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蕭,落葉紛紛。
楓紅草黃佈滿小山山頭,比起楓樹更多的是枯枝落葉,有些蒼涼,更多的卻是詩意。
今日回江西南方的小山特別熱鬧,幾門家族背弓帶劍在此舉辦秋獵大會。主辦方明夷李氏除了盛情款待明夷的其他地方仙門世家,也力邀灕水山言氏、陳氏、文氏三門修劍家族共襄盛舉。
那在坐落明夷的名門李氏,雖家族世代子弟為精通符咒陣法的符師,卻出了一名入玄真門的劍士,憶韜君李昭李和逸。
「今辦此會,除了獵肉歡宴,還望各家子弟互相切磋琢磨,論符論劍各自交流一番,李某在此舉杯,敬各家族齊聚一堂。」
李老宗主手捋髭鬚,高高舉杯敬各家仙門宗主,爾後一飲而盡,展現自身身為主人的豪氣。
「……又是回江山獵會,這李宗主不是修符之人嗎?怎麼那麼愛狩獵?」
高臺下,排排列隊中文氏仙門的少年修士有些脾氣的嘟囔道,他張望了一下文氏長輩在前,他不好踢石子找趣,便踩了踩小石子。
「可不是嗎?明夷李氏一族雖主修符咒陣之道,可那老李宗主素來好刀劍,不但蒐羅了各地尚方名劍,還喜好狩獵猛禽彰顯威風。」
「彰顯威風就罷了,廣邀修劍世家來與會,真要面子……」
「話可不是那麼說的,今年年初李老宗主獨子李昭前輩除墓鬼有功,成了李氏名士,還是家族唯一一個修劍的,當然要趁這個機會多邀幾個修劍之家來拓展李氏的人脈啊。」
另一個應話的小修士低下音量,手掩著口小聲道:「而且聽說今年來了個言氏,那言氏已經十來年沒出席這種盛會了,可是給足了面子阿。」
「說到言氏一族,我還第一次見這麼死氣沉沉的家族,每個臉上都不帶笑的,像是木頭偶子一般……」
那開啟話題的小修邊說,眼神邊瞥向言氏修士的陣隊。
兩個小修交頭接耳,文氏長輩聽見兩人嘀嘀咕咕還說扯到了言氏,便上前槌了那兩小子的頭一把。
「不知天高地厚,膽敢高談闊論他族?人家言氏方正素有佳話,一向規規矩矩不嬉皮笑臉,哪像你倆,一來就給文家丟臉,還不閉嘴站好。」
那耆老像是訓完了,看了看高台幾位宗主還在高台上談話,便站回原本的領頭位置。
隔著陳氏修士陣隊,不遠處,言子禧挺直著身子,目光從方才有些小動靜的文氏一族轉回正前的高台,自家父親下著木階朝他們走來,卻只領著言子辰走了。
「璟曦君不一起打獵嗎?」
一名言氏修士看著言子辰遠去的背影,有些失落。
「名士長輩獵場在回江以北,我們只許在回江以南處狩獵。」
見同伴依依不捨的望著長輩御劍往北,另一名言氏小修說。
「唉怕什麼,我們還有二公子三公子在,回江以南怕獵不到奇獸嗎?走了入山。」
見言子禧言子楓還待在隊伍裡,那名修士道,隨後拉著同伴走入以南山丘。
數幟家徽錦旗飄揚在會場,各族紛紛進山尋找飛禽猛獸,見會場無人,花時繚出了醫棚在其間閒逛觀賞著各色家徽。
「哦?李老宗主秋獵辦了那麼多年都不見言氏來一人,今年可真稀奇。」
今年花時繚隨著明夷殷氏來一瞧這秋獵,不過他不是以符道修士的身份與會,而是以救傷隊的身份進駐醫棚,算是來插花的。
佇立在那隨風飄揚的灰色山荷家紋前,他總覺得這旗子上的繡花哪裡看過,仔細一想,是在言子禧的外袍上看過。
「阿蒔,這山雖地不險,但野生猛禽眾多,你手無劍刃弓矢切記勿入深處,也勿要去惹事生非。」
殷夫人從醫棚一出,見花時繚貌似坐不住也想往山裡竄,叮囑著兒子。
「母親,我只是去附近瞧瞧殷氏子弟們有沒有認真布陣抓獸,不會深入險境。」
將手中摺扇插回腰間擺了擺手告別,花時繚從入口處走進。
回江位在會場東北方,在東北處他還見過幾頭鹿喝水;往南入了山後,連隻小松鼠都沒見。
「這山不算大,可走了那麼久連隻小狐狸都沒遇到。秋獵辦在這山裡,真能獵到什麼猛獸?」
花時繚嘟囔道,要論珍奇花草樹木這山還沒他花氏的奚子林多,如今他一禽半鳥都沒遇上,更覺無趣。
以南處的這山附近的至聖崖上懸著聖禪寺,估計這整座山都不會有邪祟或墓鬼侵擾,也沒祟可打,早知來這那麼無聊,還不如待在醫棚裡,還不用曬太陽。
正在腦海裡譴責自己不該進山的時候,突然驚覺自己腳邊的影子有些奇特。
怎麼好像,影子比他高了?
而且影子看起來好像比他魁梧?
莫非是熊?還是妖獸?
手默默抽出腰間摺扇,花時繚突然停足,後頭猛禽也停下尾隨他的腳步,伺機而動。
雖然不知道那兩足行走的未知生物為何,但從那野生動物才有的嘶啞聲與吞嚥聲可知非人——背後的牠正流著口水,等自己轉身便會出爪攻擊。
指腹撫過金屬扇柄,花時繚猝然往前幾步然後一轉身,一頭似熊非熊的猛禽映入眼簾,那猛獸張牙武爪出掌一攫撲了空,嘶啞怒吼了一聲便朝花時繚的方向再抓去。
身長十尺多還魁梧得很,若是硬拼大概要打上一陣,不管了先展扇護身。
心道,但花時繚還未展開那畫著護身金咒的摺扇,一抹藍色身影飛掠到那猛獸身旁。
出劍極快且乾淨俐落,一劍擊中猛獸張牙的下顎,一劍擊中那猛獸的踵跟,前幾招在那熊獸身上劃出大傷的血都還未灑落,那劍士便在猛獸腹中劈下一長刃使之肚破腸流。
頃刻間,那猛獸應聲倒地血流如注,毫無掙扎之力的死去。
花時繚愣了愣,他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劍斬巨獸。
「好啊!言二公子好劍法!」
言子禧甩了甩劍上的血腥才收禧月回鞘,側顏看了花時繚一眼。
「……你走錯了,醫棚不在這。」
知盛會明夷殷氏有來,但方才列隊還未見花時繚,所以估計他是來救傷殘的不是跟著來打獵的,言子禧無視了花時繚的吹哨叫好,淡漠的說。
「我知道,我是來逛逛的,剛剛逛了好久還沒見到隻狐狸,誰知突然就來一頭熊,還是特大隻的熊。」
轉了轉手中摺扇,花時繚踢了踢那餘溫尚存的猛獸,確定失血死透了才安心。
「有更為凶猛的猛獸,無鳥無獸很正常。」
言子禧落下一語,即使這是他第一次出灕水山到別的山頭遊覽,也是第一次參與打獵,但絲毫不影響他常理判斷異常——回江有鹿喝水,沒道理南處沒有鹿群。
靠近那死屍幾步仔細端看,黏稠腥紅的血液從那獸身上緩緩流出,鐵鏽腥氣難聞至極,言子禧後退了幾步。
「這不是熊,是猛羆。」
聽言子禧一說,花時繚定睛一看,那似熊猛獸比一般熊大上許多,獠牙也長、熊掌也大,身為熊的確有些過分。
「不錯,猛羆一向居山深林喜幽靜,這小山不深無處可藏、離喧囂的明夷也近,可見不是這山的住民。」
扇子抵著下顎,花時繚問:「你覺得是何處來的猛羆?」
言子禧應:「於白山,抑或回江西北峻嶺至上游處。」
花時繚點點頭,又問:「那又為何這猛羆跨回江也要來此處小山?」
言子禧又應:「白原極西處及於白山後方,墓鬼群擴張地盤,侵略猛羆居所,使其逃竄。」
「不愧是言二公子。」
花時繚又點點頭,佩服的鼓掌道。
「你這一下戳破了李老宗主幾年來矇著的事實,有些不給李氏面子啊。」
若仔細一想,那李氏也不可能閒來召集仙門大家眾多修士來圍山遊獵,此次盛會真正的目的,是查看墓鬼是否侵略到回江以南,並擊退江北方圓几里的墓鬼,保入山人民平安。
知曉其事實的只有幾門宗主和名士,他們談論此事時都身居高台不讓眾修士聽見,為了不讓墓鬼犯界一事外流造成明夷鎮恐慌,以仙門大家秋獵盛宴包裝此事。
「唉只是我還真沒想到墓鬼侵擾會害猛羆下山,差點就成了牠口下亡魂了。」
花時繚嘟囔著,跟著言子禧走。
「既知斬墓鬼一事,可斷此山猛禽非尋常多,你隻身手無寸鐵闖入是為魯莽。」
言子禧微微蹙眉,教訓似的說道。
要不是方才他棲身在樹上看到猛羆尾隨花時繚,恐怕花某現在已經被打趴下了。
憶起方才言子禧毫不猶豫又極速的劍法,花時繚開口:
「你也魯莽啊,對猛獸使近身劍法,要不是你劍術精湛恐怕還得我抬你回醫棚。」
明明言子禧佩靈劍禧月,御劍攻擊應非難事,但面對猛羆這等兇殘野獸竟不御劍攻擊反而冒著風險近身斬擊,有幾分莽撞,也有幾分不合常理。
「你不是修劍的嗎,怎麼不直接御劍了了他?」
隨著言子禧腳步往山裡走,花時繚有些疑惑的問。
在神農道花氏初遇那時,窺看言子禧沐浴被當成刺客的他也沒有被御劍攻擊,反而禧月一脫手落地他顯得特別手無縛雞之力,難不成他不會御劍?
見他方才不急不徐又乾淨的劍路,持劍對打應也是高手,難不成眼前高手不擅御劍?
「你不是醫者嗎?怎麼敢隻身入山?」
沒打算回應問題,言子禧撇頭淡漠的說。
「你不也落單嗎?在會場我見言子楓御劍走了,你卻隨小修徒步入山,你是不是不會御劍?」
「……不想御劍罷了。」
言子禧端看四周,這附近的鳥獸禽牲都被猛羆給嚇跑了,應獵不到什麼奇獸,又思家中長輩入山前吩咐就算身佩靈劍也切勿單獨行動,若是落單也千萬不要繼續往山上走,言子禧便沒打算繼續往山裡走。
「此處有險,我先帶你回醫棚。」
走了一段時間,發現四處還是沒什麼鳥獸有些詭異,言子禧緊握佩劍還是決定原路返回。
見對方反身往北方走,花時繚趕緊問:「你不獵了?」
言子禧應:「走散了,長輩囑咐過不可獨自入山,不獵了。」
「你跟我,咱們倆一組一起獵,不算獨自。」
花時繚笑語,修長的指尖插著扇架間,旋轉著摺扇。
看著對方輕佻樣貌,言子禧更不想獵了,回頭又往北走了幾步。
「你手無寸鐵,如何行獵?」
「非手無寸鐵,我有扇子啊。」
「此扇何用?」
聽言子禧瞧不起他的摺扇,花時繚一拋,掌妥妥接住那摺扇。
「言公子不厚道啊,這摺扇你見識過的,上面有我親下的護身金咒,雖無刀刃弓箭,但有這金咒與武力高強的言二公子隨行,普通野禽還是不在話下的。」
目光轉向花時繚手中的金屬摺扇,護身金咒摺扇是丹書門殷氏的靈器,而護身咒法力效用取決於施咒者的修為,與花時繚交手過,言子禧大抵可知他身手不俗、靈力靈氣不弱,又是殷氏花氏的少爺精通符籙咒法藥草奇獸,就算一夥再與猛羆也能迎刃而解。
再三思索下,言子禧再次開口。
「……不得走深。」
妥協了花時繚的提議,言子禧並著他向南方山林走。
兩人在林中狂奔,言子禧一躍上高樹,短暫逃離了那巨蛇的血盆大口,而那蛇咬不著鎖定的獵物便槌擊著樹幹,言子禧趁機縱身跳到另一頭的樹上消失在樹叢中。
「喂,這裡呢。」
花時繚看著大蛇尋著獵物行蹤,便持摺扇敲了敲樹幹,引蛇回首。
那蛇轉移了目光到在後叫喚的花時繚,回身極速行去。
面對巨蟒,花時繚圓扇一拋展開護身金咒與法陣,一道道金咒刺痛巨獸眼,陣法黃光如同萬千箭矢插擊佈滿蛇鱗的蟒身,那蟒怪扭動巨身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啞,此時言子禧從巨蟒後方躍出,趁其不備一躍近身,持禧月斬下巨蟒頭顱,一擊斃命。
「有些費力,不過還是順利斬去了。」
花時繚收了那凌空的摺扇回掌,金咒反照出刺眼的光,那扇靈氣未消。
「可有傷?」
雖對方金咒與法陣是真厲害,但初次面對這巨蟒還是不免有些慌張,而且方才為了轉移巨蟒注意藏身了一瞬,言子禧還是怕花時繚在自己眉目不及時有被巨蟒傷到。
「怎麼可能,護身金咒加上治怪陣法牠近不了我幾分。倒是你,怎麼又不御劍?」
摺扇拍了拍言子禧胸膛,不到一個時辰,兩人形成了一種花時繚當餌在前分散獵物注意,言子禧從後斬殺的默契。
見言子禧臉色一沉又不應御劍的問題,花時繚趕緊捧他: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言二公子想的這計已經很多猛禽野獸落入了,花某甘拜下風。」
兩人不屠小禽野鳥,專挑可能傷到其他修士或入山平民的大怪斬除。雖無法將其皮毛剝下當皮草,肉也艱澀得無法食用,但也算減少了山裡的禍害。
閒話沒幾句,聽見身後還有不明嘶聲,那蛇蟒的頭被斬下依然蠕動著張著口吐蛇信,然後突然一跳使出吃奶的力想咬斬牠頭顱的言子禧。
眼角餘光瞥見,花時繚拉過言子禧到身後,圓扇一擋,那蟒的頭便彈飛落地,滾到不遠處。
正當言子禧抽出禧月想一了這獸,突然一道劍光飛過硬生生貫穿了蟒頭——有人御劍替他了事。
「李昭前輩……不,憶韜君。」
「憶韜君。」
兩人拱手行禮,花時繚有些不習慣的轉喚稱呼,稱名士封號是一禮儀,不可失禮。
「我剛剛看了好久,你們兩個斬巨蟒的方式真有趣,合作無間啊。」
李昭笑道,一抽回佩劍,妖蟒頭顱就滾到更遠處,碰到了樹根才停下。
端看了兩位少年一陣,青年特別關注言子禧,左看右瞧了一陣才開口道:「看著身手和樣貌,你是言氏璟曦君的弟弟吧?劍法純熟又俐落,跟言子辰真像。」
「回憶韜君,劍法為大哥親授,故手法劍路相似。」
言子禧有些在意在他身邊繞圈的李昭,那李昭像是想瞧個遍,轉到他身後又近了幾分。
李昭問:「原來原來,你是言子禧?還是言子楓?」
言子禧回:「在下言羽,言子禧。」
「是二弟啊。」
李昭頷首喃喃,然後又道:
「失禮了,方才與子辰兄一同尋山怪,閒聊便聊到了你和言子楓,沒想到在這碰上了,子楓呢?」
「不慎走散,巧遇花公子便一同行獵。」
聽言子禧回應,李昭一臉原來如此點點頭。
「你倆看起來感情挺好的,我和阿蒔弟弟相識多年,但從沒見他一同行獵過,有些吃味啊。」
李昭手抱胸前對著花時繚笑了笑,戲謔的口氣說道。
還以為憶韜君會是正經八百嚴肅不羈的前輩,但看著那李昭個性有些歡樂隨性,有些鬆了口氣;又聽那李昭稱自家大哥為兄,想必以言子辰那柔和的性子,一定是被對方纏著要當拜把兄弟了吧?
思量了一回,覺得自己方才大意了那巨蟒的頭顱,有些丟顏面,也有些扼腕。
和花時繚打了一陣哈哈,李昭待頭顱血已流光,便拾起。
「斬毒蛇頭顱,其可躍殘頭咬仇者。」
「遇巨蟒蛇精斬頭是最快也是最常用的手法,但很多修士往往斬其頭顱後因大意而遭反咬最後兩敗俱傷。下次多要注意。」
又把巨蟒頭顱放到那遺體旁,李昭認真道。三人雙手合十對巨蟒遺體表達敬意,隨後並肩離去。
「子禧劍法精,可修劍道之人,只精通提劍攻擊而不御劍,是為半精,修劍者還是必須通曉御劍才好。」
道破言子禧不擅御劍的事實,方才躲旁觀看兩人屠巨蟒,李昭看言子禧冒著受傷風險闖入法陣離近猛獸,便猜想到了一二。言子禧不擅御使劍,御劍沒把握百分百屠去巨蟒,若御劍失手,受重傷的便是花時繚。
聽李昭一話,花時繚偷偷瞧向言子禧,只見那人緊握禧月而不語,應該是說中了。
「不會御劍大不了學唄。」
花時繚安慰似的說了一句,卻沒達到本想的效果,言子禧側眼淡漠的掃了他一眼,隨後垂下眼眸。
學也學不了?
花時繚心道,言子禧資質聰穎,提劍斬獸身手又矯捷,輕功不錯反應也快,功夫底子不錯怎麼不會御劍攻擊?
「有些東西並不是學就一定會的,雖說後天努力佔了大部分的成功,但少了天賦總少了那一二。」
李昭手握靈劍昭瑤,又道。
「說來慚愧,我在家族長輩栽培下努力想成為符師,誰知我就沒那份天賦,畫符總少那幾筆,唸咒總少那幾句。不想成為降不了精怪、斬不了墓鬼的無用符師,我便下定決心改道,與家人吵了一吵才從了自己嚮往的劍道……」
意識到自己宛如老一輩沉浸在敘述過往,李昭趕緊確認那兩個年輕小輩沒有露出嫌棄的表情。
花時繚和言子禧步在李昭身後,認真的聽著。
「沒想到憶韜君的劍途如此坎坷。」
不過改修劍道李昭成了名士,也算不背負李氏眾望。
花時繚看向不語的言子禧,若有所思。
縱然心訣劍訣滾瓜爛熟,但沒天賦靈氣低微就無法御劍,這點身為醫者花時繚還是知道的。
「晚輩想請教一事。」
走了一段路,言子禧才開口。
「說。」
李昭微微撇頭,言子禧快步從後走到他身邊。
「……若是走了一半不適合的路,該要繼續堅持嗎?」
年至始齔就開始修劍,尚未束髮便佩靈劍,言氏對宗主之子的栽培只有嚴字可道。縱然童年皆在修煉中度過,可當同齡的言子楓御劍斬祟時,自己的禧月卻飛不上三尺高,提著劍似乎多了幾分焦躁與失落。
「這……」
沒想到言子禧的問題如此沉悶,李昭認真思了思。
「以我的經歷閱歷,走一半發現這條路其實不適合自己,就回頭找他途,天下昭昭,能有所為的不只有一條路。」
不知何時拍上你言子禧的肩頭,李昭又道。
「不過,常言從其所好,愛其所從,若是自身所好,即使不成名士大德,也不愧此生。」
言子禧抬頭對上李昭的笑顏,聽明白似的點了點頭。
這還是第一次,得到的答案不是繼續堅持,而是擇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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