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某個人相愛或者只是相遇、然後步入禮堂，就真的能得到幸福嗎？

坐在某個花圃邊的長椅上，白雪握著上個週末返家後再次得到的相親資料冊，撫摸著書殼上的花紋，表情有些迷茫地凝思。

翻開書殼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陌生男性的臉孔，再往後是他的生平、喜好，這是她每次相親之前必做的功課。可她所面對的對象，有時甚至只能講得出她的姓氏。

從前的她從未細想過這之間的不對等，只是信任著從小到大被教導的一切，按部就班的走在家人所安排的「必然會通往幸福」的道路上。然而在進入了公學，遇到與以往截然不同的人們後，在這個可以自由地說出自己想法的地方，她產生了至今為止從未產生過的疑惑。

幸福是什麼？ 這樣下去又會怎麼樣呢？

和一個連名字都記不住，一見面就一直對自己的事侃侃而談的男性約會，真的就能走向那些故事中的「快樂結局」嗎？

「啊、妳在這裡啊。」

經過的八重正打算朝白雪搭話，但對方臉上難得凝重的表情讓她話鋒一轉，化為柔軟的、柔軟的問候。

「——妳在看什麼？」

說起石原白雪，櫻木八重對她有超過「同班同學」的印象。
初次見到對方，她記得是在某個家族指定的場合。
說著「和某某家族打好關係很重要、或許對方就是未來的夫婿」云云，將尚未成年的她作為家族的「門面」帶了過去。

彼時少女對於攻防的話語興致缺缺，對身邊男性的恭維也絲毫沒有興趣。
微笑應對人們僅只是場面話的稱讚，她找藉口逃離現場時正巧經過另一個沒有完全關上的包廂。

裡面有個跟我感覺年紀差不多的少女，她想，這個人也是被逼著過來的嗎？

距離太遠，八重看不清表情，只覺得有某種細細的不快感像針刺，曇花一現地隔著紙門透出。

當時她並沒有多留心，是直到說上了話的此刻才知道，眼前塗著正紅色口紅、妝感與仍未完全成熟的樣貌事實上並不搭調的少女，也僅僅不過是自己的同學。

——或許是有同樣命運的人？

由於正處於專注的沈思當中，雖然對方已用了非常柔軟的語調，白雪仍小小的嚇了一跳。

「是八重啊....」雖然想提起精神如往常一樣的寒暄，但或許是對方的表情過於溫柔，也或許是因為少女似乎有著和自己相似的背景，白雪突然的覺得對方或許能傾聽自己的疑惑。

「其實是因為相親的事....」她將視線落回放在膝上的書冊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上面的花紋，過了幾秒才驚醒似的重新抬起頭，一邊娜了個位置一邊笑著詢問。

「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聽聽我的煩惱嗎？」
她想，或許自己眼中的煩惱，在其他人眼中會是截然不同的模樣也說不定。

「妳最近又要相親了？」八重的語氣聽起來並不驚訝，反倒是多了點微妙的無奈之意。

望向白雪手中的相親冊，她僅僅只是看著就覺得背後一片惡寒。

到底我們的人生，得要被掌握到何種程度才行呢

「自然是有空的。妳願意的話，我都有空。」

走到少女身旁長椅的空位，八重無意識先順了順裙擺，確保它們不會翻飛到意料之外的角度後，才輕輕地坐下。

「雖然我僅僅參加了兩次，但那活動實在是⋯⋯」太窒息了，她想這麼說，可最後還是沒有讓它從齒縫間溜出。

因為那樣而結婚的人，是有可能得到幸福的嗎？

那是未曾自八重心底消弭的疑問。

「實在是不怎麼讓人愉快⋯對吧？」對八重體貼未說出的未盡之語會心一笑，白雪伸手攏了下垂下的鬢髮接著說。

「我知道正常來說大家都不太喜歡這件事⋯不過我不是正統、啊、我有說過這件事嗎？」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可能沒有提過這件事，少女有點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

「我的母親並非元配妻子，我是外遇後的意外產物⋯⋯即使如此夫人還是給了我石原的姓氏，所以我也得用我所能做到的回報他們。」

「在結婚後擁有自己的家庭、剩下一雙兒女、得到丈夫的寵愛，這樣我就能得到幸福，所有人都是這樣和我說的⋯⋯就像童話故事一樣，所有的故事在結婚之後接著的，必然是『從此幸福快樂』⋯⋯」

「但是我好像有點動搖了⋯⋯明明不該這樣，可是在看著這些資料的時候，我總是會忍不住想⋯⋯為什麼我非得『愛』他們呢？」

明明誰也不把她當一回事，這樣單向通行自我洗腦一樣的單戀，其實是早該習慣的事，事到如今她卻開始感到了疲倦。

「富裕的家世、俊秀的外貌、優越的學歷⋯看上去幾乎滿足了所有優秀丈夫的標準⋯⋯我需要做的只是『愛上他們』，可是連這麼簡單的事，最近也越來越難做到了⋯⋯」

「可能是因為最近過得很幸福，所以不小心變得貪心了嗎？⋯⋯不過這是不應該的，所以我才有點煩惱⋯⋯」

「抱歉，一股腦的講了這麼多。」

「對白雪來說，『正統』是件重要的事情嗎？」在少女的話語之間，八重覺得自己似乎能從中捕捉到一些什麼。
「或者說，對妳來說⋯⋯幸福是什麼？」
「我不曉得這樣說合不合襯，但我想我啊，和白雪即使看起來完全相反，搞不好某種程度上很像也說不定。」
「雖然這點也幾乎沒有向誰提過⋯⋯但我是櫻木家這一代的嫡長女哦。」她笑了笑，可笑容卻感覺不出半分喜悅。
「明明頂著嫡女的頭銜，卻不是被神明選中的人——所以，為了家族的門面著想，還是有我的責任。」再加上最近菁英生申請沒過，感覺家裡快要派人來把我綁回家了，她又彎起一抹微笑。
「他們要我去相親。」

「相親對我而言，就算有『結婚後就能獲得童話般的幸福人生』的可能性，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出身這件事，唯一沒有選擇權的不就是身為孩子的白雪嗎，八重續道，負起責任的不該是妳。
「而且，白雪說了『回報』。」
「至少我聽起來，就並不是全心全意想做這件事的意思喲？」
「而且愛這種東西⋯⋯說來慚愧，我不太懂，」她戳了戳自己的臉頰，但此刻的笑意比方才柔和許多，「可我不覺得那是想給就能給得出的東西。」
「是勉強不來的吧，強求的話不就變成是自己不喜歡的事了嗎？」
「會說『只需要愛上他們』這句話本身，其實是很矛盾的呢。」

「因為最近過得很幸福、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變得貪心所以有了這些煩惱——」

「那我覺得，白雪心中肯定有自己想要追求的幸福的。」而且絕對不是從相親能夠得到的噢，她想了想後這麼說，「妳這不是已經比較出來了嘛。」

「是啊，但幸福究竟是什麼呢⋯⋯？」聽著八重的話，白雪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

我想要的幸福是什麼？又是為了什麼活著？

八重的身世與她截然不同，可她們都是權力集體中可以被犧牲的籌碼，對她們來說有多少未來可以選擇呢？

「對我來說正統與否並不重要⋯可是我的存在，就是夫人的婚姻中無法消失的疤痕，無論是什麼原因，接納和養育我都不是她的義務。」

篤信童話故事的她，卻是那顆破壞故事的毒蘋果，年復一年的梗在另外兩個無辜受害者的喉間。

「我得到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也理應有所報償，如果不是我，就會是夫人的孩子⋯⋯八重的家⋯⋯應該也是差不多吧？」如果只是沒被選上就被急著安排相親，迫不及待地擺上貨架，他們所有人都只是有價值區分的籌碼而已。

這樣想著的白雪微微的笑了起來，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我確實憧憬那些童話一樣的愛情故事，所以一開始也沒什麼掙扎，覺得那樣也沒什麼不好，就這樣一路走到了現在⋯⋯」

「從懂事開始直到現在，我所擁有的、所付出的，都在朝那個結局前進，如果丟棄了這個未來⋯⋯」

白雪陷入短暫的沈默，垂下的眼睫微微顫動，她重新將視線投向遠方。

「我不知道該為了什麼活下去。」

所以夫人和里實小姐，或許也只是我拿來逃避的藉口吧。這樣的話，我就能心安理得的安於滿是疑慮的未來。

講這句話說出口的同時，就像打破了她一直以來的自欺欺人。她將面對的並不是一場童話，可是她除了相信之外別無選擇。

因為她沒有其它能夠看見的「結局」。

「八重想要的未來又是什麼呢？」雖然她無法想像，但在其他人的眼中，應該有著許多繽紛閃亮的結局吧？

「白雪的問題，我沒有答案。」相當乾脆地將雙手攤開，坐在她身邊的八重像是拋去了面具與禮節。此刻並肩坐著的，不過就是兩名對未來迷惘的少女。
「可是撫養妳也是夫人的選擇，也許算是各取所需⋯⋯」我覺得妳已經跟她兩清了，八重好想這麼對白雪說，然而她明白這種話是無法說出口的。

如果夫人接納了身為私生子的白雪，就能獲得「寬容」的美名。即使她可能並不待見這個孩子⋯⋯

「所以，相親是夫人要求妳這麼做、還是白雪自己提議的呢？」
「這麼問如果冒犯的話、請不要理我⋯⋯」

「但，夫人既然有自己的孩子，理當會先要幫那孩子挑選終身大事的對象吧？」

「我的理解可能是錯的，但⋯⋯如果夫人不讓自己的孩子去相親、反而推了白雪下火坑，那這就會是她們把妳撫養長大、要求妳給予的回報吧。」

「但無論未來是不是已經被決定了，我還是會想⋯⋯如果我不喜歡的話，我要掙扎看看。」
「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也沒關係，那是可以慢慢尋找的東西。」

「因為很多事情始終沒有答案啊，就算找到答案搞不好也不是自己要的，」她聳聳肩，「可是找的路途上，應該會有什麼原本看不見的東西吧。」

看似擁有一切的我啊，其實一無所有。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那些，不是我的人生。

「問我想要的未來是什麼樣的啊⋯⋯」
「我只能說，一定不是現在這樣的噢。」

「因為白雪說了自己的故事，就讓我偷偷地跟妳分享我的夢想吧。」
「——我想成為鋼琴家。」

少女琥珀色的雙眸在說出這句話時靜靜地對著天空，有碧藍色的水波在她眼底蕩漾。

「但先不要告訴別人哦，講出來可能就實現不了了。」柔軟朝對方彎起嫻雅微笑，八重語氣輕得像是在許願。
「可是，如果我們先不要想得那麼遠⋯⋯今年就要畢業的白雪，不去相親的話會想要做什麼呢？」將少女的提問反拋回去，她安靜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不會，這也不是什麼會感到冒犯的秘密。」擺擺手讓少女不要介意，白雪頓了頓後接著說。
「相親的話，其實是父親提議的，夫人只是代為轉達，而我沒有拒絕。」
「雖然夫人沒有明說，我想他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由自己選擇的吧？ 畢竟她也好、大宅裡其他的夫人也好，沒有多少人擁有選擇的權利....所以八重說的沒錯，這確實是夫人希望我給予的回報。」

「所以像以往那樣繼續無知下去，對大家來說都是好事吧。」可是偏偏那層自欺欺人的遮眼布，在一次次得到朋友、與他們沒有芥蒂地玩鬧的快樂中一步步被粉碎。

白雪靜靜地聽著八重說著想要尋找未來的想法，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某些念頭。
如果我去尋找了未來，夫人他們又會怎麼樣呢？
還是就算沒有我，他們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或許是為自身利益著想所產生的一廂情願的冀望，但假設，她的存在對她們來說並非是必要的，那樣的話....

『——就讓我偷偷地跟妳分享我的夢想吧。』被這句話拉回現實的白雪眨了眨眼，專心地傾聽這即將與她分享的秘密。

「鋼琴家呀.....」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雖然因為家中要她參與許多社交活動，因此對於音樂會之類的場合並不陌生，但她從未想過身邊認識的人會成為那舞台的其中一員。

「我不會說的，在八重的願望實現之前，它會永遠是我的秘密。」比了個在嘴上拉拉鍊的姿勢，白雪笑著承諾。

「成為鋼琴家的話，想必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行吧，不過我覺得八重的話，一定會實現的。」說著夢想眼底有著光亮的少女、以及在剛剛說著要尋找自己的道路，氣質凜然的模樣，白雪覺得無論前路會有多少困難，眼前的少女一定都能將他們克服。

「不相親的話.....」聽著八重的疑問，白雪想了想露出有點不好意思的微笑。
「嗯...我不像八重，沒有特別擅長，也沒有特別喜歡的事，所以要說具體想做什麼也說不出什麼來.....不過」

「截至目前為止，我的人生都在依附著什麼生存...依附父親偶爾的關心、依附夫人的寬容、未來也預計要依附丈夫而生，可是依附著什麼存在，就代表必須以他們的意志為優先、以他們的喜怒而喜怒，我....不想繼續那樣。」

「所以要說想做什麼的話，或許是能夠依靠自己獨立活下去吧，是什麼樣子都沒關係。」只是想要作為自己，完整的活著。

「聽起來很模糊吧....其實我也不知道具體該怎麼做才好。」有些難為情地順了順垂落的鬢髮，還不太習慣訴說自己真實想法的白雪，笑著拍了拍自己因為緊張有些心跳加快的胸口。
「不過這樣講出來後，好像有一部分變輕了不少。」

「⋯⋯我啊，沒有白雪說的這麼厲害。」平放在膝上的掌心輕握成拳又緩緩舒開，八重思索好半晌才說了下去。
「會這麼執著地想要達成某些事，只是因為發現，這樣下去是不行的。」話音輕柔地飄散空中，她繼續道：「家族裡的每個人都有希望我能扮演的樣子、有要求我完成的任務，可是達成了那些之後，我卻也是唯一一個得不到幸福的人。」
「聽起來挺矛盾的吧？明明付出最多，竟然是最痛苦的⋯⋯」
「我以前會想，聽從家裡的指示走下去不失為一個選擇，也非常簡單——」

「因為我只要不去思考就可以了。」

但事實上不可能不去思考的，她說，一但感覺不對勁就再也壓不下來了呀。

「我舉個例吧。以前有個家族，神明會選擇每一代家族嫡出的孩子，賜予他使用魔法的能力。」
「但命運很愛開玩笑，某年選了一個庶出的孩子，所以嫡出的孩子就沒有用了。」但為了讓嫡出的那個還能被榨出一點利用價值，長老們說「我們要讓她擁有幸福的人生」，就恩賜她去和其他家族相親吧。
「不過，應該誰都不會相信這種冠冕堂皇的話吧。」
「沒被選中的事實擺在眼前，傻子才相信長老是為了她好。」不曾提過這個故事裡的主詞，她微微一笑：「如果一直無知下去的話，大概就會這麼結婚、走上既定的人生之路。」
「可是，當有了『疑慮』，就會想著，這些會不會是披著糖衣的毒藥呢？」

「所以啊，成為鋼琴家是我逃跑的方法。」她的笑容又深了幾分，彷彿一彎明皎的月。

「而白雪想要的，是成為『自己』吧？」
「不受誰的拘束、不要再去考量誰的想法，隨心所欲地做些什麼⋯⋯是把禮俗與規則，全部一把燒掉的那種任性。」
「這樣不是挺好的嗎，我很欣賞喔。」

骨子裡的叛逆在離家前逆勢增長，到真正離開家的那一刻如同傑克的魔豆，以飛快無比的速度茁壯到了她不得不正視的地步。

「不會後悔的，雖然我不能保證⋯⋯但應該不會。」語氣帶著點不確定，可她對於少女能掙脫她的「鎖」也有所期待。

也許我們真的還挺像的。

明白了這樣下去是得不到幸福的，所以為了得到幸福必須逃跑、必須改變現狀。聽著八重的自述，白雪彷彿看見了少女掙扎在同一條道路上的模樣，只是她的醒覺和痛苦都來得比自己更早，或許也更加強烈。

「所有人都在為了得到『自己的幸福』而行動，若是不為了自己決斷，等著別人給予....迎接快樂結局那天是不會到來的吧。」

不管是自己的長輩或是八重的族老，都是在為了家族和自己的幸福為考量做出行動，即使那真的是他們所認為的『幸福』，也絕不會是我們自己想要的那份。這是她在聽著八重的話時所得到的感悟。

「而且隨心所欲的任性聽起來很不錯呢，不用管他人的喜好，想去哪裡、想吃什麼、想怎麼說話，全部都可以由自己決定的話。」
「『真正的朋友』也會增加的吧。」

不再是出於臉與性別，又或者好奇她惡劣名聲而靠近的人，而是出於相合的性格或相同的興趣而彼此吸引的朋友，那是她一直以來渴望的東西，對於渴望著獨立與自由的她來說，愛情或許是現階段她最不需要的東西。

雖然仍不知該如何才能走向她所期望的結局，但至少在她心中，已有了一個關於未來的明確輪廓，白雪最後看了一眼膝上放著的相親資料冊，咚的一聲十分順暢地將它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第一步就從不做相親準備開始吧！而且我再也不要迎合他們無聊的冷笑話了。」即使是這種微不足道的小小叛逆，對以往的白雪來說也已經是無法想像的舉動。她看向八重，眨了眨眼接著說道：

「不過我有一種保守了秘密就會很難受、很難受的怪僻呢....為了讓我早點從這份痛苦中解放，八重成為鋼琴家的話，一定要快點和我說哦。」理所當然的不存在這種不明所以的怪僻，但她總有一種眼前的朋友，或許很快就要振翅飛翔的直覺，如果有所約定的話，不管時隔多久，也總有一天會再見到的吧。

「因為，說到底也不是我的幸福⋯⋯」
她的幸福到底該是什麼模樣，是否也是只有八重本人才能得知的呢？
「僅僅只是知曉『不能這樣』，我覺得也是往期望的幸福之路稍微靠近了一些吧。」

對白雪所言的任性深有所感，八重笑了起來，是柔軟的、彷彿向陽之花朝未來綻開一點期盼的樣子。

「雖然暴飲暴食之類的行為我還沒有嘗試過，但如果作為『還沒嘗試的待辦事項』的話⋯⋯只要是自己能決定的話我就覺得很不錯。」雖然腸胃可能會抗議吧。
「⋯⋯白雪覺得自己以前沒有真正的朋友嗎？」敏銳地捕捉到藏在話語中的關鍵字，她眨了眨眼。
「啊⋯⋯總覺得可以懂呢。」

就像她總是不曉得為何自己答應會與之交往、失敗得難以一言而盡的初戀對象，她微微搖頭，表情看起來有點微妙。

「但我很欣賞白雪的第一步喔，萬一以後還有需要的話就來找我吧，我會準備好打火機的——」

聽著相冊落入垃圾桶的沈悶聲音，她有種連自己身上的重擔都跟著變輕鬆的感覺。

「我最喜歡把亂七八糟的規則一把燒掉了。」她上回讓火舌舔盡了長老寄給自己的家書，有種終於獲得事情主導權的成就感，也並不介意再多燒幾次。

反正他們寫的東西我可不愛看，看了還勞心勞神⋯⋯

「非常舒壓，我覺得妳可以試試。」只是不能把大人也一把燒了有些可惜。

「但秘密的部分⋯⋯」
「我會把妳的地址寫下來的，等我哪天開了音樂會⋯⋯」
「請一定要來參加⋯⋯我會準備好特等席的！」
一說起自己的夢想，她邀請友人於將來前往參加時的表情，明燦得像是那已是觸手可及的現實。
「我們做個約定吧？」

笑著朝少女伸出白皙的手，八重將大拇指與小指微微上鉤，做出約定的手勢。

「就像我要以音樂家的身分巡迴⋯⋯白雪要是哪天找到了自己的心之所向，也一定要讓我知道喔。」

「我會非常期待的⋯⋯」

⋯ 「嗯！約定好了！」看著八重的小指，白雪稍微愣了一下。

她的心之所向⋯⋯等到找到的那時，她又會在哪裡呢？但無論在哪，一定都會掛記著這位明朗堅強的朋友吧。

她伸出自己的小指勾住了對方的，輕輕的晃了兩下。

「雖然不知道那時地址會不會替換，不過，我會想辦法聯絡上你，給你我的新住址的。」

「等到那個時候，應該就是我找到了真正想做的事的時候了吧。」

鬆開紫鴛色頭髮少女的手，白雪看著對方琥珀一般的眼睛微笑。

「謝謝你陪我聊了這些，如果是我一個人煩惱，不知道還得花多久才能想通⋯能在西城遇見八重真的很幸運呢。」

/好像可以收尾哩！！嗚嗚嗚謝謝陪我對這麼長！！

⋯ 「好的！」
感受著輕輕勾上指尖的溫度，她不禁綻開柔和的笑顏。
「至於新住址這種事呢，我現在養鴿子搞不好還來得及喔——」就用飛鴿傳書好了，讓牠記得白雪住在哪，無論去了哪裡都會找到妳的。她微笑著說。
「無論如何，希望我們都能保持聯絡。」
「而且這沒什麼好謝的⋯⋯不如說能聽白雪說這些我也很高興喔。」
「就好像書裡寫的⋯⋯閨蜜話題！」雖說不確定這個詞是不是這樣用，但她確實為此感到開心。

能交到知心的朋友是多麼幸福的事呀。

「我覺得我才是那個幸運的人呢⋯⋯」
「畢竟能在這裡重逢很不可思議！」

「但是鴿子飛過大海是不是太累了？」擔憂的重點完全搞錯，但白雪還是慎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一定會的！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會聯絡上八重喔，別看我這樣，行動力還是蠻強的！」一邊說一邊自賣自誇的擺出秀肌肉的姿勢，雖然那雙纖細的手臂上並沒有什麼可靠的肌肉。

「可以被八重當成『閨蜜』我很開心喔！這應該是我第一次⋯⋯嗯！第一次有可以說這些話的朋友！真的好不可思議⋯⋯」

她一邊說一邊握著八重的手轉頭看向這熟悉又陌生的校園。

「這裡真的是很不可思議的地方，能來這裡、還在這裡遇見你們，真是太好了。」她想，在她一向不走運的人生裡，這說不定就是那絕無僅有的一次奇蹟了——足以讓她的人生產生改變的巨大奇蹟。

在暖暖的午後日光下，兩個少女又說了許多話，關於未來，或者生活中無關緊要的瑣事，時光從不為任何人停留，離別也遲早會到來，然而在此之前在彼此心中留下的痕跡，肯定不管過了多久，都會閃亮如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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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嗚雖然拖了很久我來回完了！！！！太感謝八重和八重中陪我和白雪對完這個交流TTTT圓了和八重聊天的夢還讓白雪初步往前踏出一步真的好開心！！！有抓住尾聲一起進來玩真的太好了！好喜歡溫柔又堅強的八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