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場外|Calant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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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憩享樂:鋼琴鑑賞會|with Whi_te

Maximilien這天起得很早,而且心情出奇得絕妙。

他吃一塊熱可頌配黑咖啡當早飯,翻看從聖地牙哥的港口小販那裡買來的藝術雜誌。在船上這段時間,Maximilien幾乎把整艘船都逛了一遍,就差沒闖進每一間Staff Only,以及幾間不尋常的貴賓室,他總算無聊到想起行李裡頭還有這一本雜誌。
latest #27
上頭沒有特別寫什麼新奇的事情,哪間畫廊辦了誰的展覽,誰的畫賣了多少錢,他知道這些事情的時間,恐怕跟撰寫報導的記者不分先後。其中一篇專欄講述的事件,還摻了他的手筆——在美國鬧出一陣譁然的假畫事件。

那件事自然不可能牽連到他,或者換個方式說,是那個不長眼的白癡搶了他的生意。Maximilien只是放了幾個心眼,只怪雛鳥偏與老鷹爭食。他招手讓服務生過來重新續滿咖啡,瓷杯裡的黑咖啡他喝了一半,但在他翻看雜誌的時間裡被晾冷了,他不喜歡那個涼颼颼的味道,即使涼咖啡易於入口。

看了一眼樣式素樸簡單的腕錶,略有摩擦痕跡的皮製錶帶,連著圓型錶面。時間已經接近小型音樂會的開始,他從上船以來就預計要前往的活動,儘管沒收到邀請函,並且也不打算特意去弄一個出來。
他不緊不慢地喝光了那杯咖啡,擦過嘴邊油漬和麵包屑的餐巾連著小費放在餐盤邊,踏著悠然緩慢的步伐,晃出咖啡廳,前往那場小型音樂會的場地。理所當然的,時間早就超過了。

Maximilien推開會場的門板,左右兩側有幾名身著正裝的隨扈。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那些人不是門衛,他們相互警戒,投過來的眼神緊黏著他,直到他越過了他們的主人,才挪開眸子去看別的地方。最重要的是,那些人毫不交談。

當然,他的論證也可能被推翻,可是他不在乎。

他揀了一個位子,座位旁坐著一名高大精壯的男子,有著微翹的紅色短髮,從後頭走來只見坐立的背影,和那隻微微折出光輝的項圈。他俯身對著紅髮男子問到:「先生,很抱歉打擾了您的興致。」

他的英文裏頭混著一點西班牙文的氣息,可是又夾點法國風調,足夠怪異的組合。

「這個位子屬於任何貴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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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什麼約會,只要對象對威廉來說不那麼重要的話,他到達的時間總是相當隨興,因此當他又喝醉了在床上醒來後,才想起外套口袋裡不知何時塞著鋼琴音樂會的邀請函。

距離開演的時間還有很久,他便如常的在盥洗過後享受了一頓豐盛的早餐,這才慢悠悠的在將要開始前到達會場,繞過早已落座的人在後排的位置上坐下,前方的人頭並沒有完全擋住他的視線,在大門緊閉後悠長的演奏便開始了。儘管沒有小提琴那般令他陶醉,也足夠享受到以鋼琴交織出的優雅樂曲,幾乎都是他熟悉的古典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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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全神貫注時,風格奇妙的問句從後方傳來,堆疊在音符之間彷彿在輕聲哼唱充滿異國風情的小調。威廉轉頭望向對方,金色眼睛對上鏡片後溫和的眉眼,男子看起來像個作家一樣斯文有禮,那奇異的口音或許是因為對方在西班牙和法國等地待過一段長時間而耳濡目染。

「沒有,請坐。」威廉勾起嘴角低聲回答,在對方俯身的距離下足夠清晰。
「謝謝你,先生。」

Maximilien很自然地揚起微笑,彷彿他本來就應該待在這個會場裏頭,完全不在乎口袋裡沒有一張屬於這裡的門票。他坐在男子旁邊,並且勾起頎長的腿,斜斜地放在另一隻腳上。他是不速之客,卻毫無罣礙地融為鋼琴演奏會的一部份。

事實上他的眼鏡度數很輕,能夠忽略不計的輕度近視,只是鏡片還包含了遮陽的功效,因此是淡淡的茶色,隔著鏡片的視線都覆著幾分暖棕色彩,幾乎等同於墨鏡的使用。若講究起這副眼鏡的主要功能,那麼進到室內就該拿下來了,與脫帽禮相同的室內禮節,而他並沒有那個打算,連指尖碰到鏡框的瞬間都沒有。
他依然笑意盈盈地凝視著台上的鋼琴家,指尖飛速地在黑白琴鍵間遊走飛舞,並閉起雙眼沉浸於強烈的琴音之中,身肢搖盪如風暴裡的葦草,額頭上沁著大顆的透明汗珠,或凝於髮梢上,像清晨露珠的倚落。

Maximilien不挪動頭,只是以眼角窺視著底下的聽眾,對比鋼琴家的狂亂心緒與姿態,聽眾們全凝在原地,彷彿所有人的吐息都凝結於窒礙梗塞的氧氣裡。他微微挑起眉並失笑出聲,但為了不使這個破空的笑聲過於突兀且失禮,他立刻佯裝著破碎的咳嗽聲,並且低低地抑制著。

揉順了肺部和呼吸道裡的氣流,他腳下的那雙雕花紋紳士鞋伸展似地擺動著。Maximilien暗自思忖了半晌,才稍稍偏過頭去與男子交談:「抱歉,先生。」

「希望我的咳嗽聲不會太打擾您。」
臉上仍舊是那副微笑,但比起先前的友善溫和,又添上幾分隱隱的戲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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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室內還戴著墨鏡啊。對方微笑著坐下後,威廉不禁那麼想到,一言不發的視線直接從男子身上移回台上,視界的最底端隱約看到對方舒適的坐姿,而他翹著自信的二郎腿。

在空間中互相碰撞的激昂節奏沒有擾亂他的情緒,他甚至在腦中想像著若是此刻配上小提琴會成為更美妙的演奏,他忍不住微微壓下放在椅柄上的手指,模擬著拔高到令人興奮的樂聲融於琴音,此時細微的笑聲唐突插入其中,並沒有到讓威廉感到心煩意亂,腦裡擅自的演奏此時來到高潮的結點,陪隨著男子隱隱壓抑的零碎咳嗽聲。金色的眼眸再度迎上剛才的笑容,敏銳的觀察力讓他看出藏在弧度裡的戲謔,威廉的眉眼裡盈了點調侃的意味。

「沒事,您大可再咳幾聲檢查看看您的喉嚨是否安好。」好奇對方剛才對什麼發笑,他抬起擺在與對方之間的手,修長的食指在喉頭假裝虛搔一下,「還癢嗎,先生?」
「謝謝您的關心。」
Maximilien對著高壯的紅髮男子微笑,看著指頭挪動而忍不住笑出聲,同時也肯定能向對方吐露。他拿下眼鏡,折起鏡腿,並插入上衣口袋,鏡片在衣服之外微盪。

「我想還是有點癢,這裡或許有什麼令我過敏。」
那隻骨節筋絡分明到有些瘦削的手掌,輕倚在喉嚨上,佯裝著輕咳幾聲。

「但這場演奏真美妙。」他說的是真心話,並且感覺自己好像很久沒說過真話了。

以他的工作來說,真話幾乎派不上什麼用場,但只要有人相信,真實與否就不重要。世上有太多事只是符號,稱不上真實,就像他無數的化名,並且也不能賦予什麼意義。

「儘管總是有人不懂,那也無妨。」他對著男人無害地眨眼,「最可憐的是,自作聰明的人。」

他指的是會場裡的某些聽眾,而他柔和地偏頭並微笑,髮絲曝於燈光,那頭淡金色的髮絲夾著清楚的褐色,語氣輕淡而緩慢。
「哈——咳。」聽到對方的話,威廉咧嘴哼出近乎氣音的低笑,他馬上小聲的清了清喉嚨,剛虛晃的指腹抵在喉結來回輕蹭,他彎起的眼睛和唇角滿是壓抑的笑意,「看來我也有點過敏了。」

「這場演奏確實不錯,若果能加上小提琴那就更完美了。」他低沉的話音壓在高昂過後平緩的琴音中,如同低唱著一句無名的歌詞,燦金的眼睛轉過細碎的流光移向坐在前方的觀眾,想起對方剛才一言,不禁令人發癢的笑意使他微微顫抖著。

「先生對鋼琴頗有研究?」在一曲結束的掌聲中,他繼續向對方攀談。
Maximilien看著男子清咳和隱隱若現的笑意,臉上高掛的微笑笑意更烈,肌絡紋理都深深嵌出細紋似的,他感覺自己總算沒白費力氣,按捺住暗插幾分心緒的衝動,引起或大或小的騷亂,讓聽眾嚇得扔去了拙劣的面具。幸好他沒那麼做,否則這段對話就不會成形。

「真巧。」他細微地頷首示意,彷彿連頸椎察覺不到的挪移,他把手放在翹高的腿上,「看來我們有著相似的體質,或者……過敏原?」

同時,坐在斜前方的聽眾似乎是有些分心了,便轉過頭對著男伴,以十分恰好、不使人唾棄他的教養,又使人能聽見的音量稱讚起台上的音樂家,用上不少名留青史的大師來讚賞,其中也包含了帕格尼尼。Maximilien忍不住以鼻息嗤出笑聲,依然用咳嗽聲掩蓋過去。

「抱歉,我的過敏又犯了。」
他抬起手表示抱歉,另一隻手仍虛掩著抑制不住的笑容。
他的咳嗽聲(或說笑聲)停下來後,聞見對方說到小提琴的事情,便微微挑起眸子,十分感興趣地說到:「請原諒我的無知,沒能認出您是小提琴家。」

「我十分同意您的意見,那絕對能使這場表演更完美。」

Maximilien微笑著,稍稍把頭偏過去說。他看見那雙微微流轉的金眸,輕輕點向座位前方的觀眾,動作依然僵硬,彷彿將台上流洩的美妙樂音視作梅杜莎的顧盼,在音樂家的手指逐漸緩慢地趨向終聲,並且等到樂音迴盪的嗡嗡聲休止,才趕忙站起身來鼓掌。

太可笑——噢不,太可惜了。Maximilien如是想著,十分收斂地拍著掌聲。

「噢,我很抱歉使您誤會了,我對音樂懂得不多。」他揚起笑容,瞇細了眸子、笑皺了唇角,很遺憾似地輕輕搖頭。

「只是犯了一點職業病,我的工作很需要察言觀色。」
「我想兩者皆是吧。」威廉用自信的態度回應,他們既是擁有相同見解的人,亦對自作聰明的人感到可笑,他很少遇到像對方一樣直白地表現出來的人,這場鋼琴演奏會總算沒白看。

注意到對方的焦點又跑到別人身上,他也姑且聽說斜前方傳來的浮誇稱讚,對於其他提到的名字他都嗤之以鼻,這小小的演奏還襯不上那些傳說般的名諱,可當聽見帕格尼尼時,威廉就明顯的挑了挑眉,同時聽見旁邊已變得熟悉的笑聲,他倒是感到相當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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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裝懂沒有比較聰明。」

他低嘆一聲以只有對方聽到的聲量說完,見男子對自己的話充滿興味,儘管他完全能自滿於自己拉小提琴的技術,但威廉只是恢復笑容搖了搖頭裝模作樣的答:「過獎了,我只是個喜歡小提琴的無名小卒罷了。」與剛才提出的名字對比的話。

「先生有同樣的想法實在令我感到高興,可惜這裡只有鋼琴演奏而已。」他故意露出惋惜的表情,意思意思的拍了兩下掌,聽見對方遺憾似的回應,他抿起嘴唇輕笑:「至少先生比『他們』還懂。」

金色的視線瞄了前方一下示意,隨即重新看著對方瞇細眼睛的笑臉猜測道:「看來是要盡力取得他人歡心的工作?像是做生意。」
「當然。」

Maximilien微笑著,他沒有刻意抑制這個音量,那名觀眾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觀眾立刻轉過頭來搜尋著聲音的來源。他則迎上那雙佯裝譴責、實則慌亂的眼神,並回以盈滿笑意的瞇細的眼眸,以及笑彎的唇角,極其友善,也極其古怪。

那人沒有心思去計較,只是有些悻悻然地掉轉回頭。他才轉回頭,注視著身旁的紅髮男子,聲嗓低得像是只有男子與他聽得見的輕聲細喃:「話說多了,無異於將底牌亮在牌桌上供人觀賞。」

他抬起頭,並稍稍偏到另一邊去,而視線依舊凝視著男子,他臉上的笑意從進門開始就沒落下過半分。

「您謙虛了。」話說得像他真正聽過男子的演奏,但能這樣謙虛的人往往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Maximilien想著,並且不假思索地微微頷首說:「倘若有這個榮幸,希望能窺聽您的天籟琴音。」
他抬起頭稍稍環視著這個會場,除了會場內裡架高的舞台上放置著鋼琴,沒有其他的樂器,酒紅色的絲絨布幔垂垂地擱在那裏,十分平滑、沒有突起,看來後面也沒有藏東西。

「但這裡似乎不提供小提琴,可惜了。」

他毫不掩飾地流露遺憾的神情,在鋼琴家鞠躬時收起手掌。Maximilien把十指虛絞,掌心並不相觸的合握,凝視著男子示意的眼神,忍不住地笑出聲來,儘管他對品鑑音樂沒什麼獨到見解,但他並不反駁。

能有這樣投機投緣的交談已經不多了,他想。不禁感嘆起這世道的人們都活得太樸實善良——雖然這是好事,他的生意才正興旺起來呢。

「您說的一點都沒錯,我是個生意人。」他的眼珠子骨碌地轉了半圈,他慣常的思忖姿勢,然後又重新投向男子,並且再次揚起深深的微笑。

「雖然這有點唐突,但您要猜猜看我賣的是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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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看到那人轉回去時悻悻然的表情,差點就在安靜的會場裡笑出聲來,他馬上裝作托腮的樣子將手指掩上唇前,提醒著自己要失禮的話可得等到走出這裡為止。

「沒錯,但我喜歡現在跟先生聊天的感覺。」他低沉的回話帶了一點刻意的黏膩,像輕咬著指腹說話般,毫不收斂自己的熱情。

「要是在這裡找得到小提琴的話,我很樂意演奏一曲。」

他想起不久前也跟卡蘭瑟承諾過同樣的話,那時他們正喝著悠閒的下午茶,當聽到台上傳來小提琴的演奏,他不由自主地在桌面上稍微牽動手指,根據記憶按壓抬起,這明顯的舉動吸引到女孩的注意,於是他像現在一樣,笑著說了同一番話。他本來極力壓抑著自己喜歡小提琴的情緒,但每每接觸到音樂時,始終顯而易見的浮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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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人露出遺憾的表情他倒不感可惜,本來就沒想過非要展露才能,若然有機會的話,隨時能當成閒談間的餘興。

聽到對方乾脆的肯定,威廉毫不意外自己猜中了,他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直覺,甚至能自信的吹噓,但充其量只當作玩笑的材料,他可不想被當成跟前面那人一樣可笑又愚昧。

「猜對的話我會有什麼獎勵?」他不忘為這件事添上一點趣味,興致盎然的瞇起眼睛笑看著對方。
他見到男子忍抑著的笑意,心裡暗自滿足起來。儘管他並不崇尚從眾行為,也無所謂自己是孤獨站立於草原上的一頭黑羊,但凡遇到與他想法相似的人,Maximilien便覺得人類的品味與思想還是很有希望的,更不用說他也很樂意交新朋友,不論方法,不論場合。

「謝謝您的慷慨大度,能與您交談甚歡是我的榮幸。」

他稍稍地俯首示意,抬起頭時依然是相同的微笑。他並不是沒有聽出話語之外的弦音,但面對不清楚對方是習慣性的撩撥,或者另有所圖的情況下,Maximilien決定暫且保留態度。

「噢,那真是太好了,我會引頸期盼那一天的。」

姑且不論男子的職業是否與音樂相關,但那份真心的快樂和喜愛是很難掩飾的,他的直覺和推論沒錯,他繼續大膽地臆測,男子的技巧必然高超,而且絕對不會像這場鋼琴演奏會裡的幾名鋼琴家一樣令人失望。
「這是個好問題……」他將微彎的指節靠著下巴邊,然後抬起頭對男子微笑說:「給您一些商業上的折扣或許不太划算,畢竟我販賣的東西恐怕不是每個人都很樂意買。」

畢竟誰會想買假畫呢?

在這個追求真實的世道裡頭,只要有任何東西不夠真實就會受到批判,無論商品物件或人類品格,但人們完全忘了追求的本質,要不是這東西過於稀有,就是這樣事物已經不復可見了。

那麼畫作的真偽還需要被計較嗎?既然都是骨子裏頭都是藝術,沒什麼人能辨識真偽(否則他的生意也很難興盛起來),更不是透過商業來加冕出所謂的藝術性,真假還是最要緊的事情嗎?做為一個販賣假畫的藝術商,他會不假思索地否定。

「不妨說說您想要什麼獎勵?」

Maximilien把這個問題拋了回去,知道男子是興味盎然地回問,這樣的回答或許也不過分,他一點也不心虛地如是想著。
帶褐的淡金髮絲下仍是那副有禮詩文的微笑,威廉開始好奇若果對方剝掉這層包裝得體的笑意的話、他們將不再彬彬有禮地對話的話會是怎樣,他想更深入的了解眼前的男人,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暗示著一些有趣的交流,而他現在會將這份慾望藏在自己笑容的背後,還不急著展露出來。

「我也會好好期待的。」他想碰到小提琴,但總是止步於樂器店前的櫥窗,為何一直抑制自己不去買下它,老實說他也不太清楚其中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緣由,但如果被期盼聽到演奏的話,似乎就有理由再去觸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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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您大方承認身分,但商品卻與之相反?然而您看來毫不心虛甚至可謂直率,是只要樂意的話,賣了也『沒差』的東西吧?」

兩者反差的對比讓威廉饒有趣味的挑挑眉頭,向來賢明的腦袋開始運轉起來,除了想知道答案,他更想得到獎勵,唇邊的笑意加深了幾分,擱在下巴的手指了指舞台。

「那我想您上台演奏一曲,可以嗎?」他倒是不會考慮自己的要求過不過分就直接提出,並非存心想看對方出糗,他只是想聽聽對方會彈出怎樣的曲子,「如果沒辦法,我可以再想想。」當然不忘給對方放上台階。
「我想您說的沒錯。」

Maximilien微微點了個頭,嘴角的笑容揚得深邃了些,眼角紋路都印進皮膚肌絡裡,但不打算繼續說下去。他在這船上度假太久了,與鬆懈自由的氣氛為伍過久,腦子一時轉不回商業模式,不經意暴露過多的工作訊息,畢竟他還想在藝術界裡頭繼續混跡呢。

他換了另一條腿翹著,雙手虛握著拳頭放在膝上,並聆聽著男子的請求,唇角忍不出流露出淺淺的吐息。

「您真是給我出了道難題,先生。」
眉眼間反射似地浮現困擾的神色,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困擾,還是佯裝著苦惱。他將手指抵在額邊,指腹輕輕地敲擊著。

事實上他在很小的時候確實學過鋼琴,與一台古舊典雅的老鋼琴陪伴了好長一段光陰時日,而他現在幾乎不再彈琴了。眸子骨碌碌懸了半圈,才定回那頭瀟灑恣意的柔軟紅色髮絲上頭,並且揚起和善的微笑,笑瞇的眼眸注視著男子。
「倘若您不介意我那獻醜的琴音,我很樂意。」

儘管他已經很久沒碰過一整排黑白相間的琴鍵了,但Maximilien思索的並不是如何規避這個要求,他確實有個小小的實驗想做,恰好有這個機緣,他沒有理由不接受。

「或許等到這首曲子結束?畢竟搶著出風頭也不是件好事。」

他指著台上換了一個新的鋼琴家,不同於上一場琴音如陷暴風的困窘與猛烈。這次的曲子是悠揚柔煦的夜曲,依然在琴鍵間徜徉,身肢隨著節奏搖曳。

「儘管在度假裡問起這些似乎不怎麼恰當,但也請讓我冒昧地問問您吧,先生。」Maximilien微微歪著頭,笑容依舊,他低聲開口問道:「您說您不是小提琴家,可我想來您也在業界從事吧?」
對方語意保留的回答讓可能性縮減了不少,他一邊思索一邊看著對方困擾地點著額頭,抬起的衣袖在光線映照下綴飾細微的色彩,原本還在腦中刪減著答案的威廉彷彿被對方提示了般、一瞬間感到清晰起來。

「當然不會介意,那就等到這曲結束吧。」視線跟著瞄向舞台,截然不同的曲風更方便對話,威廉有幾分想獨佔對方的演奏,不過這剎那的衝動沒有說出口,而是自信滿滿地、幾乎可謂篤定的道出自己的猜測:「您是賣畫的對吧?」

「對,我跟您一樣是商人,不過我是做著家族企業的生意,應該跟先生無緣吧。」公司沒幾個項目跟藝術有關,更別說是畫,「幸好這趟旅程上認識到您。」威廉瞇起眼睛咧嘴,露出像貓咪愉悅時的笑容,對人油腔滑調的慣性不會因為態度而改變。
Maximilien僅只是微笑著,並準確地想起袖口上的顏料痕跡。雖然過往並不是沒有這類被刨根究底的經驗,那時他的性子還沒打磨成圓滑的模樣,過去的他理所當然地感到煩悶和不愉快。如今只是沉靜地覺得有趣,以及惱人。

上次拜訪新秀藝術家的工作室,袖口無意間沾到未乾的油畫顏料。雖然送到洗衣店反覆洗了幾次,那間小店的老闆言語裡還透著許多的歉意與遺憾,卑微地向他道歉。這件襯衫是不便宜,但他沒譴責老闆,他並不計較錢的事情,反正看著不顯眼,索性就留下來了。

看來回頭得把這件襯衫扔掉了。

「噢,您誤會了。那是我的個人小愛好,就像您對小提琴的熱愛。」他微笑著,並抬起手指著袖口邊淡淡的顏料色彩,異於襯衫面料的顏色,不細看並不能察覺的小瑕疵,「但先生敏銳得令人惶恐。」
「雖然不知道先生家裡經營什麼事業,但我的同行也不缺乏家族祖傳的案例。」

「既然先生這麼說,我就當作我不是您的敵手了。」

同行不同行的,那都不是視為敵手的理由。Maximilien心裡暗想。

即便男子表明不會擋到彼此的財路(或者說是他的財路),但他不管非同行的事情,同行亦然,只要別妨礙他就好。他微笑著微微點頭,然後轉過去專注於這場悠然和緩的表演裏頭。

他透露得太多了,在這段難得的度假裡他過於鬆懈且散漫,看來他才是把底牌亮得太明顯的人,這不安全。

真要究明起他隱瞞的原因,並不是畏懼法律的制裁,也不是恐懼殺頭的威脅。只要一想到有什麼東西,什麼人試圖控制他,那就足夠讓他惱火。
「原來如此,那有機會的話我也能欣賞您的畫嗎?」他順著對方的話頭笑著問道,沒有追究自己到底是否答對了,他想要的是說好的獎勵而不是答案,不過有沒有其實也不重要。聽到對方緊接的話倒沒像剛才一樣謙虛,「我的『眼睛』的確比其他人要敏銳不少,雖然不盡是些好事。」

「那當然了,難得認識到新朋友,因為工作而變成敵手的話就太可惜了。」他聳了聳肩低嘆一聲,要從工作跟朋友之間選一個的話,他會任性而肆意的選更能讓自己感到愉快的那個,當然要視情況而定,所以無論是哪邊他都能輕易的捨棄,現在的話理所當然他選了後者。

見人轉頭專注到表演裡,威廉便識相的閉上嘴,和他遇到對方前一樣安靜的欣賞單純用鋼琴交織的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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