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他們來到賭場，已經過了約莫有四十分鐘。

稍早前他們作為第二批於下午接待野獅的成員，帶著一眾訪客來到了自家的賭場尋歡作樂，而各組織派出的人員則分散在四周站崗，隨時戒備來訪的行人與突發狀況。
商柩手裡捏著一柄折疊短刀、動作悠閒懶散的把玩著，他和喬溫幾乎是在任務通知發布的當下，便溝通好選擇最輕鬆的保護工作，遠離前線戰場也避免勞務付出，此刻兩人正半倚著牆面，站在距離小房間不遠的角落。

扣除掉他們倆，旁邊同行的還有三個其他組織的成員，其中一個很明顯身上帶有焰犬的刺青，另外兩名一時間看不清是否有其他組織的代表物，也鮮少開口同他們溝通。

——直覺告訴他不太對勁。

青年狀似不經意地鬆開腦後的長髮作勢要重新束起，髮絲落下的短暫數秒，他打量了幾眼那兩名出身不明的成員，卻見他們手似乎按在了腰側，甚至向裡摸索進衣擺內。
他第一時間將頭髮改綁到略高的位置，退後幾步走到喬溫附近。

果不其然，他甚至還沒來得及開口提醒身邊的青年，外頭率先傳來幾聲突兀的響動，下一秒那兩名站崗人員便抽出暗藏的手槍，正對著他們站定的方向。

「走！」
也沒有時間多作解釋，商柩扯著喬溫的手往右邊跑，退到牆後花幾秒鐘確認情勢。

「我們這邊只有兩個，其他地方也應該都還有敵人，先解決這裡。」

異變突生，喬溫警戒地多看了幾眼行跡有些異常的人員，在悄然往商柩那兒瞥了一眼，只見青年將長髮重新束起，甚至綁到較高的地方。

還未等他徹底反應過來，手腕已然被抓住向前跑，身體的反應來得更快，直接信任了搭檔的話語並跟著向前跑，外頭的紛亂撞入耳畔，他後知後覺明白了事態，抵達牆邊時，霧藍色的眼眸直直凝視著青年，最終溫順而聽話地點了點頭，從腰間取出配槍。

在他們逃竄的途中，那兩人已經朝他們原本在的地方開了槍，並迅速往他們躲避的地方追來，禿鷹這回多半是純心置死地而後生，從來自皇后成員的情報知曉禿鷹那樣貪婪地性子，這回行動派了不少人力過來……甚至不知何時安插了間諜嗎？

「我走前面。」冰冷的槍管貼在手心、放置到頰側，整個人向後貼到牆面上，嗓音在此時仍舊輕而柔和，有著一絲關切與警示：「不要再受傷了。」

——語畢，他優先探出去，不由分說地往正好背對他們的人胸口開槍，殺意果斷銳利，在城市黑夜的行走著的緘默者指尖犯冷，狠下心來要一擊斃命。

難得順著別人的警示退到後方，商柩並沒有反駁或拒絕喬溫的保護，他知道自己已經做過太多次不值得人信任的孤注一擲，是該做點什麼挽回失去的形象分。青年將腰側的槍枝抽出上膛，對著剛被外力繳械、持刀朝自己飛身而起的臥底就是一槍，直接打穿了頸側動脈。

被安插在他們身邊的間諜數量並不少，甚至可以說是驚人的多。他們一前一後朝著中央的房間靠近，途中竄出攔路的敵人不減反增，意圖明顯的令人頭痛——他可沒有為組織賣命的打算，然而眼下情勢並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

青年伸手抹掉濺上皮膚的溫熱鮮血，轉頭扣住轉角突然伸出的一隻手，將敵人反制在牆上後用槍管斷了那人的兩隻手，同時抬起頭就是第二槍，直接把人釘在了牆上。

待他收拾好後方的突襲回過頭，喬溫也正好縮回了開槍的手，頰邊還有一道飛濺上去的血痕，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抹掉了殘餘的血跡，又用纏鬥中自腰帶溜出來的襯衫衣角擦拭指尖。

「這附近應該差不多了，」他壓低聲音輕聲道，遠處打鬥的聲響也逐漸緩和，估計都被組織成員解決了大半，「把人從幹部那邊引開就好。」

身邊的同夥人比自己還來得更陰冷了一點。

那是直覺性的感受，待喬溫接連解決幾名增援進來的人後，將視線偶然瞥到黑髮青年身上，正巧撞見其使用槍管的模樣，骨頭折斷的碎裂音在戰場中是那樣不足輕重，卻在他心裡落了地。

喬納斯諾溫感到一瞬間的惶恐。

並不是恐懼或不悅，他怎麼可能害怕棘蛇，那是對他柔和下來的青年，可這一刻他卻荒唐地意識到自己的情感反應多麼失控，他當然允許自己與那樣翩翩公子般的青年生有好感，甚至甘願被他遮住眼睛似地全然信任看似溫和的那面，極惡之夜那時後頸一剎那的發涼被刻意遺忘，如今又湧了上來。

這樣讓他血液叫囂著逃跑的存在，他竟然依舊有著親近之意。

槍彈不長眼，他自然也不會在這瞬間恍神，只是思緒斷流似地點點落進腦中讀擋，不妨礙他一槍爆頭，但當他們總算得已歇息時，商柩已不知不覺站在他的身前，同拍賣會那時擦去他臉上的血痕。

「……嗯。」對於商柩的話語，他終究還是以最擅長的單音應付，霧藍色的眸淺淺凝望打量，確認了青年身上沒有多出哪怕半點傷時鬆了口氣：「就待到野獅出來就沒事了。」

喬納斯諾溫在心裡又一次嘆息，他可真是咎由自取，演變成現今毫無辦法也是他一手縱容出來的。

有關野獅的事件正要落幕，圍繞在他與他之間的氛圍卻隱隱顫動。

蛇與兔的心思都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