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鄔利向來不是屬於他的地方。這個欣欣向榮的城,充斥著生命的流動,人的動物的死的活的病重的新生的將死的。若非要務,尼古拉實在不願親自來這。若非萬不得已。
他和雷約在爪痕旅店外,時間是午後三點。至少他是這麼告訴對方的。尼古拉輕輕嘆了口極長的氣,不知怎麼,即便是秋日的太陽也曬得他頭暈。
要不是為了那個東西。他瞇眼看了看太陽,要不是因為雷告訴他,說他有個熟人在安索格兜售異國的鳥羽,會用最實惠的價格賣給他──雖說實惠,但實質上誰受到這份恩惠還很難說。
要不是日光讓人頭暈,尼古拉會更有耐心。
步入秋季後的太陽正暖,微風帶點涼意令人覺得恰到好處。雷不久前透過管道獲取不少好處,其中一樣商品便是鳥的羽毛,看著色澤及紋路皆是上等貨色,雷想起幾個月前交到的朋友——尼古拉那小子曾提過羽毛一事,便約了見面。
雖說給那小子最優惠的價格賣給他,但這羽毛得來不易啊。雷摸了下包內的東西,商人對待物品一向謹慎,跟渡鴉的羽毛一樣保存的很好。
到時再挖他一些東西出來,上次的故事也挺多人喜歡的,這次能帶給我什麼趣事呢。昂首闊步到了店外,離約定好的時間還有十多分鐘,只見對方已經在門前,看樣子是個準時的小伙子,這樣的交易對象真不錯。
「久等了?」一抹微笑掛起,夏季才見過面,雷還是覺得這小伙子比起同齡的男孩嬌小,到底有沒有在吃飯?
雷一派悠閒地走到他面前,還笑著想跟他閒聊。尼古拉盡可能維持自己的禮貌,然而抵抗不了刺眼的日光,逼得他連連瞇眼。太陽簡直要他命。
「還好。」他艱困地回應,「東西呢?」
尼古拉一手摸向錢袋,本先還打算得跟雷講個價,如今尼古拉心底只想趕快付錢走人。當然是在他確認羽毛完好的前提下。
一想到待會對方或許還會抓著他推銷,尼古拉便感覺疼痛從後頸竄上頭頂。他盡力讓自己別去想那些不快的事情──至少前一次見面時,他對雷的推銷倒是半點感覺都沒有。
這傢伙一臉看見不乾淨的東西似的。雷挑起一邊的眉頭,藍眼眯了些許,即使不仔細觀察也能察覺出尼古拉慘白的臉色。
「東西帶來了。」雷晃了晃包裹,卻沒有下一步交易動作。
「我說你啊,是吃壞肚子了嗎?臉色很差。」隨後指了指旅店,示意裡面有廁所可以方便甚至歇息一會。
「要是你暈到在巷子裏沒人發現,我可就失去一位好客人啦。」說著就把人拽進店內,直接付了款後便往房間去。
說尼古拉是位好客人也沒錯,同時雷多少也把對方當成朋友看待,既替雷留了個墳的位置又再次與他交易,能留住對方才是首要,否則他才沒這麼熱心。
念在對方本著一片好意的份上,尼古拉任他把自己拖進人滿為患的旅店。他隨時都能吹哨,渡鴉會毫不猶豫地啄出雷的眼睛。不過他感覺自己現在是安全的。
「只是太陽有點大。」他低聲地答道,跟雷進了房間,見到乾淨的地板便找了一處角落窩下。
「休息一會就好。」
他面朝牆壁側著身,想也沒想地閉上眼。黑暗使他安心,令他能鬆去那些在日光下緊繃已久的感官。爪痕旅店因應秋季的到來,已經在地板上鋪了層薄薄的短毛墊,儘管底層的木頭地板有些凌亂的起伏,卻在此時此刻成了柔順的河水潺潺。尼古拉感覺身體便像是陷入河中一樣舒暢。
河水融化他,他成了液體,與河水融為一體。他就是河水。他閉著眼,完全沉浸在黑暗柔軟的包覆下,直到他感覺到胯下真像浸了河水般,濕潤沉重,布料全貼在他身上,幾乎喘不過氣來──
尼古拉猛然起身,看見胯部被浸染成近乎漆黑。這下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他大嘆一口氣,大字型癱回地板。
「還好不是吃壞肚子,先休息下吧。」畢竟在生病就容易死亡的黑暗年代,雷希望能幫上忙。他已經不像幼時過著偷與搶的弱小年紀,見身旁的人一天比一天少,卻無能為力的自己。
看著尼古拉瘦小的身子,也許沒吃甚麼營養的東西。雷遞了杯水放在對方不遠處,原先打算下樓向老闆點些餐點,卻聽見背後傳來聲嘆氣。
「怎麼?拉褲子了?」見尼古拉不像是被病痛糾纏的臉色,反倒是......釋懷?
開起了玩笑,「難不成你......痔瘡炸了?」一臉oh my god 浮誇的表情看著對方。
「不是。」尼古拉看也不看對方,甚至不將對方的玩笑視為玩笑。他的視線筆直地凝視天花板。
「只是每個月都會有的小毛病罷了。」他說,「死不了。」
每個月的時間一到,尼古拉總訝異著自己總死不了。血不停地流,他卻沒倒下。他見過許多腹部流血至死的屍體,然而自己卻能熬過每個月如此折磨。興許只是他成為屍體的日子還沒到。
......。
............咦?
雷的大腦運轉起來,連結尼古拉臉色不適、褲子染血以及每月......。
這小子不是男的嗎!
知道了些什麼,張大了眼睛見地上的尼古拉死屍,雷又掛起微笑,流浪藝人的教導就是處變不驚。
一直以為是男的結果是女的啊!以為只是長得陰柔的男人而已啊!
知曉後對於方才失禮的發言真想找洞鑽進去,雷這才意識到自己把女孩子帶進旅店,還開了房,要是被鐵匠鋪那人知道想必又是冷戰一番。雷吞了吞口水,略帶乾澀的喉嚨發出了聲響。
「尼古拉...小姐?」
「我幫妳跟老闆拿些布更換?」雷巴不得現在先逃離房間,他的腳尖已經朝向門口,兩人的距離拉開了不少。
尼古拉頹然地抬起身體,儼然像是被驚醒的墓園住客。
「沒事。」他說,「我有準備。」
血流的時間向來準確,頂多前後差個一兩天,因此尼古拉習慣提早多備一份衣物在身。畢竟要是出門在外,還得浪費時間跟人解釋,實在耗神費時。尼古拉實在無意浪費自己的寶貴時間在活人身上。
「你把東西拿來,我付錢。」
再怎麼說,那羽毛可比每月的流血要來得重要。
尼古拉一面說,一手掏著錢袋。完全無視自己的經血漫漫擴大,就好像他的上半身與下半身是分開來,絲毫感覺不到對方。
血流成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略知女性在月事來挺多不方便的地方,看這漸漸擴大的範圍不免心驚了下。
若是自己每個月都要流失血液,想必很難受吧。雷不經打個冷顫,又對女性多了不少敬佩目光。
拿出了交易物品,此行的目的已達到,雷又想了想。
「妳等我下。」
黏膩的血水沾染衣物想必不好受,隨後雷向老闆燒了些熱水,好讓尼古拉清洗更換,又將兜裡的小布袋給尼古拉,「換下來的衣物先裝裏頭吧,我在外頭等著,妳換完再跟我說聲。」
對方突然親切地讓人恐懼。
雖說雷並無惡意,然尼古拉從沒想過光是性別的不同,便足以翻覆人的態度和行為。或許是他還太不理解人,或說,他不理解雷。
尼古拉安心地收下羽毛,熟練地洗淨身體並換上乾淨衣物。在使用雷的小布袋時略有遲疑,然既然是對方的善意,那麼收下即是──在他還沒打算向自己收錢以前。
他出房門前,重新拉整了身上的衣物,有些愉悅地欣賞了那根美麗的羽毛,才緩緩將房門推開一小縫,見到雷正倚在走廊邊上耐心等候。
他想向對方道謝,但出口的卻是:「你還在啊?」
這小子還是不可愛啊。
沒好氣地看著尼古拉,原想貼心的問身體狀況如何。聳了下肩便開口「我還怕你把我的東西亂丟呢。」指了下小布袋,雷邁開腳步往樓下方向。
「之後沒什麼事吧?我有個客人想找個不錯的墓園安享天年,如何?介紹一下妳那邊的位置吧。」
「現在去妳那打擾沒問題吧?畢竟...妳看,這小袋子也算人情?」拐彎抹角就是不想說出關心對方的話,即便想送尼古拉回去也用鱉腳的方式。
誰讓尼古拉用這樣的說法。雷在心中吐了個舌。
尼古拉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又有某些不明白的事情依然不明白。
她於是對雷點點頭,「我已經留了最好的位置給你,你可以順便看看。」
她猜想這是另外一種感謝的方式,希望她沒有會錯意。
「那可真是多謝了啊。」露出了現有年紀的笑容。在性別前還是習慣尼古拉這調調。雷放鬆了不少,想必爾後還是會用同樣的態度對待尼古拉。
兩人並肩走,踩在路面上的腳步聲參差不齊,雷並沒有因為對方是女性放慢腳步,對他來說,尼古拉還是尼古拉。
「真想之後來我墳前祭拜是大美女啊。」雷哀了聲,斜眼瞄了下尼古拉的胸前,嗯,最好還是有大胸部的。以後地下有知也會較開心。
先笑再說(有給尊重?
VANCLEEF:
阿尼寶寶可愛到欠揍ㄛ(說人話)
我也忍不住要吐槽這兩位到底在幹嘛
謝謝雷中!阿尼多了一個能夠把他當成女性關心的人,希望阿尼可以意識到性別的外皮還是有差的
VANCLEEF:
總覺得兩人長大後即使阿尼的性徵越來越明顯,雷還是一樣態度對阿尼(兩個嘴砲王)
阿尼不介意的,他反而不希望因為這樣雷有所改變(?)
你們…………好可愛喔………………
雷的態度轉變好好笑但是……好耶
VANCLEEF:
他們兩個根本不打不相識的感覺!!
以後說不定有A書還會跟阿尼一起分享(根本GAY蜜(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