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怕對方擔心，她擺了擺手表示無需緊張，「沒有想死。只是，落入水裡的瞬間，我唯獨聽得見心跳在水裡鼓脹的聲音。」

「氣泡上浮、扎在身上的感覺刺刺癢癢，我一定要浮上來才能呼吸——」

「那終於讓我覺得自己活著。」

「那我們下次去體驗跳水。」青年朝她微笑，獲得比水波更淺的弧度作為回應。

「那我要看楠從二樓高的地方跳下去噢。」

「你爛透了，」楠掏出水瓶倒出些許往少女身上潑，「但我早就知道了。」

水珠在露雪白的洋裝上炸開，像消散的氣泡，最後只餘淺淺的痕跡。

「你很煩耶。」將水氣拍散，少女在青年看不見的角度撇撇嘴，「但我也早就知道了。」

似是能猜透她的反應，青年不等她繼續又說了下去：「露不用活得那麼用力也沒關係。」
「反正不管怎麼樣都是又累又狼狽喔，接受人生常常就是在瞎忙吧，不這麼嚴肅也能活下去的。」

「我覺得沒有被安慰到。」少女停頓半晌，以悶悶的聲音如此回應。

「喔，那很正常啊，因為我沒有在安慰你。」

「——我只是想這麼告訴你而已。」

青年棕色的眼底映出粼粼波光，以及淺淺的、比往復的波浪都還淡的笑意。

「⋯⋯我是不會說謝謝的。」

「嗯，會說謝謝的露不是露。」

「但我會請你喝飲料啦。」

「對啦。還有跳完水之後要請我兩杯。」

「坑死了。」

ʕ•̫͡•ʕ•̫͡•ʔ•̫͡•ʔ•̫͡•ʕ•̫͡•ʔ•̫͡•ʕ•̫͡•ʕ•̫͡•ʔ•̫͡•ʔ•̫͡•ʕ•̫͡•ʔ•̫͡•ʔ

後來想想，還是補上好了。
我在寫露的時候都在寫自己，楠則是所有傾聽了我煩惱的人給出意見後的綜合體。
睿智、聰明，把人從死胡同裡拉出來，永不離棄。

生活不穩定的時候我總是想看海，一方面是海島的孩子，一方面是覺得，波波盪盪的水來回往復，好像到達彼岸、卻又留在這裡。彷彿要擺渡著誰，又如只是捧著交由波濤上的人來決定。
（好但其實不是海是密西根湖）
花了一點時間逃離還沒能穩定下來的生活，來到閨蜜所在、我全然陌生的城市，每天都在外面走跳，遠離新生活裡不變動卻帶來震盪的故人，遠離覺得有心力處理但其實沒能這麼做的正事——整理搬家的行李、申請很多東西的文書、寄出去又要等兩個月的簽證、無法被自己掌握的一切。

我其實是個相當容易焦慮的人。

事情一旦脫離掌控，最糟的情況可能是被我全盤放棄，能好好處理的事情若非沒有六成以上的把握否則不會下手，被熟識的朋友說就是這點特別不可取，未戰先慮敗不是一個會成功的人該有的特質，要勇往直前。
我很常是在確認過自己擁有退路的前提下才願意前進的。
無法承擔失敗、說得白話一些是不能接受自己失敗，覺得努力一定要有回報否則就是努力錯方向，可是太多事不是努力就能達成的了，努力是門檻，有時則不然——隨機是不可控制的變量，卻最容易擊垮人心。

後來朋友說嘿，不要那麼嚴肅，你應該把想做的那些當成休閒就好，我都在這，你不要緊張。
我說，可是我知道我沒做好，我不喜歡這樣，事情拖著、但我就是沒能做起來。

明明是個吸口氣咬緊牙關就能做好的事。

「你太認真了。」

但什麼是認真呢。

是無果的問題，但談了很多，談到最後就像楠說的，不要活得那麼用力也沒關係，要讓自己有喘息的機會、好好休息、接受自己得要休息這件事，才不會哪天斷掉的時候再也無法修復。

對於到現在都會因為「等待簽證回去工作的轉換期好像很閒所以超爆焦慮」的我來說，明明是個全盤放鬆的大好機會，卻被我自己搞得只要沒塞滿就充滿罪惡感。

但其實不是這樣的，還是會需要停下來傾聽此刻的自己到底在想著什麼，從波濤的回聲裡找到藏起來不曾有餘裕觸碰的思緒。

碰了不一定會好，可是需要有這樣的機會，然後走得更加穩健。

「回首之後，已是遠方。」

以為走不到、跨不過的那些，都將成為腳下的過往。
會走到的，就算有時候需要很久。
都會到達的。

（結果我留言都還沒回就先自己噼啪講自己一大堆但算了我的尿性就是這樣 謝謝我自己）（打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