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總是不斷夢見自己在台灣生活的畫面。多數是在車上，我一個人駛著汽車，在曾經路過的地方穿梭：百貨公司前、健身房、咖啡廳，電影院和家⋯⋯就像在書本上翻頁一樣，這些場所同天色不斷變換，而我始終待在車裡。彷彿車內的時間被凍結了，唯我恆靜，周遭以光速流逝⋯⋯忽明忽暗的閃爍，一切的一切都太過刺目，然後我便醒了。帶著眼角的刺痛醒來。

思念：又是思念嗎？這個我不知道離開多少次（又回去多少次）的地方，事到如今依然會思念嗎？過去的回憶碎片會是很好的抑制劑，可同時它也和多巴胺一樣，具有雙面性；所以我越是夢，越是回到那些場景便越覺刺眼。

我本不以為然，畢竟也不是第一次了，可這思念要放著一兩天不管就開始瘋長，從夢境爬到現實，爬進眼球腳底干預我看的每一處走的每一步。終於我受不了了，捫心自問：我想回去嗎？但那裡同時住著現在的我費盡心力方逃離的一切，我要妥協，豈不間接白費現在的我所有努力？於是我又陷入無盡的猶豫之中：思忖這一趟究竟值不值？快樂是否能夠如物品被放在天秤上衡量？我又為何總是無法很好地接納周身的人群？我活該孤老終生嗎？

我嘗試像以前那樣分析自我，可我發現最近這辦法愈來愈不管用了，因為我越來越搞不清楚我自己在想什麼、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我搞不清我到底是渴求關係還是寧缺毋濫，搞不清我是否真的需要幫助還是像以前那樣分析過後想通就好。但我總是在邏輯的迴圈裡出不去；我真的想通過嗎？我真的理解過我自己嗎？

可一個人要是連自己的痛苦也無法理解豈不是很可悲？我現在的痛苦哀傷憤怒竟然連我也無法釐清，那又有誰能救我？又有誰能理解我？突然之間我感覺自己又縮回那個獨自一人的宇宙，縮回那個悶窒窄小但安心的宇宙。

當然我想這只會是暫時的（畢竟也不是第一次），但最近這種自我封閉實在太長太久了，擁抱身體的感覺很好卻也讓人窒息。所以我現在嘗試舒展四肢、將一些積在肺囊胃袋的我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東西包裝販售。如此一來狼狽就有了理由，而憐憫將失去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