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學校裡,有在樹下野餐閱讀這般閒情雅致的大概只有雀兒喜了。在眾人追求刺激與歡愉的時代裡,她慢條斯理的安坐著。閱讀雖然稱不上過時,但已經有許多人拋棄這些紀載文字的紙張轉而追媒體娛樂。電視,又大又方的沉重盒子,裝有五彩繽紛的花花世界。從政商名流到大洋洲,只要睜開眼睛,不費半點力氣就能夠被取悅。
閱讀並不是奈爾的嗜好之一,但圖書館在他眼裡也不算毫無用處——只是他沒走進除了機械修繕以外的藏書區。如果聘用他的汽車維修行給他假期,他就會跟雀爾喜一起野餐;奈爾會帶上自己的吉他跟巧克力豆和幾罐汽水。而雀兒喜藤籃裡玻璃罐裝的蘋果汁是標準配備、偶爾會有幾片派跟餅乾。她也總是備著兩副刀叉與杯盤,畢竟沒有人想用黏答答的手指翻書。那些書通常都是從圖書館借來,看得出數度經手的痕跡,有些甚至沒有華麗的印刷書封而是純文字配上硬紙的舊東西。
某次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奈爾湊近觀看,一張用墨水筆勾勒、令人毛骨悚然的動物骨架插圖。幽黑深邃、空蕩蕩的眼窩嚇得他寒毛直豎,再翻過一頁,彩色印刷的相片血淋淋活像闖進了屠宰廠。他嚇得闔上書本深深地呼吸,轉過頭卻看見雀兒喜困惑的笑容。
「老天,這是什麼⋯⋯」他拍拍自己的腦袋試著把血紅色的記憶通通驅走。
「解剖學,就像封面上寫的。」
奈爾看都沒看就緊緊的闔上書本,他後悔打開潘朵拉的盒子,只能尷尬的把書還給雀兒喜。
「妳,不怕嗎?」
「怕什麼?」她困惑的視線投向奈爾,眨了三下眼睛。
陽光鑽進樹梢裡,雀兒喜金黃的虹膜閃著光芒。乍看之下像失去了雙眼,成為一片無法閱讀的空白。越是仔細看,越不像一個「人」。原先掛在臉上的笑容也融成無法辨識的抽象符號,彷彿他根本不認識雀兒喜。
「開玩笑的,我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