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上的藥罐翻倒,各色藥片散落,面色苦惱的船醫正在用內線和另一端報告遭竊的情況,提出需要幾個人幫忙整理時正好瞥見門口的法比安,疲憊的雙眼亮起。
「懂英文?」「有色盲色弱嗎?」「形狀分得出來吧?」
連串問題後,船醫提出希望他協助收拾藥品的請託,熟悉的語焉不詳,神情是不論身份只要有人處理就好的不管不顧。
醫務室遭竊後找乘客整理,難道不怕影響可信度?法比安分神想著。最後還是因著之前的那點異常答應下來,反正他沒急著要做什麼。
上回陪友人到醫務室處理燙傷的時候只在外面等待,完全不知道裡外同樣混亂的氿慕曾短暫與負責人有過閒談,具體的內容早已被他忘在腦後,因此在收到協助的請託後感到有些訝異,同時再一次感到郵輪上的醫療品質似乎不太可靠。
反正有薪水,他不太負責任地如此想著。
門簾內已有一名同伴,見打扮大概與自己同樣是被分配來的旅客,他於是一點也沒害臊地湊上前,將進門前被臨時塞入的藥品標籤盒舉起,裡頭花花綠綠的貼紙混雜,就像是此時台桌上的藥罐。
「嗨,你也是來幫忙的人嗎?」非常隨意的開場白。
目光挪向話聲來處,法比安注意到了對方用的「也」字。湊近的同伴看上去絕對不是郵輪員工,船醫聯繫來幫忙的人手是乘客?他再度對穆海的人力匱乏和不嚴謹有了新認知,同時發現自己並不感到意外。
「你好。」前情解釋起來太過瑣碎,也沒有必要,他就結果論認同了對方的話,「算是吧。」
「因為一點好奇心誤入歧途。」醫務室為何裝滿監聽和監控其實也與他無關,大概是一時鬼迷心竅?
「你呢,半路被擄?」他隨口打趣,翻出醫療手套戴上後,遞了一雙給對方。
接過醫療手套戴上,氿慕向對方道了聲謝,隨手拾起一罐僅剩下半罐的藥品端詳:「哦,受到感召而來的。」
「舉手之勞嘛,他們看著很困擾的樣子。」
轉開不透明的白色罐子,裡頭是墨綠色看著像是海藻類營養品的藥錠,隱隱有股帶鹹味的氣息。將罐子搖了搖,目測還存有二三十顆的量,好奇心不至於讓他親自嘗試藥物,倒是有點想到外頭抓個病患來試吃。
藥架上大部分的位置空空如也,只零星擺放幾份重量較重的藥盒,還有些罐子的標籤已經脫落,也不知道是否被人為撕下。將手中的藥罐又重新關起,氿慕將它隨意置於桌面:「負責人說藥混在一起了,所以是需要我們分類?」
幸好散落的只是外包裝,若是藥物本身被錯置,那還不如去撿個紅豆綠豆來得有趣。
「挺好奇他們什麼時候不困擾。」聳聳肩,法比安算是認同了對方說的話,一半。
翻過一板鋁箔裝藥品,單面透明的,看形色就能區分,省去了逐行比對英文標註的麻煩,歸位時看看字首即可。鬆開手,藍白雙色的膠囊落回,鋁箔摩擦聲音窸窣,他決定把繁瑣的用眼工作往後推。
「負責人只說了收拾好,大概還要歸位和清點?」藥架側緣標著小小的英文字母,看來這裡的習慣是按字母序排放,大概是要避免誰心血來潮設置出立體填字,無趣但不容易出錯。
「剛剛那瓶是什麼,如果標籤還在的話。」藥罐上的字醒目多了,他挑出標籤受損的擱到一旁,一個、兩個、三方個,G開頭的,旋開確認內容物後往層架上放,話說回來這標記是要看上還是看下?
「沒有標籤。」重新拿起藥罐翻了翻,上頭甚至沒有任何貼有標籤的痕跡,只在罐子底部以麥克筆寫了英文字母I, 他猜想大概是什麼營養素、或是藥錠名稱的縮寫。
其餘標籤已模糊不清的藥瓶,內容物大多是維他命或是退燒感冒之類的常備用藥,大概是經常拿取而導致磨損。依照標籤盒內的顏色重新貼好,按著分類擺成幾堆,又扭開一個重量明顯輕了許多的瓶子看了看:「抑制劑幾乎空了,用量這麼大。」
「哦,這看起來很像糖果。」
對抑制劑沒多大興趣,好奇心被滿足後就擺回原位,他一口氣將標籤貼完三分之一的數量,抱著罐子按照字母排序開始上架。這樣的工作既單調又不需動腦,整理時還能分出精力來聊天,就是藥品的化學味道混雜在一起,聞久了有些不適:「需要真的糖果嗎?在我口袋裡。」
「止痛藥的用量也不小。」聽到問話時,他正在將止痛藥擺到獨立標示的區域,數個藥罐都近乎見底,鋁箔裝藥錠零散的比完整的多,常見不常見的各式品牌和種類齊全,部分連印刷字都沒有,只草草手書止痛用,和一些看不出意思的符號。
說不定真的是當糖嗑,和抑制劑一起。
「什麼口味的糖果?」大概已經……好吧,完全想不起來上一次被問要不要吃糖是什麼時候,有些新奇。他從陰影出拉出個金屬盒,打開看了看分格擺放的各色晶球膠囊,比起用途不明的藥品,顯然糖果更有趣些,他蓋上盒子推回原位。
不知道對方怎麼會帶糖在身上,又帶什麼糖。法比安側頭看向整理的同伴,傾身勾過花花綠綠的標籤盒,同時毫不掩飾目光裡的探究,尋找口袋可能的位置,「你想吃嗎?或是來個口罩。」
「這是接收了多少疑難雜症。」他勾著嘴角吐槽,手中對照標籤擺放瓶罐的動作不停,只在遇見較為常見的藥物時晃晃罐子記下裡頭還剩多少。沒有食物中毒、不是水土不服,抑制劑用量大還能夠理解,剩餘如止痛藥及某些營養素,用量多得有些不尋常。
對方詢問時正好舉著雙手整理高層的櫃子,氿慕偏了偏頭示意他直接往靠近的那一側口袋找,邊隨口應道:「水果硬糖,或是香煙糖......我忘記今天帶的是什麼了。」
「麻煩了,幫我拿一個。」一米八的身高在這艘郵輪似乎還不夠用,與天花板貼近的層櫃甚至需要稍微拉伸才能觸碰,氿慕於是乾脆不管裡頭擺放得整不整齊,能把罐子送進去就當完事。
他微微張開了嘴,等待夥伴從口袋拿出糖果投餵。
這麼自然?等待投餵的樣子不知怎地讓他想起家裡的貓,就睜著眼在那兒,理所當然地等待,不過直覺告訴法比安還是略有差異,盯著對方墨色的眼睛一會,他暫且下了個物種待定的註記。
看在那點似曾相識的份上,也不是不行。
他摘掉染上藥品氣味及不可見微粒的手套,修長的指探進休閒褲口袋勾出只長方形盒子,掀開蓋看了看,幾支香菸糖隨著動作晃動,甜味沖散了讓人鼻尖發癢的化學氣息。
「你有特別喜歡的口味嗎?」抽出看上去相對順眼的一根,法比安把糖果盒子放回去,想了想,從大概四分之一的位置折斷,將較長那段的糖紙剝去大半後遞到微微張開的嘴邊,確定對方叼好後抽走剩餘的包裝。
另一小截拋進自己嘴裡,糖紙扔掉。甜的,葡萄味。
找來新的手套戴上,他先是幫著將最頂層的罐子往內推,才拿起標籤開始貼手邊的藥罐,助眠劑儲備多、消耗更多,睡太多的話確實是用藥品補充營養素會更效率,他搖搖手上的罐子,「也不知道是症狀類型集中,還是負責人開藥有個人偏好。」
「喜歡酸甜的。」說了基本上等於沒說,他將糖咬好了讓夥伴將包裝紙剝除,叼著香菸糖一點點將其吃進嘴裡。
葡萄的香味終於是讓聞不慣藥物氣息的鼻腔好過了些,這會兒剛才拿取的藥罐也被放置完畢,氿慕揉了揉維持舉高狀態的手臂,又回身去看看剩餘的標籤。
相較止痛及消炎藥本就使用廣泛,抑制劑勉強能以郵輪上龍蛇混雜、想用以自保而拿著備用來解釋,其餘如避孕等等較難以形容的藥品就有些耐人尋味,氿慕是想不到大量的避孕藥除了集體發情易感期之外還需要準備這麼多——而且還快要發完了——或許是遭遇什麼狀況,但絕對稱不上是美好。
「可能當買一送一給出去了。」總歸他也不是非常在乎,將紅色標簽貼在僅剩的抑制劑瓶身,「頭痛附贈一顆、傷口發炎了附贈一顆、簡單暈船還是送你一顆。」
「哦,也可能被偷了?不是聽說有人來偷東西才這麼亂嗎。」
酸甜的。法比安哦了一聲,也不知道記沒記下。
「買一送一?」他忍不住笑了出來,舌頭將化工糖塊從這側捲到另一側,「聽起來像什麼奇妙的推銷手段,對每個人都說只有你有、別告訴其他人的那種。」
嘴上開著玩笑,手下動作沒停。暈眩用藥和抗組織胺數常備藥範疇,使用量卻像是有小半艘船的人都受暈船和過敏所苦;外部用藥種類繁多,適應症多為消炎祛腫及各式外傷,混著零星去疤美白的藥膏,看上去有人過得不是那麼順心。
「沒聽說是偷了什麼。如果是這些的話……還留下罐子也太貼心了。」餘下的標籤所剩無幾,尚未被定義的藥品卻明顯多了一些,法比安旋開其中一個罐子,晃了晃,邊打量邊隨意胡扯,「說不定是報恩的小精靈,覺得把藥悄悄掃空可以幫助負責人從工作脫身,之類的。」
興奮劑,還挺會玩。話聲模糊在大概是輕嗤的喉音裡。
不感興趣地關起藥罐塞到沒標註的區塊,他從來都無法理解使用這類藥物的人在想什麼,總不會是嫌腦子太好用想借外力降降性能。
「於是所有人都有了。」接續對方的話,氿慕又從補充的醫藥櫃深處翻出大半堆已經過期的藥品,全部裝進白色的廢品垃圾袋中。這下他又懷疑起郵輪從上到下究竟有沒有一個可靠的總指揮,連藥物需要隔年更新檢查都能忽略。
將底層的櫃子收拾完畢,剩下沒有辦法以肉眼看出的藥錠、只剩下以黃色標籤註記得氣喘及過敏藥等等。作為一個健康得過頭的人,依然是知道少了這些東西會有某些人將會過得戰戰兢兢,可這樣的東西偷了要做什麼呢,也不足以致人於死或是......高價變賣什麼的。
「哦,哪來的小精靈。」香菸糖在嘴裡被咬碎,他含含糊糊地笑,似乎對這樣的理由毫不買帳:「或許是座敷童子,日本來的。」
「聽說祂在的地方不會有病痛,所以把藥都扔了吧。」神明的超前部署。
好奇地湊過去看看夥伴最後放上的藥,白色帶英文字母印花的藥片似乎是被額外剝除、放入罐中,有些因為施力不當而有破損,佔據了罐底和向上一兩層的數量,目測只有十幾顆。
氿慕有些不確定這是否和自己認得的藥物種類相似,那些法國大學生總愛在派對上吞食、灌起酒來沒有節制。他一向對這類東西敬而遠之,如若郵輪上出現的是類似的東西——用量還如此之大——不動聲色地將瓶蓋旋緊,在將其扔進垃圾袋與重新擺回原位的選擇中猶豫兩秒,氿慕還是在瓶身貼上打了問號的標籤。
「他們需要補貨。」他說,示意對方在桌邊的小筆記本打勾。
「座敷……」辨別得出來是日語,目的地島國的語言,可那對慣於捲舌的歐洲舌來說實在沒那麼容易,法比安拋開那點發音上的小問題,勾來筆記本,評論這艘郵輪確實很需要了。
他話說得戲謔,航程剛過半藥品就消耗驚人,還具有令人不起疑惑都難的偏向,如若庫存不夠在關島大概也難補齊,是需要非自然力量祛祛病痛。
「要補什麼?腦子嗎。」笑了聲同意對方的話,該做的工作還是得做,他一個人的話就不一定了。
翻開筆記本,在幾種特別空蕩,諸如抑制劑、止痛消炎、營養素等等前方打勾,至於稍早被夥伴貼上問號標籤的可以忽略,看對方的神色大概也認了出來,一個人還能說是誤認,兩個人要說是剛好都錯眼未免牽強。
「穆海這次是首航,要說是提早準備也太早了些。」接著是落入廢品垃圾袋的那些。他靠了過去,被手套包覆的指探入翻看,順道把角落零散甚至碎裂的藥錠也掃入袋中,隨手在本子上打了幾個勾,對不合理的期限也不是真的那麼在意。
「說不定偷的是這裡的東西。」往深處看時才發現有幾個暗格,拉開後空蕩蕩的,他稍稍側身讓夥伴能看清。
裡頭只餘一點藥錠碎末,紅白藍綠,能翻到這種隱蔽處說不定是內賊,其他的凌亂也許是為了掩人耳目,或單純翻太久身心不快。
「座敷——童子——」對日語的認知也僅在單字和不拗口的招呼,放緩速度重複了一遍之後就將之拋諸腦後,因爲對方接續了更讓自己感到興趣的話題,關於郵輪上的工作人員該不該補點腦子。
「我在中國旅遊的時候,聽說他們崇尚吃腦補腦。」
豪華郵輪沒有問題、打工度假沒有問題,但是當金卡身份還需要在豪華郵輪上因為人手不足的理由打工度假,那問題可就有點兒大,他對此沒有任何嫌棄,卻不代表看不出這其中沒有任何非同尋常的細節。
對方摸索出的暗格在有些刁鑽的位置,氿慕將手伸進去摸了摸,帶出一手套五顏六色的細末,若真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藥物,大概也已通通碎成齏粉。將指頭湊近聞了聞,除了一點木家具受潮的味道之外,沒有任何發現。
沒翻出什麼特別的東西,他將注意力移至桌前攤開的筆記本。
夥伴在幾乎空白的紙頁上打起一個個連續的勾,似乎其中缺少的藥品還不止一兩項,而打著問號的部分他們都心照不宣。
尚未釐清整體狀況與對方立場前假裝天真才是最好的自保方式,可氿慕才不管這麼多,直接指向畫有問號的黃標貼紙:「這個,你用過嗎?」
「別聞來路不明的東西。」餘光瞥到對方的動作時事態已定,他嘖了聲把暗格塞回去,扯掉自己的手套扔進雜物垃圾桶中,也不知道這人的膽子哪來的,不論是沒見過的東西湊近就聞,還是開口就問初見夥伴的違禁藥物體驗史。
「至於這個。」醫務室燈光熾白,鮮黃色的標籤被映得有些晃眼,法比安看了上頭的問號一會,像是在記憶裡翻找,「看人用過。」
人類的腦子好用,也沒那麼好用,幾顆小巧的藥丸就能左右。疲勞消失、振奮欣快,感官靈敏度的旋鈕被轉動,索然無味的現實染上新奇,胸前鼓動彷彿能和世界核心共鳴;想追尋超脫可以再搭點酒精、尼古丁或隨便什麼,惹人煩憂的潮水退去,虛實難辨的幻景絢麗而美好。
這使重回現實變得困難。破碎的泡影令人生厭,不受控的肢體想尋回失蹤的快意卻不得其法,焦慮及記憶缺口如影隨形,是否重新投入根本不是個問題,栽入循環不願抽身,心智一點一點被拖入扭曲的漩渦,碾碎湮滅。
見過後就難以產生興致。
「只能說——意外嘗鮮不是什麼大事,選擇依賴的人則是很有冒險精神。」法比安的用詞是不置可否的中性,他反問眼前膽大的夥伴:「你用過嗎?」
慣性使用的話就真該考慮吃腦補腦那套了。不過對方看起來並不像,他話中更多的是玩笑。
「沒什麼味道。」
跟著對方將髒了的手套扔進垃圾桶,保持著蹲姿仰頭正好能看見對方嚴肅表情下隱隱帶無言的眼神,氿慕心態良好地將其歸類為錯覺,指尖在虛空中對著夥伴手中的瓶子點了點:「這個,聽說用多了下半輩子就完了。」
哪一種帶成癮性的藥品不是呢,他站起身隨意伸展四肢,發出一聲無奈的喟嘆。聽見對方反問的時候偏頭想了想,在記憶中挖掘與同學們為數不多的私下聚會,最後不怎麼確定地發表結論:「一兩次吧......不過不是這個樣子的。」
當時尚未明白後果的毛頭小子將酒精飲品與藥錠混合、或是撚碎了捲在菸裡,他曾嘗試過標榜更貼近自然的曬乾草藥,幾公克濃縮就能開啟全新的視野與幻象。
有人稱之為啟靈,在角落燒上一盆鼠尾草、放著與生物同源共鳴的頌缽與音樂,在絢爛燈彩或是漆黑一片的環境裡點上蠟燭,有人嘔吐有人哭、也有人蜷縮在地上不醒人事,而他在嗅聞那些說不上舒服的氣息之後,將自己縮進角落安穩地睡了一覺。
「我用過的那個比較高級,應該是這麼說嗎?」戴上新的醫療手套,氿慕將剩餘打上問號標籤的藥瓶整理到一起清點,看著似乎還有缺漏:「迷幻藥的歧視鏈。」
「直接完了也不算太糟,比在清醒邊緣不上不下好。」如果裂縫的擴散無法挽回,那不如乾脆地砸碎,反正結局都是一樣的,從踏過某條線之後就錯失了扭轉的機會。
讓手上的問號歸回列隊,法比安靠著層架寫下夥伴清點的結果,邊翻看一旁推車上的外傷處理用品,同時進行兩不耽誤。對他來說有所依循——雖說這種依循也是人類擅下定義而來——的數字還是更真實、更順眼一些。
還缺什麼?同樣將過期的扔進廢品袋後,他看了眼對方的神色,筆身隨意敲向一個蓋頂無聲詢問,部分思緒則是飄往遙遠的林木之間。
「自然餽贈優於人工製造的歧視。」在嘗試過的人面前,說與不說好像也沒太大區別,他道出所知的幾種植物:「迷幻蘑菇、皮卡木、鼠尾草還是相思樹?聽說有人會反覆嘗試,在無我之中尋找新的定位。」
消融,再重塑。
「不上不下是人類的常態哦。」打開配藥間的門看了一眼,幾乎所有病床前的布簾都是拉上的,「你看,這些都是。」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足夠讓想聽的人聽到。
退回充滿藥劑氣味的小隔間,氿慕將筆記本接過翻看,又對照幾款未在瓶罐中發現的抗生素與常見止痛藥錠,困惑地揚了揚眉毛:「他們連頭痛藥都偷?」
參透不了入侵者的心思,在最後一行表格打上記號後朝夥伴彎起雙眸,像是在促狹對方竟也會知道這些在現代文明社會看來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信嗎,烈酒混著喝也有差不多的效果。」
至少看上去差不多,有人醉倒,又哭又笑。
而他自己則一如既往地找著不被打擾代表地方,一覺到天亮。
「可能想到回去要分類大量藥錠就頭疼,未雨綢繆。」貼心遺下各式瓶罐卻又沒餘裕遮掩痕跡,行竊者拎著大袋一罐罐往內倒的畫面浮現。
至於門後的東西法比安沒什麼興趣,被動和主動存在本質性的差異,就終途來看似乎又區別不大,身處帷幕之外的人也就是看著。
注意力更多是在展示常態的那人身上,神態自若,一點也不覺得用他人作例有什麼問題,就地取材的能力令人讚許。
對上同樣帶笑的眸,他從夥伴手中抽走完成度未明的筆記本拋到工作桌上,自認兩人做的已超出預期,有所缺漏那也是醫務室負責人該煩惱的事。
「無從比較,所以沒什麼信不信的。」法比安聳肩,切確來說他連混酒所致的迷亂都沒真正親歷過,頂多擦邊。
「我猜酒精大概在歧視鏈的底層,是嗎。」負責人未歸,還有時間聽聽夥伴的幻境體驗,直接離開換個地方應該也行,打工人沒有怠忽職守的問題。
聽起來怎麼這麼像是兒童動畫裡的小偷老鼠。
對夥伴形象生動卻不是主動描述的形容手法感到有趣,在小薄本被隨意扔到桌面後跟著脱下手套,一副既然對方沒打算繼續、那麼自己也打算撒手不幹的態度。做到這個程度,原先零落雜亂的藥品櫃已擺好大半瓶,標籤盒也幾乎用得空了,以這樣的成果換取一點微薄的消費點數當真是綽綽有餘。
至於夥伴提起的問題,他又掏出口袋裡的盒子,逕自撥開一支糖咬進嘴裡:「那也是無從比較的,酒精和植物。」
「應該是說,哦,用的目的不同所以不會相互干涉?」
才將糖全部咬進嘴裡,負責人灰頭土臉地又進來了,見兩人還站在原地顯然是愣了一下:「你們還在啊?正好,外頭缺人——」
這是什麼話。
氿慕看看面無表情的夥伴,又瞥了那人頭上翹起的亂髮一眼,突然間有了這人或許也需要吃藥的懷疑。
Fabian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使用目的與交互作用的探討還沒開始就被荒唐中斷,法比安聽見缺人兩字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冷,若不是慣於披上的禮儀人皮過於牢固或許會送上一個白眼。這艘船上的員工似乎從不懂得察言觀色,他幾乎要懷疑穆集團訓練手冊的第一章是〈如何裝瘋賣傻將超載工作塞給乘客〉。
忙碌疲倦的負責人像是沒發覺兩人面色如何——直接迴避了眼神接觸當然什麼都沒看見——緊接著道:「今天收治了好幾位Omega,發情期吃了抑制劑後狀況一直不穩定,但實在忙不過來……看你們收拾得不錯,能再
幫忙看照一下 那幾位嗎?就在那扇門後,推開就能看到了。」
目光掃過,正是稍早夥伴開啟過、又被他不經意略過的那扇門。耳邊飄來句「我會很感激的」,再回頭時只見負責人匆匆閃出醫務室正門,連背影都只見著半個,看來很熟練怎麼閃避拒絕。
「就說了,他們最需要補貨的是腦子。」看向夥伴,法比安覺得應該有人和穆海高層談談吃腦補腦的相關程序。
Fabian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感謝氿中和氿氿交流!在醫務室聊起迷幻藥好像哪裡不對又好像哪裡都對(?)
能隨意亂聊法比安覺得很開心中之也很開心,一次搞定兩個打工也很快樂,少想一個打工理由了好耶
適合病人的床邊故事,包括但不限於迷幻藥、不正當的雜交關係、如何補身體......可快速有效且安穩地幫助患者
安靜安眠,穆海醫療集團關心您
Fn2208: 就很想看他們去桌遊陪打會不會讓全場也跟著安靜ㄟ.....
(怎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