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平時與子寧子沐的相處總是在風華樓中談天說地或是欣賞並討論樂理，不過今天出現在無咎面前的身影就只有子沐一個人。

「子寧公子今天沒來麼？」好奇的左右看了一下後問到。

「大哥今天隨父親去另一邊的商隊清點貨物庫存了，一時半載脫不了身。」
「今天天氣正好，無咎你想不想到外頭去透透氣？」
每次經過熱鬧的市集，望向身邊來來去去熱鬧的人潮，總想著有機會就要帶樓裡的小倌朋友出樓逛逛， 畢竟一般來說他們自身出樓這件事是不被允許的。

「原來如此，辛苦他了。」因為兄弟以往都會一起來所以無咎覺得今天有些新奇。

「外頭？」

聽到子沐提到要外出無咎露出了有些驚訝的表情，接著沉吟了會兒才接著道：「你確定？我是說……我當然很樂意，但跟我出門玩或許不會太有趣……」想起以前很難得才會有一次被客人帶出去的機會，但幾乎都會在出遊當下抑或是回程時被評價為「無趣的伴遊」，而他也多少知道自己較其他八面玲瓏的倌人要死板不少，無咎不希望子沐花了錢卻無法得到愉快的一日。

「大哥常常負責份內事，在外頭跑的差事多半交給我，我腳程較快嘛。」
他和無咎邊聊邊往一樓大廳方向而去，沿途還不忘和路過的小廝打了聲招呼。
「別人我不清楚也不想管，就我來說，可以和我一起出門走走就很開心吶！」

「你不知去哪，我帶你去，你不知想吃啥，看啥的話，咱們就到處逛逛散散心，一起找找看囉。」

范無咎沒想到子沐會這麼敏銳的察覺到自己顧慮的事情，眨了眨眼後才點點頭同意了對方的話不再多想。

在櫃檯簽好外出紀錄後兩人一同踏出樓外，無咎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感覺自己是真的很久沒有踏到如此熙熙攘攘的街上了。

「子沐公子想去哪兒走走呢？」對方說得自己不知去哪還真是事實，畢竟出來逛逛也不是能夠遠到哪去的距離，風華樓附近的點無咎也不是很清楚。

「先找個地方填飽肚子如何？趁此機會，無咎也可以嚐嚐樓外的料理！」
「今天走路來的，改天騎馬的話可以去更遠的地方，甚至城外走走賞景也成。」
拉著對方起步，他像個領頭羊似地在略為擁擠的街上穿梭，
四處張望物色後指著眼前一棟餐館。
「這間你覺得怎樣？我路過幾次都沒機會光顧，總想著改天要和朋友來看看。」

聽到騎馬無咎的眉毛都向上挑了幾分，比較他還沒有過真正騎上馬背的機會所以理所當然的充滿興趣，不過這些當子沐牽起自己的手往前走時都被拋到了腦後。

無咎覺得子沐就像是小孩拉著人跑去玩一般所以不抗拒與人牽著手，不過因為他不太喜歡推擠的感覺所以以前就算是自由之身時他都沒有像這樣直接在人流越著走，沒想到像今天這樣由子沐在前頭開路，自己只需要跟著走的情況卻有些有趣，他也可以不看路的把視線往四處看去。

「看起來不錯。」等兩人停下腳步後他跟著仰頭看著眼前的餐館回答，一邊在思考牽著的手要在什麼時機鬆開比較合宜。

鬆手了嗎

在對方還在暗暗思考，子沐已經先行放手上下指了指。
「無咎的話應該會較偏好二樓吧？不知道還有無座位…」看著底下一樓的吵雜喧嘩，雖然這種身處市井熱鬧的氣氛也有融入生活的感覺，但相較之下二樓顯得清靜許多的位置感覺更適合今日同行的友人。

「看來二樓有位置。」在子沐這麼說完後立刻就攔下了一個店小二詢問接著回答。

兩人一起上了樓後坐到了靠窗的典雅小包廂，裡頭通風且一眼望去就能看到翠綠色的湖邊景色，賞心悅目。

「我不挑食，子沐公子隨意罷。」把小二拿來的菜單推到子沐的面前說道。

「欸嗯—我瞧瞧～…」拿過菜單認真盯著「既然是第一次來，感覺可以先隨意點幾個看看？」
在上樓前看到有人桌上有著羊腿，那應該是招牌菜吧？

「羊腿～烤羊腿出爐～」在子沐這麼想的時候樓下的廚房傳出大廚為了促銷買氣的洪亮聲音。

「無咎！烤羊腿！烤羊腿如何！似乎是他們限量的招牌菜吶！」熱愛嚐鮮美食的子沐聞聲眼裡滿是雀躍

「你想吃的話當然好。」點點頭同意後等子沐挑好其他的幾樣菜小二便先將點菜單送了出去，接著又遞上了餐館裡主要的吸金商品——名茶和名酒的介紹菜單，這菜單甚至是請城裡小有名氣得書法家來一字一字寫下的，看得出其商品之高價。

「這……我喝普通的茶水即可，子沐公子您點吧。」又一次把菜單推了過去。

「用膳前來杯茶潤潤喉也是不錯的，至於酒還是等回風華樓再喝吧。」視線掃了下菜單，最後點了

「我沒大哥那麼懂茶，但我還挺喜歡茶香的。」

子沐點的是來自北方的綠茶之王，湯清香味高濃色綠，泛無咎以前跟著爹出去時曾經品過，那是一個先苦後甘的好茶。


「品茗其實也沒有那麼多規矩，只要合胃口就是好茶。」

隨著名茶一起送上的是兩道贈送的開胃小菜，無咎雖然挺喜歡山楂糕的但他不習慣第一個動筷子所以只是等待子沐率先品嘗。

在子沐眼前的小菜是

「我義父…從前也是風華樓清倌的那位，他也喜歡品茗，父親總要我別只會喝酒，偶爾也要學著義父，喝喝茶陶冶沉澱一下，別整天老是莽莽撞撞的。」
茶液入口一開始有些苦澀，但在吞嚥時有著甘甜的尾韻，雖然和酒的味道大不同，但也別有一番風味。
喝了口茶，他有些沒規矩地直接用手拎了塊山楂糕吃。

不好吃！

雖然沒真的喊出來，但那表情是完全出賣了自己。

看到了子沐的表情時泛無咎一愣，接著自己也拿了一塊起來吃

阿是有多好吃

他吃起來就是挺普通好吃的山楂糕，難道是正好不合對方胃口嗎？

「不好吃的話就讓我處理罷，你的羊腿來了。」覺得對方的樣子有點可憐但也很有趣，把子沐面前的小碟子拿走後香噴噴的琵琶羊腿就正好上來填補了空缺。

其他的主菜1

「是"我們"的羊腿來了，機會難得，無咎你也嚐嚐？」被前菜傷透了心，指望著他們招牌菜可以彌補他的期望
他逕自將盤子上的羊腿俐落地平分在倆人的碗裡。
這時他的主菜也呈了上來

「看上去真讓人食指大動，不知味道如何？」咬了口羊腿，外焦內嫩的肉質入口即化，事先醃製調味過讓烤過的羊肉肉汁風味更多了層次性。
「羊腿不愧是招牌菜！無咎你也試試！」

「嗯，謝謝。」雖然知道子沐是個友善的朋友但看對方如此積極的把好吃的東西分給自己還是覺得像對方這樣真摯的人很少見，感覺與子沐相處連心情也會一併輕鬆起來。

下筷子夾起一塊肉後他放進嘴中，那瞬間香氣就浸盈口中，果真十分美味、的確擔當的起招牌菜一稱。

正當兩人一邊吃著飯菜一邊賞湖景閒聊之時，對面的包廂突然爆出了激烈的爭吵聲，這讓無咎忍不住看了過去想知道是怎樣的人會在用餐時間鬧事。

?這個不行

好吧你這個冷漠的都市人

oO(真是沒教養……)討厭這種不知分寸跟場合鬧事的傢伙，但畢竟事不關己所以無咎也只是無視了對面的吵鬧繼續吃飯。

本來正愉快地用膳，吵鬧聲在閑靜的二樓顯得格外刺耳。

「唔哇！」
本只覺得吵耳，沒料到對面的醉漢們居然動起手腳，扔出的酒瓶正巧砸在兩人身旁的梁柱上，酒液潑了他一身全是。

憤怒值　被打擾對方浪費酒關心無咎有沒有被潑及

「浪！費！」
潑在身上的酒從酒香味認得出是名酒，對於對方糟蹋的行為他一時怒氣上頭，撲上去就給生事者幾個拐子放倒倆人。

「子沐公子！」沒想到對面的爭吵會越演越烈，那砸來的酒瓶雖然沒有波及他卻幾乎把子沐給淋濕了，這讓無咎立刻起身想要走到那桌去找人理論，結果同行人的動作更快，無咎都還沒站起那兩人就倒在了遞上。

「你沒事吧？別跟他們一般見識啊……」雖然他不是很在意那種傢伙受不受傷，但若是傷人就怕會被追究責任所以掏出手巾替子沐擦拭臉上的酒液時還是開口提醒。

醉漢昏倒沒

而那兩個被放倒的醉漢就這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來，完全讓人搞不懂他們剛才在鬧什麼。

「主菜也都吃得差不多了，我們回樓去罷，你得換套衣服。」

「隨意浪費糧食的人…估計是沒體會過差點餓死的感覺。」
乖乖地讓對方幫自己擦拭，忍不住嘀咕抱怨
一開始本來只是覺得酒水被糟蹋，轉頭過去就看到店裡的菜吃沒兩口就隨意跟廚餘堆疊在一起。

「我無恙，就是被淋了一身酒。」
和聞聲趕來幫忙善後的小廝交代情況幾句，回頭掌櫃就讓人送了小菜當作制服醉漢的謝禮。

「掌櫃給的小招待，吃完再走？」儘管自己一身濕，但在外行商時淋雨是常有的事。比起忍受濕衣服，他對自己莽撞行事破壞兩人的用餐一事感到有些內疚。

oO（差點餓死？）

這麼說的話對方難道曾經差點要餓死過嗎？

雖然無咎這麼想到，但畢竟這不是一個很好直接開口去問的事情所以他也只是抿了抿唇後繼續道：「打包回去罷，你整理整理我們應該還有時間可以吃。」

言下之意就是沒有要人子沐繼續濕答答待著的意思，無咎招手喚來小二收拾飯菜後便換他拉著薛子沐回往風華樓。

「衣服我替你掛在屏風後了。」把對方推進二樓客房的浴室後先是拿來了一套專給客人替換的衣裳接著才從廚房借來碗碟將方才包回來的菜好好裝盤。

他並未拒絕，就這麼順從對方的提議一起回到風華樓進行更衣沐浴。
「是我莽撞了…本想著吃完後再去市集逛逛，沒想到就這麼提早回樓來…」
速速搓洗過後浸在水裡的他，身上酒氣早已給皂角香味取代。本在自我反省有些懊惱時，子沐便聽到無咎的聲音而起身爬出浴桶。
有沒有看到衣服

穿戴整齊只穿好褲子，上衣堪堪掛在上身

興許是僅有兩人又熟識所以不拘禮節，剛沐浴完還微冒著熱氣的子沐嫌熱，褲子穿好後只將上衣披在身上便入座。
「…抱歉。」
看著桌上重新裝盤的菜餚，他搔搔頭和無咎道歉。

「你沒有做錯事情，浪費吃食的確十分不可、取……」雖然他不推崇以暴制暴但並不覺得像剛才那樣已經被波及的情況不能進行反擊，把碗筷擺好後抬頭看向薛子沐才發現對方赤裸著上身，而在那精實的身上零星布著刀傷、箭傷，以及平時被頭帶給掩蓋著的額上傷疤——看來並非是人為所造成。

「……這些全都是在行商時所受的傷麼？」在他一個儒生眼裡著實是有些不可思議，而無咎的目光很明顯是落在了子沐額上的疤痕。

「嗯？大多是訓練和實戰中弄的，畢竟碰上行搶的人家也不會對你客氣。」
注意到對方的視線，他下意識兩眼上看手指抵著額。
「喔，這個嗎？這是我小時候和大哥流浪時給山間猛獸抓的。」

聽到流浪二字范無咎立刻就回想起了對方在餐館時所說到的事情，眉頭輕蹙後再開口：「抱歉，我不該問這事的。」

縱使他們的關係很像朋友但無咎心裡依舊謹記著他們之間終究是有別的，他不覺得這是一件他能去處碰的私事。

「犯不著道歉，這並不是不能問的事。反過來說，我還挺高興的。」
他知曉即便他當小倌們是朋友，此刻他們依舊是客人與小倌的關係，無咎也因此鮮少提到自身的事，又或是過問他們兄弟倆的事。

「為什麼……？」無咎下意識地反問，畢竟從種種蛛絲馬跡拼湊起來，兄弟倆應該在幼時經歷過十分不好的一段時間，通常這會造成人再提起時的心裡不適或大多不希望外人問起。

「因為你是好奇或是關心才會問的吧？小倌不主動過問客人太多私事，這潛規矩你一直都滿嚴格要求自己的…所以方才的舉動讓我覺得我們又更近了點。」

被對方這麼一提無咎才發現自己的確是從那句問話就開始逾矩了，這讓他有些懊惱的的抿了抿唇，最後嘆了一口氣。

「……我多嘴了。」他伸手把碟子裡店家送的烤餅拿了一個起來後包了一塊肉進去，接著卻是往子沐的嘴塞去。

「但我的確是無法對這些傷痕視而不見。」范無咎似乎是在隱諱地承認他的關心，「不過你和子寧公子現在安好才是最重要的。」

「何來多嘴，我很開心喔，，和大哥像這樣被你關心。」
咬著被塞來的夾肉烤餅嚼得香，滿足的樣子看得出很好吃的感覺。
他不忘將方才剩餘的烤羊腿放到無咎的盤子裡，手邊動作著，腦中卻在思索另件事。
「無咎…你對於客人和小倌做朋友一事有什麼看法？」

正當他也拿起碗筷想一起把料理吃一吃時因為子沐的話而停下動作，接著認真地思考會兒後才開口：「……個人選擇，各取所需。畢竟大家來風華樓的目的不盡相同。」意思就是他並沒有特別覺得這是一個好或不好的行為。

「若有人選擇相信這種地方所說的友情的話，無咎自然是尊重，只是不會主動去這麼做罷了。」

「但若是有人對我釋出這類訊息。」他的一雙黑眼與子沐對視，「那我會視情況決定如何回應。」當然范無咎對於這裡大多數說想當朋友的人都是嗤之以鼻的，但偶爾遇上像子沐這樣的人他也會不知不覺軟下平時的規矩。

「…我被不少人嗤笑過，包括這兒的人，關於這件事。」
將烤餅整個嚥下，他給兩人添些茶水。
手裡握著茶杯卻暫時沒要喝的意思，臉上滿是憶起各種往事。
「建立在錢財上的短暫關係，為利益說出的話語，不能盡言，不可盡信。這是我在這第一個交到的朋友和我說的，他還說一開始接近我也只是看我天真逗著我玩兒的呢。」

「這些道理我也明白。人說這兒複雜，關係不對等，承諾不一定被當真，真心不一定被接受。露水的緣分，為自保凡事就當戲一場。」他看了看無咎墨色的雙瞳，像是想嘗試摸索對方回答中的含意。

「自小聽養父說了不少樓裡故事，小倌們因為不同的理由聚集，但同樣的是為了生活在努力。爾虞我詐的行為也不是風月場所的專屬…所以交朋友該看的是人，而不是身分吧。為何要因為小倌身分的偏見就將人拒之於外呢。」
將茶一飲而盡，他稍微挪了上身湊近無咎身邊。
「我想和無咎做朋友，和身分無關。你可以任意照你的想法回應我，因為我也一樣只是照著我的想法去做的。」

無咎必須得承認他因為第一次聽子沐說這麼多認真的話而有些驚訝，心裡也默默地對眼前總是樂天傻氣的人改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無咎說著把碗裡的肉分成小塊後吃進嘴哩，接著舉起茶杯輕輕的碰了一下靠過來的子沐的杯緣，這是他不曾與其他客人做過的事情。

「那就請子沐公子再多多說些你們的事情罷。」范無咎朝人微微展笑，說出了他的回應。

明明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小舉動，卻代表著某種改變。
他先是微微一愣，隨即笑得像個大孩子。
「嗯，若是想知道什麼都可以問，我覺得能說的都會說！還有啊～…」
「我希望無咎以後直呼名字就好了。」

再後來，房內只剩杯盤碰撞聲和笑談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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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謝謝無咎中，子沐太會爆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