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少年窩在美術館某處罕有人煙的樓梯間藉著稍顯昏暗的燈光沉浸在文字間，這會是個無人攪擾的美麗夜晚——本應如此。
不尋常的騷亂使靠著牆根席地而坐的少年煩躁地嘖舌，他如往常般忽視動靜沉默著以指尖將書頁翻篇。

喵——

可惜麻煩會自己撞上來。
不速之客自門口竄入，甚至在狂奔之際不客氣地踩過亞特的小腿，小傢伙在不利索地踉蹌後反射地伸出爪子——留下整齊又顏色鮮明的爪痕，隨即畏罪般邁開小短腿不留下一點雲彩。
「哈？」
亞特想起不久前似乎在哪裡看過一幅沒有主體卻在標題寫明貓的畫作，原來是這麼回事。
他咬牙切齒瞪著那只貓消失的方向。
（對了，這個是不是能派上用場？）
他看向身側方才順手從畫像裡拎走的道具。
——勞贖、逗貓棒、布偶魚。

在這個靜謐的夜裡，青年赤足踩在地板的微小聲響透露著一絲愉悅，搖晃著修長而堅實的身體，大幅度的擺動令黑色髮絲打到了他的臉龐。

⋯⋯，這頭髮很礙事呢，為什麼我要留這麼長啊。

隨手拿了玫瑰花梗，把及腰的長髮綁了起來，輕柔的晃了晃確保不會散開。這樣就沒問題了吧，清爽了許多呢～

「喵喵喵——喵喵——」

只聞其聲而不聞其貓，羅茲趴著地板上四處搜索著，忽然間看到許久沒見的毛絨絨小身影，二話不說直接就撲了上去。小小的身影在驚嚇之餘頭槌了青年的肚子，頭也不回的逃跑了。

青年抱著肚子痛了一會兒又重新站起步伐，以手刀奔跑姿勢快速追了上去。啊好幸福啊⋯剛剛小貓咪想要跟我抱抱呢⋯。

「前面可愛的先生～能幫我攔住那隻小貓咪嗎～～」宏亮磁性的聲音迴盪在整個美術館裡，繼續穿透著這寧靜的夜晚。

亞特追著貓來到大廳，卻在小貓亂竄各個展間之際失去他的蹤跡，正當他左顧右盼尋貓之際——

「什——」
向聲源回身便瞧見一人一貓精彩的追逐戰，貓的花色跟抓傷自己那隻不同，那位追貓青年所及之處甚至還飄落幾片花瓣……真是奇怪的組合。
他暫且放棄尋找跟自己結仇的小貓。
「沒有問題。」
他擺出架勢阻擋小貓的去路，前方不遠便是轉角，他大概是想藉地形跟對方一起把小貓堵在牆角。
「雖然時機不太對，先生有沒有看到一隻虎斑小貓？」

看見前方不遠處的少年擋住了小貓，羅茲快速向前衝刺堵住了小貓的退路。

「呵呵⋯終於逮到你了呢⋯。」低沈的嗓音呢喃著。

「虎斑小貓咪啊～？沒有看見呢，我只看見這隻調皮的小黑貓～」羅茲喘了口氣，撩起被汗水微微弄濕的髮絲，拉起領口想搧點風涼快些，便把束縛住胸口的綁帶給解開了。

「啊⋯我是羅茲，你的名字是什麼呢，可愛的先生？」伸手把小黑貓抱起來晃了晃，對著少年咧嘴笑了一下，隨即把臉埋進柔嫩的肚子裡。

「喵—！喵喵喵—！！喵啊啊！」

小黑貓發出了淒慄的慘叫聲，開始不受控制的左右扭動身體，在激烈反抗的過程中給了青年的臉一記貓拳，沒等對方反應過來，第二記貓拳又重重的打在白皙的鼻子上。

青年最終拜倒在小黑貓的拳擊下，躺在地上摸了摸出血的鼻子。
oO(這就是⋯傳說中的貓肉球嗎⋯？)

小黑貓悠哉的喵了聲，搖晃著勝利的尾巴雀躍的走了。

…… 「好吧，還是感謝你的情報。叫我亞特就行了。」
對虎斑貓的蹤跡毫無頭緒，亞特揉了揉眉心邊道，雖然他不介意稱呼但直稱名字倒是更便利一點。


見對方似乎沉浸在毛茸茸的世界裡，亞特也不出言打擾，他走向一旁裝飾的矮櫃查看裡頭是否有藏貓，試圖忽略羅茲可說是強行騷擾的動作。

喵——！

黑貓發出了淒厲哀嚎，他回頭恰好瞧見小貓對青年使出和音量成正比的粗暴攻擊。
（……我該放棄找貓嗎？）

短暫權衡後他還是沒辦法放棄那只虎斑幼貓，一方面是擔心它對館藏造成破壞，畢竟不是所有美術品脾氣都那麼好；一方面是自己實在無法原諒它——除非它能肉償，例如任自己嚕個爽。

（但現在館裡至少有兩隻貓，不如和羅茲一起行動，反正他也要抓貓。）
「羅茲先生，要一起去追貓嗎？」
他豎起大拇指指向身後黑貓逃跑的方向。
……
「需要拉你嗎？」
雖是問句他還是帶著略顯微妙的神情朝對方伸手。

「你好呢亞特～～很高興認識你，也謝謝你剛剛幫我攔住那隻小貓咪。」不過還是被我的粗心大意給放跑了呢，我明明對他很溫柔的啊⋯。

希望等一下能儘快找到他呢⋯，在替他套上我最喜歡的紅色項圈。

「好呀～那亞特是我的抓貓夥伴了呢！」頭撐著臉看著少年指的方向用力的點了點頭，不安份的腳也前後交錯晃蕩著。
「那就請你多多指教了～我可是很重的呦，就拜託你囉～」雙手緊緊握著對方纖細的手，應該不會反被我拉倒在地上吧？

那小貓咪究竟在哪裡呢～

「小貓咪你在哪啊～快出來呀～～我看到你囉～～」眼角餘光撇見小黑貓在前方不遠處的走廊，旁邊還有另一隻小貓，嗯⋯？是亞特口中說的那隻小虎斑貓嗎？

「嗯，請多指教，可惜還是讓貓跑了。」
雖然對方那種抓法小貓不跑才怪。
他借力讓青年更好起身，萬分慶幸幫忙不成反倒被重量拉倒的意外沒有發生。


羅茲發現黑貓後他跟著注意到它旁邊的另一隻小貓，是熟悉的虎斑花紋。
「沒有錯就是它。」

突然想起被自己遺忘的逗貓玩具亞特急忙收回衝到一半的腳步。
「羅茲，這個給你。」
他把老鼠扔給羅茲，左手逗貓棒右手布偶魚進入全副武裝的抓貓狀態勇往直前無怨無悔。

他一邊揮著逗貓棒小心翼翼的靠近小貓……
「ㄏㄚˋ！！！」
他用力發出無意義的語助詞撲向小貓，然後腳華麗的踢到桌腳使矮桌飛出一大段距離發出刺耳的聲響。rain放在桌面的文件也隨著桌子的位移散了一地。
「噢……」
好在兩隻小貓都沒有因為突如起來的聲響被嚇跑，反而開心的追起了飄飛的文件……

「沒事的，我們有的是時間跟小貓咪們慢慢耗呢～」咧嘴給少年一個大大的微笑並藉著對方的手站起身來，把凌亂不堪的衣服整理乾淨順便伸了個的懶腰。

「哈～～原來就是他啊⋯。啊⋯？謝謝你呢⋯！」懶腰還沒伸完，眼前就天降老鼠啪一聲的砸在羅茲臉上。

「噗⋯不過亞特你是在示範逗貓的方法給我看嗎？真的是很精彩的表演呢⋯哈⋯。」忍著不笑出聲但眼角卻流出了充滿嘲弄的眼淚，還笨的挺可愛的呢⋯。

「我學會了喔～亞特你的那套方法！」拿出剛得到的老鼠和口袋裡的魚乾誘惑著小貓們，向亞特眨了眨眼。

「奇怪？小貓咪們在靠近我一點點就行了喔，我會好好的把你們給吸過一遍的。」愛貓成癡的青年又進入的幻想，身旁有好幾隻軟綿綿的貓圍繞著，開始唱起喵喵之歌。腳邊柔軟的觸感磨蹭著，也吹散了那遙不可及的夢想。

將道具放在一旁，他蹲下身認命地整理散落一地的文件，期間還能聽到羅茲的嘲笑。
雖然沒抬頭查看對方的神情，聽那人忍笑的挺失敗他大約能想像出對方臉上嘲笑的表情。
……（亞特，你在這裡回嘴也不會加快整理文件的速度。）
好不容易壓下回嘴的念頭，此時他正巧看見對方正朝他俏皮的眨眼。
……（羅茲沒有惡意，羅茲沒有在挑釁。）
「那就先交給你了。」
見小貓好像確實對他手裡的道具有反應，他嚴肅的點點頭朝對方豎起大拇指。

……
收拾很快便告一個段落，他把手裡的文件排列整齊擺回桌面。

儘管確認過周圍沒有遺落的文件，他還是撕了張便條紙貼在文件首頁告知rain自己曾經撞到過這份文件，麻煩他再檢查一遍。

…… 「羅茲我收拾完……嗯？」
他的視線在貓跟羅茲身上游移，青年看起來已經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了。
兩團毛茸茸緊緊靠在一起看起想伸爪子去撈小魚乾又有點畏懼羅茲。

「要吸的話還是等它們上鉤再說吧。」
雖然沒有抓過貓，但原理應該跟釣魚差不多？他揮了揮手裡的逗貓棒，據說裡頭加了貓草，希望這能奏效。

在專心逗貓的同時，羅茲也悄悄的注視著少年整理文件的身影，俐落又迅速把掉落的紙張撿起放回。嗯⋯脾氣真好呢，不論我怎麼說都不為所動。

「好～那就先交給我囉⋯喵、喵。」說完一邊敷衍的揮了揮小魚乾，一邊做出了喵喵的嘴型像是催促著少年又或是在調戲呢？

這次不知道會不會生氣呢，會狠狠的揍我還是揪起領口罵我呢，啊不過我可能要彎下腰他才揪的到。

「恭喜呢亞特，終於收拾完了～」青年雙手啪啪啪的開始鼓掌，接著又拿出不知從何而來的花瓣撒在對方身上慶祝。

「啊也是呢⋯，小貓咪們好像比較喜歡亞特呢⋯。」看到小貓咪們被亞特的逗貓棒吸引過去了，沮喪的看著手中的老鼠跟小魚乾，慢悠悠的走到對方身旁觀察著逗貓方式。

盯———。
逗貓原來是要這樣的嗎⋯原來如此⋯，嗯⋯？亞特的髮旋還挺可愛的呢⋯好想戳⋯。悄悄的伸出手想偷襲正專注逗貓的少年，但卻有幾片調皮的小魚乾趁機跳樓，摔的粉身碎骨發出了聲響。

他痛恨自己沒有專心整理文件，才會看到羅茲彷彿挑釁般的口型。
……「人跟貓終究是兩個不同的物種，羅茲你知道嗎？」意指人做出和動物相同的動作也不會變得跟它們一樣可愛。
不過自己居然開始對對方的戲弄不為所動，他對自己的適應力感到驚訝，嘆口氣繼續手邊的工作。

……
剛收拾完便被對方誇張的反應逗笑，他將空閒的掌心朝上恰巧落了兩片花瓣。
「謝了。」
他看向手裡的花瓣神遊了半晌……這些花瓣到底是從哪裡來的，看起來不像是假花，對方身上玫瑰花的香氣也不像香水，這個人是泡在玫瑰花園裏嗎？——他不再探究並決定把羅茲整個人列為美術館的未解之謎之一。

逗貓棒奏效小貓紛紛靠近讓亞特的心情輕鬆不少，他又晃了晃逗貓棒。


「可能是託貓草的福，等它們都聚集過來……——嚇？！！」
雖然注意到羅茲站在自己旁邊，但在聽到聲響轉頭要詢問對方時，卻看到那人伸出手指在自己的眼珠前方幾吋距離還是會嚇到。
……「你是想戳瞎我嗎？」
他低頭瞧了眼向小魚乾聚集的小貓，又把視線移到對方身上，驚恐交加下他實在猜不到剛才對方想幹麻。

「我知道的呦，不過偶爾也有特例不是嗎～？」聽出少年的話中意有所指，咧嘴笑著微微聳了聳肩，拿出老鼠玩具丟到了小貓們的面前，希望小貓們自己可以學會逗貓呢⋯。


「不用客氣，能為你慶祝是我的榮幸呦。」以極為細碎的聲音緩慢的說著，平緩又溫柔的語氣中透露著些微的悲傷。

「怎麼會想戳瞎你呢，亞特把我想得好壞呀～我只是⋯。」話沒說完便低下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般，猛然抬起手輕柔的放上少年的頭，以一個略為粗魯卻又寵溺的力道開始搓揉。

「⋯想摸摸你的頭呢。」傾身向前和少年對視著，血紅色眼眸笑得更加猖狂，剛剛那種被我嚇到的眼神也很不錯呢。

兩者有著不相似的地方，但變化多端的神情卻一樣惹人憐愛。我很喜歡，很喜歡活潑卻又衝突表達自我的靈魂，令人想緊緊的擁入懷中佔為己有。

「是嗎？」注意對方語氣有所改變，雖然不明白對方陷入低落的原因，他想了想還是開口道，「我很感謝你替我慶祝，但羅茲我希望你能把祝賀想成是一種同樂。」雖然替自己闖的禍完成善後這種蠢事也開心不到哪裡去就是了。
他抬高手臂將逗貓棒懸著的羽毛拉回，不知道小貓會不會追著目標跳起來呢。


頭頂的力道讓他有瞬間的愣神，似乎曾經也有人像這樣將掌心的溫度傳遞給自己——當然，動作沒有羅茲那麼粗魯。
但顯然沒時間讓他仔細揪著違和感細想，他現在只想抓著紅眸主人的肩膀把人摔出去。

「羅茲先生，請你在行動前好好過一遍腦子。」他直視對方的血色眼眸揚起嘴角笑道，可惜語氣卻不帶笑意。
對方無意間的舉動和記憶裡鮮有的溫度重疊，比起憤怒反而是不明所以的迷茫更佔上風。

「嗯⋯？當然～時間一久我就忘記了呢，慶祝是多麼讓人喜悅的事情。」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低沈嗓音一如往常略帶笑意的說著。不過被慶祝的人也要感到開心呢，否則就失去原本慶祝的初衷了。

看著對方逗弄小貓的專注神情，像是想起什麼一般突然笑了出來。握緊了手中剩下的小魚乾，突如其來的力道使其瞬間碎裂成了屑屑，接著掌心向下打開了手掌讓碎片散落在地板。

小貓們會不會喜歡碎成灰的小魚乾呢？

「每次動作前我都有思考清楚哦，怎麼能說我沒過腦子呢，亞特這樣真的很失禮呢～」好像生氣了呢，講的話跟表情完全對不上呢。

「所以，有好好思考就能摸你的頭了嗎？」粗魯的力道隨著語氣漸漸溫柔了起來，像是在安撫孩子般小心的呵護著。冰冷的手掌也開始透著不屬於他的炙熱，一次又一次的撫摸中表達最真誠的情感。

但⋯另一隻還殘有魚乾屑的手卻在暗中蠢蠢欲動。

……
對方的話讓他陷入沉思，時間一久確實很多事情都如同相機失焦般模糊不清，但仔細一想自己似乎也少有什麼值得開心的回憶就是了。

方才憶起的那點溫暖很快便被對方的動作給沖散，他壓下不合時宜的回憶片段。
「你再跟我說一次你有好好思考過？你謹慎思考的結果就是繼續摸我的頭？」
他扣住羅茲的手腕阻止對方繼續肆虐。雖然對方講的話他都聽得明白，一旦合在一起他卻完全跟不上對方詭異的邏輯。
……「不過的確是我失言了，抱歉。」
把對方的手從頭頂拉開，掌心過於冰涼的溫度使他很快冷靜下來，他鬆開手為自己的出言不遜道歉。
此時他的小腿被一個力道輕輕一碰，低頭一瞧竟是兩隻打鬧在一塊的小貓。
……這不是好機會嗎？
「羅茲！抓貓！」

「沒錯呢，我思考過後的結果就是把手放在亞特的頭上來回撫摸，雖然一開始有些粗魯就是了。」即使手腕被扣住也不為所動，不過還是動了動修長的手指確保手腕沒有離家出走。

「這邊也失禮了關於我過於粗魯的部分，真是抱歉。」對於剛開始沒輕柔呵護的舉動感到些許後悔，不過這份情緒很快就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多喜悅之情。

吵架，這代表我們也貼近一點彼此了呢。

「好～我來啦亞特！」看準時機撲上前把兩隻小貓都抓進了懷中，小貓有些掙扎但卻沒什麼激烈反抗。青年站起身來看著少年微微笑著，血紅色眼眸充斥興奮卻又不穩定閃耀著。

（……蛤？）
他在羅茲道歉時因為出乎意料而愣了會，但仔細想想好像有哪裡不對。這個人的結論是怎麼回事？道歉的原因也是因為動作太粗魯……？
現在想來羅茲那些舉動自己好像也不至於反應那麼大，也許是惱人的回憶催化——又或是對方看眼色的能力有待加強所致。
（……算了啦亞特，算了。）

「終於成功了。」因為怕嚇到小貓，他繃著腿動也不敢動，待羅茲抱起兩隻貓後他才終於鬆了口氣。
他對上青年那雙彷彿爍著光的紅眸，想到什麼似的噢了聲探出手拍拍對方的頭——然後無視小貓彷彿抗議般的叫聲拎走對方懷裡的虎斑貓。
「謝了。」惡作劇得逞讓他心情很不錯，某方面來說他算是報了剛才被摸頭的仇。

「是啊我們成功了，亞特對待小貓就像對我一樣溫柔呢。」看到少年繃住身體及呼吸的動作，以及剛剛被扣住手腕的畫面。嗯⋯一樣都是緊繃的狀態呢。

「⋯？」突然間頭被拍了一下，他愣住了，愣好一陣子想理解發生了什麼事情。無奈腦袋還是打結無法思考，直到想起少年湛藍色的眼眸才回了神，跟記憶中的人一樣美麗又溫柔。

這時小黑貓開始不安分的亂踢給了青年一腳，後者摸了摸臉隨即把貓擋在了臉前，露出的白皙耳朵佈滿粉色發燙著。

「溫柔？你可能在做夢吧。」
他嗤笑出聲，溫柔這個詞怎麼想都和自己沾不上邊，無論是對待小貓還是對方。
把小貓拎走也沒見羅茲有什麼反應，他遺憾的宣告自己的惡作劇大概失敗了。卻沒見到在移開視線後對方紅透的耳根。
他低下頭不顧小貓的掙扎把它圈在懷裡，可惜滿懷的毛絨絨並沒有滿足他，他捏住小貓不安份的爪子——然後這個人馬上被不開心小貓揮一記重拳。
小貓抓亞特開心嗎

小虎斑貓看起來好像超級不開心，亞特苦惱的想，完全沒有檢討自己逗貓方式不對的意思。
（會不會其實是他們餓了。）
不知道頭去敲到哪裡這個人得出奇怪的結論。
「羅茲，貓好像……你在幹嘛？」
他想起羅茲身上好像有帶小魚乾，因為雙手都貢獻給小貓了實在沒有空閒，他只好以手肘撞了撞青年。撞完抬頭卻見到對方抓著貓呈奇異的姿勢，他跟黑貓對視了兩秒才注意到對方泛著紅暈的耳根。
（……？？？）
到底是吸貓太開心還是拍頭後勁太強，他不明白羅茲。

「那這肯定是個非常好的美夢，亞特你說呢？」青年躲在小貓後面珉嘴笑了下，手指摩挲著細軟的黑色貓毛。這時頭頂感受到一股柔軟的重量，原來是貓肉球在表達不滿用力踩踏著。

oO（怎麼啦小可愛？為什麼一直踩我呢？）沒有經過當事貓的同意，就擅自給人家取了綽號，
「喵！喵喵喵！（馬的小魚乾不夠吃啦！我要吃更多！）」）」小貓激烈抗議著關於伙食不夠的部份。

一人一貓在溝通著。

「嗯⋯？我在跟小可愛講話，不過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呢。」被少年的手肘輕輕的撞了一下，過了幾秒便把貓從臉上拿開，接著抱在懷裡左右搖晃著。
這個搖籃還可以嗎小貓

—喵⋯⋯。
被搖晃著的小貓似乎有些頭暈沒什麼活力，貓叫聲越來越小聲。不過亞特為什麼要撞我呢，是跟小貓一樣在對我撒嬌嗎，那我要給他一點獎勵才行。

他從口袋掏出剩餘的小魚乾，一條放在了少年的頭上，另一條則落在虎斑貓的頭頂。

很完美呢，他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

……「或許吧。」
他聳聳肩不置可否，他無權干涉他人對自己的想法，但確實如羅茲所言這段時間愜意的彷彿置身夢境。

「能聽懂才奇怪吧。」
沒有夢想的老實人忍不住吐槽了，他低頭看了眼不開心虎斑貓晃了晃它的爪子，擅自超譯他們的想法，「貓餓了——」
「——我的意思不是讓你把魚乾放到貓頭上。」他沒好氣地道，「也不是我頭上。」
他放開小貓的爪子伸手把魚乾從自己的頭頂上拿下來，懷裡的小貓也配合的喵了兩聲像是在同意他的說詞掙扎著把魚乾撓下。
潔癖小孩嘖了聲替小虎斑貓把魚乾拿開，他捏著兩條魚乾塞到小貓嘴邊……比起餵食更像在強迫小貓把魚乾解決。
小貓看到吃的開心嗎

小貓把魚乾吃完還是生無可戀的樣子，所以問題不是出在食物上嗎？
（你到底還有哪裡不滿意？）
他一臉困惑的和小虎斑貓沉默對望，試圖跟它用眼神交流，卻被小貓一掌踩在臉上作結。
……「不可理喻的生物。」
這個人居然玩貓玩到生氣了。

「說不定哪天醒來就突然聽的懂了呦，畢竟這個美術館充滿著很多奇妙的事物呢。」到現在青年才有自己身在美術館的實感，一部分是太漠不關心周遭所導致，但更多的是已經接受這個狀況了，似乎覺得永遠待在這也不錯。

亞特你會離開美術館還是留下呢？

青年並沒有問出口，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少年，抿了下嘴接著露出了微笑，是個一如既往的微笑。

「我很喜歡跟你相處的感覺，很舒服、放鬆，就像所有的防備都煙消雲散了一樣。雖然亞特你看起來有些困擾呢～」第一次在美術館裡吐露了內心最真誠的部分，大概是少年各種生動的表情及小小惡作劇的地方打動了他。

還有很溫暖的地方也是。

「那我懂了～亞特來～啊～」一條只剩頭的小魚乾奮力的往少年的嘴巴游去。

「亞特別生氣了，等你吃完我們就開罐頭給他們吃好嗎？說不定他們是真的不喜歡小魚乾呢，好挑食啊。」注意到少年面帶慍色，用眼神示意了躺在地上的貓罐頭。

「說得也是。可惜要是能聽懂貓的語言，我會認為自己的腦子出問題而不是貓在說話。」儘管自己身為一幅畫卻能活動這點來看，他已經放棄在美術館裡追求常理了。
他垂下眼簾捏著小貓的耳朵想起美術館的展期，「故事在結局後還會有什麼呢？……算了。」他聳肩嘆了口氣。探討這種問題一點意義也沒有，時間會帶出答案，只是有無緣見證的問題罷了。

……「謝謝。」沒料到對方突然其來的話鋒一轉，他愣了會似乎在琢磨該如何回應，「……如果你也能感受到我的困擾倒是適可而止。」原來對方也對自己的胡鬧有自覺，他覺得頭有點痛。
「不過跟你相處很有趣，困擾是真的但不至於討厭。」他發自內心地這麼想，「……蠻開心的。」自己似乎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可說是新鮮的情緒了。

（……？？？）
他盯著對方塞過來的魚乾陷入困惑，到底是他有問題還是對方有問題？為什麼魚乾是自己要吃？罐頭又是哪裡來的？為什麼要自己吃完魚乾才開罐頭？
…… 「我們還是開罐頭吧。」他移開視線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
他蹲下輕輕地把小貓放回地面，拿起罐頭端詳了會拉開蓋子遞給羅茲又開了一個罐頭放在小虎斑貓面前。
小貓吃多飽

「也說不定是語言天才呢，這樣貓咪也會很開心的呦。」向少年眨了眨眼，不過現在只聽的懂喵喵的部份，得加把勁了呢。

青年面對少年的疑問沈默了，撫著下巴思考了半晌。在結局後有什麼只能靠自己去尋找了，畢竟未來還是充滿不確定與未知呢。他在心中默默下了定論。

「可是我就是想看你困擾呢亞特⋯。」接過少年開好的罐頭便放在了地上，小黑貓聞到香味迫不及待掙脫了青年的束縛，開心的跳了下去舔起裡面的食物。
貓咪你吃多少啊

「適可而止是什麼意思呢⋯？」他微微彎著腰越靠越近，近到視野中只有少年的眼眸。「那我這樣做亞特會感到困擾嗎？」伸出食指輕輕挑起了對方的下巴，想讓撇開的視線看向自己，指頭也開始由裡而外恣意摩挲著。

「我也很開心呦，亞特⋯。」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臉頰似乎也有些發燙。原來很開心呢，很開心呢⋯。少年的回答在耳邊迴盪，久久無法散去。

……說到底貓叫是否算語言？他揉了揉眉心決定不再深究這個問題，他不是語言學家也沒興趣研究動物，探討這個問題沒有意義。

「你真該改掉奇怪的興趣。」
他盯著小貓打盹的模樣將指尖貼在他的頸脖上，小生命的溫度令他微微瞇起眸子。同為畫像的小貓脈搏在躍動，那自己的呢？真是半吊子的生物。
與其說羅茲給他造成困擾，倒不如說自己的存在才是困擾的根源。
休息時間

他本沒打算搭理對方，卻在發現對方聲音越來越靠近後察覺不對勁蹙著眉想偏過頭看對方又在搞什麼鬼。
「——」
然後被近在眼前的紅眸跟對方指尖冰涼的溫度嚇得下意識地收緊手心。

喵！！！
小貓被突如其來的力道嚇得大叫，他趕緊把手撤開躲過小貓的揮爪。
「請問羅茲先生現在感受到我的困擾了嗎？」他把對方的手拍開反手將掌心按在那人臉上，「那你明白適可而止的意思了嗎？」

「喵⋯。」被按住的臉發出了微弱的貓叫，似乎在暗示小貓吃飽完就可以去旁邊休息了。但小貓還沈浸在貓罐頭的喜悅之中沒聽到青年的聲音，過一會兒吃飽喝足後步伐緩慢的倒在了地上，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順便伸了個懶腰。
小貓自己休息去了

「我無法改掉這個習慣⋯。」鼻子被按住了只好改用嘴巴呼吸，嗓音越加低沈到後面講出來的話語都有些模糊。

「嗯⋯感受到了呢？」青年思考了片刻，對於嚇到對方跟貓這點有所意識，但只有意識到一小部分所以語尾散發了困惑感。

「我明白呦⋯。」聲音細小到只有自己能聽清，羅茲閉上眼感受溫暖又柔嫩的觸感與自己的肌膚貼合。讓他起了想在對方留下記號的念頭，慢慢的伸出了舌頭，舔了一口手心平滑與凹凸的地方。所到之處佈滿了濕潤的痕跡，隨即伸回滿意的舔了舔嘴。

啊⋯亞特好像又要生氣了呢。青年擺好微笑準備面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他沉默地注視青年，不發一語倒有警告的意味在。
對方的吐息在指縫間流轉，這樣的距離令他不適應，他無比後悔數秒前自己的衝動。見對方確實安份了點他鬆開力道打算把手收回。

接下來一切都超出他的預料。
…………？？
掌心裏陌生的濕潤觸感讓他的腦袋開始停擺，在他意識到什麼前自己已經迅速地將手收成拳朝對方的側臉揮下去了。
他看了看掌心又看了看對方，似乎還沒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抱歉，反射動作。」
他意外的發現自己並不怎麼惱火，或許是已經習慣羅茲令人頭痛的舉動了，又或許是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動手打人了。
但仔細想想為什麼被舔的是自己道歉的還是自己？他越想越頭越痛。

青年並沒有閃躲來自對方的拳頭，而是一臉微笑的接下來了。像是預料到了少年的舉動，反應沒有意料之中的錯愕取而代之的是異常的冷靜。

「沒事的，其實不怎麼痛。」他先是摸了被打的側臉又順了下來撫摸嘴唇，似乎感覺到刺痛而皺緊了眉頭，隨即又擺回了平常的表情。

這是第一次在美術館裡被打呢，原來是這種有點心癢又疼痛的感覺嗎，疼痛⋯？但好像又不怎麼痛⋯⋯。不過這是一次全新的體驗，偶爾嘗試看看一些新事物也不錯呢。

「我這樣子做會讓亞特很困擾嗎？」眯起眼睛眨了數次注視著少年，嘴角越加上揚散發了邪魅的笑容。暗紅色潤唇也越發鮮嫩欲滴，果真下一秒就有血色滴落到了青年的襯衫上。啊⋯？剛剛是不小心咬到了嘴唇嗎，我真是不小心啊。

還有，亞特看起來好像有點不滿意⋯？

他以指尖揉了揉眉心，視線落在對方衣領刺眼的血跡上。愧疚感嗎？並不是那種無謂的東西，他難以形容此刻的感受。
「是，非常困擾。」
不是針對羅茲，而是他對於所有超出預期的事情感到棘手。儘管對方的舉動令他困擾，他也沒想用讓對方受傷的方式解決問題。
他沒有看漏對方說不怎麼痛時蹙眉的神情，既然如此剛剛躲開不就好了。不過自己實在沒有立場說這句話。
……「羅茲你打我一拳吧。」
他思索了會提議道，這大概是最簡單也最公平的解決方式，「打完我們也該把貓放走了。」他瞥了眼蜷在一旁熟睡的小貓。

他後退半步直盯著對方，大有等待對方揮拳的意思。

注視著少年的一舉一動，也把對方說的話聽進耳裡。思考著是舔掌心的部分還是剛剛接下拳頭的行為帶給對方困擾了，但在本能的驅使下這樣的想法馬上煙消雲散。不過還是克制一點好了，畢竟往後還要繼續相處下去呢。

「好，既然是亞特你要求的，那我就要打了哦。」燦爛的笑著，朝著拳頭哈了一口意義不明的氣。握緊拳頭朝對方快速揮去。拳頭輕碰著臉頰的瞬間伸出指頭捏了一下，不對、是捏了好幾下。

「好，那要等我一下。」似乎是捏上癮了不知何時雙手都捏上了對方白皙的肌膚，沈浸在柔軟觸感中無法自拔，打算等到少年出聲制止才會停手。

嗯⋯真不錯。他露出了一個非常享受的表情，持續揉捏著不肯鬆手。

對方揮拳的瞬間他反射性地瞇起眼眸，預想中的痛楚沒有落在臉上，取而代之的是臉頰上不輕不重的力道。
——他再次為自己的不吸取教訓感到懊惱，對方可是羅茲。
「……」自己理虧在先，他沒有制止對方的動作沉默地任由那人揉捏自己的臉頰，半晌後他才納悶地提問，「羅茲你為什麼不生氣？」
他甚至不明白對方怎麼還能笑得出來，怎麼想挨打都不是件愉快的事吧。
無法理解。不過難以理解的還有自己，明明困擾卻仍對意料之外的一切感到有趣。他自嘲地想。
…… 見青年似乎越捏越上癮，他突然想起來這個人完全不明白適可而止的意思，「捏夠了嗎？」

「因為沒對我造成什麼傷害呀。」只有滴了幾滴血，不仔細看的話也看不見的小傷口。如果是被打到半死不活的程度，可能才會生氣吧。但假使受傷害的是自己所愛之人，那一定會把加害者給殺了。

青年無意識的點著頭，手中的動作反復持續著。

「嗯⋯夠了⋯。」嘴上這麼說著但卻只是減輕了揉捏的力道，朝少年擺出了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眼睛淚汪汪的閃耀著光芒，努力傳達著還完全不夠氛圍給對方知道。

這時小黑貓悠悠的走了過來，輕蹭著青年的小腿。
貓咪捨不得嗎

「是嗎。」他淡淡地應道卻沒有接話。
確實如對方所言，不在意會輕鬆許多。只是他似乎沒辦法如此豁達，彷彿過去有些什麼正絆住自己，他人的善意與惡意似乎都被自己放大檢視。
他感到不可思議的便是對方不帶惡意卻能做出這些舉動。
「夠了就停手。」他無視對方可憐兮兮的神情，輕巧地撥開對方的手。
剛醒來的虎斑貓此時小聲地喵了一聲，這隻貓有多不想走？

「那麼，我也該離開了。」他目送小貓踩著慵懶的步伐緩緩離開，隨後他轉過頭向青年笑了笑，「今天很開心能認識你。」自己似乎很久沒有這麼輕鬆的和誰說話了。

「哼⋯。」發現裝可憐攻勢對少年沒用便悶哼了一聲，雙手離開了柔軟的臉頰，動了動十根手指隨即把目標轉移到腳邊的小貓。依依不捨的拍了一把小貓的屁股，小貓喵了一聲便雀躍的離開了。

希望之後還有機會可以揉捏，他在心中默默下了個結論。

「那在離開之前，請收下我對你的祝福，可愛又迷人的亞特。」繫了朵玫瑰於對方的耳邊，注視著對方的笑顏久久無法離開視線，這是少年第一次對他露出了笑容，一個真摯純粹的美麗笑容。「我也很開心能認識你，真的很開心。」微微的向少年彎腰鞠躬，輕柔的勾起嘴角笑了。

這是個美好的夜晚，因小貓們而相遇相識，途中雖然有些打鬧但還是和平落幕了。

他期待著與少年再次相遇，心情從未如此興奮不已，開始輕哼著歌讓聲音迴盪在這美術館。

他任著青年在自己的耳際別上花，或許是對方的笑容太過晃眼亦或是什麼其他的原因，他嘆了口氣卻沒有制止對方。
「很榮幸你也能這麼想。」他無奈地道，抬手摘下耳畔的玫瑰，花朵鮮豔的色彩使他有些愣神，祝福……嗎？
「……我會好好珍惜的。」他移開視線微微收攏掌心，他同樣向對方微微躬身，「同樣祝福你有段美好的時光。」他輕聲道，無論是在展期剩餘的日子，亦或是未來的每時每刻。他學著那位少年聖子向友人獻上祝福。

…
他回到樓梯間把自己為了追貓隨手扔在一旁的書籍拾起歸還回名為圖書館的畫像中。
愉快的夜晚嗎？或許是吧，總歸是有趣的，無論是抓貓亦或是那個青年。

今夜他懷著少有的愉快心情回到畫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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