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虛浮騰空,一池惡水張開雙臂迎向他,他幾乎想蜷縮在地大聲哭嚎──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嚇得魂不附體,在意識被狠狠摔得裂散開之前,模糊視野裡是令人發寒的天藍雙眸,慘白烈日毫無溫度,置身事外的人們笑臉燦爛,用力鼓掌叫好,高聲歡呼。
對,你們都是正確的,掌聲鼓勵鼓勵──
而湖藍倏地闖入視線,不知為何,讓他感到有些溫暖。
原本只是前往VVIP區域享受寧靜,結果沒想到實際是比底下更加吵雜。
聽見動靜時,愛德華早開始錄影錄音,一點小裝置就能留下證據。
而無法旁觀的褐髮男人迅速衝向小個子,伸長的手緊急將維克多拉入懷裡。
噗通。
水花四濺,他泳技不如愛德華,但學過救生急救,勾著青年脖頸確保呼吸暢通,沒有理會身後吵雜,緩慢朝已經備好乾毛巾等待他們的伴侶游去。
愛德華將他們一起拉上岸,艾布納將青年護在胸前確認狀況。
維克多閉上眼,意識短暫陷入深黑空無,恐懼硬生絞斷一小段記憶。
再次睜開眼時,他渾身濕透,眼前是熟悉的長輩朋友,一切彷若夢境不真實,「……你是,我的想像嗎?」小個子茫然無措確認著。
「不是。」艾布納說的肯定,將掌心貼上對方臉頰,那個被狠狠巴掌的位置。
他不懂維克多做錯何事,需要在放鬆休閒的旅程反覆遭到無情對待,世界的不公似乎完全傾斜在這一側,將冰冷盡數傾倒。
他希望對方在船上有享受到比這些更多的溫暖。
他們注意到事主正朝這裡走來,褐髮男人扶起淺髮青年。大毛巾適時披上,愛德華將維克多裹得密實;艾布納轉身面對那名高大青年。
水珠沿著髮梢滴落,襯衫濕透緊貼肌膚,伴侶給予的毛巾披掛於肩,垂落遮擋上身大部分。
湖水色澤漠然凝視那雙天藍。
掌心溫暖,熔斷現實與虛幻的邊際。按捺下欲泣的衝動,小個子歪歪倒倒被扶起,接著被軟綿布料包得嚴實。
草莓利口酒氣味快一步襲向他們,成功使維克多小臉皺起時,藍道咧開嘴,露出一口白齒。
「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們這些過街老鼠,該說是臭味相投嗎?滾出去吧,派對都是你們的臭味!」仗著人多,他招招手要所有人一起上。
「你會後悔拯救那個爛貨書呆子的!」他一拳朝金髮男人頭部揮去,其他人則朝溼透的兩個看似Omega的人湊近。
雖然試圖閃避,但體術實際沒有伴侶來得好,鍛鍊是單純重訓,維持體態跟健康。學過的少數幾招,還是因為艾布納曾對他進行壓制,才從對方身上學會的。
即便用手擋下,仍造成短暫暈眩,愛德華沒能立刻反擊,但雪松更快瀰漫,不單是本能地護衛地盤,更是替維克多驅逐酒氣。
艾布納的訊息素淡如花香,褐髮男人護在青年身前,在人群靠近前率先低身掃腿,試圖絆倒最先抵達的幾人。
成功擊中使青年很高興,笑容又更張狂了一些,他再度掄起重拳,朝金髮男人腹部擊去。
另一側先抵達的兩人已被褐髮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絆倒,維克多則藉著岸邊濕滑,將倒地的兩人通通推進水裡,水聲響亮。
其餘三人一致朝褐髮男人腹部揮拳。
愛德華回過神時迅速捉住青年拳頭,一腳踩穩,試圖用蠻力直接將對方摔進水裡。
艾布納只來得及架住其中一人,他乾脆捉著那隻手,連同其他兩人一齊往水池扯入,腹部被擊中的痛感令他皺眉,墨香洩露,彷彿要將池水染黑般,溢散開來。
幾乎是一落水便以虎口扣向其中一人脖頸,按壓喉間使人疼痛。
高大青年穩住下盤,沒有讓人輕易拖動,他提腿飛快朝人腹部踹去。
「你才該下水!臭老鼠!」
另一側水花四濺的混戰開打,落進墨水裡的人們陷入苦戰。
維克多跑去一旁用餐區,對著為貴客們準備的緊急呼救鈴狂按,他不想要敬愛的長輩朋友因此受傷。
金髮男人落水後迅速往維克多方向游去,上岸後護在青年身旁,擔心再度被找麻煩。
但如果是這裡,他不認為工作人員會阻止,多半在水裡的艾布納只會被當Omega看待。
對於青年的叫囂不痛不癢,反正錄音錄影都有,他的手機防水。
水裡並不好動作,於艾布納或其他人都是。
褐髮男人速度受阻,但動作精準,瞄準圍繞身周人們的弱點直擊,抓準停頓空檔游上岸與愛德華會合。
「他們不會來。」濕淋淋的人看見同樣濕透的伴侶,嘆口氣,艾布納回頭確認那些人的狀況。
雖然受攻擊阻撓停頓片刻,落水的人仍紛紛朝他們的方向前進。藍道悠哉伸長手臂,將他們一個個從水裡穩穩拉上來。
一切彷彿宣示著公平正義不會到來。
關切道出口之前,在褐髮男人趕來會合之際,戴著濕漉漉手套的小手牽起大掌,以微弱力道拖著他們朝門口前進。
你就繼續逃啊,不要面對我啊──
如影隨形的惡意纏身,在每個倏忽驚醒的深夜他淚流滿面,瘋狂想逃離這場惡夢。
金髮男人隨青年牽引往門口移動。
褐髮男人轉身踏步到伸手無法碰觸、距離水池尚有距離之處,暗眸注視悠哉青年們。
墨香是轉瞬間濃郁刺鼻,包圍佈滿整個泳池,像要將一切水體染黑,汙染成同調色澤。
仿若回應那無聲訕笑,艾布納視線始終放在高大青年身上。
沉默跟逃避不是認輸。
不屬於Alpha的幾人畏縮幾下,泡染深黑而感到行動窒礙難行。藍道對此置若罔聞,沉浸於此刻「勝利」。
「繼續逃吧,維克多!」他遠遠對小個子喊話,「你不可能永遠被那兩個人庇護著,下次等你落單的時候──」
維克多不敢聽下去,拽著愛德華先生退出頂樓派對出入口,擔心灰眸注視著艾布納先生背影。
「您沒事吧?我剛剛看到您被踹到…‥」踹進水裡那刻過於膽戰心驚,他低聲關心愛德華先生。
「吠夠了嗎?」
艾布納冷淡打斷那些威脅話語,「您是否因為過度自卑才每次都想欺負那孩子?」
挑起嘴角,優雅微笑,「還是說,到嘴的肉總是有人阻擾讓您感到受挫?維克多的確很優秀,有您這樣的追求者顯然讓他十分困擾呢。」
墨香依舊濃厚,鎮壓那些並非Alpha的其他性別。
「沒事。」雖然不擅長把肌肉用在打架,但保護自己倒還綽綽有餘。
「臉頰,還好?」愛德華皺眉看著對方的巴掌印,晚點還是得帶人到醫護室。
沒想到到頂層VVIP享受靜謐,還會遇上這種事,艾布納約莫是一肚子火。
「噗,是不是輸了打擊太大腦子壞掉啊?」紅褐髮絲的青年笑出聲,滿臉不屑。
「『自卑』這個詞還是留給那個愛裝乖裝純的書呆子吧?」他自認完美,與這樣的詞完全沾不上邊,「追求?沒有哦,這種被人用爛的貨色?我又不是撿破爛的──」
看不順眼想欺負難道不算是個理由嗎?
高大青年笑得漫不經心,頂著那張如大狗憨笑的純真笑臉到處騙人。
「還好……嘴巴比較痛。」講話講到一半被賞巴掌,他直接咬到自己舌頭,嘴腔滿是鐵鏽腥味。
「照您的說法,顯然您挺喜歡進資源回收場吧?」被那仿佛自打臉的話語逗笑,艾布納跟著呵笑一聲,「明明說對方是破爛貨色,卻樂得把垃圾撿到手上把玩,謝謝告知我您的興趣。」
話語為刃,他不認為這些話能讓對方敗退,但激一激倒有可能。慶幸身後青年已不在現場,艾布納可不希望拿來傷害他人的話,會同樣傷到維克多。
愛德華牽著人到一旁坐下,去販賣機投一瓶水遞給青年。
上頂層時沒有攜帶過多物品,即便意外落水,他的手機因防水而平安無事,購買東西只需登船證,晶片感應的卡片同樣不怕水。
「喝點水、漱漱口。會冷嗎?」
「欸?就是看不慣垃圾毫無自覺在街上晃吧,我可是想好好地將他送去他該去的地方呢,環保愛地球,對吧?」比起傷害他,他認為這些話語能傷害維克多更多。
「比起你們小心翼翼將垃圾當寶貝護著捧著好吧?完全不知道什麼意思,哈!」穿眉環的眉毛半挑釁挑起,毫不在意地繼續將對話建立在「維克多是垃圾」這件事上進行。
「還好,謝謝您的水。」其實冷到渾身都微微打顫。
這是愛德華先生第二次買水給他,他喝了一口,將血水嚥下。不知道艾布納先生在和藍道說些什麼,他一定也會冷的吧。灰眼遠遠投以關切眼神。
詆損話語只是讓艾布納嘴角弧度更彎,沒能動搖他半分。
「是啊,畢竟總有人會錯把寶貝當垃圾,看不出其中珍貴,不是人人都能識破原礦,尋得寶石。」
他朝青年輕微聳肩,墨香更加濃郁,不讓非Alpha者有機會起身反抗。
「還以為自己是清道夫呢。」
「不客氣。」
愛德華跟隨視線一同凝視伴侶背影,微微蹙眉。他相信艾布納的判斷力,時機到了自然會撤離那處場所。
「好了啦,輸家。」藍道笑著擺擺手,「不用繼續站在這邊打擾人家開派對,隨隨便便打人、偽裝成Omega發散訊息素欺負別人我們也是很困擾啦。」
他走向一旁將音樂開得更大聲,沒有追擊也並無搭理那些不痛不癢的話語。
「接下來煎個丁骨牛排怎麼樣?」他問起身旁不受牽制的Alpha夥伴,將泡水Beta們扔著不管,「……你們等等上來就可以吃囉,哈哈!」青年拋下一句調侃,自顧自使用旁邊的開放式廚房。
牛排在油鍋裡滋滋作響,油脂香氣飄散。青年掛著漫不經心的笑臉,將方才三人視作無物。
渾身浸濕使維克多微微發顫,棕色短褲吸飽冰冷池水,與他的海藍毛衣外套一同膠在身上。
「那就請您好好享受最後派對囉,贏家。」艾布納微笑看著走向烤肉架的高大青年,轉身離開。
證據確鑿,藏在懷裡的防水錄音筆錄下一切言論,無知也是種幸福。
誹謗?公開侮辱?還是乾脆匿名網路公審?
剪接做得好的話,沒有什麼不可以。
褐髮男人收回訊息素,淡雅得近乎全無,走回伴侶身邊。
「久等了。」冷氣令渾身濕透的男人不自覺打顫,但艾布納沒有抱怨,「我們先離開吧,找地方換下濕衣服,別感冒了。」
高大青年並未留意到那份警訊,擺平了議員女兒自殺事件後,自信心前所未有地膨脹,他總有自己無所不能的錯覺。
肉排煎得剛好,他捏起一小撮玫瑰岩鹽優雅撒上。
另一側,維克多將他們兩人給自己的大毛巾解開,伸長兩手披到艾布納先生肩頭,自己還有毛衣外套遮擋,相較起來對方浸濕的外衣顯得很赤裸。
「您還好嗎?」小個子說話略略有些含糊,但不難感受到他的擔心。
「有點冷,不過沒事。」艾布納彎腰接受維克多的友善舉止,把毛巾當披肩遮罩上身,他思考除了回房間外,還有哪裡可能有乾衣服可供替換。
「你想先回去換乾衣服、還是我們先去醫護室?」雖然他剛剛有一瞬間在想一起去桑拿把身體烘暖,順便烘乾衣服的可能性。
「……您有其他地方受傷了嗎?」哀傷黯淡的灰眸一瞬有些緊張。
「如果您受傷了的話,我們應該先去醫護室。」微微脫力的聲線頓時又堅定起來。
「我沒有受傷,沒事。」艾布納抬手觸碰青年紅腫臉頰,「這個還是冰敷一下比較好,你想直接去嗎?還是我們先去換下濕衣服?」
「先去換衣服吧。」他想比起讓人著涼不適,這點不足以致命的傷並不重要。
小個子垂眼喃喃低語:「這次又、」他原本想說「麻煩」,卻及時想起艾布納先生說過道謝會比道歉更好。
「很謝謝您們、原本因為新朋友邀請,想說上來看看VVIP的派對都在做甚麼……沒想到、藍道會……」光是把那個人的名字唸出來都令他不舒服。
藍道。
「對呢,那個人的全名是什麼?」既然維克多脫口而出,艾布納溫聲追問。
有名字、有樣貌,等於得到一個人的全部資料,他可沒有好心到拿著滿手證據還讓人逍遙自在。
「我們邊走邊說?乾衣服得回房間一趟,維克多也是嗎?」
維克多點點頭,與人一同往頂層電梯方向前進。濕漉漉腳步在地面留下水漬,滴滴答答延伸。
「他叫藍道,姓是沃德,家族企業是經營藥廠的,記得在全球營收排名上還算榜上有名。」他不確定還能怎麼介紹,簡單透露部分資料。
他這才想起不知道手機有沒有泡水故障,手伸進口袋將手機默默關機。
他對這個全名有印象。
褐髮男人眼神微暗,雖然經手的目標無數,但沃德家族的美名他有印象。
沒想到事到如今還會遇到同個人,那麼給梵堤表哥發個訊息要回當年資料,顯然不嫌多。
過去醜聞搭上新鮮八卦,拿去餵鯊魚般的記者再適合不過了。
「先陪你回房間換衣服?」艾布納按下樓層六,想著乾脆順便去醫護室拿冰敷袋,最後再回自己房間。
或許便是因為醜聞不樂見,維克多提告留下案底的事情才讓人一路氣得追殺他至今。
小個子這回搖搖頭,堅定拒絕。
「我們都先各自回去換衣服吧?記得有交誼廳?我們可以去那邊慢慢聊。」讓人這樣受凍他十分過意不去,「我也會去找東西冰敷的,大概多久後集合你們會比較方便呢?」
或是不要集合了也可以,他真感到不好意思這樣耽誤別人。
「冰敷袋交給我們吧,你先回房間換衣服。」想想有提告打算還是得告知當事人一聲,艾布納選了個時間,讓人不用急,打理好自己再會合。
而且回去的路上,他有好些話得跟經理好好討論。
「……好的,晚點見。」六樓轉瞬抵達,小個子微微欠身,邁著匆忙步伐步出電梯。
他其實覺得冰敷袋無所謂,滿心希望艾布納先生不要因此受寒,但電梯一路往下也不會抵達兩人的樓層了。
要是自己能更聰明就好、要是能更會分辨惡意就好──
腦袋混亂,他不自覺又開始奔跑,想逃離那團令他窒息的感受。潮濕衣物凍得渾身發寒,沉甸甸拖緩每一步。他氣喘吁吁,空氣仍稀薄。
付出善意卻招致惡報,世界大概一點都不公平。
總覺得冷氣吹得衣服幾乎乾了,他們搭乘電梯回到房間,簡單洗暖身體後換上乾衣服,艾布納全程僅憑眼神,與愛德華相互確認意見,安靜沉思後續處置。
愛德華將錄音錄影傳一份給亞力克當二度備份,附上青年姓名供對方情報搜集;雖然蜜月期間盡量不起衝突,但沒道理被欺凌到這種程度還乖巧如羊。
世界雖然不公,卻很平等。
不是只有藍道才是握有特權的人。
謝謝最好的阿拔跟阿拔中(將別人拖著不讓下船的傢伙
想看藍道被吉到脫褲(沒有人想看他脫褲
告他!!!(欸
雖然原本想打架帥一波但被骰子背叛了
(把阿維捧好放進桑拿烘得暖暖ㄉ!
骰子真的很不公平他們家是有入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