爾。

　　「我願意。」

　　海爾回擁達里安，顫抖的雙臂展示著他的激動，胸口悸動能聽得一清二楚，放下可能被拒絕的焦慮後轉而被狂喜淹沒，海爾吻去達里安的淚水，顫聲道：「我好開心。」

　　這是他人生至今最幸福的一天，他將達里安抱起，困在懷中吻了又吻，之後才把人放回病床上，雙手還環在腰上。

　　「等你出院我們再去買新的家具……」重新裝潢倒是不必，但既然是兩人生活的環境，就要打造成雙方都認為舒適、喜歡的樣子，也要添購一些達里安專用的物品，海爾侃侃而談之後的規劃，連給達里安預留一個房間存放紀錄檔等安排都有，不禁令人懷疑他是不是早有預謀。

　　「哇啊、你的傷口還沒好啦…」被人抱起的那刻，不禁懷疑這人真的同為傷患嗎？剛剛訓練場裡躺著的那些人與海爾對比彷彿是個玩笑。「真是的…」被吻去淚水的同時，逹里安趁對方離開前在臉頰上小小啄吻一口。

　　「其實現在好像就可以了？至少我走動不是問題。」其實是擔心後面又要回訓練場，根本沒有多餘時間和海爾相處，聽著對方談論未來，逹里安總有一種過於夢幻的不真實感，太幸福了，幸福的讓人懷疑是不是在做夢？「你該不會這幾周回家都在規劃這些？」

　　「不行，要再多休息幾天。」至少要再多住個兩三天觀察情況，對方拖著一身傷口陪他在家具店裡大逛好幾個小時還幫忙搬重物試各種東西他絕對會心疼死。

　　「我回立陶宛的時候就在想了。」海爾吻了吻達里安的手背，想來他的說詞可能還算含蓄，可能從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就開始規劃未來了，無論是想要成為家人、或者想要一起度過餘生，那些手機上的文字瞬間又多了幾分溫度與重量，原來那並不是空口無憑的承諾。

　　「我之後還會回去訓練營受訓，現在不趕快多跟你待一起就要回去被關了。」講的一副是要去蹲監獄一樣，達里安在對方懷裡笑著回答，不過等兩人假期結束，估計海爾也是有不少任務要出，可能還要配合LUCY做研究之類的，工作肯定也不輕鬆。

　　「這麼早…」達里安愣住，那時兩人不是才剛…「感覺有種被你一步一步擄回家的感覺。」幸福的直接躺在對方懷裡，如果說這是一個陷阱，那他甘願主動跳進去。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享受戀人親近的同時打趣著說道，他可不就是早有預謀嗎？打從情感還沒變質以前就讓對方沉溺於他的溫柔，無限縱容對方依賴他、向他傾訴煩惱、遇上麻煩時仰賴他解決，「我也不接受退貨的。」

　　「訓練營那邊可以先請假。」反正他有話語權，他的請求LUCY是會尊重的，只是會讓LUCY多番幾個白眼和被吐槽幾句，「有空的時候我也可以教你。」不會額外收費、不用被訓練場的那些教官緊盯，而且是一對一貼身教學，多麼划算。

　　「我可沒說要退貨，已經依賴了怎麼能退。」逹里安嘴角勾起，要是哪天海爾突然消失在身旁，論人生安全、生活、食、衣、住、行，全都會被打的亂七八糟，都這個地步了誰還會選擇退貨？

　　「真的？」小菜鳥抬起頭，如果海爾能夠當他的教練那該有多好，先不說能不能偷懶這事，至少在各種互動上兩人互相了解，也會少了很多來自人群和考核的壓力，自然會是輕鬆不少。「唉、早知道就跟LUCY說暫時不回訓練營了。」話雖如此，功課他還是回按時繳交的，他可不想下回見到LUCY時是被一番侮辱和眼神千刀萬剮。

　　「回訓練營也無妨，我有空就能去看你。」當臨時教練一對一指導也不是問題，只要他要求，而且確實能達成LUCY的標準，LUCY就算無奈也說不出半句批評，或許情侶一起訓練還能互相激發出平時沒有的潛力。

　　「我也很嚴格的。」未達標準就得督促鍛鍊，但絕對比之前那些主考官好，撒嬌還能要到糖，要求大多有求必應，而且沒有人群壓力，「在通過標準之前禁止你再跑到現場探勘。」

　　「好呀，那你多來看看我，這樣LUCY講話會好聽一點。」既然都要住一起了，達里安順理成章撒嬌了起來，有另一伴來一起教學有什麼不好，既能堵住老闆的嘴還能心情變好，何樂不為。

　　「但我比較喜歡跟你一起。」光是心境上就差太多了，嚴格這種事情根本不足掛齒，況且他也沒有真的要偷懶的意思。「我知道啦，我也不敢再亂跑了。」

　　這回要不是海爾和亞當動作迅速，要不然整個事件不知道還要拖延多久才能夠完全處理完畢，而自己也因為莽撞而受了一身傷，還差點被附身成為不可名狀的玩物，怎麼說都怕了。

　　「就算有我在，他講話也只會變成勉強可聽而已……」跟著愛人吐槽自己的合作夥伴，說實話，LUCY不管對誰講話都一樣嘴毒，當事人若是沒有值得吐槽的地方LUCY也找不到攻擊的點，如果海爾和達里安一起出現，大概就是吐槽點從達里安的個人能力轉移到兩個人的恩愛放閃行為得區別，當放閃行為變得愈發過分，或許LUCY會變得不想見到這兩個人。

　　「一言為定，不守諾言我會懲罰你。」海爾輕輕捏了捏達里安的鼻子，以毫無殺傷力反倒像調情的方式威嚇，這讓「懲罰」一詞變得耐人尋味，會是什麼樣的方式？

　　「那也好多了。」比他一個人站在那裡訓練EQ來的好，至少生氣時還能夠看看海爾，洗洗眼睛療癒身心。

　　「…一言為定。」懲罰兩字如果在訓練場裡聽到應該是會讓他害怕得發抖，可放到情侶之間卻完全變了調，不僅不怕、可能還多了幾分期待？臉皮薄的達里安藏不住情緒，被捏了鼻子後竟是染上紅暈，看起來有些可口。

　　海爾閉上雙眼默數三秒讓自己冷靜下來，鼻音、抬頭、臉紅再加上戀人濾鏡，可愛組合技再加上自己前幾秒說出口的那句很有歧義的話語，讓海爾一時負罪感滿滿，他不會在毫無準備且對方還是傷患的情況下出手，但屢次差點忍不住的狀況是真讓他慌了。

　　「我真拿你沒辦法……」太要命了，如果往後的日子都是這樣，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邊會被對方吃得死死的。

　　「先吃東西吧。」沉浸在告白的氣氛裡，才想起來他們到現在還沒開始吃飯。

　　「嗯。」說起來還真有點餓了，達里安一起幫忙把今日的晚餐打開排好，擺放時想起了那個大蛋糕。「話說、這蛋糕該不會也是你做的？」先不說看起來跟外面店家做工如何相比，光是精心打造的外觀就讓人嘆為觀止，如果說這是海爾花了一頓飯的時間完成，他那他真的要把海爾當成廚藝大神了。

　　「不僅看起來很好吃，連做工都好精細…」剛才視線都集中在寫有兩人名字的門牌上，這回才仔細的看了房屋稜角的樣貌，有菱有角的樣子簡直能夠當作樂高積木了。

　　「……我努力做的。」雖然關鍵技術指導的部分還是有向外詢問求助，動手的部分就百分之百是自己完成的，連最外層的餅皮都是自己親手烤的，前置工作花得比較久，為講究新鮮，最重要的部分都是在晚餐前才完成，「吃完正餐就能切開它了。」

　　裡面或許還才著驚喜，但在不切開的情況下，誰知道呢？

　　在達里安專心看著蛋糕時，海爾為達里安切好晚餐的肉排，撒上鹽與檸檬汁調味，若不說現在人在醫院，流程真的像在餐廳裡吃飯。

　　「你根本可以當廚師了吧？」除了正餐之外連糕點都能夠包辦，一個人能夠完成廚房所有業務的等級，太可怕了。「做這麼美還真捨不得切…」光是入刀點就找不著，不知道該從哪裡切起才不會破壞整體美感。

　　「哇嗚、今天是牛排！」牛排在達里安眼裡絕對稱得上是美食的一種，尤其是跟平常的微波食品比起來，簡直是一年之中不可多得的用餐機會。「今天也太豐盛了，真的跟餐廳一樣。」

　　「我還不算專業……」海爾笑了笑，他的廚藝能過關，但行政方面完全沒有接觸過，一竅不通，何況現在他算是有正職的人，沒必要以此謀生，或許等以後退休之後才會考慮開餐館，也不是為賺錢，而是純屬興趣，「喜歡的話我以後可以嘗試做不同類型的。」

　　「捨不得的話可以拍照留念？」雖然蛋糕本身被吃掉了，但還有照片證明它存在過，也不壞，廚師本人倒不在意切開之後美不美觀，食物總是要被吃掉的，不吃放到最後都是浪費。

　　「嗯、等等切之前拍一張。」現在眼前的牛排更吸引他，只好委屈蛋糕再等一會，等正餐吃完了再來留下紀念，今天是他這輩子只會有一次的人生大事，儘管只是被邀請同居，卻搞得跟人家求婚一樣隆重，讓他見識到海爾這人對儀式感的注重。

　　「一起吃嗎？還是你已經吃過飯了？」比起他一人獨享，達里安更享受和愛人一起用餐的時光，多一個人陪伴讓美食更加美味。

　　「一起吃。」分裝完牛排後為雙方酌滿飲料，傷口復原時不宜飲酒，便以特調氣泡飲代替，一旁放著前菜和煙燻鮭魚濃湯。

　　為了避免和昨天一樣讓對方擔心自己的情況，今天海爾專注於用餐，沒有再刻意放慢速度，幸虧有前菜、濃湯和飲品輔助，才沒讓他吃得太快，兩人的進食速度恰巧維持在差不多的水準上，氣氛很和諧。

　　「真沒想到能夠在醫院裡吃牛排。」逹里安享用著眼前的美味餐點一邊感嘆，這樣的經驗說出去大概誰都會羨慕吧？

　　「話說、住院的錢，我之後分期還給你，這麼大筆的金額讓你替我出不太好。」逹里安想起那張醫療費用單據，雖有健保給付，但後續支出的費用數字不小，欠著人家怎麼想都過不去。

　　「嗯。」其實不還也無所謂，反正是他心甘情願付的，即使多年以後因為某種理由吵架、不歡而散，他也不會以此翻舊帳數落對方，何況與對方分開的未來完全不在他的考量之中，如同前述，他不接受退貨，「等你有能力再還我也不遲，不還也沒關係……」

　　「對我而言那些錢遠遠不比你重要。」他可以捨棄許多，只為了給對方最好的，即使是背離大義，聽起來很自私，確實也是，他曾經不明白自己想要什麼，現在他懂了，他不過是想守護摯愛至親，除此以外別無所求，「與你帶給我的那些事物、我們之後會一起走過的日子相比，那些都不算甚麼，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

　　突然又開始真情告白，在一起之後情話總像不要錢似的狂灑。

　　「不行不還，那我會過意不去的。」早就預期到對方會有不用還之類的發言，可他自己的人格可不允許他欠下這筆，即便兩人是情侶也一樣。「雖然賺的沒有你快你多，但是我欠的我會還。」

　　「況且…」逹里安停頓許久，紅潮再度爬上臉頰，支支吾吾的緩慢開口：「未來一起生活，該支出的費用我也要一起承擔，總不能都讓你負責，搞得我很像被包養…」

　　「以你習慣的步調來就好。」不怪對方會有這種想法，只是雙方價值觀不同，他不在意金錢，且認為對方交予他的一切價值遠遠勝過那些可被估量的事物，但他的愛人不同，認為物質上必須共同承擔，「別太有壓力，如果你因為這樣過得很辛苦我會心疼的。」

　　言下之意，該過的日子好好過，還錢的事可以之後再想，沒必要放在首位，當然他會以對方的意願為主，只是他不在乎物質上該由誰來承擔，在他的價值觀裡，身為有能力的人，多承擔一些責任在所難免。

　　「不會的，而且今天拿到了獎金單，以我原本的花費簡直夠生活兩三個月了，要生活的好加穩定還錢是綽綽有餘。」達里安一臉很驕傲的樣子，看來儘管這個案件做的不慎理想，可第一筆獎金還是讓他雀躍。

　　在海爾身邊，他總是能夠完全放心地以自己步調前進，相信對方會給他做堅強的後盾和支援，可以說是打從兩人熟識之後逐漸培養的默契，也許這段關係早在不知不覺就變調了。

　　「在LUCY這工作確實不太容易，但是看到薪水和獎金太心動了，怎麼說都想入職啊。」小菜鳥一邊說一邊喝著特調氣泡飲，看來金錢誘惑力還是很大的。

　　聽著達里安財迷一般的話語，海爾不禁失笑，雖然殊途同歸，他們現在都能算是驅魔人，但踏入這一行的理由大概是相背的，他是為理想與守護身旁的事物，對方則是為活下去與孤立協議等現實因素，為錢與成就感。

　　「那你要更努力訓練，讓他對你刮目相看。」他也會傾力協助的，為了有一日他們能並肩前行。

　　海爾其實明白，LUCY是相信達里安的能力能有所長進的，否則不會提供任何幫助，LUCY畢竟是個只重利益的商人。

　　「對，至少要讓他不會再每一次看到我都是挖苦了。」講這句話時，達里安是忿忿不平的，自從認識LUCY以來，每回見到他都一肚子氣，不是被挖苦就是被威脅，現在還莫名其妙知道他一堆身分導致要簽生死狀，簡直沒一件好事。

　　「啊、說到LUCY，他給我出了一堆作業和反省書，這幾天要趕快完成才行。」小菜鳥把餐點全解決後，起身去拿剛才被海爾接手的箱子，雖然沒有要現在動筆，但還是想看看內容都是些什麼。

　　海爾單手把箱子拎過來，輕輕放在達里安身側，轉頭去收拾餐盤，並且將蛋糕移到餐桌中間。

　　反省書裡羅列出各式任務上的失誤，自行勾選，任君對號入座，十分之嘲諷，下方還有許多可填寫改善方案與省思學習的空格，並且非常「體諒」菜鳥地附上前人範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舉例和畫圖示意，看得人頭昏眼花，詳細程度超過提案書。

　　作業五花八門，看起來像才藝補習班，或者什麼幼兒啟迪叢書，範圍囊括之前的驅魔寶典、醫療手冊，以及新添入的推理教戰手冊、資訊識別能力、邏輯學、犯罪心理學、變態心理學……等，意在增強菜鳥的思辨能力，不要再傻傻跳陷阱。

　　「…這簡直跟畢業專題沒兩樣。」閱讀完所有的標題後只得出這個結論，看來這份根本不可能只花一天兩天就能完成，尤其是前人的範例密密麻麻塞滿整頁的字，太有誠意了吧。至於作業倒是與訓練營那時的沒什麼兩樣，估計純粹看自己太笨和沒有學以致用所以要他重新再念一遍。

　　「算了，明天再來處理，現在不想看到它們。」閉著眼睛把作業堆塞回箱子內，交給明天的自己來受苦受難，抱歉了。

　　「先來給蛋糕拍一張！」作業箱仍到一旁後，順手撈出自己的手機進行拍攝，某些特別喜歡的細節還放大多拍了幾張，如：帶著兩人名字的門牌、精緻的小門、有稜有角的餅乾屋瓦，深怕切了之後就沒法再看見了。

　　「遇到問題可以問我。」海爾不清楚LUCY對待菜鳥是否和對待老手一樣嚴苛，但旁人下場指導而內容還是由當事人完成應該在可容許的範圍內，而且寫得不好頂多被叫去訓話、再加重作業幾天，直到學會為止。

　　配合著達里安的拍攝轉了轉蛋糕的角度，確認對方拍完照後才下刀，沿著牆角之間的接面切下，先取下側面的牆，一看切面才知道整個蛋糕是由多層餅乾和巧克力、香草兩種口味的蛋糕堆砌而成，內部偏底的部分是空心的，用餅乾支撐，底下還有糖衣，糖衣下又裹著一個盒子，不是食物，蛋糕裡居然還有藏東西。

　　「當然，不問你我也沒人可以問了。」海爾絕對是他求助的不二人選，其餘的認識驅魔人交情都稱不上太好，況且久沒聯絡，一傳訊息就是問作業，也蠻奇怪的。

　　「…蛋糕裡面還有東西？」達里安詫異地看著海爾，沒想到這人驚喜準備的這麼多，而且居然藏的這麼深，剛才的錢包、項鍊和同居鑰匙，這回還能是什麼？

　　將糖衣挑開，取出小盒子，海爾將沾附在上方的碎屑拂去後遞給達里安，外層是低調的黑灰色紙套，具金屬光澤，打開後分成兩個部分，一個木製的、看起來像音樂盒的華麗盒子，另外一個則是透明長方盒，鋪著紙帶與彈珠，中間放著一疊照片。

　　照片一共三十張，前二十九張都是海爾個人的，紀錄他出生至今的光彩時刻，每年取一張，最後一張則是特寫雙手交握的照片，從背景色調判斷，大概是某次夜談時拍下的，照片上寫著：「遇見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

　　而另一個盒子確實是音樂盒，打開後能看見如同火光閃動的飛蛾燈光裝飾、盒子內側刻著一排金屬色調的字：

就像飛蛾撲火，我向你奔赴。

　　逹里安小心翼翼又期待的接過盒子，又回到一開始拆禮物箱時的屏氣凝神，他選擇先打開透明的小盒，裡頭的照片讓他很感興趣。

　　每一張照片都是海爾神采奕奕的模樣，甚至還有戰場上的抓拍，這幾張照片簡直可以拿去印成日曆或是桌曆都不為過。但只有最後一張最特別，沒有人臉，畫面中只有雙手交握，但還是能夠猜出其中一隻手是自己的。

　　「這張照片是什麼時後拍的呀…太害羞了…」逹里安拿起寫上字的照片，細細端詳著，想著他們兩人什麼時後出去被拍了一張都不曉得。

　　讚歎完照片，逹里安拿起另一個音樂盒，一打開就能夠感受到絕對是海爾客製的禮物，此他才不相信市面上能夠買到這樣的成品。尤其裡頭刻的那行字，在看到的那瞬間，也被深深的刻在逹里安的心裡。

　　「飛蛾撲火…」逹里安溫柔的撫摸著那行雕刻字，覺得這輩子不會再有比這些更需要珍惜的禮物了。

　　「你也太浪漫了…這樣顯得我有點淡薄…」手裡收了對方一堆大禮，有些甚至是花了錢、自己親手處理的禮物，與自己現在什麼都沒有相比真的有點尷尬。

　　「我…沒有什麼可以送的…」逹里安緊張的看著海爾，可又不敢把視線對上，總是在周圍漂移，最後才小小聲的說。

　　「我把我自己送給你…可以嗎？」

　　「好。」海爾珍惜地把「禮物」抱進懷裡，指尖輕柔地將深藍色的髮絲撫順，雙唇貼在對方耳邊，以低啞的嗓音曖昧道：「等你出院回家我再拆禮物，可以嗎？」

　　「拆禮物」意指為何，雙方大概都心知肚明，他不可能對傷患動手，但這幾天反覆被刺激得心癢癢，讓他不得不提前向對方「宣布」自己之後會做的事。

　　「我餵你。」轉頭把剛才切好的蛋糕端過來，毫無障礙地一邊摟著達里安一邊挖蛋糕餵食，看起來很享受在這個過程裡。

　　「…好。」逹里安滿臉通紅的埋在海爾懷裡，整個人像是小貓一樣有些癱軟，來自耳邊低啞的氣息讓他忍不住顫抖，滿腦子奇怪想法揮之不去。

　　原本想要反駁自己可以自己吃，結果對上海爾閃亮的眼神和一臉滿足的神情之後，還是乖乖張開嘴給投餵。蛋糕綿密的香氣在口裡化開，簡直能夠跟店家販售的相比，讓逹里安眼前一亮。「好好吃！」

　　海爾低頭親吻達里安，不知是有意抑或不自覺地，模仿著電視影劇裡嘴對嘴餵食的橋段，說了句：「好甜。」

　　他對自己的廚藝倒是沒什麼評價，平時別人認為口感或者口味不尋常甚至堪稱離奇的食物他都能下口，自己煮飯講究味道大多是為了方便分給別人，實驗性料理不少、失敗品自行消化，自己吃的東西只要維持在能吃是食物的範圍內都可接受，但被戀人誇獎廚藝他還是開心的。

　　他就這麼耐心地、一口一口慢慢餵食，期間不乏又蹭又抱的舉動，讓人不知道該把注意力放在哪裡。

　　青澀小菜鳥被撩的害羞不已，已經分不清甜的到底是口中的奶油還是愛人啄吻的那幾口，愛意和蛋糕一起融化在心中，弄得甜甜膩膩。

　　「這樣吃…會吃不完啦… 」逹里安已經進化成小蝦子，時不時在海爾懷裡扭動，跟戀人相處中最難以適應的大概就是他的無差別灑糖，總是弄得太害羞的難以面對。

　　「你也吃一口。」逹里安也挖起一口蛋糕遞到海爾嘴邊，一起餵食。

　　海爾乖乖吃下那口蛋糕，蛋糕體入口即化，奶油與糖霜沾在嘴角，他下意識吐舌舔舐，莫名情色的舉止加上做完動作後無辜的眼神，反差極大，令人想不透這人到底是從那裡學來這些的，無論是搞浪漫或者撩撥人，明明同樣是人生至今有的第一段戀情，為什麼會這麼熟練？

　　然後海爾以亮晶晶的眼神看著達里安，像極了期待和主人玩樂的小狗，照這樣下去，真的會吃不完，互相餵食餵成情趣。

　　值得慶幸的是，蛋糕確實在互相餵食的過程裡肉眼可見地慢慢變小，而不是停留在特定大小之後進度大停頓。

　　海爾吃完蛋糕的舉動，又惹的小菜鳥臉一陣紅，視線很快的撇往他處，雖然對男人之間的行事不懂，可他也是有慾望的人，這番模樣引人遐想，不禁又對日後的「拆禮物」多一分期待。

　　「可惡、想出院了，不想和你只待在病房裡。」想和他到處走走逛逛、一起去野餐、一起享受日常的生活互動，被困在這裡寫作業多無聊。

　　「明天你做完作業，我們可以一起出去走走。」海爾點點頭，他能夠理解這種明明有行動能力卻不能自由自在外出走動的心情，「但只能一下下。」

　　或許最多兩個小時？如果時間足夠充裕的話。但就算只是到附近的公園走走，吹吹風、享受午後的陽光，倒也是不壞，提前體驗歲月靜好的退休生活，「我們可以一起去放風箏。」

　　「好呀！」逹里安眼睛一亮，能夠出去走走的心情明顯雀躍，「關在這，每天被你餵的這麼營養，感覺都要胖了。」雖然傷口確實需要體力和充足營養才能快速恢復，但這幾天的伙食下來簡直過得太舒適了。

　　「我沒有放過風箏，教我？」更精確一點，是連風箏都沒有摸過，忙碌在外的雙親根本沒有時間帶小孩出外踏青，更不用說放風箏這種需要時間的活動。

　　海爾無奈地笑了笑，住院期間吃得營養一點、養出一些肉，哪能算胖？分明是之前那樣太瘦，現在才慢慢要被養回標準體格。

　　「好，到時候你可以選你喜歡的風箏。」放完風箏還能一起去大樹下乘涼、玩盪鞦韆、去看臺上觀賞風景、或者玩吹泡泡機、吃些小點心……海爾列舉許多他們能一同完成的日常小活動，聽起來就像普通的家庭旅遊行程。

　　「聽起來像是家庭出遊一樣。」逹里安笑著回答，幻想著跟海爾普通的玩樂模式，是不是打從兩人認識後就沒有這樣互動過？畢竟相遇的時刻都在聊驅魔有有關的事情。

　　「趁著有假出去玩，剛畢業的時候怎麼都不會覺得時間好少，現在還要緊張時間不夠多。」逹里安懶洋洋的靠在海爾身上，比較過去和現在自己竟變化如此之大。

　　「我們現在可不就是個小家庭？」目前只有兩個人，之後或許能養隻小寵物，雖然他有很多蛾朋友，家裡還有許多花花草草，家裡不算完全沒有人以外的生物，「以後會有很多機會的。」

　　春天一起賞花踏青、夏天到海邊玩耍、秋天去觀賞落葉林、冬天一起窩在被窩裡，或者出門玩雪，如果只看短短幾天幾月，確實會焦慮時間不夠用，但他們還有好多年能在一起，總會習慣有彼此陪伴的日常的。

　　「那你覺得開心嗎？對現在的生活滿不滿意？」他沒頭沒尾地問道，捏了捏達里安的掌心。

　　「說的也是。」逹里安吃飽喝足，幸福的待在對方懷裡，幻想著海爾口中的日常美好。

　　「當然滿意啊？哪裡不滿意？」不管從什麼角度比較，現在的生活比過去的生活好上太多，還多了一個人的陪伴和關心。而自己本身的能力也確實在魔鬼訓練上提升不少，過去還會因為屍體的噁心模樣嘔吐，現在可是進步到乾嘔而已了。「能夠和你一起就是滿意了。」

　　胸口滿溢地酸脹與耳邊可聞的心跳聲彰顯著平靜表面下的激動，連嘆息都帶著笑意，太過幸福，整個人輕飄飄的彷彿攀上雲端，海爾收緊懷抱，鄭重地落下一吻，猶如宣誓。

　　他多麼慶幸自己能在這廣袤的世界裡找到對方的身影，或許渺小，但對他而言意義重大，就像他們一起度過的那些歡笑、迷惘與探尋，或許微不足道，對他而言卻是極大的救贖。

　　「我愛你。」

　　他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我也愛你。」

　　樸實無華的四個字就能夠表達千言萬語，過去他們不曉得這份感情會成長至此，如今這朵枝芽已經長出花苞，葉片上掛著瑩瑩露珠，等待著足夠陽光和充足水分開花結果。

　　逹里安滿懷著笑意回應了這個宣誓般的吻，回以一個輕柔且莊重的嘴唇觸碰，表達他對這份感情的真摯不移。

　　燈火映照飛蛾振翅的影跡。

　　曾毫無意義、橫衝直撞、反覆碰壁、跌倒的生命，如今收穫成長，綻放別於以往的光彩。

　　病房外忙碌的氣氛未能打斷兩人之間寧靜諧和的氣氛，窗外圓月高掛，風與鳥鳴協奏，不過是平淡無奇的風景，甚至堪稱無趣，但只要有彼此的陪伴，就變成了值得珍惜的日常。

　　未來可期。極樂聖教造成的危害畫下句點，而他們的故事將進入新的篇章。

呀又是200樓的好長交流豪爽
超級感謝海爾中又陪跑這麼長的劇情，逹里安終於被拐回家了可喜可賀可口可樂
兩人之間碰碰壯壯終於如願在一起了…醫院的告白太正式了我痛哭流涕…哪裡能夠遇到這麼好的人逹里安你上輩子燒了幾柱好香啊

我這裡才要大感謝 每次都讓達里安中陪跑這麼長的交流劇情，到後來超過100樓真的變成常態了救命
海爾終於把達里安拐回家養起來了可喜可賀（？）他們未來肯定會有很多溫馨可愛或者搞笑的日常互動
醫院告白超級甜但也讓我開始擔憂未來海爾打算怎麼求婚了……光是邀請同居就能正式成這個樣子我覺得求婚時準備的驚喜會更猛救命

救命這個邀請同居就搞得很像求婚了，真的要求婚到底會是什麼大陣仗好期待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