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有一名被過度熱情的招攬給帶進旅店體驗處的人類兼前軍醫，遊歷時在這座城市暫居。

「…傻了吧，不就汽車旅館，能多有特色？」他正扯著唇角碎唸著。

而這裡也有一名同樣被招攬進來的護士先生，似乎對這樣的場所在意許久了，他垂首望著宣傳單上的字樣，卻也略微覺得這樣的宣傳有些低俗。

「先生，您好。」他朝與自己身高相仿的黑髮東方男子笑了笑，「這裡似乎是綁定兩人一同參觀的。」

「哦。」陸先生根本沒想進去逛，仔細想想人員拉兩個男性進來估計也僅是宣傳，他是同性戀，但並不代表其他人也是。
「……」想起過往某個被自己因為好奇構造而拆解過的按摩棒，突然覺得逛逛也未嘗不可。他再看看粉髮男子，雖說神情平淡，可氣質溫和親善——甚是有些過於純淨了，他試圖感應對方的思緒，也尋不得半點壞心思，似乎真只是進來此處參觀的。

「那就一起逛吧，反正我也不趕時間。」根本不曉得對方是非人生物的陸先生如是道。

「好的。」沒什麼兩性刻板概念的天使笑了笑，跟在陸止的腳跟後走入會場。

打開房間後先是一條撲滿深紅地毯的走廊，兩人右側擺放著一台飲品機，上面貼著免費飲品相關的字眼。
「免費的飲品？」吉恩不疑有他，許多大型活動現場都會提供品費茶飲，醫院舉辦的幾場活動亦同。
他好奇地點選其中一種品項，見機器再出口放下一小紙杯，隨即從探出的細管中注入液體。

「…這種地方擺放免費飲品？就不要倒出來的是潤滑液或者——還真的是飲品。」一同見證了機台如咖啡機般往紙杯裡注入液體，販賣機上頭的品項並沒有標示，隨手按了一顆也不曉得內容物是什麼。

基於好奇心而探首清嗅，強烈的酒精味刺鼻無比。
「這是酒。」陸醫生簡言概要道。

「……」他想喝！
但是不能喝…。
吉恩默默地將紙杯放到一旁的空桌上，相信工作人員會順手回收。

而陸止望著天使將紙杯放回桌上，心底多了幾分滿意。
他不想跟可能成為醉漢的傢伙一塊兒參觀什麼汽車旅館，甚是做為一名醫生，對酒精或多或少報有些排斥感。

輕推鏡框，看也不看地路過了撥放著AV的普通房間，在不知為何擺放了些動物玩偶的床房停駐腳步。
基於好奇地往房內一踏，七彩燈光如同舞廳一般絢爛地照耀著本是寧靜的平房。

「……」太屌了吧。
陸先生被嚇得停下了腳步。

跟在後頭的吉恩同樣被突兀閃起的燈光給嚇了一跳，腳步微頓，隨即又被床上擺放那模樣可愛的項圈給吸引了注意力。

「項圈啊…」也大概知道這東西的用途，他彎身拾起黑皮革製的項圈，前頭裝飾著紅緞帶綁起的精緻蝴蝶結，模樣是可愛，但想起用途又覺得略是滑稽。
大概是一種福至心靈的感覺，吉恩微微撩開後髮，好奇地將項圈繫在白皙纖瘦的脖頸上，稍稍拉緊鎖口，略是勒脖。

「…你對這種東西感興趣嗎？」他就在一旁看著，沒有任何想伸手阻止的意思，陸先生向來接受多元發展與大家各自的性癖。

「就，好奇是怎樣的感覺。」走到鏡前端詳自己當前的模樣，黑皮革勒在白皙肌膚上，色彩對比強烈，艷紅的蝴蝶結搭著一頭溫順的淡粉軟髮，這種風格的項圈還算合適。

「…嗯，感覺不討厭。」如果是擺在某些情緒強烈的環境下，或許還會覺得有點刺激。

收斂了笑意後微微抬首，飽滿指貝輕刮過脖頸皮革起伏，最終停駐在豔紅緞帶上，估計是勒得緊了，略微掙脫開領圈的皮肉滲了圈淡粉。
這時如果笑著搭上一句『要拆開禮物嗎？』似乎還挺合適，他暗自笑了笑，要說實話，吉恩還挺明瞭自個兒優勢在哪的。

陸止原先覺得眼前模樣清爽的男子，是否在參觀途中無意識開發了什麼被虐屬性，只見吉恩給自己套上項圈後便好奇地走到鏡前觀賞，朝著鏡子隨便一抬首便隱約有著難以言說的氣質，只是光模樣看著還挺溫順，可這傢伙的內在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被騙了，在場色情的文化初學者可能只有他。

「我不太喜歡這種東西。」他忽地嘆了口氣，同樣把玩起了另一條墨色項圈，可卻沒有絲毫想使用的意思。

「不太喜歡，是覺得太過激了嗎？」大概是玩夠了，吉恩開始拆卸脖頸上的項圈。

「要說實話，我最初也抱著人類對性的發展可以荒謬到什麼程度的想法，可是這麼看久了，倒多少能理解所謂…美感？或能讚許那種想精進展現性衝動的直率。」他的話簡單歸類一句話就是，人類的發想真厲害。

陸止倒能懂這種看看人類能多荒謬的想法，但後面就與吉恩的思考有些許差異了。

「感覺太張揚了。」內斂的東方人對此皮笑肉不笑，率先走出房間。
「就我認知，這種私密事是不該在大眾視野下暴露的。」

「…我倒同意這種說法。」也有聽說過那種享受被第三者視淫的樂趣，那種叫什麼來著，羞恥的玩法？反正吉恩是接受不來的。
他倆一同經過了監獄風格裝飾的房間，鐵欄與鎖鏈搭上擬水泥牆的風格略是冰冷，吉恩稍稍停駐了腳步，轉頭卻見陸止頭也不抬的往下走。

「先生對於過去曾有過的體驗，感覺還挺滿意嗎？」基於好奇問了一下對方的私事，反正是在這種場合，問這倒也不奇怪。

「我沒做過。」
「這種事，理當是該和喜歡的人做吧。」單戀對象十五年後對象結婚，現在換了個對象繼續單戀了近兩年的陸先生，看著帥氣地吐出了無比耿直的話。

「…………」
「……」這話的結構似曾相識，他好像從某個是同事又是醫生又是天使的傢伙那裏聽過。
好像是會持續單身好久的傢伙才會吐出的話。

吉恩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想法有些沒禮貌。

「我不太能確定喜歡的情緒是怎麼滋長的。」他對自己的情緒向來有些遲鈍，上一場戀愛體驗倒是早已過了五百多年，甚是當時也對那種戀心毫無察覺，吉恩壓跟兒都想不起來喜歡是怎樣的情緒。

「但是鎖定了一個對象，再開始好好地喜歡對方，這種方式不也可以嗎？」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有付出便會花下心思。

他忽然覺得這傢伙像是會跟別人搞一夜情，然後直接纏著人並暈船的那種類型。
陸止知道這麼想不好，但他心底的想法向來都很不禮貌。

「我的建議是，或許你該多花一些時間獨自思考，去辨明對象與其他人帶給你的感受是否有所差距。」估計還是給了一句比較溫和的建議。
走進下一間房間，裡頭看著相對溫馨舒適的擺設倒讓他放心了許多，他倆齊刷刷地望向衣櫃，只因上面寫了一句『可供試穿』

陸醫生大步流星地來到衣櫃前，大概知道是情趣服之類的東西，就想看看有怎樣的衣服擺放在裏頭。

三件護士服，一件女僕裝，兩件水手服。

「……」在場的醫生表示自己對護士服有些反感。

「……」在場的護士同樣對護士服有些反感。

「這護士服裙擺太短了，醫院裡的標準配置都是穿褲裝的。」還抱怨了一句。

「你說得很對，這種汙衊了這種職業神聖之處的存在，都該被消滅。」

吉恩眨了眨眼，他倒沒覺得有到需要被消滅這麼誇張。
性癖百百種，即便這種服裝的存在確實將性慾強壓在他們的職業上——可總有人非它不可。

吉恩不知道是怎樣的人非色情護士裝不可，總之世界這麼大，總會有的。

「這麼說起來——」逮到時機的吉恩轉了個話題。
「先生，您好，我叫做吉恩，目前在市立醫院擔任護士一職。」他朝陸止伸出手，順帶解釋過自己方才對護士服感到不適的小情緒。

「這麼久才做自我介紹，是我失禮了。」

「沒什麼。」直望望著吉恩朝自己伸來的手，停頓了兩秒才握上。
「我是陸止，擔任過醫生與軍醫，目前正在世界遊歷，近期也正準備去貴院拜訪我的老友。」倒沒想過對方也同樣是醫療人員，多少添了點親切感。

「…兩個醫療人員在汽車旅館初識，是有些詭異。」放開手後一把甩上了衣櫥門，混著那分親切感招呼吉恩向外走去。

「你說得對，確實有些詭異。」吉恩低聲笑了笑，著實被這幽默的話語與事態給逗樂。

「說起來，我看過有些情節是穿著護士服的女性，對著扮演患者的人說要不要注射。」突然想起的謎片情節。

「可是負責注射的不是護士嗎，這難道是男性想被插入的另類玩法？」發出了相當耿直的疑惑。

我看起來像會知道這答案的人嗎？
陸止頓了頓，不明白為何自己要解答這種怪異的問題。

「可能就是一群單純對注射兩字感到興奮，且精蟲上腦的男性吧。」他站在保險套販賣機面前，隨手按了一個。

陸先生不小心按到退幣紐，重按一個。

「…總覺得你會需要。」順著剛才那些不太禮貌的想法，陸止如此推斷。
「性交安全人人有責，你要好好收著。」

陸止這麼一解釋，吉恩的理解倒是通了，眼前的人類不愧為人類，比他對人類的理解還要透徹許多。
順手接下了陸止遞來的保險套盒，上面標示著草莓口味。

「……草莓？」他看向醫生，再低頭看看保險套。

「…不要問我，老子看起來像懂這些的人嗎。」套在生殖器上的東西為什麼要有口味，作為人類的陸止無法解釋。

「嗯，您說的是。」都說了沒有經驗，對方怎麼還會懂太多。
收起了這粉色包裝的盒子，他另有打算，吉恩依稀記起醫院也有發送天魔專用的避孕藥，似乎是也能多少帶上備用。

「……」這句你說的是讓他感覺男人的尊嚴不被尊重。
而普信男陸止先生並不認為這世界有男孕的存在。

他與吉恩繼續向前行，途經一處擺放著大量好似行刑用具般的房。

「不對，這個不對，這種東西不應該……」陸先生開始自言自語了！

有得參觀的吉恩不會放棄任何機會，好奇地走進房間左右參觀，拾起桌上的皮鞭與口枷，靜默思考著這些物品的使用方式。

抬手甩鞭，皮革發出破開空氣的聲音，估計是力道不夠，這聲倒也沒多響亮。

「…你別再拿了。」陸止打心底不能接受這類會在身上留下皮肉傷的玩法。
「你會在奇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的，別拿了。」

「我只是…」

「放下它。」

他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忽然意識到身邊人類越來越不能接受這些重口味的道具，吉恩望著桌上一列蠟燭乃至各式大小的鋼塞或毛尾巴，倒想伸手摸摸尾巴的觸感，可無奈陸止的視線太過強烈，吉恩最終還是收回了手。

「我沒有這方面的興趣。」吧。

「不要比較好，我要出去了。」他鬆了一口氣，逕自向下一個房間走去。

「不過，這種東西都得要實際嘗試過，才會知道自己喜不喜歡吧？」一名價值觀已經被自我放飛的天使。

「我在這方面的經驗也不多，如果有能夠嘗試的機會，或許會想試一次看看。」注意到拿著手銬往這裡走來的工作人員，他倆都果斷地拒絕了那副手銬。

「像是…綑綁？先前我在一場國王遊戲中，雙手被領帶捆綁過，我覺得那種絲綢的觸感挺好的。」

「…你是喜歡布料觸感，還是喜歡被綑綁的感覺？」
要說這點，陸止倒能些許同理，他喜歡皮鞋手錶，搭配上西服自然是標配，敗家的弟弟精心挑選而送來的昂貴領帶，是陸止罕見會收藏並配戴的禮物。

「領帶這東西是挺好，但我不考慮束在襯衫衣領以外的用途。」

「這麼一說，我不曾去細想這件事…或許是觸感吧，我不太喜歡雙手被束縛的感覺。」作為過度依賴能力的無戰鬥力天使而言，兩手被控制的行為多少讓他失去了安全感。
其他的事他鮮少考慮，做為醫療院方人員，吉恩幾乎未曾直面過危險，真要遇到無法解決的事態，估計是得依靠其他在場的戰鬥人員。

「有種任人擺佈的感覺——嗯？」突然抓到關鍵字的吉恩。

「哈哈。」陸止毫無感情地笑了兩聲，什麼醫療夥伴、性愛文化初學者、沒什麼經驗之類的。
這些在粉髮男子的頭上興許都只是暫時配戴的稱號。

也不過逛了幾個房間，這傢伙就無師自通地理解了各種取向的樂趣。
他就是個塑膠，只是為了湊人數和趕場才存在於此的人類。（沒錯）

「…那這個遮不了身的透明浴室你怎麼想？」這裡的一切都太淫亂了，反正陸止是這樣想的。

「…有點赤裸。」真要他評價的話。
「熱水澡起霧的話，應該是若隱若現的。」以物理的視角。
「所以這是一間專門用來看伴侶洗澡的房嗎？」

「就是了吧，估計也沒什麼其他用途。」
「……」喜歡的人洗澡的姿態，曾被暗戀對象給浴袍重擊的陸止反而超越的吉恩的開放，覺得這其實挺不錯的。

雖然他是不會跟對方一起來汽車旅館開透明浴室房間啦，他猜想那傢伙可能不會尷尬，尷尬的永遠是他。

「你喜歡這個嗎？」那詭異的沉默倒是很好察覺，即便陸止再怎麼表現得尖銳與無所謂，還是依稀能從中尋得些微基於對象戀心與其蛛絲馬跡。
喜歡一個人這件事並非是時時刻刻都要提及的，如果是如此，那只是側面證實對方是個被戀愛沖昏腦袋的人罷了。

而看著相當冷靜的陸止身上，倒還能很隱約地能察覺那一絲氣息，代表對象在這名醫生心底是有一定的份量。

「陸止先生，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怎麼樣的？」

「…你的問題真基本。」鏡片映出站在浴室內的粉髮男子，這光照讓對方看著過度白皙，低柔的嗓音透著浴室回聲傳出，倒有幾分微妙的神聖感，可詢問的卻是不太符合此地點的哲學問題。
……不，某方面來說倒是很現實，畢竟是汽車旅館這種地方。

「扣除掉雛鳥情節、吊橋效應、斯德哥爾摩與激烈運動等心跳加速時的心動感。」沒有否認那句喜歡，且基於吉恩是發自內心地提問，陸止選擇了認真答覆。
「當然這些單就歸類，我認為也能算是難以克制的情感，只是開發的方式不那麼地純粹。」

「我認為悸動的感覺很重要，但是相處上的舒適度也要足夠。」給的建議相當理性。

「悸動啊。」吉恩可以理解陸止話語間的含意，但體驗又是另一回事。
他想起月原與自己訴說的煩惱，那是關於情感空虛這一層面的探討，吉恩倒覺得自己不屬於這一層面，關於情感的傳遞，他無時無刻都是盈滿的。
妹妹、朋友、同事或者病患，美好的風景與物、乃至路邊的大小動物都能令他感到暖心。

吉恩只是認為自己的情感在長達千年的壓制下停止了運作，好似年久未修的生鏽齒輪，不知如何轉動，興許仍需要強烈的碰撞才能啟動。

悸動是個很好參考的標準，吉恩很滿意這些結論能收束成這個答案。

「陸止先生，似乎能很清楚地辨明自己的心意呢，也對自己的情感沒什麼排斥感。」就吉恩所知，大多人意識到自己陷入愛河時，或多或少會對這份情愫有些排斥或懦弱。
作為天使的他並不太能理解這份排斥的感覺，愛本該是美好，是追求、是熱烈。
興許也出於一種對自身的不自信，可在天使的眼哩，任何生物都是值得被愛的。

且就人類來說，吉恩還覺得對方的觀察力挺好的，這對自己的認知有些遲鈍的他而言相當受惠，剛才有好幾次，他面對某物那隱約的興奮感被男子毫不留情地給抓住並指出，吉恩恍然大悟。

「啊，我是醫生，以工作習慣而言，本就會去觀察患者的狀態。」陸止毫不猶豫地以自誇的方式。
做為善於察知生物情緒的前軍事嚮導，姑且算是機密等級的存在。

「你懂的，基於一些羞恥心的層面，患者不會總對醫生說實話，以導致醫療判斷的偏差。」陸止瞇著眼，話術地抱怨了幾句，以讓整段話聽著更真實。

視線移到被兩人所忽略的深色大床，上頭擺放的髮箍令他在意許久。

「…這挺可愛的，感覺可以買幾個鬧人。」狗耳造型的髮箍，太完美了。
身旁感覺像狗的傢伙是很多，弟弟是、軍營的學長學妹學弟都是、初戀是、初戀的老婆也是，甚至他暗戀的那個傢伙也是。
這麼一個髮箍不曉得可以套在多少熟人頭上，陸先生的舉動理當是用來取悅自身，也當然——私心更想看喜歡的傢伙戴戴。

沒道理被騙著戴項圈的只有他。

「確實，如果遇到不聽話的病患，多少是有些頭痛。」而吉恩的工作最主要都在排解這些問題，畢竟做為護理領導，理當是要為其他同事出頭。

吉恩並不打算去解析初識朋友其話語的可信度，這是交友的基本誠信。
他離開浴室前禮節性地關了燈，相同地拿起其中一個髮箍

「旅館或許有在出售，如果喜歡這種款式的話，陸止先生待會能問問？」他是覺得反正陸止看著也不像會來這種地方消費的人，其實這種東西去網上找找事都有更精緻的。
脫離了原始人行徑的吉恩如是想。

仔細端詳，這惡魔角做得可真

可真似曾相似，似乎某個在醫院不小心探露出真身的惡魔頭上，見過類似的款式。

「買汽車旅館的東西很奇怪。」感覺這些道具無一不是拿來交配，就是供人意淫，陸止毫無留戀地放下髮箍，外面的世界總有更適合他審美的那一箍。

「惡魔角啊。」想起自己在軍營時頻頻被直屬的倫尼學長說是惡魔學弟，相處的同事也因為他毫不掩飾想整人的心境而不約而同地給他冠上了相似的稱呼。

「嗯，不太適合你。」這是集客觀與主觀的評價。

「不適合嗎？」吉恩瞇著眼笑了笑，將髮箍歸回原位。

「單論外型。」擺了擺手，習慣性地相手插入大衣口袋後前往下一個參觀地。

這回應讓他不禁失笑，本質被看透的那種心照不宣感自然是一種難得的默契。

他們順著樓梯向下，記得開始參觀的樓層是三樓，這意味著只剩這層可以參觀，雖然中途略過幾間感覺過激的房間，但這麼參觀下來是也很有趣。
吉恩想起了自己逛博物館時的新奇感，最近似乎也能多找幾個感興趣的展覽區逛逛。

踏進彩球旋轉而彩光四射的床室，裏頭燈光環境幽暗，還放著諸如酒館會放映的動感爵士樂，強烈光源的閃耀焦點停留在床鋪正前那根鐵管與舞台上。
「啊、鋼管舞？」吉恩聽過這舞蹈的鼎鼎大名，可並未實際看過。

「你不會對這也很好奇吧。」多多少少在電視上看過的陸先生。
他發現吉恩對汽車旅館的所有事物都很好奇，甚至在那理性探討的語氣下，略有些躍躍欲試之勢。

「……我姑且問一下，你想學這些，做什麼？」做為正常人類的陸止，這才開始注意對方的取向問題。

「嗯——」說想試也不對，吉恩只是好奇這根竿子要怎麼發揮作用。
若真有需要的一天，先理解個皮毛也不是什麼壞事。先無論其重要性，接觸的事物越多，吉恩越是想去學習與理解。

雙手輕握住鋼管，冰冷溫度先是竄入指尖，掌心隔著毛皮握住金屬，有些許的不踏實。
他對這根金屬桿的認知可謂白紙，額頭稍稍蹭上鐵管，分攤過甫進汽車旅館便一直高升著的溫度——雖然他看著和陸止一樣冷靜，可越是細想這些道具其中的細節，便越是累積其難耐與害燥。

天使像孩子玩耍般地握著鋼管轉了一圈，佇立在強光下，看似玩笑地回了句：
「或許，可以用來勾引對象？」

「……」
「不對，不是，這絕對有問題。」陸止忽然覺得吉恩在教育上出了問題，是怎樣的問題，是很大的問題。
這傢伙在前進的道路上，不出意外的話，馬上就要出意外了。意外是什麼，意外或許是一個可怕的存在誕生，也可能是一個個不斷冒出的桃花劫。

「你想勾引怎樣不三不四的對象？？？」

「不三不四？」他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個詞。

「網上很多人說，男人大多是用下身在思考的生物。」惡魔或許會更難抵抗誘惑，身為外表與表層內在都很能欺騙他人的天使，吉恩以經歷體會認知上，不覺得這話有什麼問題。
就連天使都可能抵擋不住誘惑了，估計性與愛的平衡會是情感最終歸屬。

「如果對對方感興趣，先把身體騙到手再征服對方的胃，最後給予家的感覺再把愛的傾訴，不正是最速路徑嗎？」
雖然面對那些有感情煩惱的朋友，吉恩給的建議都偏向溫和，可本身想嘗試的做法卻相當簡單粗暴。

模樣平淡的護士長，可是相當一鳴驚人的類型。

「……」
「……」
「……」
陸止頭疼地拿下眼鏡，驚覺自己和這傢伙並不是一個等級與三觀的。
「……好，行，你爽就好。」反正他媽的都是成年人了。

「真出問題的話，我會自己承擔的。」本就是名敢做敢當的天使。

「不，我想想之後，覺得你說得還算有點道理。」這是手段與原則問題，總之，對於生長在保守東方國家的陸止來說，談戀愛必須從牽牽小手開始這事。

他不想承認，但確實有點太幼稚了。

「聽得出來，陸止先生似乎…有比較嚴重的精神潔癖問題。」他繞到鋼管前，向後倚靠著細柱，獨自暴露在強烈的光線下，暈花的視線見不著這名東方男子的神情，可卻能從其話語中判斷一二。

打從交流開始，吉恩便有個小小的發現，他發現對方直率又固執，還意外地好懂。

「我不清楚您在精神面上是否遭遇了障礙，但我認為，適當地跨出一步，並不是什麼壞事。」

「……」得了，這還被訓了？
陸止始終不認為自己思想保守是什麼壞事，雖然他也能分析出其中優劣，但要他用這種開放的思想，去面對自己以最純粹的愛慕去思念的人，實在有些——

毛骨悚然，大概。

「好，下次一定。」他是想這麼敷衍的，左思右想又覺得不對，弟弟似乎也在每天跟自己嘮叨這些事，最終仍是嘆了一口氣。

「我考慮考慮。」

「那你要上來玩一會嗎！」目的明確。

這種訓一下再哄一下的方式對陸止異常地有用，只見他在昏暗的環境中幽幽地嘆了口氣，才慢悠悠地踏上這聚光焦點的舞台。

「我筋骨硬，看這舞也只看過片段，握著這根桿子就是在握心酸的。」裹著白紙套的掌握上桿子，陸止無比僵硬繞著鋼管走了一圈，果斷作罷，覺得輕易地被騙上來的自己跟傻子沒兩樣。

「基本上就是把桿子當人扭腰擺臀，表演給台下的人看——就我的印象。」他選擇當溫泉指揮家。

「當人…」吉恩朝著鋼管伸出手環抱，自然是有著不少空隙，儼然是不太能當成人看。
「啊。」護士長的那顆大腦袋突然理解了，畢竟這是舞蹈，確實能把鋼管當人，只是要以它為支點挑逗與搔首弄姿。

「……著實有點羞恥。」這個他也辦不到，更何況陸止在場。

「你終於明白了嗎。」無論如何都絕對辦不到的陸先生。
擺擺手招呼吉恩往下個地點移動，

「我覺得你的順序反了。」看來是對吉恩的手段耿耿於懷，在幾秒的沉默後繼續講述：「正常應該是談愛，征服對方的胃，溫馨感，再來才是上床。」

「但這四個步驟，我一個都做不到。」他不夠坦率、不會烹飪、四處遊蕩的他肯定給不了家的感覺，甚至也不覺得自己想跟對方上床。

告別了鋼管室，吉恩注視著男子的背影若有所思，理解這是對方因為煩惱而傾訴的言論。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順序，我想，照自己的步驟來，別逼迫自己去談戀愛，對後續發展是很重要的。」
「烹飪與上床多少能以學習的方式緩慢推進，家的感覺——先不論。」

「無法說愛，是基於羞恥心嗎？」

走進下一間房室，望著語接生台有幾分相似的八爪椅，陸止略感詭異地輕扯嘴角，一屁股坐在大床邊緣。

「我的國家不支持同性戀情，我是在那樣的環境下成長的。」他吐了一口氣，實際也不清楚為何自己能和吉恩進行這樣的談話，或許他與對方並不熟識，亦或許男子身上散發著一股微妙的，令人想傾訴的氣質所致。

「我當然也想說，抓著對方的領子說我喜歡你，這輩子都給老子記著了。」反正陸止是失敗過一次了，對於暗戀對象的情況，他直覺更是複雜。

陸止天生聰慧，努力起來跟拚了命似地，這是打小身旁人給予的一致評價，也只有少數熟識的人可以理解他那不得要領的部分，甚是笨拙。
「——就是有種。」

「一旦說出口了，我身旁人苦心建立的一切，都會因為這句話而崩塌的感覺。」他爺父苦心經營的公司，他的弟弟，他和對象建立起來的友情。

「我是家裡的長子，是哥哥，是一名名醫的徒弟，是醫生，也曾是軍人，我不能這麼不負責任。」

吉恩的視線被八爪椅給吸引了全然的注意，可又在下一瞬被陸止的話語給微微撼動。

責任感，他可以理解。
吉恩自小記憶，除卻一小段時間的托兒院生活，剩的時間是跟著院長一起行動的，只知道父母在戰場上拼搏著。

在上任護理指揮長的那天，院長以平穩的嗓音朗聲宣示，如同神旨，他說——治癒之神眷顧了你，天降大任於你，我們必須以慈愛關懷一切病痛，擁抱受苦的靈。

吉恩是記得的，他生生世世都記得，卻唯獨不記得自己父母的溫度。
院長說耳飾是父母給予的祝福，可吉恩只覺得冰冷無比。

所以當千年後，父母抱著剛出生的維娜絲，說因為妹妹誕生所以打算退役後，他能是怎樣的感覺？

他老早便將一切都鎖上了，因為他必須去愛他們，那樣的情緒不該出現，他的時間不該被忌妒、憤怒或哭喊給佔據，把這些都關進屬於大天使吉恩的潘朵拉之盒，徒留一切憐愛給眾生。

吉恩記得院長的一句話。

「陸止先生，你知道嗎，我愛你，這三個字是有魔力的。」

「……你說。」陸止頓了頓，他難得地沒有破壞這樣的氣氛及話語。

「你對著一個人說我愛你，先無論真實，或許可以是稍微開開玩笑的語氣。」
「心總是會被愛灌滿的，他們日日夜夜，一點一滴地去接受你的那一句魔法，一次不夠便再說第二次，兩次不夠就說第三次，用力地打破他們的屏障。」

「未來的某天，這個魔法就生效了，你也能聽到對方——或許害羞，有些難為情地回你一句，我也愛你。」

「這樣一來，你也獲得了愛，他理當也該是快樂的。」

吉恩心想，自己或許不像陸止那樣小心翼翼、亦不如他那般專情。
只是單純想報復那段不被父母給關愛的日子，當然妹妹是例外，可除了家庭以外的事物，他都放肆地愛。

他知道自己也被愛著，這麼一來，心就充足了。

「…你這是洗腦。」陸止難得緩慢地消化這些話，從兜裡掏出一顆糖直往嘴裡塞，說得像魔法，倒混了些心理學的成分。這點卻稍稍讓他被說服了。

「可怕的傢伙。」

倒不是手段有多過火，甚至可以說溫和亦正向，只是陸止在感覺到這看似無害的皮囊之下波湧著一種強烈的慾望，甚至能透過這種手法去催化目的時，只覺得不得了。

陸止多少也算是這種手法的被害者之一，無論是時常撒嬌的弟弟、總是熱切地喊著他的名的竹馬，陸止多年的光陰都被那些笨蛋們給騙走了。

「…反正就是說我愛你對吧。」陸止理當不甘心只當一名受害者，他將這種類溫水煮青蛙的方式給記下，反正突破了一個口，之後再嘗試都會順利的。
「我想嘗試看看。」

「那，現在說說看？」

「……」
「……」陸先生似曾相識的沉默。
「不，我還是留給我真的愛的人吧？」反正先唬過去！

「你又退縮了喔。」吉恩笑了笑，在八爪椅旁邊繞了幾圈。
「說起來，你知道這個的用途嗎！」吉恩的聲音難得高亢了些，明顯是懷有知識且迫切地想要分享。

「我看得出來怎麼用。」他又不是傻子。

「啊、你真厲害…」來自天界的傻子。

被說厲害卻一點都不開心的陸先生。
吉恩正是那種他一點都沒辦法的天然傢伙，偏偏又是愛逗著人玩的那種，陸止知道自己的應對方法該如何。對的，就是——不要理他。
對八爪椅一點都不感興趣的陸先生率先朝外走去，途經的販賣機讓他停下了腳步。

從陸止身後探頭，指著最為浮誇的那一個。
「這個說有三十公分…？」
「對女性很不友好呢。」

「？？男的也不行吧。」毫不留情的吐槽了。

「相較之下是可容納深度比較深…？雖然我記得前列腺位於入口五至七公分左右的深度。」不久前才查過資料的傢伙。
「單論top方的話，我想肯定都喜歡全數埋入的感覺吧，這時就很考驗bottom的接受度了。」查過資料的傢伙。

「我之前收過會動的按摩棒，那個大概有快20公分的長度，想來也是開發程度較深的人才合適吧…。」真的查過資料的傢伙。

沒有很想知道的知識增加了！
這簡直是外星人的言語，太荒謬了。
「你還收過這種東西？？」

「嗯，萬聖節時在路上收到的。」

「你有沒有去告他性騷擾？」

「……這個倒是不用。」沒打算把事鬧大。
兩人默契地略過有游泳池的廣間，他倆都不想讓衣服有濕透的可能。

接著進入的型房中央拜訪著圓形大床，吉恩心下了然，拿起一旁的遙控器開啟。
轉速

大床以極慢的速度在旋轉著。
不知為何，他覺得維娜絲這種小女生會喜歡這東西。

雖然以躺在上頭的視角而言，這樣的速度已經夠了，但陸止還是有些好奇——
「這東西能轉多快？」從吉恩手裡接過遙控器，將速度調整為最大功率，3+

「…那還挺無趣的。」一瞬間便對這大床失去任何興趣的陸醫生。

「但這個速度…做到興頭上還是會發暈滾下床的吧。」吉恩理性地思考過，看見遙控器上有個極光的鈕，伸手一暗，本該明亮的展示房瞬息間幽暗無比，隨即由牆腳開始蔓延七彩波光，便是所謂極光體驗房。

「啊、這裡果然有。」見到這裡全是純白的裝飾便隱約察覺了，之前往上查到的極光套房還真存在。
「有機會真想去看看。」只是他們天魔要離開Y市還得另作申請，倒有些麻煩。

「…還挺有情調。」雖然是在汽車旅館這種地方，可這人造光景可算美麗，稍稍緩和了陸止對這個充斥色慾場所的些許排斥。
雖然看久了是有點光汙染。

「極光著實挺吸引人的。」實際去過夜海，再問還有什麼想看的，興許極光會被擠上首選，就是在時間與行程的規劃上麻煩了些。

「既然有了想法，是該行動起來了呢。」慫恿了一下這名性格有些謹慎的人類。

「…『擇日不如狀日』。」

「那是能夠當天便飛去的場所嗎？」

「只是想起朋友說的話。」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遵循直覺行事，我挺羨慕這種感覺的。」雖然結伴行動時，通常都是他在負責規劃與動腦，陸止早就習慣因為一個人的無心之詞去大動干戈了。

「是呢——理性規劃固然謹慎，但遵循自己的情緒而動也是一件重要的事。」
「不鼓起勇氣的話，或多或少會留下感到遺憾的回憶吧？」

「…」陸止有種膝蓋中了一箭的感覺，雖然他老早就已經不在意了。
「你呢，有在意的對象嗎？」無比強硬地轉硬了話題，也是覺得該自己來挖挖對方的底了。

沒道理只有他頻頻被懟啊。

關閉極光夜燈效果，一旁日式拉門醒目，幾步上前隨手拉開，鋪整得秩序的榻榻米或著香氣撲鼻而來，那顆帶有心理性強迫人格的心稍作緩解，卻又在看見被褥上的麻繩時扯了扯唇角。

「在意的對象——」
「很多呢。」在階梯旁脫了鞋，赤腳踏上了榻榻米感受腳下紋理。

「……」
「……」過於坦然的態度讓向來口齒伶俐的陸醫生一時不曉得要怎麼接話，他可以理解這句『很多』的含意，但實際說出來就是不太對勁。
反正陸止現在已經沒把吉恩當自己人在看了。

「目標呢？」反正前面都說要學點東西去勾引了，估計總有一兩個想鎖定的目標吧。

「很多呢。」吉恩彎身拾起麻繩端詳，觸感略是粗糙——跟領帶比起來的話，興許仍是情趣使用，倒不像實際接觸的軍用麻繩那麼結實。
「不逗你了。」天使忍不住笑了笑，將麻繩交給陸止。

「能幫忙把我的手捆住嗎？」

他現在甩門就走也是可以的喔？

陸止望著吉恩手上那條麻繩，霎時只覺得荒謬。
「我沒有這方面的興趣。」這話倒像是從牙縫底擠出的，說是這麼說，大致理解吉恩只是想體驗的他仍是接過了麻繩，示意吉恩將手伸出來。

「大爺，綁手就好了沒錯吧。」

「腳跟脖子的部分我也有點在意…」

「——好！手綁好了！」放大聲量蓋過了吉恩的訴求，無比迅速地將麻繩綑綁住男子裹著毛衣的手腕，穩地打下一個童軍繩結。

「非常感謝您。」陸止的反應過於有趣，吉恩忍不住連連提出一些會讓男人反應稍大的要求。
天使垂眼望向自己被捆起的雙手，十指向外伸展，稍稍移動掌心仍而貼合，不構成自己無法逃脫的條件，為此心底倒沒什麼波瀾。

「總覺得，應該要是那種，兩手分開固定在床鋪兩端的綁法。」他好像才會動搖一些。

「…你是不是玩得有點大，你對這種東西真的不熟悉？」他反倒微妙地快要習慣吉恩這種模式了。

「也不是，其實我也是最近才接觸一些——這方面的知識，對於某些出格的行為為何能刺激性慾這件事而感到好奇。」

「…加上，我的情緒比較平淡一些，我想試著透過一些比較刺激的方式去，讓自己有所起伏。」試圖掙脫了一下麻繩，吉恩雖不是戰鬥人員，但力氣仍有普通成年男子的大小，可這繩捆得緊，結也束得整齊，能看出陸止是名雖然嘴上應付，但總習慣將事做到完美的類型。

情緒淡漠在心理學上大抵兩個面向，一是關於精神分裂，主要是失去生活熱情與情感表現、缺乏生命活力等，大多還伴隨著社會不適應症。

作為護士的吉恩估計不在此類，或許該歸類為精神類的不適症，患者無法感受豐富的情感、也很難明瞭自己的情感體驗，甚至難以體會刺激性。
大多是過去曾有受挫跡象，有抑鬱傾向，都說根源不拔除是很難痊癒，但根源倒也不是外人可以隨意觸碰的因素。

「…我是不會幫你把四肢五花大綁在床上的。」但他拒絕了這項可能會被要求的願望。

「我倒也沒打算讓你幫到這個地步…」真要這麼說，就連他或許都會感到不好意思。
「陸止先生已經配合我許多了，我還得像您說聲謝謝。」

「是是是，最好是給老子記住這份人情。」陸止豪不客氣地道，並上前替吉恩解開了繩結。

強迫發作地整理好繩結，但還是將其隨手扔在被褥上，攜著吉恩便轉身往外走去。

吉恩帶著笑意一同往下個地點前進，前方已是終點，碩大的大廳窗口旁招待宣傳著今次特色餐點。

「陸止先生，要不要點個餐休息一會？」他指向其中一道餐點——

「熱狗沒有番茄醬？」
「……」吉恩倒還沒點，光看招牌圖案便默默地意會了。

「…我不餓，建議是，去找個正經的餐廳吧？」
他覺得這旅館的品性，已經跟高中生等級的黃色笑話一樣下流了。
陸止就是陸止，即便餓了也不想給這旅館吃任何一點豆腐。

果斷地拒絕了還想湊上來八卦問有沒有想開房意願的工作人員，來到旅館大廳入口，雙手插在兜裏望向門外綿綿細雨。

「逛得還開心嗎？」沒由來地，陸止吐出了這句話。

朝著招呼的工作人員微微頷首，他與陸止一同望向陰雨綿延的道路。

「嗯，很有趣，雖然面向很奇怪，但總覺得見識廣了不少。」從隨身包裡掏出了傘，學足了淋雨教訓。

「嗯。」陸止低應了聲，笑道：「多去做一些讓自己快樂的事，這樣，你的狀況能改善許多。」

——情慾與熱度，人們在浪潮中起舞、狂歡。
這碩大的樓間裏無一不頻傳出這樣的氣息與情緒，那鏡面下墨色的眸深藏湧動，將波瀾撈起、絞碎後倒回，最終化為一片微光出暮的淨海。
催動神識撫平自己的情緒，集中化為淡光般的觸肢——無人可視，悄悄地向著粉髮男子的手臂探去。

自動門被途經的行人給觸動，天使下意識望向靠外的陸止。
冬風捎著濕潤吹散了平行的鐵製切片耳環，於曖昧黃燈下微光閃動間，稍稍打亂了那份寧靜。

垂了一扇分明的緁，藏於薄影下的淡藍並未有任何波瀾，僅彎起一道帶粉的薄唇，稍稍抬手，主動以指輕觸那悄然接觸的訪客。

神識在吉恩的手輕觸之際，猛然化為光點消散。
近乎一種如雷重擊的感受洶湧襲來，思緒合著暴風穿越了氣層與維度，精緻雕細的石柱和著白雲靄靄，有誰正高歌與宣示，視線劃過如鷹飛翔地掠過了靈魂消散的墓園，管風琴奏響的莊嚴聖曲如同煙花般在腦底炸裂。

過量的資訊好似瀑布重重落下，可試圖伸手也抓不著半點，僅剩的唯有衝擊。
陸止霎時被這股衝擊打擊的頻頻後退，一時花了視線，僅能倚靠著牆面勉強站立。
陸止自嚮導之力覺醒至今也有十餘年，除卻連結途中突然斃命的任務搭檔，從沒有人在梳理與感應上帶給他這般衝擊。

「——你是…」

「謝謝您今日的陪伴與建議。」吉恩抬眼朝著男子微笑道，幾步逼近。
雖不清楚那朝自己伸來的東西是什麼，但他可以感受，這東西正試圖得知自己身上的情緒，並與其主人進行共感。

這種行為，以天族之言可謂冒犯。

「來到這座城市的您，多少也能耳聞這種城市的消息吧。」兩手輕捧起男人的面龐，親暱地蹭開了彼此的前髮，他們額貼著額，在男人強止著的顫抖下，直視那對破了防禦後便滿是破綻的墨潭，而他仍平靜如水。

「如果您想更了解我的話，我是希望，能以更親密的方式。」天使彎起唇角，掌心底冒出的金光淡若無睹。
親眼見著陸止的神情從倔強的蒼白回歸平靜，甚是逐漸恢復了最初的清明。
最終在旅館櫃檯人員調侃的目光下放開了對方。

「要共撐一把傘嗎？」他逕自甩開了摺疊整齊的隨身傘，彎著腦袋朝陸止笑道。

金光乍現，讓思緒平靜下來的是一股如暖流般的感受，比梳理的適性匹配還高相容，他甚是感受不到任何一點疙瘩。

就是感受不到，才奇怪，人與人之間肯定是有適性度的。

「…」不是，不對，不可能。他以為什麼Y室的天使惡魔只是謠言與地區迷信。

「不用了。」調整好自己原先不太平穩的腳步，陸止本能地拒絕了對方，可傘確實也沒帶，就他今日的相處下，吉恩肯定會懇切地邀請自己走過一路。
他扯了扯唇角，撫過心底那點膽顫感，下意識向門外望去。

——「自己」喜歡雨的聲音。

加百列是這麼記得的。

夾雜著冷冽的溫度洗刷天空，沖走塵世的喧囂與痕跡，騰起一片霧濛濛的水氣。

加百列不記得自己是基於什麼原因而喜歡，只覺得縈繞指尖的冰冷令他感到煩躁，那是一股彷彿周遭一切順水消融，徒留他一人佇立人世的孤寂。

雖說事實並非如此。

關於Y市的傳言引起不少勢力的注意，再加上對神祕事物懷抱的好奇，加百列與那人一同來到此處。

肩負無法向任何人說明的繁瑣工作，和旅伴短暫分別並迅速處理完畢後，他撐起在超商購買的雨傘，踏著雨絲朝心港所在走去。

「Xing. 」當那人身影映入燦金之下的湛藍，加百列薄唇緩啟，喊出那聲暱稱。

目光不經意地落在一旁人影身上，加百列上前來到陸止跟前，如玩心大起的孩童轉著手裡的傘柄問道：「抱歉，讓你久等了嗎？」

——墜於金髮哨兵胸前的銀製十字微光流竄。

救星來了。

陸止數不清加百列究竟在他水深火熱時伸過幾次援手，雖然這手有時還調皮地抓著他來回擺盪，至少以私心而言，比起眼前這氣質純淨的男子，他待在加百列身邊更安心。

「是有點慢。」他扯了扯唇角，習慣性地應了句目的不為抱怨的話，後便舉步走入同伴的傘下。

「我有人接的，你路上小心。」轉頭便要打發掉這伴他在旅館內參觀一路的夥伴。

視線從陸止前行的背影，晃上男子那張可謂精緻爽朗的面容，吉恩僅是微微歪著腦袋。
「——好的。」在醞釀趣味的沉默後，平靜地笑應道，耳間晃著與金髮男子其首飾相似的光芒。

「這座城市，在雨季朦朧時易有紛擾，望你們一路平安。」撐著傘走入雨幕，雨珠成簾落在純白運動鞋邊，他朝著兩人微微頷首道。

「啊、」正要抬腳離去，吉恩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刻意地停下了腳步。
「這個還是還你好了，就我看來，你肯定會比我更需要吧？」

儒雅笑顏盛如花開，他把粉色盒裝的物品交還給了陸止。

陸止下意識接過物品，翻至正面。
草莓保險套。

「……」學醫的大腦當機了幾秒。
「你給我等一下。」不禁抬高聲量叫住抬腳離去的吉恩，可對方僅是揮了揮手便彎進窄巷裡。

他深呼吸，又吐氣，燙手山芋般地將保險套盒塞進加百列的口袋裡，便當作無事發生。

「就當送你的，我們走吧。」抬手指了指旅店方向，抬腳便要移動。

縱使陸止飛快將物品塞進她的口袋，包裝的形狀及其上的文字沒有逃過哨兵的法眼。

抬頭看向兩人走出的建築牆上架設的醒目招牌，他彎起眉眼，揶揄道：「看來你們在這裡度過很精彩的時光？」

加百列記得陸止曾說過親密的行為得和特定的人才能做，但前腳剛離開的男人怎麼說都不像對方的戀人。

唇角啣上一勾笑意的加百列湊近了陸止耳畔，伴著呼出的熱氣呢喃：「 You liar. (你這個騙子)」

…我是騙了什麼？

泡在汽車旅館老半天，陸止略為敏感的思緒，被感染的情緒未能徹底逃脫又迎來重擊，他先是被距離與熱度逼得後退，在意識自己會整個人走入雨幕後，又默然拉回距離。
耳廓不禁發燙，倒沒想起自己曾說的話，這樣的對話，霎時只覺得自己像是被妻子抓出軌的丈夫。

「不，一定是你的思考太下流了。」進行義正嚴詞的反駁，全然不顧兩個從愛情旅館走出來人理當被異樣看待的事實。

這種喜歡逗他的類型，多來幾個這面子總要保不住。
男人的嘆息隱入雨末，無奈道：「——回去再跟你說說理頭的狀況。」

————————————

我自己玩完了！謝謝比雨落地的速度還迅速的加百列中客串登場
想說順手找個人進來陪吉恩玩，陸先生性格太強列了，能搞笑能吐槽，節目效果有夠好。

連吉恩都覺得有夠好玩

還偷偷塞了些背景揭露跟角色不怎麼外放的性格進去，兩人的心境一起推進
果然跟陌生人搞就是比較大膽（說法？）

有機會能夠進來一起玩也是我的榮幸 好喜歡看Xing被迫害(欸你#

好好看好喜歡……好好看好喜歡護士長跟陸止的想法碰撞……（詞窮）

qwer01:
加百列…嘿嘿…
他真的是被迫害擔當，性格在彆扭的同時也超坦率（

YOOYYOO:
嘿嘿，謝謝一一看完！
陸先生是哨嚮企過來的…後面可能會有一點世界觀碰撞（剛好很適合戳這個把情緒藏很深的吉恩
他們真的差很多，性格跟價值觀恰好可以狀一狀然後給對方新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