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午後，萬物復甦。位於奚子林山腰的某處，週遭不時有達達的鹿蹄和婉轉的鳥鳴，象徵春意的降臨。

八咫通常會先沏一壺茶，伴著花香，度過美好且悠閒的時光。

不料卻有比瞎子還要不長眼的人魯莽的破壞這份安詳。

「所以說，我娘前日就是來你們神農道問診，結果你們這些庸醫，害她老人家現在躺在床上，爬都爬不起來！」

相貌平庸的男子猙獰著一張臉，在八咫的屋外叫囂。

面對一般民眾，八咫常是隨和的很，無奈搜索了遍記憶，不見有他敘述的那人來過，於是溫聲道：「這位兄台，在下近日並未接待過您說的那位老嫗，若是令堂有疾，不若在下立即到府上診治？」

「分明就是庸醫還有膽子到我家？非把我娘醫死了才甘心？誰知道你個下賤胚子是不是想覬覦什麼？哼，庸醫就算了，還是個瞎子，討債貨就不要再禍害了，趁還有機會，趕緊賠些醫藥的，我好幫我娘找個真正的好大夫。」

男人又絮絮叨叨了好一陣，在連環炮似的陣仗中，八咫終是摸清對方意欲何為。

不過就是看他眼盲，想藉機敲詐。

「咦？奇怪了，八咫叔叔也治瘋病？」一位紅髮少年突然從一旁竄出，靈敏地鑽到八咫與陌生男人的中間，一臉困惑看著面前罵咧咧的男人。

「蛤？你小子說什麼？」

「說你瘋病啊，腦袋壞了耳朵也不好嗎？」賴貳順手掏了掏耳朵，並在男人開口前打斷他，語速飛快卻又字字清晰：「如果真如你所說，你娘來找八咫叔叔看病，那是你娘有眼光，知道八咫叔叔是這附近最厲害的醫生，但你現在在質疑你娘的選擇？哇，連我一個沒上過私塾的人都知道孝順兩個字怎麼寫，你鄰居知道他隔壁住了一個會忤逆娘親的不孝子嗎？」

少年愈說愈來勁，聲音也大了起來，無非是想製造點氣勢（和鎮裡小流氓學的）。

「又瘋又病還來這兒給八咫叔叔找碴，好像來這邊罵人你娘就有救一樣，有你這兒子我看他病死也是遲早，爬不起來也是因為你爛事做太多，不替你生點病恐怕你待會要被墓鬼咬死了！」

聽聞少年的說法，八咫本略微皺起的眉也在不自覺間捋平，取而代之的是溫柔的笑意。

正是因為八咫的居處在人煙稀少的地方，又僅有他孤身一人，所以若是有人存心找麻煩的話，左右是輕易尋不了幫助的。也因此不便，姐姐才送了不少奇特的警報器，諸如按下去就會響徹雲霄的尖叫雞，以及會用詭異語氣喊著「唉唷，死相，有變態！」的大聲公等——完全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天才發明。

少年愈發大聲的酸言酸語，估計也是為此緣故。

不免覺得可愛的緊。

他伸手摸了摸少年毛茸茸的腦袋，示意對方停下。隨即向齜牙咧嘴的男子道：「敝舍不歡迎來意不善的客人，請回吧。」並在男子要發作時，緩慢補充道：「您聽說過『醒罪樓』嗎？在下不才，倒是與樓主交好，您若是想繼續待著，可不保證您是否能平安歸家。」

八咫不論男子做何反應，轉身將少年帶進屋內，閉門謝客。

「渴了嗎？要先休息一下？」

八咫將沏好的茶遞給少年，早先就備好的茶由於途中出了些岔子，到此時的溫度正合適，並不燙口。

接過茶飲啜了一大口後，賴貳大叔般地哈的一聲發出豪爽的讚嘆，捧著茶杯開始吹：「還是八咫叔叔泡的茶好喝，我娘雖然廚藝好，但茶總是有些我不喜歡的味兒。」

「是嗎？那還真是多謝誇讚了。」八咫微笑的接受少年的讚譽。

說來茶之一道，講究茶、火、水、器，除因時制宜，還要因地制宜，更應因人制宜，不可一概而論，在這部分，確與神農道所修幾乎同出一轍。

小談休憩片刻，八咫才問道：「說來，賴小公子此番造訪寒舍，所為何事？」

「啊、就是那個，關於標記的事。」賴貳晃了晃腦袋，接著小心翼翼地問道：「八咫叔叔有頭緒了嗎？」

為什麼他喜歡的天乾總是標記失敗呢？但對方卻十分肯定自己身體無礙，只得輪到他來做檢查了。

十五歲，值風華正茂的時候，發育良好的少年少女們正嶄露新鮮的嫩芽，在和煦的春風裡恣意招搖。不過也因玩心正濃，倒是很少有人會選擇在這般花樣年華就選擇終身伴侶，何況是難以更改，宛如靈魂刻印的終身標記。

縱使是興致上頭的臨時標記，也會造成些許影響，所以一般天乾地坤是不那麼輕易做出標記的行為。

結果這小子……

八咫伸手彈了一下賴貳的額頭，見對方摀著額頭怪叫的模樣，才玩笑道：「就這麼想被標記？想這麼早就生一窩小老鼠？鼠洞掘好了？」

雖然只是醫病關係，但稍稍站在年長者的角度教訓一下也不是不行。

「一般人類不也差不多是這個年紀就嫁人和娶人了嗎？」臉上寫著委屈的鼠妖顯然沒意識到自己與人類在壽命上有著極大的差距，連天乾和地坤在擇偶上得比中庸更加謹慎小心也不甚明白。

情竇初開的年紀總是輕易給出信任，對於心上人許下的承諾毫不猶疑。

「生不生都行，他說會照顧我一輩子……」

「你啊你……」八咫無奈地搖頭嘆道：「你的一輩子和他的一輩子是一樣的嗎？」
先不論對方是什麼物種，光這小孩兒的幼稚心性，就知道他家人怕是操碎了不少心。
八咫點了點桌面，絮絮道：「再者，標記這種事，你和你娘談過了嗎？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不一樣就不能在一起嗎？」

生活中未能碰見失去天乾的地坤能語他經驗，少年並不清楚那將是多難受的事，不論是生理上還是心理的。

「還沒……八咫叔叔難道會在上床前和娘親談過？」賴貳雙手抱胸，「反正被標了再結婚就好。」

「我想你誤會了，」察覺少年初現端倪的衝突口吻，八咫放緩了語氣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對『標記』的理解到哪裡？是否正確？」

八咫用法術召出水珠，在桌面上凝出象徵天地乾坤的圖象。

「不正是因為賴小公子的身邊沒有其他成熟的天乾地坤，這才來找我的嗎？」

「咦、八咫叔叔不是要告訴我檢查結果嗎？」賴貳困惑，一邊看著桌上的水珠，「為什麼標記老是失敗，是我的問題嗎？難道是方式『不正確』？不是讓天乾插入生殖腔就可以了嗎？」

見賴貳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模樣，八咫遂作罷，反正經驗這種事，親身經歷最為實切，更何況——

「這麼說吧，所謂的『標記』，可不像是在蓋印章，蘸了印泥，在紙上一戳了事，還需要心靈與身體的契合，才能在你的身上留下永不可抹滅的痕跡。」

八咫將圖象合二為一，接成一幅完美的太極兩儀象。

「也就是說，標記成功與否，並非一個人的事情。」

「不過，」他在少年對未來美好的期待與嚮往而晶亮的眼神中，溫和卻殘酷的將那熠熠星光擊碎，「雖然我不清楚你說的『他』情形如何，但很顯然的，你的身體比起地坤，更趨近於中庸——也就是說，天生無法被標記。」

八咫的手輕輕一揮，象徵太極之陰的部分消散了大半，圖形再也不是完整的圓。

「屬於地坤的那一部份，可以說是殘缺不全，標記成功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作為一個醫者，八咫有義務告知病人全部的真相。

儘管真相可能難以讓人接受。

「嗯……欸！？」少年顯然沒打算接受，他吃驚地站起身，睜大雙眼將手按在方才還用水珠展示著法術的桌上，「八咫叔叔你確定？可是我每個滿月還是、跟一般的地坤一樣啊？」

八咫虛空往少年的眉間一點，輸了一絲靈力進去，將少年定在原地，待靈力流轉全身，收回手後，掌上捧著的赫然是一座冰藍色的線狀模型。

「這是小公子的經絡現狀，」八咫手指點了幾處，顏色變轉化成鮮豔的火紅，「此些所在的脈絡細微的幾乎不可視，但還算是勉強連接。小公子所言地坤的表徵，便是依此顯現，更多的，卻是不可能的。」

「再者，也不必妄想擴張它。」八咫看穿少年的想法和躍躍欲試，難得嚴肅的道：「靈力強行灌輸下去，別說是地坤的象徵，連生命能否保全都未可知。」

若不是現在談的是自己的人生大事，賴貳肯定跳起來為八咫這厲害的技法鼓掌。

「……所以八咫叔叔的意思是我這輩子沒天乾要了？但這地坤的身體也很難和中庸在一起？」少年的短眉皺成了八字樣，此刻突然希望自己信賴的人是個庸醫。

聽聞少年的說法，八咫反倒笑了出聲：「你方才不是說你的天乾誓言生不生孩子都與你同在，那麼，無法標記上，又有何妨呢？」

「……說的也是。」經提點令賴貳稍微安了心，儘管依稀記得那是天乾以為他標記成功時說的話。

——然而二人的感情如何因此生變又是後話了。

雖然這項新的認知為賴貳帶來不少衝擊，但日子終歸還是得過，況且八咫說的標記是「微乎其微」而非「完全不可能」，生性樂觀的少年自然相信那一絲的可能性。

而後閒聊了一會，八咫拿了調養身體的藥給他，接著便與彼此告別，在往後的日子裡依舊保持著聯繫。

圖畫太久抱歉久等了，感謝八咫和賴貳交流！！！
好久沒有一起玩了XDDDDD

感謝賴貳中陪交流QQQQQQ
從開文到現在時隔二個月真是((((
太感激ㄉㄉ陪拖稿大師帶著小孩玩ㄌQQQQQQQ

我要把美得像遊戲截圖ㄉ神作供著

Yatagarasu60226: 好想請問那些拿來示意的茶之後會回茶杯裡被喝掉嗎(?

作為一個醫生，要有基本的衛生觀念
但對於一個畜生(失禮)，賴爾想喝他都不會管ㄉ

Yatagarasu60226: ？？？說好的照顧晚輩ㄋ

照顧ㄉ良心就在於，不會介意你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