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置(預覽草稿)
序 •『三人』。
他本該無名無姓。
直到十五年前的那天夜間。
那年,他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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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舞的白雪,寒冷的三更夜。
天空灰暗著,一連好幾天,雪花片片。
有些淒美、淡然的蒼白,如詩如畫。
街邊店鋪或因鄰近春節,皆早早打烊後便熄燈休息。
只餘看不見盡頭的長街,一片漆黑。
一同被留在長街之上,是男孩孤伶的身影。
男孩沒有名字。
早些是由流民收養,他不知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以後該往哪去。
模糊的印象中,自從有記憶以來便與流民相伴。
不會說完整的話,只略微能聽懂一些簡單的詞句。
他不是沒想過掙錢吃飯,但卻連食堂打雜的資格都沒有。
不為別的,只為他曾在這條街上乞食,祈求路過的行人能施捨點薄錢,去換取溫飽。
諸如如此的種種,看似是拒絕他想掙錢吃飯的「他們」所認為不妥、會影響聲譽之行為。
卻只是,他想要活下去,最單純的渴望。
「他們」總是擺著高傲的嘴臉。
「他們」總是衣著光鮮華麗,與他破爛的衣裳相比,顯得天差地遠。
「他們」說不完的羨慕與忌妒,但若真擺到了一起,又難免顯得自慚形穢。
男孩倒也理解,所有帶著審視的顧慮、揉合輕視與哄騙所誕生出,那委婉的話語。
不過釋然、不過理解,看遍人情冷暖與悲歡離合才認清,
自己本就如此無力,何來那些過分的奢望?
卻沒人認清,那該死的事實。
他,不過年僅八歲,只是個孩子。
當男孩整天一無所獲,他便祈求上天,賜與他一些餐食,使他免於挨餓。
那餐食總放在一個木槽裡,總算得上是一個大型餐桌。
「這可能是怕流民免於飢餓所設的吧」
念頭接近如此,卻無法表達話語,他仍吃的津津有味。
雖然有時會難以下嚥,有時卻又略感無味。
卻是他能填飽肚子的唯二途徑。
男孩不知道,他所謂"上天賜與",美味至極的餐食。
其實只是酒樓食堂打烊時,隨意地丟在後院豬舍,
當成飼料的剩菜剩飯罷了。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選摘 唐‧杜甫《自京赴奉先詠懷五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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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大雪,早已帶走所有顛沛流離的的希望。
男孩迷惘著,不知自己能否熬過這凍骨寒夜。
身子早已餓到發不出力氣,眼皮掙扎著,不讓它閉上。
「一無所獲」心念如此。
連上天也未曾垂簾,找不著任何能填飽肚子的東西。
正當思緒紛飛,快失去了生的希望。
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兩道模糊的影子。
保持一貫的速度,腳步聲沉重卻又保持韻律,緩緩接近著男孩。
他掙扎起身,不想擋住對方的去路。
不曾想,他這一動作,竟使那黑影宛如鎖定他一般,快步朝他走來。
「能否站起?」
兩道身影不知何時已來到他的眼前,一黑一白。
白色的身影略為蹲下,並向掙扎坐起的男孩伸出了手。
心緒劇烈起伏,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從沒想過會有人這樣對他,尤其是那衣衫濫履、滿臉污垢的他。
望著眼前那潔白如玉,甚至在這大雪天凍至有些發紅的手。
心中不免得生出了一絲愧疚……
「你喚作什麼名字?」
稚嫩的聲音宛如一陣春天的微風,柔和的將他抱起。
他有些貪戀這種感覺,那是他未曾擁有過的溫暖。
從楞神中醒來,只見面前的白色身影歪頭看著他。
似乎在等著他的答覆。
「…」
他不是聽不懂話,只是不識字。
但連日的飢餓早就透支這瘦弱身影的所有,
他想發出聲音,那怕一個音節也好……
只是他辦不到,有心無力。
「那…跟我走,可好?」
他用盡全身力氣,顫巍巍的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男孩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錯過,便真的錯過了。
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奢求。
「我就當你答應了~一起…」
話音未落,只見男孩帶著恍惚的神情,
向後倒下,伴隨一道重物落地的聲響。
剛剛的動作已耗盡他最後一絲力量
「不甘…」
在墜地之前,男孩心中唯一的想法僅然於此,
明明再差一點就能掌握住溫暖。
眼前不斷閃爍著過往的點滴,
不斷強撐著的眼皮終究緩慢的閉上,
宛若嘲笑他的人生,所有的掙扎不過是獸困囚籠。
伸出的手用力地想抓住什麼,卻又好像什麼都留不住。
他終究到了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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