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子的家長送了親手蒸的一大籠桂花糕，在課堂上就算和這些蘿蔔頭分完也還剩下不少，抱著牛皮紙包好的一疊桂花糕，想著給那個與船為伍的小老闆送點也不錯。

雖然距離桃花宴也不過兩日，多少有點打破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默契，但，桂花糕可不能久放，陸佳菌這種天性自由散漫的人，十分擅長給自己找藉口。

學堂和陸行的距離步行就能到，只是從前沒有訂船的需求，就只是遙遙的望著，今日走來，熱鬧異常，正當陸佳菌迷失方向時，一名男子迎上前。

「老闆此時正在碼頭監工呢，要我去叫他嗎？」

「不勞煩了，我親自走一趟比較有誠意。」

陸行的小廝接待的很勤快，指明了方向後就連忙辦起其他事務了，這讓陸佳菌不禁失笑想起學堂裡唐緣和其他學子，要是有這些人一半勤快肯定讓自己省心不少。

走到碼頭邊上，一下就看見那個人的背影，好像正在和客人說些什麼重要的事情，距離隔的遠，陸佳菌就耐心的坐在一段距離外的長椅上，想著等對話結束再靠近。

平時看見的陸老闆都是衣衫不整，笑容瀲灩的模樣，此刻正經工作時的那一面，倒是第一次見到，見他那自信又運籌帷幄的模樣，陸佳菌看的出神。

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吸引了他回過頭去。

『奶娘、不要走，我以後會乖的......我』一個年約四五歲的小童，臉上有一塊大的胎記，而他口中的奶娘此刻在船上，船已經發動。

「別過來，再過來危險了！娘只是去工作，晚點就回來接凰兒了！」眼看著船越來越遠，而小童的眼淚掉的更兇了，小小的短腿一個勁的往前跑，最後一失足便落入深不見底的潭水中。

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陸佳菌心底一驚，頓時從長椅上站了起來，距離這小童附近的人許多，但沒一人有出手的意願，來這陸行的都是達官顯貴，而這對母子一看衣著就知道是個下人，為下人弄髒衣服有對他們而言是有損顏面之事。

陸佳菌真想把這些讀聖賢書讀到鐵石心腸的人好好罵一頓，他並不識水性，不過自己好歹是當朝武官的弟弟，不像這無身份地位的小童，若是自己落水，必然會有人拯救自己。

動作快過於腦子，他回過神之前便已經落入水中，他緊抱住那個不斷下滑的男童，用盡力氣讓他踩在自己肩上，在模糊的視線中，男童終於被船上的其他人拉起，而自己最後一絲力氣也被抽乾，只能感覺到不斷的失重和倦意。

他是今日負責外出採購的船工，此時此刻他站在碼頭別上，呆然地看剛剛擦過他身旁的小童落入水中，他下意識的四處張望，只見不少人圍過來，卻毫無動靜 ……正當這樣想便有個男人跳入水裡，萬事有人開頭便有接續，他把手上的東西一扔，跳到最近的船上，緊緊注視著男人落下的地方。

一看到小童的頭被舉出水面，馬上伸手去拉起那掙扎的小娃，把那小孩按到人群讓出的地面，看那小孩吐出水頓時放下心頭大石，正要回頭感謝那位救人的，卻發現水面只有平靜的浪波。

就在他驚謊之際，有個人的掌心放到他肩上，直到那人跳進水裡長髮揚起他看頸間系著的藍玉才知曉那是何人。

孩童掉進水裡的聲音是傳不入陸染晴耳的，女人的尖叫只讓他注意到動靜，等他眼角絕光看過去，是一頓水花。

陸染晴今日穿的不輸兩日前的桃花宴，是因為今日陸行來的正是宴中和陸行談一下生意的富貴來陸行看船，碼頭看去滿色髴髻。

陸老闆今日衣服一層搭一層，外層是平日的黃，上衣下裳以深藏色為主 ，乍看淳樸，但慧眼的人能從隱約變幻的光澤看出那是上好的絲綢，腰部嚴謹束著綬条，這些顯眼的細緻減去陸染晴原本的氣質 ，但與他交談，在陸染晴一撩眼皮，看見眼尾勾勒淺色眼線與眼底用指腹輕輕抹上的敷粉，不經意地閃露出些本該如此的模樣。

但這些別有用心很快便消失殆盡，在陸染晴總算被落聲水喚過頭，睜大了眼，下一個瞬間拔腿就跑向那方向，跟著陸染晴的陸行船工慌張地想追上，迎面便是厚重的大氅，等他扒拉下來，便看見陸老闆身上的衣服，飾品，一地延續到碼頭，只剩下消失在人群的陸染晴 。

船工一愣 ，接著用不輸給孩子掉水裡的親娘的尖叫大喊。

「老闆！不要把亵衣脫掉！」

入水時，他下意識對船工應了聲，沒來得及進水時合上，水就這樣撞入嘴中，陸染晴馬上露出厭惡的表情，他還未潛入，仰身就出水面把那口水吐出，突然才發現自己跑得上下不接氣，尋回一絲冷靜，他壓制住加速的心跳，平穩下呼吸，才伏身潛入。

這水之深，深得大多數人都不敢走到邊上，怎麼會有人自願跳入？陸染晴在冰冷的水中睜開眼。

在水中陸染晴只看得見深處的昏暗，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碼頭邊上的騷亂正隨著自己的伐動遠離，他身上只剩一件薄紗和亵衣，陸染晴從小不輸給漁民家的孩子不學船的時候，就愛跳到水裡歡快，水性極好。在水中沒厚重的衣物讓他不幾下就接近水深。當他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影，踢腿快速的接近。先入眼裡的是那塊在水中未失色的額玉，抓緊了那唯一一絲的光，反射著不刺眼的光。

僅僅有一刻，他在這片深水中眼裡只容得下這吉光這片羽。

他眉頭緊鎖，拉過陸佳菌的手搭到自己肩膀上，另外一隻手穿過他腋下，扣著肩膀，踢著腿往上，他低頭去看陸佳菌，他先是用力捏去，但只見緊緊閉上的眼皮微動，他心頭一緊 ，看著對方和自己離得極近，平日那顯得溫文的肌膚越是蒼白，見他鼻尖嘴角的水泡幾乎消散，陸染晴借著水中的无重力把對方舉起，眼裡滿是猶豫，捏著對方的下巴，抿緊著唇貼上。

他壓著對方的頭，用唇把男人的唇撐開，舌頭輕易的就拉開無意緊閉的齒間，把對方流入口中的水就著姿態儘數喝下 ，胸口緊緊相貼，陸染晴在陸佳菌背後環扣著，用力在壓向自己，一次比一次用力，感覺到男人咳水和反射掙扎，陸染晴加快踢水的動作，把這僅剩不多的空氣分享，令陸染晴用擠才能有呼吸的餘地，餘光看到淺水的光陸染晴才分開，就這樣破出水面。

站在邊上的船工把陸佳菌和自家老闆拉上岸，陸染晴小腿還未水，他翻過身來猛咳。咳到眼角發紅，順勢往一邊倒，胸口起伏著，一些髮絲沾到臉上，偏頭看著旁邊被救上來的陸佳菌。

他在等他平安， 在等他對上自己眼睛的時候，他在等喚一聲陸作家。

在一旁的提著陸染晴衣服的船工鬆了口氣：「陸老闆您沒事就好，這位兄臺沒事吧？」

陸佳菌迷迷糊糊的從水深處被拖了起來，他緊閉的雙眼有一絲鬆動，朦朧的視線中印入陸染晴的眼睛，非灰非藍，某些角度還呈現玉石一樣的青色，但在這池中，怎麼看都像一雙藍眼睛，或許這種顏色有著海，天空的神秘深邃，又有寶石的珍貴華美，還像玻璃一樣脆弱可愛，嬰兒一樣澄淨任性，就像他本身一樣迷人吧，要不是眼睛跟雙腿痠脹浮腫，再也使不上力，真想多看幾秒。

還來不及細想，一雙涼透了的唇便貼了上來，沒有情慾，卻十分柔軟，不知道後續又被做了什麼，只感覺身體被被擠壓時肋骨嘎嘎的痛，幾下咳嗽後，水從嘴角流出來，直到這時，他的意識又從九霄雲外當中被牽了回來。陸佳菌扶著頭，頭暈目眩的感覺很強烈，好像有隻啄木鳥好不容易發現自己是塊上好的木頭而使勁的啄似的。

「唔……」沉吟了一會兒，一張開眼睛，就發現自己四週好像被船工和幾個婢女圍的嚴嚴實實的，奮力眨了眨眼，那些失焦的人像才緩緩的清晰起來，陸老闆是其中最靠近自己的，看他渾身濕漉漉的，大概是給他添麻煩了，對了，也不知道孩子有事沒有？

「孩……哪？」說出口的話含糊不清，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喉嚨那種刺痛的感覺十分強烈，乾的像沙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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