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岳見町尚未從悲劇的餘溫中復甦。町人不得不在凋朽的簷下重拾生活，嘆息僅在舊屋尚存的一隅露出端倪。街市的生機湧動不已，彷彿從未有生命逝去。

肇沿著少女提供的線索，依次在路面電車行過的軌道邊留下屐齒痕跡。在業已拆除的店鋪遺骨前停棲時，行人投來好奇目光。肇不為所動。流水會沖刷腳印。歷史會沖刷證據。然而某些物事會留下。有時是悲傷，有時是線索。依稀繚繞的妖氣像是還冒著煙。鏡片後的視線刺進餘塵般的微弱意念，既沒有皺眉，亦沒有感慨。

生於水的靈魂對分立兩側的性質極為敏銳。妖氣屬於高溫無疑，甚且還有可供追蹤的足跡──鵺明知這一點，卻選擇高調地等待對方上門。鵺的行止舉措均無法輕易預測。她說對方深陷瘋狂。然則瘋狂基準若為喧囂紅塵的常識，鵺也絕對稱不上正常，興許自己亦如是。肇站在岸邊，饒富興致地觀看水面下糾纏不休的暗影。鵺則像是一半站在岸邊，一半又在水下搏鬥。

「年輕人，你在這兒發呆？」一把蒼老嗓聲驀地扔進感官。回首時，正巧撞上歷經滄桑仍遺留童稚的好奇目光。

「您知道前些日子發生的火災嗎？」

肇堆起微笑，不動聲色地端詳嗓聲的主人。髮型是古舊式樣。和服亦很樸素，一如往昔世間對已婚女人的期許。說話時，依稀得見苟存的牙齒是暈泛黑色。面容一如童話中的老婦，慈祥和藹卻極為平庸，看不出年輕時是不是美人。

「這條街上，可沒有人不知道。」

「好像有人說是妖怪所為。」肇將目光移回遺跡。

「現在晚間也很明亮了，妖怪還這麼猖狂呀……真讓人心寒。」

萬燈綻放如花的博覽會昭示現代到來，大聲宣告人應該捨棄古舊過去。文明百姓遂趨之若鶩地褪下斑駁的衣裳，在西裝背心口袋裝進高貴的西洋懷錶。文明百姓以眼見為憑，奉耳聽為圭臬，不再相信口傳歌謠，並深信這才是紳士淑女的典範。無形的新法律悄然成立，身在帝都的男女皆必須遵守。路燈、電車、洋服、精裝書均比富士山上的神祇更神聖。怪異是必須捨棄的古舊之物。

科學有退治怪異之能。啖食信仰之物倘若失去使人心生欽服的籌碼，會立即遭受放逐。革新以來無數神靈喪失故鄉。悲愁者不得不盤桓陌生大地，最終朽壞於孤獨。不甘者逐一成為祟的俘虜，改以啃嚙恐懼營生。提筆時，意識水面會浮現無數扭曲表情。

「您住在這附近嗎？」

「呵呵，我住在隔壁街。只是常來採買，久了也就和這條街相熟……那家和菓子鋪的羊羹真的很好吃喲，好險沒有燒掉。」老嫗一邊說一邊用指尖勾起不遠處的房屋。房屋是折衷式，約莫結合了咖啡館的功能。

「那麼，關於那晚，您有聽說什麼嗎？」肇沒有不耐，卻立刻拉回話題。對眼下來說，火災更重要。

「哦……那天，有人看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在附近閒晃。」

「女人？」

「是啊。」老嫗連連頷首，「搖搖晃晃地走路，嘴裡還喃喃念著什麼，恐怖得要命，大家都不敢靠近。」

「那可真是──」可有可無的答腔懸在半空中不知所措，肇立即接上新話頭，「會不會是北村家和那女人結了什麼怨？」

「怎麼會呀？十藏先生和他兒子不是那種人。」

「他的女兒呢？」

「十藏先生沒有女兒呀。」

肇眨了眨眼，彷彿聽見少女那作祟妖怪般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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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雖然不是擠不出時間，但狀態實在沒有很好。

開頭讀時是比較抱著欣賞整個描述的氣氛在融入，後面整個被餘韻小小毛一下（？）有種觸電的感覺好讚 喜歡你寫的對話覺得很自然，彷彿能夠聽到那些語調QQQQQQQ

heat_: 謝謝英次中我開心跳舞QQ（？？）鵺是個故意不講清楚話的小混蛋……（幹

寫作的時候會著重在琢磨用詞和韻律，能聽到這樣的評語真的超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