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袒露身體才能進去的場所對他來說不成問題，圍了一條毛巾在腰部之後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條狗牌項鍊還算顯眼，艾凡在推門而入時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裡頭的熱氣或許會讓自己一時之間收不住訊息素的味道，然而在面帶微笑的發現裡頭一個人都沒有時，他立刻鬆懈了不少。

音樂家關起桑拿的門，挑了個邊邊坐下，頭往後靠上木製牆面，兩手隨興的擺在身側的木板上，兩腳往前伸直並且讓腳腕勾在一起時，看上去比起優雅更接近隨興。
短時間之內汗就出了不少，沿著他額前的瀏海落下，而他就發呆，偶爾隨便的往上吹一下自己的頭髮，又接著繼續放空。

　　郵輪上絕大多數的設施，在他的想像中都是既遙遠又陌生，桑拿房肯定也不例外，以他寥寥無幾的理解而言，大概就是在充滿熱氣的房間流汗，然後、有助於健康之類的？
　　……嗯、應該是吧。

　　總之，去水療池泡過幾回後，他一時興起，決定來桑拿房體驗看看，便學其他人那樣圍上浴巾，踮著腳尖，小心翼翼又盡量悄然無聲地推開門，探出半張臉觀望情況。

　　裡面只有一個人。還正巧，是認識的人。
　　內心的勇氣量表頓時上升了一點點，他踏入時順勢帶上門，走到跟先前相比，看上去相當隨興的對方身旁。

　　「……你好？」他半抬起手，輕輕揮動。

艾凡在門被打開的當下就立刻抬起頭看過去，想必無論現在進門的人是誰，他都會選擇立刻讓身上的訊息素味道不要被蒸的這麼明顯，頂多汗水還是會有一點點味道，然而這點當然不成問題。

音樂家也馬上辨認出這位是先前跟他一同吃過午餐、泡過水療池，還有看過那場荒腔走板的電影的簡先生——現在不能稱簡先生了，於是他在同樣舉起手回應對方時給了個與以往同樣溫和的微笑。

「你好，白，很高興再度遇見你。」他還記得上次與對方的談話內容，最終結束時他已經幾乎沒有維持平時的社交模式——儘管外表看起來還是相當客套，然而面對尚未出社會的對象，這樣的談話的確讓他感到輕鬆。
艾凡接著稍微收回靠近對方那側的手，顯然就是要讓個位置給對方。

「今天是一時興起來桑拿房嗎？」

　　對方將訊息素的存在維持得十足低調，而他也不是對此覺察敏銳的人，踏進桑拿房內的他，表現與往常無異，最多是因偶遇對方而感到愉快，唇角帶著似有若無的上揚。

　　真的很熱。耐熱的他也有些不太適應，熱流從四面八方接連推擠，他就像進了烘衣機的衣服。

　　「我也是。然後、嗯，一時興起。」
　　深呼吸、調整規律，他在一句話中回應了兩件事，語速比平時再慢一點，「我想盡量多試試看，不同的事。」

　　「要是你不介意，唔、多一個人，我就——坐這裡了？」他試著回想上次對方在水療池是怎麼說的，可惜，苦無結果，最終他還是用既委婉又直接的方式徵詢同意。

「當然沒問題，請坐。」他讓開手的本意就是讓人能夠坐下，艾凡完全沒有因為對方的詢問似乎有點卡殼而感到絲毫的怪異，不如說願意詢問還在他的意料之外。

而在對方坐下之後，艾凡便順著一兩句話之前的話題繼續隨興地找點東西講。
「『也是』一時興起的啊，那你目前嘗試過什麼了？」他接著抬起自己一隻手，然後開始扳著數起來。

「如果是碰到我的場面的話……午夜電影、去過酒吧、水療池，加上現在這個桑拿——我想，接下來也許該換你推薦活動給我了？」他給了個輕鬆的笑，像是在說隨便推薦也沒關係。
反正音樂家自己也是時常無所事事且沒有事情做嘛。

　　經得對方許可，他坐下後自然地伸直了雙腿，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指尖輕點著，坐姿與動作比平時輕鬆許多。
　　他也不由得伸出手指比劃，仔細想想，跟對方一起經歷的體驗不少，而且似乎都帶點意外的驚喜感。手的動作停在半空，他側頭看向對方，沒忍住的「啊？」了一聲。

　　「……籃球場，出乎意料的有趣，但滿熱的。」
　　不對、推薦好像不是這種感覺？他無處安放的手胡亂揮了幾下，乍似平靜的藍眸有各種思緒正在流動。

　　「咖啡廳有很多，好吃的甜點，跟你說的餐廳下午茶一樣，很好，然後、啊。」片段的字句找到曙光，語調增添些許上揚，「我在美食街，看到，上次跟你說的飲料——」

　　話還沒說完，桑拿房的門突然被打開。
　　開門的力道和聲響略顯粗魯，將視線看過去，又馬上收回。原因無他，踏進來的男子身形魁武，壯碩的模樣、略顯兇惡的表情，加上遍佈全身的刺青，都有十足的存在感。

　　救命。怎麼突然有點可怕。
　　被那股威壓嚇了一跳，還沒機會調適過來，高大的男子已經走了過來，準備坐下——

然後那個男子直接在艾凡旁邊坐定位。
但音樂家就像絲毫未察一樣，直接針對對方的話接下去。

他還在想籃球場很可惜，自己或許並非擅長打球類運動那派的人，跑點步還可以。
而咖啡廳的免費甜點他也有吃過，確實與餐廳的都同樣好吃，或許他也可以再去吃一次……
「哦？你說你上次提到的那種……台灣的飲料？」艾凡和顏悅色的說，視線維持的正好，就像一直與簡白談話而無暇顧及旁人一樣，但實際上他確實有默默在留心自己的另外一側，「我回去也有稍微查過你的國家，那些小吃看起來都滿有趣的。」

不是害怕，而是他很困惑為何對方在偌大的桑拿房裡，仍舊要選擇坐在他們旁邊，更多的空位應該要比較舒適的，這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而且現在只有他們三個人。

　　相較於他的拘謹不安，艾凡顯得若無其事、淡然自若，完全不受落座身旁的男子影響。嗯、是他太在意了嗎？就算是看起來不好惹的人，也會，想來體驗桑拿吧？一定是的。
　　不著痕跡的點點頭，努力說服自己不用大驚小怪，也努力控制視線的方向，不要隨便飄過去觀察。

　　「——呃嗯、對，就是，珍珠奶茶，之類的，茶裡面有一些小配料。」在明顯的停頓和凝滯後，順勢沿著對方的回應繼續聊下去，雙手的手指彎曲，輕抓住木長椅的椅緣。

　　「小吃，好像也有？也許，你有空的時候，可以去美食街嘗試。」聽見對方真的去查台灣的資訊、討論關於故鄉的話題，自然稍微放輕鬆了一點，但他也不合時宜的想到……
　　那名男子，很有黑道流氓的氣場呢。

簡白被嚇到當然也在他的觀察範圍內。
老實說要是多了個第三人，而且還是刻意坐在他們兩個旁邊，這樣只是徒增彼此壓力且無法愉快地聊天，他想，也許他們該盡早結束這項活動——是啊，珍珠奶茶，也許就這樣把剩下的時間拿去喝那個珍珠奶茶也不錯。

「我覺得也許現在就去還不錯？」音樂家讓語調稍微提高了點，順帶在說這話時對簡白眨了眨單側眼睛，像是在說如果要溜的話就趁現在，反正他待的時間本就比對方還要久，若對方說要走，他當然能夠奉陪。

「或者待會就去喝點飲料吧，坐在桑拿房內還滿損耗水分的，我認為等一下去喝東西是個不錯的選擇。」

　　……現在就去嗎？
　　些微不同的語調。他將目光移轉，與人對視，並透過眨眼的暗示，明白到對方的用意。即使艾凡看來並未受到影響，卻留意到他的不自在和怯縮，他很……感謝這點。

　　剛來桑拿房不久，還沒感受到太多效果，誠然可惜，還有害對方陪他離場的歉疚感。不過繼續留在這裡只會徒增壓力，他難得快速做出決定，「好，確實，是好主意。」

「去哪？」
　　正要起身，低沉的聲音忽然出沒，帶著命令語氣和威嚇，刺青男子目光灼灼地看過來，輕蔑地從頭到尾將兩人審視一番，「我有說能走嗎？」

　　男人哼笑幾聲，狹小且熱氣蒸騰的房間裡，沒有打算收斂訊息素，淡淡的菸草味隨流汗滲出，向外波及；那就像是某種幼稚、惡意的玩笑，想逼人留下，直到熱暈了頭。

好吧，他知道他跟簡白並肩坐在一起就是看上去相當純良的平民了。
一個看起來未成年且尚未出社會的少年，跟一個看起來只做一般工作的溫吞男性，而若是有哪裡來的無聊人士喜歡威脅他人，那麼現在這個組合絕對是不二人選。

但艾凡就跟方才一樣，彷彿完全不受那個菸草味所動——應該說他將自己收斂到彷彿不受影響，接著站起身時仍舊一如往常。
他接著拍了拍簡白的一側肩膀，語氣始終溫和，「等我一下。」然而他沒有走出桑拿房。

音樂家只消轉個身就能站到刺青男性面前俯視對方，他還是面帶笑容，但接下來的動作就沒有那麼友善了。
艾凡在伸出手時幾乎是立刻精準的掐住對方的頸動脈，食指與拇指牢牢的扣住要害，再施了些力讓其後腦杓撞上桑拿房的木牆時聲響有點大，但沒關係，這裡只有他們三個嘛。

「抱歉，」他在手腕被對方抓上時微微皺起眉，但笑容沒有掉，「但你有那個資格留下我們嗎？」
老實說這對他而言已經是相當低限度的威脅了，沒有想要把人弄痛，也沒有要把對方撞傷之類的，他就只是想讓對方感到呼吸困難，並且用彷彿要把人灌醉的紅酒味回敬那個煙草，而這樣的量絕對足夠嗆辣，只是可能苦了接下來的桑拿使用者。

艾凡看對方的臉變得脹紅，他的手腕也被抓的更大力，但音樂家當然沒要把人逼死，於是在那人開始痛苦的發出奇怪的聲音並且隱隱要開始踢腳時，他便放開手，放對方立刻俯下身狂咳，而他就眼神深沉的看著自己的手腕，稍微用另一隻手捏了幾下之後，又把那個總是溫婉的笑容掛回去。

「白，你還好嗎？抱歉，用上一些費洛蒙，你有受到影響嗎？」他無視隔壁尚未緩過的氣息，立刻轉而看向簡白，並伸手比了比桑拿房門口，「我們現在立刻離開吧？」

　　救命。菸草味燻得人些微暈眩，他反射性地用手背遮在鼻口處，大腦正飛快運轉思考，到底該如何應對這種情況，未料總是溫和、沉著的人，先採取行動了。
　　……誒？誒？咦？？？

　　氣焰高漲的刺青男，轉瞬間被艾凡制服。他整個人跟著那叩擊木板的聲響抖了一下，不合時宜地想：拿得動十三公斤大提琴的音樂家果然力氣很大？不對這不是重點……
　　藍色雙眼微微睜大，在熱流瀰漫的桑拿房中，衝突——單方面的壓制，似乎也達到沸點。他第一次清楚的感受到對方的訊息素，濃烈更勝的紅酒，優雅而強勢。

　　目睹全程經過，直至艾凡再度向他說話，才找回一些實感。他微縮著肩膀，不好多說也不敢多看，輕輕點頭。

　　踏出桑拿房，或許受環境影響，他不自覺釋出一點極淡的氣息，輕易便會溢散、消逝的苦橙葉與桂花。他努力平復那份震驚和訝異，對方的行動實在很出乎意料。

　　「……我沒事。那個、你的手，還好吧？」
　　間隔一段時間才回覆剛才的問題，他確實沒有大礙，就是頭腦還沒完全轉過來。他比較介懷對方捏手的動作。

艾凡在一出桑拿房時立刻有意識的將自身的紅酒味全數收斂成與平時相同，平淡且要有一定的靠近才聞的到的程度，而在聞到異於自身的氣息時，他想，即便簡白看起來受的影響很小，但肯定是有的。
那個味道淡到他認不出來是什麼味道，似乎有點甜，然而這當然不是現在該談話提及的。

音樂家在低頭瞧了一眼有些發紅的手腕，一邊想著所以他才不喜歡用手制伏人的同時，一邊抬起頭與簡白對視。
「還好，沒有大礙——只是感覺……有點不悅。」若要論的話，平時就算有人為了叫住他而抓他手腕，他大概都覺得還好能接受，但剛剛那樣真的會導致他心情稍微的不悅……只不過能夠出手快速解決，幫助簡白盡早離開那個場景，這點還是能讓他感到開心的。

「那麼、我們各自去穿衣服？」他比了比換衣服的地方，「我剛剛說要去喝珍珠奶茶不是隨口說說而已，你覺得呢？」

　　正常的溫度、加上對方將氣息收拾到近乎全然消失，他一下擁有回到現實的實感，暗暗鬆了一口氣。但瞧見艾凡手上的紅痕，桑拿房中脅迫的語氣與威逼的菸草味再度浮現。
　　皺著眉想道，如果是他自己遇到這種情況，肯定無法反擊，還可能會暈在裡面，給工作人員添麻煩。

　　「……不好意思。謝謝。剛才真的，幫了很大的忙。」面向對方，微微欠身，帶著由衷地敬佩跟感謝。
　　整理好思緒和淺淡的桂花氣息，停頓半刻，目光顯著些許驚喜，他本來以為那是便於離開現場的說詞而已，不過，跟對方一起去喝珍珠奶茶，感覺，很適合壓壓驚？

　　「當然好。店的位置，我可以帶路。」他在點頭的同時回以肯定，甚至難得提出了能帶路的邀請。

艾凡對那個感謝回以感嘆般的笑聲，那像是在說舉手之勞，像是在說可以不用感謝他，那是他該做的，除此之外還混了些複雜的情緒進去。
但當然——現在佔絕大多數的仍舊是慶幸，慶幸自己有那個能力帶著簡白脫出險境，而這點讓他內心無以名狀的憂鬱消散不少。

「不會。」這也讓他的笑容在回應對方時也輕鬆不少，接著在想起接著的喝飲料行程時多了一些愉快的期待。
艾凡想自己從來沒有喝過加料的奶茶，於是他在對方說起帶路這個詞時，稍稍以拳頭掩著嘴，輕輕笑了幾聲。

「好的，麻煩你了，」他接著就往更衣室邁開步伐，「我們稍後見，白。」

　　道謝過後，對方的神態和笑聲，仍然保持平時那份溫和與輕柔，於是他也帶著微笑回覆：「稍後見。」

　　不過，仔細想想，除了訊息素上的強弱更勝一籌，對方剛才壓制刺青男子的動作、方式，確實很俐落，像是有學過什麼相關的防身術……？大提琴家都這麼……全才嗎？

　　奇思異想在沖洗時亂竄，讓他一不留神花費比平常稍微長一點點的時間——真的只有一點點。
　　換回日常的長衫長褲，他趕緊走往出入口，邊走邊留意是否有對方的身影。

比起簡白，艾凡換裝的速度仍舊是比較慢的，而他走到出入口時當然也是平常那副正裝，不過或許是因為桑拿房熱氣蒸騰，他沒有穿上外套，而是如同他們初次見面時將大衣拿在手中的模樣。

他方才並沒有在更衣時多想些什麼，正如方才所想，憂鬱消散的很快，簡白似乎也沒有因此害怕自己，那便足夠了。

艾凡走到對方面前。
「抱歉久等了，」他稍微彎身，做了個大概十分之一程度的鞠躬，「那就麻煩你帶路了，白。」

　　正在張望，全才的大提琴家出現在他眼前。
　　對方將外套拿在手上，讓他聯想到兩人一同去酒吧和餐廳的情況。只是這次，他主動提議成為領路的人。

　　「不、不會。我們，先去，搭電梯吧。」下意識地跟著對方一起彎身，懷揣一種莫名的緊張說完後，他率先邁開步伐，踏出每步的同時，腦中都飛快地轉動思考。
　　——他想試著開個話題。

　　「你——」但發語詞脫口的時候，他其實什麼都還沒想到，結果乾脆問出在更衣室想到的疑惑。
　　「很擅長，應對那種情況嗎？」救命。他指的桑拿房碰到的挑釁，他期盼對方能聽懂他的奇妙發問。

而艾凡自然在對方問起的當下立刻知曉這個問題所指為何，剛剛最主要的事件怎麼想都只有那一件，但當然，艾凡認為自己大概是不會將實際情形和盤托出的。
他想自己大概會挑揀一些內容，包裝成闔家觀賞的模樣，說給對方聽。

「說不上擅長，」艾凡笑著回應，這是真的，至少跟這部分的同行比起來，他顯得要不熟練多了，「只是曾經從朋友那邊學過一些抓要害的方式，而我想我確實擅長冷靜思考……」

雖然以他人角度而言，他這樣的程度已經不只是擅長的程度了。
「白會想知道一些人體要害嗎？如果未來只有你隻身一人碰到那種情形的話？」他可沒辦法時時刻刻幫到人，而且郵輪上面的凶險似乎比陸地上還要來的多呢。

　　「唔嗯、這樣啊…。」沒有多想便接受了對方的說法，聽起來——很符合現實，而冷靜思考也確實是一直以來，對方帶給他的印象，只是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一時說不上來。

　　「人體要害？」假如可以，他實在不想再碰到類似的情事，但他確實對於應對的方法……有點感興趣。
　　他沉吟幾秒，腦中不由得晃過一些零散的記憶——關於那些，輕易向自己施展的，暴力。在兩人抵達電梯時，壓下按鍵後才緩緩說，「我想知道。麻煩你……告訴我。」

「沒問題。」艾凡稍微將自己的領結拉鬆，這段期間電梯也到達他們面前，而音樂家就在邊走進去時邊開口。
「那就先從頸部開始吧。」

他先拿自己的頸部當範例，確認對方按了樓層鍵之後才開始用單手點自己的脖頸講解。
「通常要攻擊頸部造成暈眩的話，會建議從氣管或者頸動脈下手，白可以摸摸看自己的脖子兩側，微微壓下去就能有不適感以及壓迫感，也能感覺到脈搏跳動。」

「扣緊一點，很快就能讓人暈眩。而氣管的話可以針對喉結的上方或是下方掐，上方會多增加嘔吐感，所以你想要的話可以掐喉結上方，雖然氣管的話會需要更久的時間才能使人失去意識就是了。」

　　既然艾凡有耐心向他講解，他當然得認真聆聽，視線停留在對方比劃頸處的動作，他則依照指示，將虎口含在自己的脖子，指尖輕按在兩側，血管帶著生命的脈動跳著。

　　加重力道，些許窒息和不適的感覺出現，眉間微微皺起，將進行實驗的手拿開。現在他很清楚被人擒住頸脖的危險性，事實上，他也確實經歷過被掐到幾乎昏厥的情況。
　　他點點頭，「你剛剛用的，也是這個方式？」

「是的。」音樂家重新將自己的領結打好，面上的笑容看上去毫無破綻，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仍舊在調整要講多少……至少挑哪裡揍可以揍到肝臟、脾臟，或者拿槌子敲太陽穴會死人這種都不能輕易說出口。

「但要是對方看起來快要翻白眼了，建議趕快鬆手轉頭就跑……要是死人的話——」就會有點麻煩，艾凡在差點將後半句說出口時即時停下，畢竟死人對一般人而言豈止是麻煩，他說出口絕對會引人懷疑。

於是他將這份停頓化作困擾的微笑，像是讓這句話的空白部分成為一個雖然微笑但足以表達嚴重程度的擔憂。
「要是死人的話就得不償失了。」爾後，他才挑選字句將後半部分以最適當的方式補完。

　　在對方言詞出現停頓之際，屏住呼吸，直到後半句話得到補充，他才無聲的長吁一口氣，似懂非懂的點頭。
　　是啊，得不償失。要是有人被他掐死了，確實是件嚴重的事——雖然他不認為自己有可能辦到這件事。

　　電梯在目標樓層停下。他壓住開門鍵，伸手示意對方先踏出去以後再跟上，努力想做好帶路的角色。

　　自然不曉得對方內心在做什麼篩選與衡量，邊走往美食街的路上還邊好奇的問，「有沒有……其他的要害？」

艾凡從善如流的踏了出去，在對方繼續帶路時當然也重新回到這個話題。
接下來可就要挑點更實用的講了。

「脛骨、下巴。」他稍微停下腳步，抬起自己其中一隻腳，彎腰點了點脛骨的所在之處，才直起身子繼續跟著人走。
「脛骨只要踢下去就很痛，而且不會把骨頭踢斷，要逃跑的話先踢人脛骨讓人痛到蹲下，轉身拔腿就好，很方便。」

「下巴的話……如果白遇到比你高的人，」艾凡抬起手，以掌心抵著自己的下頷，像是在演示用這樣的手掌角度擊打下巴，「可以朝對方的下巴這樣打過去，往上推的力道夠大，就能讓人直接昏厥。」

「就算不夠大力，也足夠讓人暈眩——這兩個我覺得防身很好用。」

　　脛骨在哪裡……噢、
　　對方清楚的解析下，表情從困惑到了然。那個部位要是不小心踢到桌椅都會很痛，用力踢肯定會有效。

　　還有下巴的部分，碰到比他高的人應該很容易。他模仿對方，將攤平的手心托在下頷，想不到這裡也是要害。
　　「學到了。的確……很實用，我會盡力在關鍵的時候記起來。」他聽的全神貫注，以備不時之需，雖然還處於理論和知識的階段，總是比對什麼都一無所知要好上許多。

　　離開電梯的走道與美食街銜接，形形色色的店家映入眼簾，兼容並蓄、充滿異國風情，不乏有供人坐下休憩、用餐的桌椅。
　　尋找著之前看過的飲料店，腦中浮現的疑問讓他再次開口，「……你有實際用到這兩個技巧過嗎？」

艾凡的視線也沒有跟著閒下來，老實說他在查找該飲品的資訊期間，已經對珍珠奶茶有了初步的印象，以至於他現在就是照著那個樣貌在找的——雖然他覺得珍珠奶茶直接出現在招牌上，似乎不太可能？

「……」而音樂家在對方問起實際應用時又停頓了一下。
擊打下頷……這個通常都用在他即將被其他組織的人纏上時，這個好像要修飾才能講出口，而踢脛骨的話……他是在威嚇他人時會用上，而在船上的兩次出手他都有用到，這個好像其實也該修飾一下？

「有的。」但永遠不變的絕對是對這個問題的肯定。艾凡點了點頭。
「如果有人意圖騷擾我的話，我會直接打他下巴，然後把暈過去的人放到角落再離開。脛骨的話就是……威嚇用，如果有人一直說很難聽的話，我大概會踢他脛骨下馬威。」

　　「……」他停下腳步，眨眨眼睛望向對方。一方面是因為他找到飲料店了，另一方面是對於對方說的話感到些許詫異，他想著要如何組織思緒，間隔幾秒後才緩緩地張口：
　　「大提琴家的戰鬥力，都這麼強？」聽起來有些刻板印象，但他臉上寫滿真誠，像在認知開啟了新世界。

　　「到了。」指向兩人身旁的店鋪。外觀並不起眼，十分簡約的黑白色調為主視覺，招牌則是手寫字體，有些人正在窗口前排隊、結帳，等待製作，更有些人拿著飲料自拍。
　　手搖飲本人沒有寫在招牌上，但大概是為了吸引目光，店家有額外做一個Q版手工繪製的珍珠奶茶立牌，擺放外頭，櫃檯、立牌旁邊，也都有設置DM方便大家參考品項。

不……他想對方絕對誤會了什麼。
然而要他這時候做出任何太過頭的澄清，都有可能讓他的形象毀於一旦，於是艾凡就只是簡單的給了個不置可否的微笑。
「應該只有我而已？」只有他暗地裡還去做黑的工作，還去學了一堆音樂家不應該會的東西……

而他最終跟隨簡白視線看過去時，發現其實這間店還滿顯眼的。
招牌的簡約感他挺喜歡的，一旁的立牌能讓人一眼就瞭然——原來台灣的奶茶是這樣賣的嗎？

艾凡走過去邊邊摸了一份DM，雖然上頭有寫英文，但或許因為珍珠奶茶是來自台灣的特產，那張DM上寫了不少中文字，讓他覺得有點眼花撩亂。
他站到簡白旁邊，稍微放低手中的紙張後有點感嘆的開口。

「中文字……看起來真的好難啊。如果你要喝的話就是普通的點珍珠奶茶嗎？」他看上面還有好多其他種類，接著就用手點了點Bubble Tea這個詞。

　　似懂非懂，頭偏向一側停頓半晌，果不其然得出一個完全偏誤的結論，「……聽起來，你學習的事比較多元。」
　　無論如何，他都在艾凡的分享下收穫頗豐。

　　對方拿紙的高度讓他很方便閱讀，他上次經過也有拿一張DM回去看，倒是還沒有來實際嚐過味道。
　　「中文跟英文的概念好像完全相反。」淺淺一笑。這種感覺，或許跟他上次在餐廳看菜單的感慨類似？

　　先以點頭作為回應，他伸出手，指尖輕戳DM的另一角，上頭用示意圖簡單畫出甜度和冰塊的選項，還有寫著包括珍珠等的其他常見配料，如粉條、椰果、愛玉等。
　　「還可以選擇要喝多甜、多冰，跟要額外加什麼料。」他難得說了比較長的字句，想起對方把糖加進奶茶的樣子，他默默補充，「嗯……也許，你可以喝全糖？」

好吧，看樣子應該是逃過追問了，但這麼欺騙如此純良的青少年還是讓他感到有些良心不安，然而接下來應該是品嘗美食的時刻，於是艾凡在放任自己憂鬱兩三秒之後，便仍舊調整好心情開始看那張DM。

「確實，中文字……感覺是另外一個境界了呢。」音樂家開始依著對方的手指所比的方向看過去，粉條椰果愛玉……？加進飲料裡的東西也未免太多了吧？
艾凡挑起眉，確定自己在浮現這樣的想法之後大概只會想要點最普通的珍珠奶茶，接著就也看起了甜度與冰塊。

「全糖？那麼就聽你的吧。」想必對方也了解自己吃糖的偏好，艾凡幾乎是在簡白講完的當下立刻決定，好，那就全糖吧，但冰塊他就不曉得了，那就隨興的少冰吧。
「一杯珍珠奶茶，全糖，少冰……我還有缺什麼嗎？」他稍微做了個總結，用帶著笑意的眼神詢問對方。

　　「不過，英文也很困難。」這是發自內心的想法，他大概很難像對方一樣，說得一口流利。話說回來，對方是匈牙利人，又在義大利工作，會的語言是不是遠比英文多……？

　　拉回思緒，聽到對方接受他的主意，歸結出最後的品項，他以帶些輕快的笑顏，回應人眼底的笑意。
　　「沒有。可以去點餐了。」

　　來到櫃檯，他向店員點了兩杯珍珠奶茶，只差在冰量不同。手搖飲的優點便是速度快，即使排隊嘗鮮的人不算少，兩杯也很快便完成製作，封膜同樣為黑白兩色。

　　他將飲料跟粗吸管遞給對方，奶茶中漂浮的黑色珍珠逐漸沉澱下來，杯身冒著一點點冰涼的水珠。
　　唔、還真是很有在台灣的感覺。

艾凡在簡白替自己點好，並且也幫忙自己拿回來時先是拋出一個感激的笑容外加點頭，才接過那個看上去同樣簡約包裝的飲料。
這種包裝……他在歐洲似乎鮮少看到啊……

他因此把整個塑膠杯拿起來好好端詳一番，連底部也看過一遍，像是要確認這是什麼東西一般詳細，然後才拆開吸管包裝……這是要直接戳下去嗎？吸管的其中一端有尖端？

他作勢用那個小小的尖端輕輕的戳了幾下，然後才看向簡白。
「直接戳下去嗎？」總覺得這個戳下去似乎有一定的危險性，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錯覺？

　　仔細檢視、將塑膠杯上上下下徹底觀察與確認的反應，是之前所未曾見過的，讓他一不小心便笑出聲來。
　　同時，他也有些緊張——擔心會不合艾凡的口味，畢竟以對方的角度來說，給奶茶加料應該滿違和的。

　　「嗯，可以一鼓作氣戳下去。」說完，他先行動作，將拆開的吸管直接戳破封膜，發出小小的聲響。
　　對手搖飲習以為常的人，沒有太考慮到戳了可能會滲一點出來，或是可能戳不破之類的問題，只有想到可以讓對方體驗看看這件新鮮的事情。

他認真觀察對方的動作，在瞧見如何將包裝戳破之後，他就換成盯著自己面前的手搖飲料。
將尖端對準封膜時，音樂家瞇細的眼睛看起來彷彿如臨大敵，當然只是看起來，但實際上他也確實在做一些心理準備。

會不會將包裝戳到破掉，會不會讓飲料潑出來……簡白沒有想到的問題，都被第一次接觸台灣奶茶的外國人想了一遍，但戳是得要戳，他不能一直僵持在這裡，於是艾凡稍微嘆了口氣後，一股作氣的微抬起手，再使力戳下去。

這比想像中簡單，然而果不其然的，吸管與封膜交接口漏出了一點點奶茶，但算了，艾凡決定無視那個小失誤，直接開始品嚐這杯飲料。
——真的跟英國或泰國、香港的奶茶喝起來不一樣。也許是茶香品種不同嗎，艾凡說不上差別在哪，但冰的奶茶意外清爽，甜度他也喜歡，那個嚼勁十足的珍珠，他也喜歡。

「嗯，好喝。」於是艾凡挑了咀嚼空檔，簡單發表意見。

　　看到對方瞇起眼，專注又謹慎，以及在下手前嘆氣的反應，他不小心就笑了，感受到這件事對於對方來說，可能確實是種突破。所幸笑聲不大，應該能隱在熱絡人聲中。

　　他等艾凡開始喝以後，才吸了一口手中的飲料。其實，出於阿姨的限制，他在台灣也很少有機會喝珍珠奶茶，全糖帶來久違的快樂，軟硬適中的珍珠也沒有讓人失望。

　　「那就好。我本來……擔心你會不習慣。」從對方的神情跟感想來看，應該也不壞，他頓時鬆了口氣。
　　又喝了一口，冰涼的奶茶入喉，慢慢咬著珍珠。很有——台灣的感覺，明明沒有特別想回去，也沒有所謂的懷鄉情緒，跟人一起品嚐的時候，還是感到很開心、也很親切。

可以嚼嚼嚼的口感還滿容易讓人上癮的，這挺容易讓人就這樣一直咬然後消磨時間……至少艾凡是這麼想，接著吸一大口起來之後他就發現自己這樣其實還滿不方便回話的，只好看著簡白，示意等他把嘴裡的東西吞下再回話。

而等到他倉鼠般的終於咀嚼完畢，也沒有太順手的繼續喝下一口時，他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擺了擺，意在他這口實在是花太多時間處理了。

「——粉條喝起來跟珍珠有什麼不一樣嗎？」他還記得剛剛那些不一樣的配料不只有珍珠，「其他那些東西……愛玉？」愛玉？這個又是什麼？椰果他還能認得，但愛玉是什麼東西？艾凡對此就真的毫無頭緒了。

　　……很認真咀嚼的樣子。他默默觀察了一下對方喝珍珠奶茶的情形，邊在心中想著，嘴角邊微微上揚。
　　彼此不是第一次像這樣共享沉默的時光，於是他很自然的吸了一口起來，跟艾凡同樣如倉鼠般咬著珍珠。

　　他完全不介意的輕輕搖頭，嚥下奶茶，回想起珍珠跟粉條的差異，唔、其實，好像還滿像的嗎？

　　「……粉條是細細的、透明的，咬起來比珍珠扎實。愛玉的話，好像是台灣特有的？」他將手支在下唇思考。
　　「甜甜的，形狀跟口感有點像果凍，吃下去就會化開。很消暑，所以，在台灣的夏天很常吃。」

那麼其實他可以再來試試看粉條跟愛玉？艾凡不禁在內心這樣想，如果粉條感覺比珍珠扎實，而那個叫做愛玉的東西是類似果凍的製品……他沒有很常吃果凍，但果凍加奶茶的確可以嘗試。

音樂家在對方解釋期間又繼續喝自己手上那杯奶茶，並在點點頭表示聽見了以及又將一部份珍珠解決掉後，稍微環顧了一下美食街後用手指了指商店街的方向。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邊喝邊去逛逛那邊？」畢竟一直站著普通的喝飲料，而眼睛閒置著的話似乎會不小心浪費掉這段時光，況且他完全不介意與簡白一起再多逛一些地點。
而艾凡的笑容也正顯示這一點。

　　對方的提議以及臉上的笑意，令他本就微微勾著的弧度更加鮮明，帶著驚喜與開心的莞爾，他點頭回答，「好，感覺……還有很多新奇的東西。」

　　每每造訪美食街，或許是因為一起前來的人不同，總能留意到新的事物、新的光景，跟艾凡並行的時光亦是如此，隨興的瀏覽與閒談、品嚐珍珠奶茶的留白，心情隨之放鬆。

　　當兩人手裡的手搖杯不約而同見底，時間恰好走至晚餐時段。他向對方提了個一起吃晚餐的邀請，比水療池那次自然許多，也順利得到對方的肯定答覆。

　　在尋覓店家的路上，他偏著頭，突發奇想，難得帶有玩笑口吻的輕鬆語氣，輕聲向艾凡提議──

「也許、吃完飯，或是改天？我們可以，唔、再買另外一種飲料，一起喝喝看……」

而艾凡也隨之拿起手機，輕靈的晃了晃，像是在說隨時再連絡都沒問題，他有空的很，語調同樣輕鬆愜意且毫無一絲壓力。

「當然——」

他可還想試試粉條跟那個台灣果凍呢，來自匈牙利的外國音樂家彷彿用如此面容表達。他想，下次他們倆個還是會一起點全糖吧，那就像是默契一樣。

——下次啊，他開始覺得這個並非代表不期而遇的詞，其實也與緣分同樣令人歡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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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ㄛ艾凡男神掐人真ㄉ有夠帥 （好ㄌ

我才是謝謝簡白中讓我可以寫艾凡耍帥啦這個男人也太幸運了吧 ！！！！！！

恆幸運ㄉ是簡白才對吧……！
第一次去桑拿房，幸好有艾凡出手搭救，吼那可是男神尊貴ㄉ手手！作為小粉絲真的是非常抱歉
然後也再次謝謝偶像陪我對長長的交流！！超快樂！！想看帥氣艾凡制服刺青男&想看可愛艾凡倉鼠嚼嚼珍珠的夢想一次滿足！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ㄌ！！ （超級大聲

（這邊是比較不浮誇的心得（？））
謝謝簡白跟艾凡跑了第三次說巧遇就巧遇的交流！！！接下來每次出來約吃飯就可以兩個人一起爽點全糖飲料當螞蟻完全不用隱藏台南人的喜糖因子了太快樂了吧艾凡！！！！謝謝簡白跟簡白中一起當吃糖與吃飯小夥伴！！！

我才是能夠教到簡白一些要害讓簡白能夠開始身懷絕技(?)相當榮幸 （？）簡白台灣人是手搖達人以後也請多多指教給艾凡的手搖之路點一盞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