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艾凡沒有料到自己會在美食街坐這麼久。
他現在就像個因為等人等不到,並且守著自己的小背包行李、將面前盤中食物吃光,看起來被放鴿子的便裝旅人。
而他的訊息在傳給讓他等這麼久的罪魁禍首,沒有得到回應之後就再也沒有其餘新訊息了。
這次的旅程是規劃好的。
首先是亞當先傳了訊息過來問他要不要一起下船玩日本,艾凡自然沒有任何理由拒絕,而原先本來就在想到底要怎麼抓機會的音樂家,當然在諸多考量之後提出了更多的行程規劃。
例如要不要一起住住看日式旅館打地鋪,要不要一起穿穿看和服,諸如此類的建議,他們排行程的方式很隨興,然而一同討論出來的結果同時包含兩人想去的地方無疑是相當令人滿意的結果,雖然對艾凡來說去哪幾乎都沒有分別——原因顯而易見。
接著訂旅館、看電車怎麼搭、怎麼對上郵輪接駁車的時間,以及一些他事先想到的細節他理所當然的查了個遍,要是中間又多出其他想去的地方當然也沒問題,艾凡只不過是想準備的更充足而已。
然後今天早上原先預定要去的大阪城天守閣……
他無奈的點開手機螢幕,瞇起眼看著那個逐漸接近中午的時間想,也許該直接省略這個行程了。
艾凡不是沒有想過直接去敲I418的房門,看看亞當到底人有沒有出事,但這樣就像個急於出外郊遊的小鬼頭,況且他一點都不想給對方壓力,所以他只是選擇在吃完自己那份早餐之後,繼續待在原地,看看對方什麼時候會來。
他還記得他們在關島上逛的時候郵輪發生了大事,照道理來說現在的郵輪其實已經安全許多,只是他仍舊不免俗的稍微擔心了點。
音樂家雙手環胸,抬起頭看著周圍那些美食街的招牌時還在默默地想,自己是不是該去多點一份餐點呢,要是亞當中午也沒來的話,他就要在這裡吃午餐了……
沒帶小說來真是失策。
但帶了又會嫌背包多了點重量,真是兩難。
刺穿腦髓的鬧鈴聲讓金髮演員從某個噩夢中驚醒,他無暇回想夢的內容,而是反射性伸手迅速抓向床頭的手機,速度快到堪比洋基球隊查普曼投的球(綽號古巴飛彈!)
當螢幕亮起顯示幾個未讀訊息和大大的11:11,亞當第一個想起的不是連號真他媽巧也不是丹佐很愛提的蠢宇宙天使數字,而是他跟音樂家好友——艾凡.涅梅特的日本旅程被他糊里糊塗睡掉一個早上,意思就是他遲到了,還遲到整個上午!
金髮演員詫異到滾下了床,肌肉和骨頭碰撞地毯發出極大聲響,他吃痛地飆了一堆憤怒粗話例如去你的狗娘養的一邊撲向衣櫃,抓起衣服換上時還急躁到差點把可憐的花襯衫扯破。
接下來的混亂程度堪比喜劇電影《臨門湊一腳》,亞當的急切程度跟小勞勃道尼飾演的父親差不多,他在浴室迅速又粗魯地完成盥洗,在慌亂中碰倒桌上水杯還踢翻椅子全都無暇整理,趕緊向好友傳了「抱歉我馬上到」的訊息,便抓著整理好的背包衝出客房。
亞當出現在美食街時,風風火火的模樣像是面試遲到的狼狽新人,他很快在兩人剛相識時共用午餐的座位上,看見艾凡等待自己的背影。
內心被睡過頭的歉意和罪惡感充斥,金髮演員很快過去拍了拍對方肩膀,一手撐在桌面垂著頭大口喘息。
「靠,艾凡……我真的很抱歉——」亞當扶著對方肩膀的手難以克制地施力顯示他萬分的焦慮和歉意,上接不接下氣的試圖解釋,「我——發誓——那些鬧鐘都沒響!我睡太熟……操……」
幾縷麥金髮絲垂在額前,加上胸口扯亂的襯衫讓他看起來十分狼狽,亞當抬頭看著桌上的空盤又將視線移向艾凡,表情看起來就像做錯事的小鬼頭惴惴不安,忍不住脫口確認再明顯不過的事,「……你都沒有……先去哪走走?」
其實艾凡本身是沒有生氣情緒的,雖然對一般人來說這樣的程度已經足以讓人氣到乾脆取消旅遊行程,但或許是艾凡的性格本就柔軟,或者更主要的原因是面對亞當,他並沒辦法湧現任何生氣的想法,所以他也只是在對方扶著自己的肩膀時感到無奈。
道歉他當然接受,對方這副彷彿不安的模樣他也接受,然而在他先說出沒關係之前,他卻先不小心脫口而出一份似乎不輕不重的調侃。
「有啊,」艾凡願意發誓自己不是故意的,然而他就是稍微有點忍不住,忍不住想開點玩笑,「我的心靈已經爬上去天守閣,也已經下來囉。」
「現在應該在找午餐要吃什麼吧——你覺得呢?」那個語氣溫婉又不帶譴責,但任誰來看都很難說服他人艾凡沒有在介意這件事,而本人還不自知這樣的內容以及看上去沒事的態度,會很像正在酸人。
音樂家骨子裡有些邪惡的部分還是沒有成功全數關住吧。
音樂家的調侃讓他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畢竟原先要去天守閣走走的行程硬生生被他睡掉,不然他現在應該在欣賞日式城堡的雄偉,而不是還站在美食街想著該怎麼道歉。
亞當也不敢想像性格認真體貼的音樂家只發條訊息詢問後也沒有試圖連環催促,連手機都沒滑到底在這坐了多久。而當然知曉守時重要性的亞當的確對此感到十分抱歉,天知道他昨晚有多期待!
「好吧,我剛剛做了一個被殭屍追殺最後被當烤羊排啃的惡夢,可惜沒辦法跟你一起逛天守閣……」他胡亂地提到驚醒前的夢,想緩和自己尷尬的心情,「當然,我們直接去道頓——靠那怎麼唸……我總是念不好的那個地方吃午餐?」
他不認為艾凡在長時間的等待沒有升起一些情緒,於是他為了聊表歉意地提議,「這樣吧,」亞當摸著後頸思考,最後咧開不好意思的笑容,語帶雀躍地向對方比了個手槍的手勢,「今天的午餐我請!你想吃什麼都可以,壽司啊生魚片啊都行,如何?」
「嗯——好啊。」艾凡不是不知道亞當的歉意,他自己也認為要是不接受這種補償行為的話,金髮演員或許會更過意不去,所以在拿著背包站起身時他表現的都挺大方且對對方的提議接受的毫無心理負擔。
笑容也是,只是接下來說的話可能仍舊稱不上太友善——他自己覺得還好,就只是個調侃而已。
「不過我還是得要澄清一下,你在夢裡夢到的殭屍可不是我的恨意,如此粗莽的報仇方式我可不屑啊,所以——」
艾凡朝亞當伸出手,「你把手伸出來。」這看起來像是在說光是請客還不夠,音樂家也是刻意要將氣氛營造成這副模樣,雖然對他而言這是他早就預謀好的東西。
感謝亞當的遲到讓他接下來提這個要求可以說是心安理且更有底氣。
不讓雙方困擾、有點驚喜成分、能夠為彼此留下美好回憶,這幾項標準早就通通被他拋棄了。
——音樂家現如今毫無疑問的,就是個充滿私心的男人。
如果夢真的跟你有關,那你肯定是最優雅的殭屍,拿刀叉跟餐巾紙享用我的小腿之類的——亞當在內心吐槽,覺得自己幽默到嘴角難以壓抑一絲笑意。但當然,遲到的人才沒這個臉說出來哩。
艾凡的笑容和回應仍像隱藏了某些情緒,亞當理解對方可能會有些不滿,畢竟如果是自己被放鴿子,他肯定無法像音樂家保持溫文儒雅,還和顏悅色的說話。
所以他十分慶幸溫柔的好友同意讓他包辦午餐,不然他一時想不到除了請客,還能如何表達想要補償的心思。
但現在音樂家要求他伸手,他就不太懂了——亞當盯著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掌勾起疑惑且無聲的笑,想著艾凡在耍什麼花樣,但老實說他哪能拒絕這件小事呢,遲到的人此時沒這個權益,罪惡感讓他覺得自己得花好一番工夫,才能彌補對方錯過行程和這幾個小時的等待。
於是他順從的將手放在艾凡的掌心,手背向上,手指剛好在懸在虎口邊緣,笑得一臉狐疑看向艾凡,「……然後?」
然後,艾凡無聲的將笑容放大了一倍,接著毫不猶豫的收攏自己的手,緊緊的將亞當的掌心牽住,而且還相當自然的放下,讓兩個人的手心在他們的身側相貼,方才那一連串的動作讓他們現在看起來就是普通的牽手。
「麻煩你在踏上日本土地的時候都跟我牽著手了,路易士先生,然後為了不要讓你覺得很冤枉,我要順便把先前那個賭約用掉,」音樂家現在笑的非常燦爛,「怎麼樣,我很好心吧?」
——是的,他早就想好賭約要用在牽手上了,既不是逼金髮演員吃素食也不是逼人看暮光之城,反正是他自己要用的賭約嘛,那麼拿來滿足一下自己的私心有何不可?
而且他壓根沒要主動解釋自己為何要這麼做的意思,也許外表看上去對他們兩而言都是懲罰,可能艾凡就像是為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但實際上他可是樂在其中呢。
被牢牢握住手時,亞當還一時反應不過來對方在玩什麼花樣,但當對方提到賭約,他才露出詫異的神情,雙眼睜的老大,宛如不小心吞下一顆乒乓球。
「你的賭約是這個?」金髮演員將牽起的手半舉在空中,驚訝地瞧著笑得一臉得逞的音樂家好友,「跟我牽手?還要在日本都牽?」
他故意加重語氣確認,因為那實在太讓人驚訝了。
亞當以為艾凡會利用賭約選擇有趣地針對他的弱點去懲罰,結果看來是他把對方想得太邪惡。而他也無法克制地想著,牽手對兩名男性好友實在過於親密(之前為了啤酒扮演情侶當然不算),還要牽一整個日本行程根本會讓他們360度角都看起來像情侶約會。
就像之前說的,金髮演員一點也不介意被別人誤會跟艾凡是一對,但他想知道音樂家此時的意圖,除了為了讓自己這個大男人感到羞恥以外,亞當實在無法理解艾凡.涅梅特在想啥,還是艾凡其實一直偷偷暗自盼望跟自己牽手逛街……哈……那就……
最後的可能性很蠢,讓亞當不禁露出狐疑和古怪的笑,忍不住講起幹話出聲調侃這個賭約,「好吧,我知道自己夯得很——而且涅梅特先生一直是我的粉絲,會有這個要求很正常?」
「還是乾脆全程十指交扣?嗯?」金髮演員挑起眉,故意有些頑皮和挑釁的說,「如果你想的話?」
而亞當可能沒預料到,艾凡在他說出升級版牽手十指交扣時,幾乎是無法克制的讓笑容變得更加明顯,而且還不是普通的明顯,如果方才是非常燦爛,那麼現在可能就是風光明媚萬丈光芒,彷彿得償所願一般巴不得這個要求成真。
更棒的是亞當都還問音樂家說想不想了,那麼艾凡自然將這個問句當成一種許可,他豈有說不要的道理,所以他語氣愉悅悠揚,嗓音雀躍飛舞。
「好啊,就十指交扣!謝謝你的提議。」謝謝完之後他馬上自動自發的將原先普通牽著的手改換成十指交扣,指間與對方的指頭嵌合的感覺真是太美好了,艾凡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大概跟他無聲說著自己超級喜歡這個提議沒兩樣,只不過他當然還是沒要解釋,反正他的私心自己收好就好。
要是亞當要問,他也有把握能夠回擊的很好。
不要小看調整心情而且還預謀了幾乎整個日本行程的男人所下的決心啊,他可是艾凡.涅梅特呢。
而且在私心過後,老實說他反而有點反過來感謝亞當時不時就會開調情玩笑的性格,這代表他每次都能在得到對方的許可之後直接趁虛而入,而且還正大光明,先前亞當喝醉已經讓他充分體驗過了。
所以早就差不多摸到這個模式的音樂家怎麼可能不好好利用這些情形?
艾凡快樂的這麼想,並在自認為很完美的完成這樣前置作業後,他露出與敲完情人鐘當時相似的滿足神情,只不過現在的笑容當然耀眼許多了。
音樂家指著美食街的出口,語調仍舊尚未完全收起方才的欣喜。
「那麼我們下船出發吧?我想吃拉麵!」不是壽司或者生魚片,純粹就是他現在想吃拉麵,原本只會說全部都依對方想法的音樂家也開始會在亞當面前提一點點要求,當然只有一點,而他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件事。
他錯了——艾凡很邪惡。
當艾凡露出可以說是超級愉快的笑容,交握的手變成更加曖昧的十指交扣時,亞當就知道自己不該說多餘的玩笑,因為對方根本樂得答應——所以他瞬間僵住的笑容戲劇化到像是被另一顆核棗梗到喉頭,像是沒料到自己挖坑自己栽進去還被對方埋了。
最後亞當只能收起笑容,故意用瞇起的眼瞪著跟自己道謝的音樂家,像是想問對方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圖什麼心思。
因為艾凡實在笑得太開心、太過幸福了,對這個提議一點猶豫都沒甚至雀躍得很,宛如十分喜歡與自己更加親密……沒錯,看起來就像那樣。
一想到這裡,亞當不免覺得有些害臊,掌心親密相貼的溫暖讓他耳根也不禁熱了起來。
「好啊……吃拉麵!」金髮演員像是有些惱羞的回應,故意緊緊回扣對方,像是證明自己才沒在意(但沒什麼效果),他率先邁出步伐,拉著對方大步往出口前進,「是怎樣?你是什麼怕走丟的小鬼嗎?上次牽手後就上癮了?」
當然啦,還有個竄過腦海的可能性,讓亞當直接沒好氣的調侃,「你該不會愛上我了吧?艾凡?我不是說過不要太喜歡我?」
哈哈哈天啊他真的好快樂,看著亞當自己的提議被他同意而且還被梗的很嚴重時,艾凡就知道自己的笑容收不掉了,就連那個為表自尊心般的拉著他前進都能被他自動轉化成快樂的食糧。
後面的調侃當然也是,他會讓亞當所有的玩笑話全部都像打在棉花上!絲毫對他不起效果!
經過關島行程的鍛鍊並且成功升級的音樂家仍然笑的很開心,稍微加快步伐跟上對方時回擊調侃的話肉麻的就像呼吸喝水一樣自然。
「對我牽上癮了,我還要牽牽才不會走丟。」然後他說這話完全、一點都不害臊,腳下踩著的節奏也相當輕鬆。
「哦?你是這樣想的啊?」艾凡稍微分出幾個視線給亞當,但接著反問的語氣仍舊不帶一絲沉悶,「你想知道答案嗎?還是說……你有希望我的答案是什麼?嗯?」
他在說這話時刻意湊近亞當,這讓他們不只是手牽著的部分相連,而是幾乎整條手臂都貼在一起。
然後他在說完之後就自己笑了起來,退開距離,繼續保持如對方所說像個快樂郊遊且需要隨時注意會不會走丟的小鬼般的態度。
這像是他根本不在意這些問題的答案——應該說他也不覺得自己需要這些問題的答案,因為他早就知道這趟旅程的盡頭自己該做些什麼。
所以亞當是否要因此萌生多餘的想法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當然,要是有一點點開始胡思亂想的話他會很開心,但沒有的話他也沒關係,光是亞當肯跟他牽手還自己挖坑跳下去,他就很感恩戴德了。
好啊好啊誰叫你他媽遲到一整個上午呢亞當.路易士,現在完全沒有底氣反擊現在過於囂張的音樂家,看看艾凡現在是什麼表情!快看!居然還笑得沒心沒肺,直接承認自己牽上癮像個小鬼需要被牽,請問這位身高比自己還高的大音樂家不害臊嗎?那名冷靜優雅的大提琴家去哪了?
亞當除了在內心大聲抱怨,還必須用力抿著唇,才能不被眼前荒唐的對話大笑出聲,因為幼稚的他覺得笑出來好像就輸了,好強個性的他不會容許這件事發生。
而對方給出的反問也是,連否認或解釋都沒有,只是正大光明的把球丟回來,讓金髮演員只能先瞪了眼湊近的好友,刻意縮起肩膀露出雞皮疙瘩的表情,掩飾他的確被這個回問稍微影響的思緒——
他希望這個答案是什麼?
如果艾凡真的愛上自己,那麼現在賭約選擇牽手和過去的調情都情有可緣。自從上次酒醉,亞當逐漸意識到自己對艾凡有股複雜又動心的特別情緒,而他現在光想著艾凡是不是對自己抱持超越友情的情誼,心跳又開始無法克制地加快,胸口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像是想再多就會讓他變得更奇怪、更失控。
於是他只能暫時壓下這個想法,甚至開始覺得艾凡故意不否認也不解釋,只是順著自己的話回應實在太惡趣味了——是啊,他跟這名大提琴家混熟後,對方就常常捉弄自己,連問題都不好好回只會利用賭約吃自己豆腐是怎樣?
「你知道嗎,艾凡,」亞當在抓著對方的手,一步步下遊輪的階梯時,故意語重心長地開口,「剛剛看你坐在我們剛認識時共用午餐的座位,讓我不禁想起以前的你……」
他刻意嘆了一口氣,「那時的涅梅特先生對我處處禮貌周到,還會說『路易士先生這是我的榮幸』、『路易士先生我很抱歉』……唉,現在熟起來怎麼那麼幼稚,還會利用賭約占我一個大演員的便宜,那時可愛的涅梅特先生跑去哪了?」
根本沒資格說人幼稚的金髮演員越說越浮誇,把兩句語氣都模仿的維妙維肖,說到最後他終於忍不住破功,咧開笑容被逗樂般笑出聲,不過他不忘用滿是笑意的棕色眼眸瞅了眼對方。
然後在踏上日本的土地時,艾凡也笑著回看對方,彷彿這一切都不對他構成任何攻擊性。
應該說他現在只要聽到或看到亞當什麼反應,他全部都可以內化成食糧,本來以為實行起來會有難度,但艾凡沒想到自己真的有辦法辦到——這就代表他早就在亞當身上栽到難以想像的地步了吧。
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苦惱啊。
艾凡在內心苦笑,但接著用手比了比自己時表面上卻笑的更鮮明。
「原來你覺得我那時候可愛?這是我的榮幸,路易士先生,不過現在就不可愛了嗎?你比較喜歡那時候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明明是你說我到死之前像這樣就可以了,幼稚一點不行嗎?你好小氣啊……」
這樣恣意妄為真的太開心了。而且若不是亞當提到以前這個詞,或許他也不會想起來二十幾年前那個任性的涅梅特么子就是這種性格。
然後一口氣就被面前的金髮演員全部找回來了,這要他怎麼不喜歡對方?
聽到艾凡又提起自己說過的鼓勵,亞當不禁啞然失笑,想著這句話對艾凡來說似乎真的十分受用。
過去對方還在自己肩上哭得死去活來,現在能說出口打鬧甚至幼稚的像在撒嬌,這樣的改變讓他好氣又好笑,心裡也不禁覺得有些暖和。
他當然更喜歡跟樂得做自己的艾凡相處,但目前落居下風的亞當是不會直接把真心話說出口的(他之前也說了太多)。
「哈,現在是太可愛——那時候的你我當然喜歡,現在的你太黏我了!」亞當刻意嘆口氣,擺了擺手像是在說根本不用比較,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根本沒資格說。
他隨即挑起眉,湊近對方低聲笑著補充,「不過說真的……我只會跟現在幼稚的涅梅特先生牽手。」
金髮演員瞇起眼,輕輕收緊手指的力道,他勾起略顯得意的弧度盯著對方,像是覺得自己說得挺好,調情功夫堪稱一流——他甚至覺得跟音樂家牽手這點小事根本難不倒他而得意洋洋。
「好啦,幼稚的涅梅特先生,我們去搭車?」亞當指了指與遊輪合作能抵達道頓堀的接送巴士,已經有賓客魚貫而入,「去那個很難念的地方!」
就算是客套或是調侃他也聽的開心——在亞當說現在的自己好黏人以及太可愛時他也配合的比了個YA,從裡到外都表現出自己對於這話相當受用的模樣,就連只會跟現在的自己牽手這話也讓他跟著發出笑聲。
反正亞當越得意,越開心的都會是自己,那麼就乾脆繼續助長對方的得意也無妨吧。
艾凡在回了一句「太好了那我要繼續幼稚下去」時這麼想,接著跟著對方一同邁向巴士時手當然還是緊緊牽著的。
從大阪的港口搭接駁車到道頓堀差不多二十分鐘,艾凡理所當然的在兩人坐定位置之後再度把亞當的手撈過來牽好好,表現的對此熟稔且毫無心理負擔,當然,連牽手方式也是亞當後來提議的十指緊扣。
而亞當遲到抵達美食街的時間也差不多臨近中午,下車時的時段剛好落在午餐時間,彷彿要印證怕走丟說詞的人潮看起來似乎的確需要牽手,艾凡偷偷思忖至少人多的話牽起來比較不顯眼——他自己一點都不介意,只是想著若要溫水煮青蛙到亞當習慣牽手的話,從此處開始的旅程確實是個不錯的地點……
能夠進入道頓堀街區的入口甫一抬頭便能看見一隻相當巨大的螃蟹看板,左右兩側延伸而去便是著名的道頓堀商業區,遠遠的望過去能發現這條路的確很長且不愧為大阪最為人知的逛街聖地。
艾凡就在四處左右看看之後稍微拉了拉跟亞當緊緊牽著的那隻手,「我沒有特別查哪間拉麵店好吃,要隨便走走看哪家看起來不錯,就走進去嗎?」
亞當總覺得艾凡今天特別不一樣,許多小動作和笑容是他預想不到的,少了常見的優雅和冷靜,多了更多放鬆和隨興,甚至有降齡的錯覺……亞當在被逗樂到笑出聲的同時十分失禮的想著。
跟自己牽手有這麼開心?坐上巴士的亞當分心地想,還是說艾凡十分喜愛日本,所以今天的情緒特別興奮?
不管原因為何,音樂家看起來沒有被稍早的遲到影響,這點真是萬幸,畢竟他最不希望影響好友在日本行的興致。
他無奈又愉快地瞧著艾凡坐著也不忘牢牢緊扣自己的手,任對方把兩人的關係塑造成熱戀期的情侶,亞當只能摸摸鼻子想著好吧就給你牽,願賭服輸,雖然很gay又肉麻但艾凡此時這麼開心,牽著手又如何?
當然,正因為是艾凡,艾凡對自己來說是如此特別——亞當才會在內心下了依從對方的結論,只是滿腦子賭約的他暫時沒有意識到這點。
而道頓堀過多又浮誇的招牌很快吸引亞當的目光,暫時拋開與艾凡牽手帶給他的些許害臊,顯眼的霓虹看板和立體的模型廣告,讓整條街看起來充滿戲劇性和獨樹一格的魅力,喜愛熱鬧的亞當頓時對這充滿活力的街道充滿興致,即使人多他也只是下意識將音樂家的手牽得更緊,跟著觀光客沿著商店街漫步。
「好啊,我餓極了。」沒吃早餐的金髮演員渴望吃點正餐,拉著對方的手走馬看花,還不時對一些稀奇古怪的看板拍照。道頓堀的拉麵店臨立,對不常吃的亞當來說,日本拉麵看起來都像得要命,只知道湯的顏色是不同口味,當然他也分不出來哪些是在地人喜歡或是觀光客店。
於是呢,亞當的判斷標準變成只要看板夠吸引人他就停下腳步,所以他馬上被約兩層樓高的巨型看板吸引住目光幾乎是看呆,上面是完全他看不懂的紅色異國文字,看起來浮誇又滿是濃厚的日本風情。
「這間如何?」他拿出手機對顯眼的巨大招牌拍張照片留念,偏過頭笑著向艾凡聳聳肩,像是他也不知道這間如何,「他的招牌看起來……很厲害?」
他在門前看了看寫著英文價目表的票卷販賣機,鮮少品嘗拉麵的他仔細瞧著琳琅滿目的按鈕卻沒什麼想法,對三種口味也毫無特別印象,只能說喜歡吃肉的他絕對選叉燒多一些。
於是最後金髮演員沒有思考太多,按著按鈕選了醬油口味和肉片加大,看著機器把紙鈔吸進去接著吐錢,內心還覺得日本的票卷機挺好玩的。
「哈,換你玩?」亞當一臉有趣地用手指捏著小小張的票卷端詳,退開一步示意換艾凡使用機器,還想起什麼般撇了眼相連的手故意開口,「大音樂家,這時候還需要牽手嗎?待會你應該不會在店裡走丟?」
艾凡此時才想起對方一醒來就因為遲到趕過來與自己會合,肯定沒有吃早餐所以肯定很餓的事實,所以他一點都不介意給了大方向後由對方選擇實際的店面。
——而且如果交給他自己選的話,他大概不會走進這麼顯眼的店舖。
「好。」音樂家說話的語調似乎恢復正常,對於亞當所說的很厲害以一個容易在如此目眩神迷的商業街被漏看的微笑表示同意,接著跟對方一同走進店鋪時絲毫沒有要放開牽手的打算,而是乖巧的等對方看完才輪到自己。
然後等到換他湊上去時,他才淡淡的回應金髮演員的問題。
「會,所以我要繼續牽。」其厚臉皮程度簡直前所未見,但艾凡回這句話時其實已經在仔細觀察票卷機上的口味,看了沒幾秒就點了味噌以及基本配料,投錢進去以及取零錢和拿小紙條的動作完全沒有因為跟亞當牽手而延滯。
直到將所有東西收好之後他才轉頭與亞當對視。
「我要等到拉麵來了才把手放開。」其笑容的確比起剛牽上時還要含蓄多了,彷彿回歸往常的艾凡.涅梅特那般優雅,然而音樂家此時的行為以及回話仍舊幼稚到不行,就連接下來轉頭牽著亞當走進店裡找位置的舉動都如此順暢又渾然天成。
而他的確實現了那個不到拉麵來的時刻不放手的宣言,找到相連兩個位置直到兩個人好好的坐到椅子上時他都沒有鬆手,連到底有沒有被經過的日本人側目都絲毫不管,而是繼續故我的牽著,然後在把票卷交給位置前的拉麵師傅後繼續扭頭認真的看著亞當。
保持那副溫和的微笑,彷彿非要用這樣的神情堵到亞當說不出話一般。
亞當因為那個回應愣了愣,接著失笑調侃「哈你還能走失嗎我剛看店內不像迷宮啊」,結果他發現音樂家寧願單手投紙鈔拿零錢,也要保持十指緊扣,讓他只能傻眼被抓著手進店。
這人怎麼回事,他在內心又氣又好笑的翻白眼,這位是哪來的小鬼?
坐進吧台座位時,亞當不放棄般故意稍微鬆手,卻反被對方牢牢握住,那讓他耳廓越來越紅。除了艾凡堅持這麼親暱讓他很困窘,加上兩個高大的外國客人走進店裡已經很引人注目,還牽著手實在太過荒唐,根本在向大家暗示他們像是連吃飯都在熱戀!
日本人禮貌到對兩人明顯放閃的動作毫無反應,無動於衷的為他們添水。他將票卷交給師傅時得到一句禮貌的日文,亞當分心想著或許是在說請稍等之類的。接著金髮演員注意到艾凡投來的視線,於是他也一手撐著臉頰,偏頭瞇起無奈的雙眼,故意用審視的眼神凝視艾凡溫和但亞當認為是得逞的微笑。
「幼稚的大音樂家,」他將兩人相連的手放到桌上,捏了捏手掌,故意沒好氣的開口,「以防你急著牽我的手,待會要等我吃完拉麵才行——總之,我說吃飽了你才能牽,懂嗎?」
幸好拉麵很快上桌,在燈光下香氣撲鼻的湯頭顯得透亮,肉片看起來鮮嫩多汁,早就餓壞了的亞當趕緊示意對方鬆手,拿起筷子時不忘拋給對方一個解脫囉的得意笑容,便率先喝了一口深棕色的醬油濃湯暖胃。
日式醬油的湯頭不是完全死鹹且帶了些甘甜,不過淡麗系風味卻不是亞當習慣的口味,他喝了幾口後挑起眉,接著轉向叉燒大口吃下一片,被燉煮過的五花肉鹹味適中,肉質甜美,讓他馬上將叉燒直接選為整碗拉麵最愛的配料,不禁慶幸自己點了肉量加倍。
他吃了幾口拉麵咀嚼,又喝了口湯,轉頭湊近好奇地看向音樂家好友的表情,「如何?合你胃口嗎?」
「懂了。」艾凡笑著回應亞當的警告、如果那可以算是警告,但是音樂家過於溫和的笑容看起來也像是根本沒把這句話聽進去,懂了等於尷尬又不失禮的不懂,然而實際上卻是他因為被捏手掌而爽到不行。
直到對方的麵上來時他才真的放開,他當然不想影響對方的進食,於是在自己的拉麵上桌時他也同樣開始認真享用。
與對方不同色澤的湯頭看上去金黃且散發油光,這樣彷彿重鹹重口味的食物艾凡平常似乎不常吃,而在拿起一旁附上的筷子時他已經搶先一步偷瞄亞當的用餐情形。
咦……為什麼看起來用的那麼順……在那個瞬間艾凡突然後悔自己為什麼行前要認真去找影片練習筷子怎麼用。
他還盡量將自己的手部姿勢練到優雅還沒有一絲破綻,然而現在這樣的完美似乎根本不需要,艾凡有些失落的用相當標準的架式將其中一片叉燒夾起來放嘴裡。
是好吃沒錯啦……但他真的挺後悔自己怎麼這麼認真的練使用筷子了……
像是現在,要是亞當轉頭問是否合胃口時,要是他不會用筷子的話不就可以請對方握住自己的手教自己怎麼用筷子嗎!啊!達成連吃飯都牽手的成就!
而深知自身此時的想法真的相當過火又會嚇到人的艾凡,在脫口而出說比起吃拉麵我更想跟你牽手的奇怪發言前,就硬生生讓腦內的想法轉了個彎。
「味噌的湯頭夠鹹,味道濃郁,很難想像這是跟乳酪一樣的發酵食品,製程不同以及菌種不同就能有這麼巨大的口味差異真神奇,以及——雖然我平常少吃這種重口味的餐點,但的確很不錯,我覺得我方才說想吃拉麵是個正確的選擇。」
這是真實的感想,艾凡在用溫婉的微笑轉頭看亞當時手上的筷子正撈起一部分麵條等放涼,背脊挺直的模樣像是正在品嘗西餐,但至少少掉方才那些幼稚之後,他裝的很像平常的自己了。
在美國常吃亞洲速食炒麵的金髮演員早已能熟練地使用筷子,也完全沒注意到艾凡剛才不時偷瞄自己,當然也不會發現音樂家好友連美食當前,滿腦子居然還在想著跟自己牽手。
亞當看著對方仔細又認真的評論拉麵,還提到發酵還是菌種啥的,讓他不禁勾起被逗樂的微笑,想著連這時都挺直腰桿的艾凡活像個美食評論家。
這段時間的相處他深知音樂家好友對每件事都十分認真,甚至可以說偶爾會認真過頭,例如把自己每部電影看完,例如把酒醉的自己完美安頓,例如將這次兩天一夜的行程都安排好。
當然,這點跟做事時常隨心所欲(說難聽點就是隨便)的自己完全不同,所以亞當十分欣賞艾凡認真的模樣,不管是平常處事還是演奏。
「哈,你剛剛認真評論的模樣就像戈登·拉姆齊節目的來賓!」金髮演員笑著打趣,接著聳聳肩,「雖然我不太懂味噌和乳酪什麼的,但你的看起來挺不錯。我這碗……湯有點甜,有點淡?但肉很好吃。」
跟艾凡細膩的感想相比,亞當說的評論就顯得直白又口語,就像一般網路評價會出現的話。他又吃了幾口麵條,剛剛的飢餓被熱湯和澱粉完全緩解後,金髮演員又忍不住開了話題,「艾凡,你是不是很喜歡日本文化?」
「我會這麼問是因為——你今天態度很不一樣——比之前晚會喝到奇怪紅酒還不一樣。」亞當挑起眉,露出饒富興致的笑,「所以我才想,你是不是很期待來日本?」
即使是沒怎麼在看實境秀節目的人大概也會知道戈登,艾凡對於那個過於抬舉他的評論以一個靦腆的微笑回應作結,接著在對方提起湯頭的味道時萌生出要不然乾脆交換喝一口的想法——然後馬上被他抹去,因為那樣會讓話題走歪,他暫時沒有想要讓發展往奇怪的方向走。
「甜的湯?聽起來很神奇呢,或許這兩天你有機會再吃到拉麵的話,也跟我一樣點點看味噌?」艾凡如此建議,實際上是心不在焉的想著自己喜歡吃甜的話或許真的可以跟亞當要一口來喝喝看……然後他還是沒把這句話講出口,而是在轉頭回去繼續喝自己的湯夾自己的麵時毫無防備的否認那個關於喜歡日本文化的說法。
「沒有,我沒有特別喜歡日本文化,頂多會看日本的文藝片而已。」他在將碗內的拉麵逐漸清掉時挑著空隙回應,同時在內心反駁他真的沒有期待來日本玩,他會這麼不一樣並且放任自己的真實原因是——
「我也沒有特別期待來日本玩,只是我本來就想用賭約請你跟我牽手一整趟行程,所以很期待而已。」啊、結果還是講出口了啊,算了沒關係,反正他不像亞當那樣,不小心講出真心話會自己感到羞恥,艾凡仍舊能夠表現得雲淡風輕,而這樣雲淡風輕的模樣就讓這話的可信度增加不少。
然後音樂家又在吃進下一口拉麵前又若無其事的補了一句,「而且現在想來我還滿感謝你遲到的,這樣我提出這個要求會更有底氣。」
吸溜,艾凡相當順暢的將最後一部分的拉麵吸進嘴裡,一面嚼嚼嚼的同時一面神色平靜的再度將視線轉向亞當,似乎是在好奇對方會有什麼反應。
而除了期待牽手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他沒講——艾凡幾乎已經是將這次的旅程當作最後一次跟亞當一起出來玩了,所以他完全是極盡所能的耍任性。
畢竟錯過這次之後就沒有了啊。
啊是這樣……嗯?
音樂家的回答讓亞當無法用平淡的回應帶過,期待牽手是怎麼回事?
他瞧著音樂家吃著拉麵的好看側臉一邊在內心重複,所以艾凡提議兩天日本行,也都是為了牽手的賭約?
「所以你——咳咳咳!」亞當詫異到被湯水嗆到,但很快感到誇張般傻眼的笑出聲,還趁艾凡咀嚼時玩鬧性的推了對方肩膀,「早就預謀好——還排了這麼多行程,就為了跟我牽手?」
雖然金髮演員現在大咧咧笑著,但其實心跳快得要命,腦內宛如風暴努力消化艾凡是真的非常期待跟自己牽手逛日本,才會有黏人又特別一面的事實。
「好吧,遲到我認,但就算沒遲到我也會答應,畢竟是賭約嘛。」他將視線移回自己那碗快吃完的拉麵,慶幸臉上的熱度不會被發現。
剛剛一路上的十指交扣,充分展現音樂家的親暱與堪稱幼稚的撒嬌,讓他們曖昧的距離近到怎麼看都向情侶。如果這是艾凡的期待,那麼亞當真想馬上逼問到底為什麼這麼想跟自己牽手——但他知道聰明的大音樂家肯定四兩撥千金地將問題丟回來,就像稍早。
亞當吃著最後一口麵條開始任思考放飛,他想著或許艾凡真的對自己產生情愫,不然誰會想跟男性友人這麼親密,自己才不會想跟丹佐或是其他演戲同事牽手,光是想就雞皮疙瘩……所以……艾凡是在對自己釋出更加明顯的好感嗎?
想到這裡,音樂家後期對自己許多對他親密的作為都能得以解釋,最明顯的就是趁假扮情侶時親了他的唇角、願意跟自己一起同床、輕碰他的頭髮和臉頰,還有偶爾流露出難以判明情緒的深沉眼神——
亞當又不小心嗆到低咳出聲,感覺到音樂家投來的視線但他完全不敢看過去,也只能暫時把這些令他心跳加速的假想拋到一邊(他最擅長的)一邊將筷子放下表示自己吃完了。
拉麵口味還不錯,飽足感也夠,亞當滿足地想。他挺起腰桿撇向一旁的好友,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想著,如果他不說吃飽了,艾凡會不會真的乖乖等他說了才牽手?
於是頑皮的他好奇對方反應,瞧音樂家也吃完後,他裝模作樣地伸個懶腰站起身,不忘向廚房裡的師傅眨眼答謝,卻沒有向對方說吃飽了。
「這裡還有很多可以逛哩,老實說,我還想吃看看章魚燒。」亞當輕鬆地開口,故意雙手都插在褲子口袋,一臉酷酷地往門口走去。
「嗯對。」艾凡相當正大光明的回應,是的沒錯,他排了這麼多行程就是為了跟亞當牽手牽一整路以表自己的誠意,他幾乎是在對方嗆到時極盡所能的憋笑,否則要是他也笑到嗆到大概會被調侃說活該。
而在聽見對方說沒遲到也會答應時他也開心到想笑,那像是確認到亞當其實對自己的種種行為容忍度也很高的證明,然而艾凡當然不會將對方答應自身的賭約內容視為理所當然——他到現在都還覺得金髮演員會答應真的是自己賺到了,但這不妨礙他繼續耍幼稚跟耍賴。
就像現在,他轉頭回去看自己面前的餐點,他們倆人各自享用完拉麵,艾凡端起拉麵碗喝了幾口湯之後放下,起身時他就發現對方似乎是故意耍著自己玩,那兩隻手插進褲子口袋裡彷彿就是在看他究竟會有什麼舉動跟反應一樣。
音樂家當然不會認為亞當忘記了,對方前幾句才剛說過不會因為沒遲到就不答應自己,所以這時候肯定是在測試他。
艾凡稍稍瞇細眼睛,也朝師傅說了句日文版的謝謝之後朝門口走去,始終不發一語,直到走到這間拉麵店的門口,已經到達商店街人行道範圍,確定周圍人真的很多的時候他才伸出手摸上亞當其中一側的手臂。
力道當然不大,就只是扶住,示意讓人停下來的程度而已。
然後艾凡在面無表情片刻之後,接著直接以站在亞當斜後方的角度將臉蹭上對方的肩頸,就像是假裝成情侶那天他馬上湊近對方當大型犬那次,艾凡這次也是用同樣的力道蹭了幾下,最終才彷彿可憐兮兮的抬起頭,下頷還抵在亞當的肩膀上,如此近距離的抬眼看人。
「你不跟我牽牽我就不吃章魚燒,我要牽牽,你飽了吧?我要牽牽。」他才根本沒在管面子之類的問題,艾凡重複了幾次過於幼稚的句子但仍舊毫無赧色,不是在店內讓他們接收到的視線當然更多。
然而音樂家就彷彿對周圍目光渾然不覺,楞是在這個狀態下,像是非要等到對方的答案還有伸出手答應可以牽手才肯離開那個他很想一直待著的肩膀。
艾凡現在真的太誇張——亞當呆愣地盯著肩上那名用幼稚語氣說話的涅梅特先生,想著耶穌基督啊艾凡.涅梅特他媽今天到底是怎樣!
那名優雅自持的大音樂家在評論拉麵時短暫回來片刻,此時卻不復存在,他真的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艾凡今天表現如此降齡,親暱蹭著自己肩膀講話還像個牙牙學語的幼兒疊字,眼神也像被遺棄的大型犬可憐得要命——
而他知道艾凡這副撒嬌又耍賴的模樣或許只有自己能見到,不管那是什麼感情,亞當知道那是對方將自己視為最特別的人的證明,讓他怎麼能不被可愛又孩子氣的音樂家逗笑?
「靠……艾凡!」金髮演員訝異的皺眉大笑,一手再度揉亂對方的頭髮,「你現在這樣子我真是……不敢相信!唉,好吧,好吧,別再用那個眼神看我了!」
他低笑碎念「我就知道你也有演戲天份」,一邊伸手碰向艾凡的手,將手指交錯對方指間並牢牢握住。這是艾凡希望和期盼的賭約,他當然願賭服輸,不過十指交扣真的太過親暱,加上兩天都要與對方緊緊牽手,亞當仍有些無法習慣地感到耳根一熱。
「大音樂家滿意了?」亞當半舉起他們相連的手,也不在乎四周偶爾投來的視線,只是勾起好氣又好笑的笑容與肩上的艾凡對望,「可以跟我去吃章魚燒?」
那不是得逞的笑容,艾凡就只是單純在被揉頭髮時開心的笑出聲,笑的得償所願,爾後被牽住時也開心地離開對方的肩膀,並改成與人並肩而行,這副模樣看起來就像是犬隻立刻豎起代表快樂的耳朵,要是現在有尾巴的話,或許艾凡身後的狗尾會搖得相當誇張。
「滿意了,」他相當厚臉皮的點頭,同時也捏捏那隻將自己的手舉至一半的手掌心,語氣也相當正直,「現在可以吃章魚燒了!」
而艾凡內心想著的是他大概也只是暫時滿意而已,要是亞當之後又找理由放開自己的手,之後又故意鬧他的話,他絕對有的是法子讓自己幼稚到使人受不了馬上答應自己的要求——
毀掉自己的形象也再所不辭。
就連現在他的腦子裡想的也都是如果有辦法的話可以讓亞當餵自己章魚燒嗎這種超級無恥的想法,但當然還是要看情況,他可不想在這麼近距離的情況下被亞當踢脛骨。
離開拉麵店門前後再度融進人群裡,朝他們投來的視線顯然又減少許多,艾凡在四處張望替人找章魚燒的時候順便也在看看有沒有自己感興趣的食物,當然更多時候他更傾向選擇讓視線默默的往亞當那側偏,假裝在看旁邊的招牌但實際上是在偷看金髮演員。
音樂家漫不經心的隨口提了一下在道頓堀心齋橋還滿有名的行程。
「除了章魚燒之外你還有想吃什麼嗎?」他將視線從不遠處拉回亞當身上,「當初在查行程的時候我們都有看到遊船,要不要吃完東西去搭搭看?」
滿意就好,亞當邊說邊點頭,在艾凡露出笑容時也不禁笑出聲,覺得耍幼稚的對方可愛極了——當然他也不禁想著,自己到底覺得音樂家可愛幾次了。
而對方的提問他當然想過,畢竟道頓堀的水上觀光船十分有名,待會徒步逛完再去坐船欣賞街景十分完美,「好啊,跟你搭當然好。」他隨口說著,拉著對方拐了一個彎,接著聳聳肩,「或許吃點甜的?」
不過亞當想得太早,他們在一間很多遊客的排隊名店各買了一盒6顆的章魚燒,每顆大又圓的章魚餡裹著澱粉被煎烤到又油又亮,沾上特殊醬汁和柴魚香氣撲鼻。他忍不住想著吃完這盒後不曉得自己還吃不吃得下其他東西,和吃下去要多做幾組重訓。
不過管他的,這個月放縱和快活的度假生活早已讓他的腹肌線條些許消失,那全都是安逸的證明,重新鍛鍊的想法全都丟給未來的自己煩惱吧。
找了個店旁邊的街道,亞當捧著船型紙盒,為他手上的大阪美食拍了張照片,隨手發給他的好友丹佐。接著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竹籤叉起一顆享用,被師傅稍微靜置的丸子溫熱不會過燙,更適合入口,酥脆的外皮搭配日式甜醬汁、麵糊與大塊章魚,讓嘴裡的口感彈牙美味,甜甜的美乃滋與柴魚更添風味。
挺好吃的,亞當想,邊咀嚼邊向音樂家好友露出滿意的微笑,接著他在挑起下一顆時突然又玩心作祟。
「嘿,艾凡,」他將手中的船型紙盒和叉起的章魚燒稍微端高,懸在對方臉前一個手掌的距離,咧開堪稱邪惡的笑容,笑眼微彎,「我餵你?」
金髮演員臉上愉快的笑鮮明到就像是「我知道你不會拒絕肯定樂意得很來吧我就讓你快樂一次」般得意。
吃點甜的……很棒,跟他搭當然好……超棒!
完全沉浸在牽手幸福感裡的艾凡同時也完全沉浸在快樂的想像裡,快樂就是如此樸實無華,而他沒想到在買了章魚燒,因為要一手戳起來吃一手捧盒子故暫時分開相貼的手後,還有天外飛來的另外一個層級的快樂。
他手上這盒章魚燒與他方才點的味噌拉麵一樣,都是屬於重口味的食物,醬油加上美乃滋還有柴魚的組合根本不會在義大利奧地利或者匈牙利看見,所以艾凡在把章魚丸子塞嘴裡時花了好一段時間才辨認出這樣食物的味道對自己來說到底是好吃還是不好吃。
相對於在內心顧慮鍛鍊問題的金髮演員,沒有肌肉線條問題的音樂家根本沒想那麼多的以神情單純的咀嚼,剛剛一閃而過的餵食想法在後來的愉快沖刷之下變得淡泊。
以至於他在聽見亞當說要餵自己時反應慢了半拍。
但呆滯的神情反應過來後他第一個舉動就是把嘴裡的章魚燒一次吞下肚,接著用一種對我就是像你說的那樣我就是不會拒絕且樂的開心的傻子笑容點頭,然後像是怕被人搶走那顆從亞當手上獲得的章魚燒一般,張大嘴一次吃進去。
是的,亞當手上的那盒看起來總是比自己手上的還要美味,他在查莫洛夜市裡也體會到了,而跟想咬吸管差不多同等級的噁心想法讓他在把章魚燒捲走時笑的更開心。
那個神情彷彿就在說謝謝亞當達成他的願望,雖然日本旅行才剛開始,不曉得他之後究竟還會達成多少願望。
而艾凡在不計形象的將章魚燒都先推到臉頰兩側後,稍微有些含糊的開口,與此同時也戳起自己手上盒中的一顆丸子。
「我也可以餵哩一顆嗎?」拜託讓他餵,好嗎?音樂家面上又出現那個有點可憐兮兮的樣子,好像這是什麼畢生的請求。
他發現艾凡笑得比想像中還開心,一口把眼前的章魚燒咬掉還吃得津津有味,讓亞當壓抑不住地笑出聲,因為艾凡看起來太興奮和迫不及待了,他有種餵了飢餓好幾天動物進食的錯覺,宛如手上的章魚燒是全地球最後一顆食物。
而對方連嘴裡那顆都還沒吞下就急著要反過來餵他的模樣也很有趣,怎麼這麼想餵他?亞當感到好笑地想,不禁覺得看到大音樂家這副模樣都比來到大阪吃正統章魚燒還吸引人。
金髮演員勾起玩味的笑意,稍微湊近艾凡,一手輕輕握住對方的手背固定,保持嘴角的笑意和直勾勾的凝視那名眼神期待的音樂家,張嘴將竹籤尖端的丸子咬下,整個過程既緩慢又帶了點曖昧的甜蜜。
一樣的日式風味和口感,但被艾凡餵和在艾凡注視下就顯得特別不一樣,亞當咀嚼的同時得意洋洋地笑瞇了眼,像是在問音樂家好友開不開心。
總之他明確發現,艾凡這兩天想與自己有特別多的親暱互動,連在公眾場合說出不符合平常形象的話也樂在其中——好吧,那挺有趣的,此時的大音樂家也很可愛,亞當不否認自己樂意多看一些好友喜愛自己的模樣,即使他們的互動根本就是一同遊大阪的情侶。
「你看起來很享受被我餵,」亞當吃了一顆自己那盒的章魚燒後,又叉起一顆遞向艾凡示意要再餵一次,一邊忍不住笑著出聲打趣,「這樣以後回義大利誰來餵你?」
哈啊……要是是仍在關島的自己,艾凡敢保證自己看著亞當直視自己以及還扶著手吃進去他餵的章魚燒,那個代表正義以及自律的艾凡肯定會在腦袋裡瘋狂地斥責自己怎麼可以因為看著這樣的亞當就覺得超級開心。
他原先連允許自己萌生想親吻亞當的想法都沒辦法,然而近日來有效的心理建設將他那份警鈴關掉之後,艾凡只覺得這樣放飛真的相當難得而且好容易讓人上癮。
像是想要伸出拇指去抹亞當的嘴角,想要用無禮的方式搶走對方已經咬進嘴裡的章魚燒,還想要、還想要……
但腦海裡充斥他自以為的骯髒想法時,音樂家表面上就是助長金髮演員得意般的露出開心且滿足的笑容,雙眼微微瞇眼,整張面龐洋溢出的幸福氛圍就是一副人生圓滿了的模樣。
然後他與稍早前同樣,厚顏無恥的直接承認自己喜歡被亞當餵這件事。
「是很享受沒錯,」艾凡早在餵完亞當的當下把口中的章魚燒咀嚼下肚,看著對方又遞來一顆,讓他如方才一樣像是個飢腸轆轆許久的餓鬼直接將其叼走,然後接下來的話也將他的厚顏無恥推到前所未見的高度,「我回義大利會餓死。」
禮尚往來,艾凡也再度戳起一顆章魚燒遞出去,神情認真無比,雖然看上去是為了讓他們兩人吃到的章魚燒數量平衡,但實際上的心思——他想,現在亞當大概隨便抓都知道他在想什麼吧。
唉,堂堂大音樂家沒有自己餵會餓死,這種事肯定會上新聞吧?
「你這樣很像要我餵你一輩子,」亞當哼哼笑著調侃,一邊將艾凡遞到眼前的章魚燒一口吃掉,邊咀嚼邊笑嘻嘻地開口,「但——哈,門都沒有!除非你常來美國,那麼我很樂意在吃排餐時餵你幾口。」
音樂家在一來一往宛如情侶的互動下看起來很滿足,過份幸福的微笑和兩人之間蔓延的些許情愫讓金髮演員有些心跳加速,還來不及想多,幾聲銀鈴般的笑聲吸引亞當的注意力。
他看見前方幾名日本女學生不時回頭看著他們,一邊用好奇和曖昧的眼神注視一邊掩嘴竊笑,像是覺得兩名高大的同性外國人親密的互餵章魚燒很稀奇古怪。
不管那些女孩是用什麼想法看他們,金髮演員這才意識到,他們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旁十分明顯,簡直被當名勝景點的其中一個。
老實說亞當不在乎被瞧著看,但如果好死不死被認識的人看見他們此時親密互動,那實在一時間難以說明(沒錯他就是在指凱特!)金髮演員只能偏頭往街上的人群稍微搜尋,一邊將剩下的章魚燒趕緊掃光,不忘拿點紙巾擦嘴擦手。
「好,來去搭船吧。」將空的船型紙盒和垃圾丟進垃圾桶,感到飽足的亞當發出滿足地嘆息,向音樂家伸出手心一邊勾起輕鬆的微笑,「我吃飽囉。」
那是個再明顯不過的暗示,他不意外看見艾凡立刻握上自己的手,仍是自動自發和熟悉的十指交扣。亞當不禁輕蹙眉頭低笑出聲,內心覺得對方此時宛如被自己訓練良好的大型犬,為了牽手的賭約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只要抓到自己的手就牢牢不放。
不過幾乎沒有人會用並肩的方式遛狗,所以自己或許更像被隨時會纏上來的巨大無尾熊緊緊貼著——亞當在買完船票,隨著遊客們坐上水上觀光船的坐位時,撇了眼旁邊連並肩坐著都要緊緊牽手的艾凡,分心想著他的音樂家好友此時到底像那種動物。
船上的導覽人員十分熱情,在船徐徐開動時用日文夾雜些許英文,活力十足地向乘客解說沿路街道的風景和歷史,但日文在亞當耳裡宛如又快又零碎的外星語言,他很快將注意力飄向一旁熱鬧繁華的街道、能看得更明顯的巨大華麗看板,還有前方不停有行人路過的橋樑。
挺新鮮的,亞當新奇地想,出國就是這麼回事。偶爾能聽見導覽人員講了幾次拉麵和壽司還有章魚燒的日文(這他還聽得懂),他稍稍偏頭觀察一旁流動的運河河水,突然靈光一閃,轉頭向艾凡笑著開口。
「既然我們看起來像一對,還待在河的正中央,我得問一些世上每個情侶最常問的蠢蛋問題——」
「如果我跟……嗯……」他視線飄向前方一臉認真地思索數秒,接著頑皮地重新看向音樂家,「我跟你其中一名家人同時掉進這條運河,像這樣——噗通!」
愛玩的亞當發出不少戲劇化音效,同時彎起好奇的笑眼,「好啦,大音樂家,你會先救誰?」
那當然只是個捉弄性質的玩笑問題,不必太認真。不過亞當挺好奇音樂家面對這個問題會怎麼化解,要怎麼不失禮貌又帶點風趣應對這刁難人的問題,就看個人口才了。
他可是在想著要是有辦法的話就要直接搬到美國去呢——艾凡邊把剩下的章魚燒吃完時邊這麼想,就連此時將自身想像成一定會失敗的憂鬱,對他而言似乎也不成問題了。
艾凡在以微笑帶過這個話題時這麼想,畢竟就事實而言……亞當沒有喜歡自己,而他認為即便亞當沒有喜歡自己,在獲得如此多珍寶後,回到義大利的音樂家似乎也不會再讓自己的生活過得這麼不像話了。
緊接而來的笑聲當然也沒被他放在耳裡,以往在意他人看法的音樂家現如今眼裡只剩下亞當的看法,尤其是在如此人生地不熟之處,他幾乎沒有注意到旁人,亞當往旁邊看了幾眼的舉動也只被他認為是對方仍舊在意他人看法。
該牽手的牽手,該開心的開心,該搭船的搭船——對,保持愉快的心情很重要,而比此更重要的是他正在與亞當享受旅程這件事!
就像現在的船上風光,他仍舊在直視這些風景時偷偷瞧著亞當。
跟剛才找章魚燒店時的做法如出一轍,艾凡當然有在聽那些英文的隻字片語,但他看進去的每個景色無疑都有亞當的存在。
啊——如果能全部拍起來就好了啊,如果他有帶超容量的磁碟儲存空間的話就好了啊,但誰讓最剛開始上郵輪的自己還覺得這一切都不值得紀錄呢?
現在想來當初以為是天方夜譚的天方夜譚正在上演,真是令人發笑。
艾凡放空了一陣,直到亞當提起那個萬年經典不滅的問題,音樂家幾乎是沒有讓回答過腦子般的下意識說出那個最真心無比的答案。
「你啊。」不帶任何猶豫與遲疑,他就是非常、非常直白的轉瞬將視線自兩旁的招牌抓回來直接砸在亞當身上,口吻輕鬆但認真,要人不相信這是真正的答案都難。
然而艾凡在眨了幾次眼後,還是徐徐的勾起嘴角,那像個緩頰,或者說不把天給聊死的延續,雖然就艾凡的本心而言,或許就只是補充說明亞當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如果是父親掉水裡,我想我的大哥會去救,母親掉水裡,父親會去救,二哥掉水裡……他應該會自己游泳,大哥我不想救,唯一一個我會猶豫的應該是大姊吧?」艾凡瞇起眼笑著說。
「但我覺得你會游泳,我是旱鴨子,所以我跳下去實際上是想被你救吧。」他稍微湊近亞當,但那份距離並沒有變近太多,這樣的舉動也只不過是艾凡在讓接下來這句話變得更特殊一點,更像個真心實意的告白。
「誰叫你不僅拯救過我的心靈,還是個把匈牙利王子從深宮裡拯救出來的邪惡帥氣劇場演員呢?是吧,我的陛下。」
我還想再被你多救幾次。
艾凡以最後一句氣音作結,現在這份笑容可以說是開朗與柔情兼備卻不過分張揚,正適合吹著坐船時迎面而來的風,裝模作樣的彷彿詩情畫意。
音樂家的選擇快到讓亞當的笑容都來不及收,好奇硬生生變成發愣的笑,他狐疑地說了聲什麼,才如願聽到對方的解釋——
他再度意識到艾凡的性格和思考有多認真,認真到連碰上這種玩笑問題也要把所有家人一一分析,理智地思考誰心繫誰,誰會救誰,誰不值得救,總之全部人都在腦海裡先推落水再說。
這原本應該只是個又蠢又簡單的題目!亞當好氣又好笑地想。
最後那句艾凡落水只是想反過來被自己救也是,亞當怎麼樣都不會想到會有這種反向思考出的清奇回應,那讓他勾起無奈的笑容,像是被這答案楞到一時無法反擊,只能笑笑的與音樂家對視,臉上有股微熱的溫度蔓延,被交扣的手掌因為侷促而有些僵硬,他想著糟了,對方一定能感覺到他的害臊。
該怎麼說……那些語調太甜蜜,內容太肉麻,他早就知道自己最不擅長應對艾凡的情話,每次突然面對彷彿得了失語症。所以說,為什麼他的音樂家好友總要用柔情又近似戀慕的視線和語氣對自己說話?
「你……到底多愛在我耳邊說話?」
無奈的亞當脫口而出的先是半調侃半認真的埋怨,也用來掩飾一時說不出回應的尷尬。接著他發出拿對方沒辦法的笑意,清咳幾聲,像是要當一回陛下而挺起腰脊,玩味地故意打量了對方一番。
「好吧,我想起你在獨奏會說不會游泳了,匈牙利王子是旱鴨子也沒辦法……我會努力當一回超人把你救起來?」
當然,你想要我救幾次都可以——亞當也拉近距離,學著對方用氣音如此說著,只是那份笑容沒有艾凡那份柔情,更多是無賴的曖昧,他低低笑著問,「那你得先說你怎麼了,想要我怎麼救?」
他最喜歡看亞當因為自己說的話而困窘了,不是被用幹話回應,也不是被用起雞皮疙瘩的反應帶過,而是這樣彷彿被自己擊中,一時之間說不出話的模樣。
——真的有夠可愛的,不管亞當到底實際上的心境如何,看在艾凡眼裡有夠可愛,他滿足,那就夠了。
音樂家先是針對那個耳邊說話的抱怨回了一句他不只牽牽上癮,連這個也上癮後,才接著因為那句超人而咧開笑容。
當然,亞當主動拉近距離對他來說求之不得,艾凡怎麼可能沒辦法回應這個問題呢?他甚至笑笑的,調整了一下頭部的角度,讓自己的額頭能夠與對方的相抵卻不至於到太接近親吻的距離。
「我的超人陛下,您之前是不是說過您的心跳跳很快啊?」他收緊現在他們緊握著的手,那彷彿像是貼心的在緩解亞當方才的些微僵硬,但艾凡知道自己只不過是私心作祟,想跟人靠的更緊密而已。
「我也是喔,所以可以請陛下拯救一下小的的心嗎?跳到感覺快死掉了。」這是真的,艾凡其實至今說的每一句調情話,都有感覺心跳變快,情緒變得飄飄然,肢體語言彷彿下一刻就會失控一樣。
但連這樣的感觸他都將其當作難得的體驗享受,悸動對他來說可是難能可貴,所以若無法一面享受這般感覺,一面享受跟亞當的相處,那豈不是太虧了嗎?
所以他每次才會都看起來好像正常——然後這段話的可信度就會降低,讓他的這幾句彷彿就是單純的調情而已。
然後以此衍生而出的,艾凡大概知道自己還可以怎麼樣耍賴,讓這個話題變得更曖昧更親暱。
心跳很快那個……好吧,他的確說過,還是在酒酣耳熱的情況下坦承。亞當早就知道自己喝醉時會對信任的人想什麼說什麼,所以當艾凡拿出來打趣時,他只是在腦海中掐過去的自己,一邊半瞇著眼故意發出哈哈哈的乾笑,一邊調侃可別上癮這個,當然這完全是無力的反擊。
金髮演員不知道這名音樂家是在說真的還僅是調情的玩笑,他只知道在手掌又被對方明顯收緊,和有些近的距離時再度感到心跳鮮明的鼓動,視線還不禁落在艾凡彎起淡淡弧度的薄唇上,想著自己曾親過那裡而分心數秒,嘴唇甚至下意識輕輕抿起。
最後他才重新看向音樂家好看的雙眼,在開口打趣前內心暗暗慶幸對方聽不見自己快要迸出的心跳,慶幸對方不知道其實現在心跳快的過份的是自己。
「我忠誠的騎士——涅梅特先生——怎麼又跟上次一樣的症狀?」
他指的是醫護室那次,亞當還故意瞄了眼音樂家的胸口,勾起無可奈何和狡黠的弧度一邊笑嘻嘻的開口,「是這艘小船讓你暈船了?還是……其實你對我暈船?嗯?需要我再幫你診療嗎?」
當然,他的心思可沒有單純到像鄉間少女,暈船的問題十分曖昧,他不可能不知道今天樂於跟他調情的音樂家會回什麼。
他自認艾凡肯定會說哪個回答,於是得意地認為自己早已看穿後面走向,宛如一場你來我往的遊戲,亞當就是想看這名音樂家到底會對他調情到什麼地步。
但艾凡並沒有馬上回答上述任何一個問題。
他們靠近的那一隻手正牽著,所以他只能抬起另一隻手,費了點功夫去撈亞當另外一側的手,以單手進行這樣的動作有些緩慢,但艾凡仍舊在這段期間緩緩的用拇指將亞當的手指給攤平,接著就把這隻手放上自己的左胸口。
而且他還用了點力,為的就是讓對方的掌心能夠壓得更緊,似乎非得要讓人摸到他的心跳才會停手。
「好啊,我好困擾喔,陛下,可以幫我診斷一下是什麼原因嗎?」艾凡當然還是選擇迂迴的答案,但現在的姿勢真的曖昧極了,音樂家連解說員在講什麼都沒有聽見,他只覺得他們該不會剩下的遊船時間真的就一直在調情吧。
——這樣也太棒了吧!
過於張揚的想法讓艾凡分心了一下下,但就這一下下,讓他下意識的用極其曖昧的方式強迫亞當繼續摸自己的胸口,游移了幾秒但也足夠讓人害臊,雖然被摸的本人根本不覺得這樣哪裡害羞,他還暗爽的可以。
而回神之後的音樂家,就繼續用這麼近的距離,相當享受與對方額頭相抵的時刻,緩緩的讓笑容綻開。
「怎麼樣?陛下、還是該說醫生大人,有摸到我快到即將失速的心跳了嗎?所以我到底是怎麼了呢——救救我吧?」
亞當露出狐疑和看好戲的笑,任對方努力撈起自己的手和攤平手掌。接著他很快意識到音樂家想要做什麼,畢竟他們正說心跳的話題,亞當想著,卻沒有立刻抽手——
果不其然,金髮演員寬大的手掌被按在對方胸前,隔著薄薄的布料貼著胸膛,親密的觸碰讓亞當一時愣住,他現在兩隻手都被艾凡牢牢握著,彼此的距離近到能看見艾凡偶爾被風吹動的髮絲。
亞當一時被那過份曖昧的互動說不出任何調侃,只能再度掩飾般的輕咳幾聲,視線飄到對方的胸口前,莫可奈何的跟著玩笑開口:「好吧,好吧!我來幫你診斷……」
他能感覺到音樂家刻意稍微施力想讓自己感受,而亞當的確逐漸從掌心中查覺,除了胸口蔓延的溫熱,胸腔內連肋骨都無法擋住的那股強烈鼓動,正不停透過皮肉和衣料真切實意地傳達給他。
那是艾凡活著的證明,是艾凡存在的證明,也是艾凡因為自己有明顯情緒波動的證明。
第一次如此親密感受到音樂家的心跳,真實的生理反應代表前面調情和曖昧,將難以用玩笑全數帶過。
這份事實讓亞當明顯分心,混亂的腦子不禁想著艾凡心跳加速的緣由為何,畢竟誰會對好友心跳這麼快——他甚至意識到,艾凡的心跳快到就像此時的自己……
光想到這,金髮演員內心跳動也不禁快到幾乎難以忍耐,亞當輕輕皺起眉頭,耳根微紅,偷偷撇了眼艾凡,卻被滿滿情愫的視線盯到移開。
這幾秒內亞當的沉默看起來像在思考該怎麼診斷,卻難得表現有些手無足措,有些緊張,抿著唇像是正在思考該怎麼回應。
他也清楚自己明顯害臊的反應,正抵著額頭的音樂家肯定近距離看得一清二楚,那讓好面子的他內心差點要抓狂,在內心想著為什麼自己容許對方這麼近,甚至沒意識到淡淡的啤酒香氣開始傾溢。
「涅梅特先生,我認為,你搭這條船暈得太嚴重……」
金髮演員大大歎氣,強迫自己振作的同時也開始扮演路易士醫生,他還為了不讓自己心跳快到爆炸,而故意稍微拉開額頭那側的距離,「這樣吧,我的建議是……」
他沉吟一會,又頑皮地瞇眼看向對方,勾起玩味的笑容,「先不要跟我牽手?畢竟你這個症狀,可能要不牽手才能治好。」
在聞到微乎其微的酒氣時艾凡幾乎是在那個瞬間扯開更燦爛的笑容,那彷彿是在為了此刻的親暱而歡欣,但他自己知道充斥在胸口的情緒並不是這麼光明正大的享受。
——畢竟沒有人會在這艘船上喝啤酒,所以那只可能是來自亞當的氣味似乎是間接證實了金髮演員此時也因為自己說的話以及舉動感到情緒起伏。
所以音樂家此時惡劣的與初認識的自己時相同,因為亞當看起來明顯的害臊而感到相當程度的愉悅,那像是給他自己打了劑強心針,即便對方不是喜歡自己,至少面對他的這些舉動,亞當都會跟著感受到點什麼。
而那點什麼,就足夠支撐他繼續拋開原先束縛自己的教條,繼續他那無恥的幼稚計畫。
「——我不要。」所以理所當然的,艾凡在聽見那個建議時,第一個反應就是他要拒絕。
表現的像個耍脾氣的幼童,艾凡接著直接像情侶般把頭又埋進對方的肩頸裡。
「我不要——那個藥好苦喔我不要吃,不能牽牽我會死更快,醫生,你忍心看我死掉嗎?」
而嘴上講的話更幼稚,艾凡將互相牽著的手又收的更緊,對方完成診療的那手也被他伺機換成十指緊扣,現在他們兩手都牽的幾乎沒有空隙了。
「沒有別的療程了嗎?像是……」他尚未將頭抬起來,意即他接下來的提議差不多也是這樣的姿勢便能完成。
「摸摸我的背或是後頸之類的?」這話或許藏了一點調侃,但艾凡也是說真的,他隨即放開剛剛順勢吃牽手豆腐的那手,像是在暗示亞當現在可以開始動作了。
當然,要是對方想要他不要鬧了要他趕快起來,他也有辦法厚著臉皮賭氣說他要死掉了,一路講到下船,講到他們抵達花火大會為止。
天啊這個宛如幼兒的涅梅特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
亞當在大音樂家埋進肩窩時翻了一個白眼,一邊在內心過於無奈的吶喊。他此時很想找到涅梅特夫婦質問說你們的兒子是不是壞掉了請問要怎麼修好(真失禮)。他也很想揪起艾凡的耳朵直接逼問你他媽到底是不是愛上我,但想歸想他絕對不會再開口問,因為艾凡跟稍早一樣絕對不會正面回應,只會像現在一直跟自己調情!
「靠……不牽才不會死哩!」他忍著笑意吐槽,看著艾凡這傢伙還將另一隻手也交纏扣緊,他們已經親密到像是某種印象中的高中生白癡情侶,恨不得把對方融入自己體內那樣黏,現在他和艾凡看起來就像如此。
當對方提出想要別的療程時,他不禁深吸一口氣稍加冷靜,因為亞當胸口的心跳早已快到才是需要被治療的那個!他很快將被放開的手抽回,想起什麼般偏頭稍稍看向斜後方,不意外有幾名乘客正好奇地盯著他們,發現亞當轉頭後還趕快移開視線裝沒事。
好啊艾凡你就繼續亂大家都在看,亞當豪不在乎的在心中大聲調侃,畢竟耍幼稚和沒形象的不是自己。但他又很快想到,如果艾凡在鬧下去或許之後景點都不用逛,極大機率會牢牢抓著自己不放,還要求點獎勵啥的要吃他豆腐,那麼……
亞當在內心思索,一邊瞧著仍埋在肩膀上的艾凡,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還是覺得這樣的艾凡挺可愛的,而會這樣想和心跳加速的自己大概也暈了這條船吧。
金髮演員若有似無地在對方頭上嘆口氣,像是終於知道拿艾凡沒輒。他花了幾秒想著要怎麼做,重新伸出另一隻手溫柔地摸了摸艾凡的臉頰,接著稍稍側過頭,將唇輕輕貼在艾凡額上的髮梢上親了一口,還故意發出明顯啾的一聲親吻聲,證明自己有給予所謂的「療程」。
這遠比摸背還好吧,他想。
「你不要苦的,現在這個藥可以吧?」亞當偏頭看著幼稚的音樂家,彎起的笑眼有些半無奈半輕鬆地打趣,「如何,這樣心跳有好多了?還是——哈,更嚴重?」
艾凡並不知道亞當的心跳也快到要失控,甚至可能比自己更甚,畢竟艾凡還能夠保持這樣的狀態心安理得的趴在對方的肩膀上,就算眼角餘光瞄到有人在看他們,他也趴的心安理得。
然後他就在亞當確實的給自己的額上一個吻時,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的確是更嚴重了,但他的笑容卻也更加燦爛。
這個藥根本是飲料加全糖接著又下好幾顆方糖的量,甜到人再也不想碰苦的東西,甜到人的味覺除了甜之外再也感覺不到其餘味道。
音樂家沒有正面回覆那個心跳到底有沒有更嚴重的詢問,而是抬起頭,笑的甜滋滋的,用自己的神情表示他非常非常滿意路易士醫生的這個療程。
然而——接下來他說的話又要繼續得寸進尺了。
因為亞當就連這個他覺得很過分的要求都答應了,那麼,再多要求一些也沒關係吧?反正只是日本旅程限定,艾凡如此說服自己,似乎打算用這樣的話語洗掉自身所有可能湧現出的罪惡感。
「這個藥好甜好好吃,我覺得我心情好多了,」不是心跳而是心情,他已經習慣迂迴說話然後把話回的調情了,「那既然醫生都給我開這種藥了……」
艾凡咧開堪稱狡黠的笑容,「那接下來我要是又心情不好心跳太快的話,醫生會繼續給我吃這種藥嗎?」
「我自己都說這種藥很有效了……路易士醫生會答應我的吧?」他現在可是病人喔?音樂家接下來用單純又無辜的神情表達自己的病人身分,但這人現在怎麼看都不是病人。
嗯,如對方心中所想,耍賴的幼兒還差不多。
他認識的音樂家一開始總是含蓄微笑讓人摸不清心思,隨著相處後表情逐漸外放,現在甚至會滿臉甜蜜的向他咧開笑顏,艾凡更加燦爛的笑容讓亞當加快的心跳漏了一拍,無法克制地覺得此時可愛的音樂家好看又迷人,他真的——
亞當深知自己心跳太快,震耳欲聾到無法忽視,那份對好友的情動讓他感到陌生、甜蜜和有些不安。在那瞬間的恍惚中,他意識到自己非常樂意、也非常願意,再多看艾凡這樣笑著。
好吧,即使他們只是好朋友,還是兩個大男人,如果能讓艾凡這麼開心,他親個額頭又有什麼關係?
金髮演員才在心中為彼此過於親密的行為找了個開脫原因,眼前的涅梅特先生居然完全不知羞恥,像個不知饜足的小鬼頭要求更多,甚至開始為接下來的行程鋪好更多診療般,要求往後都要親!
所以說呢,他早該摸背摸臉就好,親額頭只是讓艾凡發現自己能給予的底線能不斷後退,對方只會提出想要吃更多豆腐的要求,從原本牽手到現在親額頭,哪天真的要求親嘴怎麼辦——
不對,他們早就親過了,還是自己酒醉主動——亞當又在腦中放棄般的想。
金髮演員故意板起臉,伸出空著的手捏起艾凡的臉頰,語氣認真到像真的醫生關心和訓斥病人,「別急,親愛的涅梅特先生,我並不推薦下次的症狀還用一樣的藥,而且——」
瞧著音樂家被自己捏變形的臉,亞當的語氣開始溜出一些笑意,但他努力維持醫師專業的口吻,「如果您吃出抗藥性,就得需要更強的藥……咳,我得防止這件事發生哩,您說對嗎?」
路易士醫師也跟著露出狡黠的微笑,他覺得自己回得真好,暗示也很明顯,像是在說都給你牽手親額頭了之後你肯定得寸進尺以為我現在看不出來嗎!
唉,他到底要跟這名幼稚的音樂家玩看醫生遊戲到什麼時後——亞當在心中無奈又掩不住一絲甜蜜的心情在內心感嘆。
就算被捏臉頰他也很快樂,臉頰變形時艾凡的笑容萬沒有一絲退去,反而因為被這樣捏而有了物理上笑容更放大的感覺。
而亞當回的話也有讓他聽出來對方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怕他會再多要求些什麼,這顯然讓音樂家猶豫了一下。
畢竟這一切的幼稚跟討摸計畫都是建立在他將自身原則全部丟掉而且打算趁最後一次機會玩個夠才會成形的,但其中仍就有一樣最重要的規矩——要亞當願意給才行,而他不能因為提要求就讓兩人的氣氛變得尷尬,也不能過於死纏爛打,向來能夠細緻觀察他人的艾凡.涅梅特雖然把羞恥心丟掉了,但觀察力不能丟,所以……
他真的有猶豫是否要繼續回擊下去。
然而看著路易士醫師的笑容後,他突然覺得,就算耍點嘴皮子大概也沒關係吧,畢竟之後是否要繼續要求更得寸進尺例如親吻之類的東西——他想,除非亞當願意主動,否則他自己是不會提的。
所以金髮演員擔憂的情況一概不會出現,方才的療程提案也只不過是他確定亞當可以忍受的範圍罷了,而親吻額頭,那可是對方主動給的,不關他的事啊。
「通常需要用上有抗藥性的藥統稱抗生素,對付細菌或黴菌用,如果療程結束前任意停藥,才會出現抗藥性。」他也跟著一本正經的說。
「所以——醫生,要不出現抗藥性的最好解決辦法,就是繼續吃抗生素喔?同樣一款的。」這句話絕對有著滿滿的耍賴,但同時也給對方的暗示另外一層保證——保證他不會自己提出更多要求,要知道他剛開始只提了摸背摸後頸這類的互動而已,是亞當自己給他下猛藥讓他覺得這樣更好的。
所以他連對方給的短暫的甜蜜,也想把握機會狠狠的要求一把而已,對,反正他就是如此充滿私心又幼稚又得寸進尺。
他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一本正經解釋抗藥性的正確意思,那徹底顯得亞當扮演醫生的知識量完全不足。突然被掀底的羞恥讓金髮演員一臉震驚,張嘴半晌愣是說不出反駁,臉頰戲劇性的從一陣白快速轉成憤怒的漲紅——
亞當此時腦中除了傻眼還有惱怒,深深吸一口氣想著好啊你他媽艾凡.涅梅特居然囂張到反過來教他怎麼當醫生!
「這樣啊,既然涅梅特先生比我還會當醫生——」亞當完全惱羞到面紅耳赤,豎起橫眉咬牙切齒地怒目瞪著艾凡,「我就再加點劑量更重——能取代剛剛的特效藥!」
他說的特效藥,就是手指捏著臉頰的力道變得更用力,把音樂家捏到露出吃痛的表情後,金髮演員才忿忿放開,瞇起眼一臉惱怒地湊近對方,一字一句包含氣音從齒間迸出,「這樣肯定更有效吧?嗯?如果您還心跳加速,我就多給一些這個?」
現在惱羞的亞當.路易士就像什麼威脅病人的超級壞蛋,而捏臉還不夠,他趁隙將牽著的手抽開,兩手去搔音樂家的腰,同時發出邪惡的大笑。
他沒想過亞當竟然會因此惱羞成怒,但看著對方用力捏自己的臉頰時又覺得這一切似乎情有可原。
艾凡不是不能感覺到金髮演員自尊心頗高,然而這樣的反應來的太快太猛,導致他維持那個太過開心的笑容被捏到痛之後,亞當放開手他還反射性地繼續笑,直到對方的雙手直接往他的腰部搔。
那一瞬間艾凡露出了錯愕且應該可以算的上驚恐的神情,因為——他真的很怕癢,非常、非常怕癢!
但在被搔上時他仍舊下意識的選擇忍住自己想要大笑或者揮開對方的想法,並且把頭轉向,咬著牙給了幾個悶哼,深吸好幾口氣直至他自己真的快要受不了時才發出一聲像是野獸威脅般的低沉聲響,直接伸出手捏住亞當的手腕。
一手各抓一邊下壓之後他並沒有太過用力的壓制對方,但一把人的腕部好好制在座位上之後,艾凡便雙頰泛紅且微微喘氣的迅速湊近亞當,比方才抵住額頭還要近,彷彿下一刻就會親上。
「……醫生、呼,我覺得……」他的胸膛微微起伏,面上的紅潤是剛剛憋出來的,但搭配上他接下來的發言以及現在有些黯下的神色似乎能達到另外一種層面上的不妙。
「這個藥、好像不能治心跳、還會讓人呼吸不順啊……?」
「——醫生您要體驗看看嗎?我把您親暈體驗看看?」艾凡偏了偏頭,這次咧開的笑容不是純然的燦爛了,只一側勾起的嘴角威脅性十足,他還稍微讓自己原先的水平視線低於與亞當對視的位置,導致他現在要看亞當就只能眼神上挑。
而艾凡這麼做當然也是為了讓現在自己的舉動更有威脅感,這副臉紅以及喘息的模樣就像是下一刻真的會把人親暈,儘管他不會,但看上去也十足真實了。
被兩手壓制後,他才想起艾凡是能折斷他人手指的狠角色(他當然知道艾凡不會折他!),亞當因為這個冒出想法微乎其微地抖了一下,但很快被拉得過近的距離和艾凡臉上的紅吸引注意力。
音樂家此時深沉的笑容配上親暈的威脅,讓金髮演員有種對方真的會說到做到的錯覺,光是想就讓他心跳比雷鳴還響,本來就漲紅的臉頰更加泛熱……靠,這絕對不能發生!這樣他絕對會氣瘋!
「……咳,好吧,涅梅特先生,停止您那想親暈人的失禮想法,看診時間結束了!」
亞當先是掩飾臉紅般輕咳,瞇起無奈的眼神一邊緩緩往後拉開距離,像對刁鑽病人妥協的醫生安撫地開口,「下次您再心跳加速,我保證會給您喜歡的藥——我保證。」
一想到這兩天除了牽手,還要偶爾親額頭安撫宛如幼兒的任性涅梅特,連抗藥性都不清楚的路易士醫師逐漸放棄掙扎。
他先是故意瞪了眼得寸進尺的對方,便抽出被壓制的手,主動握住艾凡的手掌十指交扣,稍微收緊後才勾起拿對方沒辦法的笑容,像是對這場幼稚的遊戲和解,和宣告路易士醫師的診療時間結束。
反正都快要下船分道揚鑣了,現在他們胡鬧一點沒關係的吧,亞當妥協地想,畢竟老實說,他的確玩得挺開心的。
就在他們滿是曖昧又孩子氣的看診遊戲結束時,水上觀光船剛好從最後一道橋梁下方穿過,回到繁華的街道和顯眼的招牌下方,即將結束數十分鐘的觀光行程。
金髮演員不忘在離船前多拍幾張渡河風景留念,但等到下船回到街上,亞當這才想起他們完全可以一起合影。
「嘿,大音樂家,我們一起拍個幾張?」
亞當拿起手機將鏡頭對著自己,他背靠著欄杆,示意艾凡湊過來,而他們背後就是道頓堀運河和最知名的固力果巨型招牌,「這張我要回美國懷念的,你得笑好看一點。」他挑起眉露出跩跩的笑容指揮。
在得到對方的允諾以及妥協之後,艾凡立刻讓神情回歸那個普通開朗且燦爛甜膩的笑容。
尤其是那個保證,即便他知曉自己不會真的一直要求親額頭,但能得到亞當的退步讓他開心無比——就像是再次應證了對方仍會為了自己退讓底線,其實他至今感受到的亞當也將自己視為重要的朋友的感覺也不是錯覺。
所以艾凡在被牽手乃至下船時都笑的很開朗,也沒有再動手動腳,彷彿回歸原先那個乖乖牌,但金髮演員大概也能知道這只不過是一時的假像。
在說到可以合影時他也沒說什麼,湊過去就代表無聲的同意,而艾凡在內心默默想著其實自己都沒在看風景時便將笑容收攏到平時那個優雅自持的模樣,方才太過燦爛陽光的也收的差不多消失。
「這樣夠好看?」他在對方按了幾下拍照鍵後維持那副面容回應,拍照時也沒讓兩人的距離貼的太近,彷彿刻意如此。
「哈,你當然好看,不過沒我好看。」他樂呵呵地隨意開了個玩笑,連拍幾張後開始翻看剛剛的成果。
照片上的兩人看起來都很愉快,是他們來到日本獨一無二的回憶,但亞當很快發現艾凡的表情跟當初剛認識那般溫和有禮,連彼此的距離也變得正常,和剛剛一路上幼稚的模樣完全不同。
那讓被黏了一整天的金髮演員頓時有些不習慣,他狐疑地偏頭看向對方笑著調侃,「怎麼?有鏡頭就一臉生疏,之前不是說一直都很喜歡我?」
亞當暫時鬆開牽著的手,一手攬過音樂家另一側肩頭牢牢扣著,示意對方靠過來,一邊碎念「以後我老了看到這張照片就會想起你這時像個小鬼頭」。
「叫剛剛的涅梅特先生出來?」他舉起手機,開始幫兩人調一個連招牌也能拍到的角度。
艾凡在亞當說自己生疏的時候瞄了對方一眼,內心的想法全都是你確定?確定要讓剛剛的自己出來?
音樂家還在想方才那種幼稚模樣留影的話說不定會讓金髮演員覺得很困窘,況且他並沒有打算讓對方真的狠狠記住這時候的自己的意思,但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
於是在考量之後,原先已經打算好心的將幼兒版涅梅特收起來的艾凡,瞬間又咧開方才那個燦爛的笑容,然而這樣怎麼可能足夠呢。
他故意趁亞當準備再次按下拍照鍵時將其中一手繞過對方的背,反正現在距離足夠近了,而那繞過去的手就那麼剛剛好時間抬起來,剛剛好越過亞當另一側的肩頸往前,剛剛好讓手指撫上對方另一側的面頰。
然後他只要再轉個頭,就能剛剛好的親上那張面頰,方才那個咧開的過份的笑意就只是個偽裝,他才能快狠準的把這個新增的豆腐吃到位,吃完之後還樂呵呵的先用眼神邀功,眨了幾下。
那像是在說夠幼稚嗎的想要獎賞的神情就如對方所說像個小鬼頭,然後艾凡還一點都不為此感到害羞難為情,彷彿他天生就這麼厚顏無恥又幼稚到不行。
「這樣?」音樂家開口時的語氣也相當愉悅,「順便把剛剛額頭的吻還給你?」
看見艾凡順從的再度露出燦爛笑容,亞當不禁被逗樂般朗笑出聲,想著大音樂家聽話的模樣還真是莫名好玩和可愛。
不過當他看著鏡頭按下連拍鈕的瞬間,臉頰被趁機落下調皮又短暫的一吻,亞當才終於意識到對方根本不懷好意——金髮演員詫異地張大眼轉頭看向對方,偷親的犯人正眨著眼一臉愉快,那讓亞當好氣又好笑的喊著「嘿,這是偷襲!我才稍微分心一會!」一邊失笑出聲。
艾凡這傢伙根本不是什麼乖乖牌,他想著,打從第一次見面這個印象就大錯特錯!
那讓他十分好奇剛剛拍到什麼,於是滑開方才的照片。兩張背景都是運河和固力果招牌,第一張是亞當勾起痞痞的笑,艾凡側著臉飛親一口他的臉頰;第二張是亞當一臉詫異的轉頭與笑得一臉滿足的艾凡對視。
靠,太曖昧的照片了,配上後面的著名招牌根本是情侶出遊照——那讓亞當耳根一熱,抿著唇有些汗顏和害臊,想著這麼胡鬧的照片絕對不能給其他人看到,尤其是他媽的凱特,誰知道那瘋婆子看到又要亂說什麼瘋話調侃他?
但是老實說,金髮演員當然覺得這些堪稱意外的照片珍貴極了,要不是音樂家展現頑皮的一面,他哪能有這幾張美好的留影,所以亞當根本不在意又被艾凡吃豆腐,反正或許他之後又能反擊回來哩。
「艾凡,你覺得……這能不能當作你偷親我的犯罪證據?」亞當樂呵呵地向對方輕晃手機螢幕,一邊收進口袋後向艾凡輕鬆地伸出手,示意對方可以繼續履行堵約,「好啦,幼稚的涅梅特先生可以離開了,我需要平常優雅的涅梅特先生告訴我,接下來的約會行程去哪?」
他立刻像早前數次那樣,迅速牽上對方的手,指頭交扣,然後不聽話的繼續讓那個幼稚涅梅特先生留在此處,而最明顯的舉動就是那個彷彿無法被磨滅的笑容以及被他刻意緊緊靠在一起的肩膀。
就連聽到犯罪證據時他也只開心的回了一句那接下來你還有一天多可以蒐集證據,接著就一面耍嘴皮一面牽著人往原先他們搭接駁車的方向走。
「幼稚的涅梅特也有辦法帶路啊,為什麼一定要叫優雅的涅梅特出來?你偏心。」而在幼稚完這彷彿跟自己爭風吃醋的小段落後,艾凡便仍舊嘻嘻笑的補了一句那接下來就是花火大會啦。
大阪的道頓堀與京都琵琶湖距離不近,但這對艾凡而言會是相當幸福的一個多小時車程,比起從郵輪到道頓堀只能牽個幾分鐘的手,他們兩人只能乖乖坐車上就代表他能夠恣意的牽著亞當的手牽多久。
而且除了幸福牽手之外,這名現在滿腦子只有亞當的音樂家還在想方才那幾張照片要怎麼跟亞當要,要到之後要備份到哪,艾凡嘴上當然還保持幼稚的回應方式面對任何亞當在車上拋過來的話題,並且樂此不疲。
但當然,艾凡也沒有再多得寸進尺什麼事情,偷親這種事情要是習慣了,也許他會再要求更多——至少他心裡那部分優雅的涅梅特無法接受。
暫時而已。
道路上的景色在邁入京都地段的途中也逐漸從現代化的日本都市轉成古色古香的和式風格,午後仍明朗的天色也早已慢慢成為傍晚的晚霞,配上外頭木製房屋的木頭色,就像灑了層金漆,連亞當此時染上點金橙的髮絲邊緣也很好看,而這讓他想到尚未釐清思緒時的那個陽台對談。
那時也是類似的天色類似的光線,只不過現在看著的不是海面波光而是京都古景,而且當時尚未明白自身到底心跳為何而鼓動的音樂家現在就正牽著那時連頭髮都不敢摸的對象的手。
——而這就足夠幸福了。
下車後的人流不比道頓堀多,但仍舊不少,路上可見四周行人有些許是有穿上傳統浴衣的,路上掛了不少如同廟會一般的燈籠,在夕陽西下的時分還未顯露風采,但或許已經足夠吸引外國人的目光。
艾凡就看著四周那些臨時搭建的橘紅色小攤販想著這跟外國的臨時攤位風格好不一樣的同時,稍稍湊近亞當的耳邊。
「我記得你說可以吃點甜的,要去找找看嗎?」他的語調恢復正常,配上那個普通的笑容,看上去伺機而動,但艾凡是真的能保證自己目前暫時不會亂來。
只要亞當不刺激他的話。
他從沒看過日本的煙火盛況,他只看過紐約、杜拜和雪梨的新年煙火表演——當然啦,後面兩個是在電視轉播上看到。那讓亞當對花火大會很是期待,坐在車窗旁的他一手撐著臉頰向外看著快速掠過的京都風景,另一手下意識地用拇指輕輕磨蹭對方的,顯得金髮演員似乎開始習慣親密牽手的不自在感,和內心對下個行程隱隱的雀躍和期待。
而亞當很清楚,那份愉快的心情並不只是因為參予異國文化而生,更多是因為有音樂家好友的陪伴。雖然他一直嘴賤調侃艾凡今天很幼稚(也不覺得有說錯),但只要對象是艾凡,就有股能讓他能輕鬆自在甚至放聲大笑的魔力,那很神奇,神奇到他已經不只一次興起再渡假一個月也不錯的念頭。
車外的景色變得古色古香,傍晚高掛的燈籠彰顯濃濃的和式風情,穿著浴衣的行人使得整個氛圍熱鬧也帶點保守氣息,讓下車後依然親密牽手的他們顯得曖昧又高調。他們的並肩距離比以往還近,使得亞當不時聞到彼此淡淡氣味,但很快又被花火大會的食物香氣掩過。
金髮演員輕鬆地聳聳肩,說著當然好同意了音樂家的提議,他的確想吃點和式特有的小東西,但有些口渴的他更想買點喝的——而這個想法讓亞當第一次見識到日本祭典常見的汽水,中間特殊的曲度和構造讓中間卡了顆彈珠,還能握著瓶身上下搖晃發出輕輕的碰撞聲,加上裡頭是甜甜的碳酸飲料,簡直就像小孩子的玩具。
亞當購買時,攤位老闆除了幫他將汽水開瓶,還瞧他跟一旁的艾凡親暱的十指交扣宛如一對愛侶,便放下普通吸管,插入一根形狀比汽水更特殊的吸管。
那是從底部一支細管向上左右分岔出兩條管口,中間還有顆粉色的愛心,明顯是要給情侶浪漫共享一瓶飲料為目的的吸管。
「艾凡,你看看,太多人以為我們是情侶了,連吸管都是兩人份。」金髮演員牽著艾凡走離攤位幾步時,忍不住出聲調侃,還皺眉笑著觀察那含意明顯的造型。
口渴的他很快咬著一端啜了幾口甜甜的碳酸汽水,一邊低笑抱怨,「這造型真的太蠢了。」
雖是這麼說,本來就愛玩的他怎麼可能不正確使用看看道具用法,亞當停下腳步,將彈珠汽水的吸管另一端面向音樂家,而自己含住另一端,衝著艾凡挑眉示意對方也跟著喝看看。
汽水是甜的,那本應該是嗜甜的音樂家常喝的飲料之一,但或許是平時的習慣以及扮演的形象所致,老實說艾凡更常喝茶類或是咖啡類的飲品,導致他在聽聞亞當要買汽水以及實際購買時都沒有主動說自己也要一瓶,而是都靜靜的在一旁當個宛若用笑容守護戀人的伴侶。
然後在結帳後幾秒鐘後他就認為自己沒有也跟著買一瓶真是太明智的選擇了!尤其是在亞當說著很蠢但實際上卻用神情示意他也來喝喝看的時候!
艾凡試圖將自己的神色喜悅程度稍微減弱一些,但減弱是減弱了,他嘴上回的話還是十足十的調情並且他也自知。
「雖然很蠢,但有機會吃到你的口水,我覺得實用效益已經大過造型愚蠢的程度了。」
他在笑笑的講完這句之後才笑嘻嘻的含上另外一側的吸管,這樣與亞當對視的近距離今天已經體驗過很多次了,所以艾凡就只是相當自然的直盯著對方,猛吸一大口後才抬起頭來用鼓脹的腮幫子以及瞇細了的眼表達謝意。
對於這種超級隱晦的間接接吻的謝意,氣泡飲料刺激口腔黏膜的感受他確實很少感受到,這種彷彿整瓶飲料都是由糖構成的飲品,他想,他好像不意外的還滿喜歡的。
而且未來要是喝到汽水,艾凡大概都會想到亞當吧——音樂家默默地下了回義大利要買很多汽水來喝的決定。
可以吃到口水的突然發言,讓亞當措手不及般驚訝地瞪大眼,像是從沒想過溫和儒雅的音樂家會說出這句話,那實在調情到太厚臉皮了!到底——到底為什麼會想吃自己的口水?
於是共飲的過程中,亞當完全沒享受到什麼親近的曖昧感,當艾凡滿臉笑意與他對視並抬起頭,他忍著被喉頭汽水嗆到的感覺頓時解放,偏過頭不停大力咳嗽,看得出來談吐文雅的音樂家說出那句話帶給他的反差衝擊不小。
「你……唉,」亞當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甜,用一股不敢置信的無奈哼笑瞅著音樂家,「你今天說的玩笑一直刷新我的印象……好吧,要也不是不行,待會你想就自己靠過來?」
金髮演員勾起頑皮的笑,像是調侃完後,他大剌剌的骨子裡很快就能接受好友間的笑話,反正他早就不介意與艾凡共食,一起喝幾口甜滋滋的汽水完全無傷大雅。
他又喝了幾口碳酸飲料,視線很快被另一攤販賣的商品吸引,黃色燈籠下數排奇形怪狀的面具被整齊掛在鐵架上展示,上排不乏有許多日式妖怪和動物的臉,不是生氣就是在笑的面具在鵝黃光暈下顯得有些詭異森森。
而面具攤的客源多半都是孩童,下排不外乎是許多美式卡通和超人戰隊作品的角色,讓每排面具看起來可愛和可怖風格混雜,卻有種文化融合的獨特風情。
興許這代表亞當心中還有名長不大的頑皮小孩,他一臉好奇地拉著艾凡走到面具攤,暫時鬆開牽連的手,隨意挑了一張看起來很兇惡的紅般若面具戴在臉上,一臉殺氣地湊近音樂家。
「艾凡,你覺得這個如何?可不可怕?」
此時面具看不見演員的表情,卻能從升高的語調聽得出他很興奮,還忍不住出聲打趣,「今晚我戴著這個跟你睡?」
艾凡沒有多做回應,而是用那副彷彿雲淡風輕的微笑面容繼續默默守護喝著飲料的亞當,接著任由對方牽著自己一同往另外一攤走去。
但他內心全都是好的我記住你的發言了的想法,就只等著找時機堵回去或是要求更多更多的東西,汽水就先放過吧,這部分他已經獲得莫大的滿足。
意識到自己的確越來越得寸進尺,臉皮厚到幾乎可以把人悶死的程度後,艾凡只覺得這種感覺有夠舒爽,以至於看著那些成排的面具,他腦子還在想到底要講些什麼調情話。
面前的面具讓他聯想到他看過的幾個日本恐怖片,或者傳統文藝片,日本娃娃或是日本傳統技藝之類的,歌舞伎或者能樂那方面的詞彙他接觸不多,只能在腦海裡拼出一點點印象,實際上看著那些卡通人物,也能讓他輕易想到許多日式的人臉。
音樂家還在想自己也許能夠買點什麼,或者講點什麼,注意力卻被亞當鬆手這個舉動拉走,且也被那大紅色的面具拉走。
嗯——他一時之間想不起來這個叫作什麼,只是普通的抬起自己一手撫住下頷,認真的凝視一會過後才勾起微笑。
感謝亞當給他的靈感,他知道可以說什麼了。
「我相信你能扮演的很可怕,因為你是很敬業的演員,但……」他的語氣帶了點惋惜,帶了點哀求,然而更多的是深情款款,「不能不戴嗎?我比較想要跟亞當.路易士睡啊……」
然後他接著伸出手,自動自發的摸上對方拿汽水的那手,抓著人小力的前後晃了晃。
「我不能跟你本人睡覺就好嗎?拜託啦……」一個耍幼稚的成年人對著一個紅色惡鬼撒嬌還把聲音裝的楚楚可憐著實違和感十足,但艾凡當然還是那副他丟臉丟到國外還處變不驚的態度。
當艾凡發出十足可憐的撒嬌語氣,亞當不意外看見一旁有對日本夫妻好奇地飄了他們一眼,雖然他一直都不在意路上投來的目光,但音樂家現在的模樣比自己還要耍寶,連他都不禁被幼稚的反應逗得啞然失笑。
「你想跟你的好朋友一起睡?」金髮演員故意問得有些曖昧,像玩上癮般發出電影反派會有的邪惡低笑,接著高聲宣布,「不行——門都沒有——因為你的朋友被我抓起來了!」
他將對方黏上的手掙脫,裝模作樣地往面具攤伸出手掌比出邀請,「先選一個角色,艾凡——你得變身打敗我,才能跟你的帥氣朋友睡一起!」
亞當催促著音樂家好友買個面具跟自己玩鬧,還不忘在言語中自肥。
他沒想過自己竟然會被用這種方式強迫購買面具,但艾凡當然不介意,反而在對方說起彷彿角色扮演般的諸多台詞時笑出聲,接著從善如流的轉頭看向攤位上那些琳瑯滿目的面具。
卡通造型當然不在他選擇範圍內,首先那種類型的就沒有落在他的喜好範圍內,動物面具他似乎也沒有興趣,艾凡基本上平實就是個無趣的人,而依照自己比較常看的文藝片來選擇的話……
音樂家最終拿起一個畫了不少紅色以及黑色線條的歌舞伎臉譜面具起來,上頭繪製的神情猙獰而憤怒,艾凡將其掛到臉上之後便轉頭正對亞當,然後朝對方伸出手。
那個意思很明顯了,無非就是即使他們現在是在扮演其他角色,骨子裡幼稚的涅梅特先生還是要牽手。但當然,他的語氣勢必得要改了,至少要把這個要求改的冠冕堂皇並且義正嚴詞。
「——那麼作為一個驅鬼的武士,我要為世間去除隱患並且看管住惡鬼,所以把手拿來,我要緊緊抓住你不讓你逃跑。」艾凡將背脊挺的筆直,語氣聽上去的確嚴肅且萬沒有一絲笑意,但或許不難想像其實面具底下的面容正在笑。
戴上那副面具的艾凡演著武士也要找理由牽手,讓亞當不禁哈哈大笑,「只要看管嗎?還是想趁機折我手指?」他毫不猶豫握住對方的手,挑釁般稍稍施力,接著順著力道湊近對方。
攤位前兩位高大的外國男人,戴著正邪對立的面具相互對視,宛如東西洋融合的古怪畫面讓一些經過的遊客掩嘴莞爾,而亞當根本沒注意到這些,他眼中只有幼稚的驅鬼武士。
他靈光一閃,想起剛剛看到許多日本攤位遊戲,紅色般若面具下傳出滿是笑意的嗓音,「那麼驅鬼的武士!待會你得跟惡鬼來點比賽,來救出你的好友亞當.路易士,不然晚上他就只能睡角落!」
金髮演員放開握著的手,將面具推到頭上側邊,露出紅般若下的燦爛笑容,看著艾凡的笑眼閃閃發光,像是對這齣即興演出和待會的突發比賽感到萬分期待。
他先跟攤販老闆結帳,讓兩副面具順理成章地繼續待在他們頭上,並把所剩不多的汽水喝光並扔掉。
接著亞當再度牽起音樂家好友的手,繼續逛起攤位,他樂呵呵摸了摸頭上的面具像是覺得很新奇,但他又很快擺出故做認真的表情,重申想要玩遊戲的慾望,「嘿,我剛是認真的哦?待會玩撈金魚掉水球射靶什麼的,你得跟我比賽——沒錯,這樣才好玩嘛。」
「如果你贏我,」亞當得意洋洋地宣告,「或許我會考慮給你獎勵哩。」
怎麼可能想折你手指,親你還差不多——想是這樣想,但話還是要顧分寸的,雖然在亞當眼裡,現如今的艾凡可能早就沒有分寸了,就連聽到比試都會跟著一起笑起來的音樂家怎麼想都不像是有分寸的樣子,而他就在跟著一起把面具推到側邊之後報以微笑,並於結完帳離開攤位後對那個比試的話題表達同意。
「可以啊,沒問題。」反正他輸了大概也不會被要求什麼承受不了的東西吧,艾凡挑起眉側著眼看人,在對方說起考慮獎勵時讓笑容咧的更開——原先面上的笑容則是因為亞當也自動自發的牽起自己的手這回事。
「你真的會考慮給我獎勵嗎?」艾凡的重點顯然已經偏掉,那個贏了之後亞當.路易士才會回來跟他睡的背景設定被他暫時堆到旁邊。
「那麼我會認真的,絕對不會得過且過。」
音樂家在語調有些揚起的說完後便隨手指了個攤位,有著零星人等已經在攤位設置的淺淺大水槽旁拉著凳子坐下,他們的動作就像在水裡撈著什麼東西,只要湊過去就能看見水裡眾多金魚正在悠游,頻頻於客人的紙製撈網之下逃脫。
「第一個就先撈金魚?」他轉頭看人,雖然神情仍舊帶著玩心,但更多的仍是躍躍欲試——艾凡知道撈金魚大概不會太好過,但他會為了那個還不知道內容的獎勵超級認真的,他是說真的。
反正只要是亞當給的那麼他全都要!
「只要你認真玩,讓我盡興就有獎勵——」亞當挑起眉志得意滿的保證,像是要加強艾凡的好勝心,「當然啦,還得打敗我成為贏家才行!」
所以當艾凡說會認真時,他不禁露出期待又愉快地拍了拍對方的背,還不忘頑皮的湊近低聲宣示「等著吧驅鬼武士我會讓你輸到落花流水」。
撈金魚這項日式玩意他當然沒玩過,也很樂意當做第一個比賽。與一些遊客坐在水槽旁時,亞當稍微翻看手中小型魚網,中間的紙薄得要命,看起來隨時都會因為些許重量破掉。他撇了眼旁邊的遊客,紙網被水浸濕又被魚弄破的不在少數,那麼最需要的技術就是快狠準——
「這樣吧,只能用三個魚網,」在內心得出結論的他勾起游刃有餘的笑,向艾凡比了三的手勢,「撈到最多就是贏家!」
設立比賽規則後,金髮演員先瞧了眼旁邊的音樂家對手,便深吸一口氣專注觀察水中目標,一邊拿著魚網靠近水池,模樣看起來蓄勢待發。
網的邊緣碰觸水面引起陣陣漣漪,剛好有幾條魚游近,亞當讓魚網潛入水中並翻正,恰好有兩條小魚游在紙網上,他趁機迅速抬手撈上,目標來不及掙扎便被撈近碗裡。
他的動作一氣呵成,連紙網都沒破,亞當意識到自己初次嘗試便如此順利,便雙眼發光、嘴唇微張地看向一旁的艾凡,略顯激動的模樣讓他此時像個小鬼頭。
「快看!」他語氣興奮,將碗裡的成績秀給對方,還晃了晃手中的安然無恙的漁網,模仿賽評播報戰況,「啊哈,紅魔鬼率先得了2分!」
與亞當相比,艾凡在用第一個紙網時就讓網子破掉了。
第一次看到這堆金魚讓他感到眼花撩亂,而事實證明在任何事情上,無心取勝絕對會比一直想著要贏還要好。
艾凡切身感受到這點了,紙網在瞄準其中一隻金魚並且戳進水裡時,他就因為太過急迫的想要追趕那隻目標而用力過猛,導致紙網大概才過兩秒就破掉。
瞇起眼抬起頭看向對方時的神情就像是不服輸,如果現在在這裡的真的是二十多年前那個不服輸的涅梅特,艾凡可能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調皮的伸手把對方裝魚的碗直接打落,但好在現在只是個普通的好勝心強烈成年人,所以艾凡就只是不甘心的扭頭回去,拿起剩餘的紙網開始要跟這些金魚硬拚。
拜託、拜託讓他撈多一點!啊!啊啊啊全部破掉啦!
音樂家在內心吶喊,太過急躁且不熟悉的領域讓他最終耗費三個紙網也才撈到三隻魚,相比之下亞當肯定撈比他多,看看剛才第一個網對方就撈到兩隻。
所以這時候是該賭氣好還是裝做沒看見還是耍賴,還是就認了,自己就是沒有贏的命……
艾凡一面嘆氣一面放下破光光的紙網,然後把那個只裝了三隻金魚的碗擺到對方的手邊,彷彿灰頭土臉的用雙臂把自己整個人環抱起來,然後悶悶的往亞當的方向看。
「輸了。」他沒特別看亞當到底撈了幾隻,因為不管怎麼想都是他輸了,而原先還有氣勢討要牽手的驅鬼武士此時像極了賭氣的小孩,只差沒有哼氣撇頭故意不看對方——畢竟看是得要看,就算輸了他也要抓緊時間直盯著亞當看,儘管他臉上的表情有點不服氣。
看到對方第一支紙網完美破掉讓看好戲的亞當笑到不行,他得意洋洋地喊著看吧這可是需要天賦的!
或許就像亞當自稱他的確是撈金魚的天生好手,第一支紙網又成功撈到一隻才被魚尾刺破,而此時全神貫注盯著水面的他就像某種大型貓科動物,爪子隨時就會往獵物身上拍下。
最終,他捕獲的戰績是7隻魚,最後那支紙網他一口氣撈到3隻。他轉頭看向把環抱著手臂的艾凡,再看向碗裡的分數,再看了看對方賭氣的表情,那讓獲勝的亞當不禁愉悅地朗笑出聲,心裡感嘆唉,好吧,輸慘還賭氣的艾凡真是可愛極了——
「嘿,大音樂家這麼介意輸贏?」身為第一場遊戲的贏家讓他的笑眼快樂到瞇成一條,還伸手親暱地揉了揉艾凡的棕髮,神情和語氣滿是得意和寵溺,「沒關係啊,小遊戲嘛,或許我上輩子是日本人才這麼有天份哩。」
亞當將兩只碗還給攤販,站起身時不忘緊扣對方的手像是安撫。接著他才突然意識到,或許艾凡是想得到他的獎勵,才會表現得像小孩子般介意輸贏也說不定。
那讓他覺得有些好笑,於是亞當邊走邊故意肩膀貼著音樂家好友,指了指不遠處打靶遊戲的攤位,「不然下一場玩打靶?」
射擊攤位一直有不少遊客駐足,圍觀手持玩具槍的挑戰者們能打掉對面牆上多少顆氣球,不時起鬨或是鼓掌,這段距離看起來不難,卻對很少碰槍的外行人來說,能射掉兩三顆就不錯了。
而亞當摸上槍時,內心不禁又躊躇滿志起來。畢竟過去他拍了不少槍戰電影,對槍法還是頗富自信,而他完全不相信音樂家好友使槍會比自己厲害,畢竟對方可是連參加舞會也要站在牆邊滿腦子想著古典樂的音樂宅男哩。
「比賽開始前,我先說清楚,之前拍電影我可是上過不少射擊課程,」
金髮演員舉起槍時的確有股俐落的架式,手指扣著板機盯著目標前,還先向艾凡勾起挑畔的微笑,「總之——我不會放水的哦?」
「嗯,介意。」只有這次介意——而亞當的確猜對了,艾凡就是想要那個獎勵,但老實說揉頭髮對他來說應該已經可以算半個獎勵了,音樂家被揉那幾下時非常老實,宛若基本生理被滿足的幼兒,神情看上去相當滿足,就連接下來牽手還有貼近距離都把他安撫的彷彿輸掉的情緒早已消散的無影無蹤。
能夠趁機,不管是趁了什麼機都好,只要能夠跟亞當靠在一起,那麼對他來說都是獎勵,艾凡面帶快樂笑容的點頭同意了那個打靶的提議,並且繼續認真的看著亞當開始拿槍然後在內心想著原來來日本玩還可以看到亞當拿槍的樣子啊真是賺翻了等等亂七八糟的想法。
艾凡現在什麼都沒想,在笑著回應對方時也完全沒有自大的態度出現,「好啊,我期待看到你帥氣的表現。」這是真的,尤其是對方說有上過不少射擊課程——而艾凡完全沒想過自己的身分,其實應該不只是課程,連實戰都有過了。
為了讓一般人拿得動,遊戲用槍當然沒真槍沉,連子彈都被換成軟木塞。即使亞當受過槍枝的射擊訓練,軟木塞依舊和子彈彈道不同,射出會有拋物線,他射了幾發、裝填幾發,氣球才好不容易打中一顆。
抓不住手感和衡量不出軟木塞的射法,讓才誇下海口的金髮演員情緒逐漸浮躁,他咬牙切齒的射完最後一發,發現20顆氣球才打中8顆,亞當不禁因成績不如預期而惱羞到耳根和脖子蔓延著明顯的紅。
「好吧!8顆!」他像是對自己惱怒般說了結果,瞇著眼忿忿將槍放回桌上,下意識摸了摸泛紅的後頸,一邊眼神游移地看向旁邊,像是對這個分數感到濃濃的不滿和難為情。
他輕咳幾聲,才看著艾凡拿起槍不禁開口,「我先說——你也看到了,軟木塞可不好打。」
他用一種過來人的口氣和姿態對音樂家好意提醒,畢竟亞當壓根不覺得艾凡那雙擅長拉琴修長好看的手會用槍。
老實說艾凡根本不覺得亞當二十顆氣球中了八顆有需要感到丟臉,最重要的是他成功看見了亞當拿槍射擊的英姿,不管中了幾顆氣球,在他眼裡好看就是好看。
而且方才自己也只有撈到三隻金魚,然後他就只是在賭氣而已,所以他選擇輕鬆的將對方有些惱羞的表現拋到腦後——艾凡覺得自己這時候會認為亞當因為自身惱羞成怒的反應才可愛的想法實在有夠誇張,但正如他早就做好的心理建設內容,他這整趟旅行才沒要束縛自己的想法了。
音樂家用溫婉的笑容拿起亞當放下的那把槍,接著從善如流的點點頭。
「嗯,我知道了,軟木塞準度用想的就知道應該比一般槍枝還要來的不準,我會注意的。」而他此時當然還沒有拿槍的架式,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第一次玩槍的外行人。
直到已經替空掉的氣球位補上新氣球的攤位老闆也替他重新放了二十顆軟木塞到碟子裡,他在前頭塞了顆軟木塞,且不像其餘客人那般單手把槍往前伸去,而是如同一般使槍之人那般將槍架在自己的鎖骨旁時,他才想起來其實自己應該要對這件事很熟悉的。
是啊,他用過不少真槍,當然沒殺過人,但是要論打中他人的腳踝或是打中肩頸那種程度還真的不少次,更遑論那些沒辦法見到光明的反面生活,他到底用不同種的槍枝練習了多少槍術——所以其實自己很有可能在這局贏的嗎?
艾凡分心的這麼想,前後腳站開時順帶閉上一側眼睛,但扣下玩具槍的板機後射出的軟木塞就立刻命中一顆氣球,這讓他有些恍神,笑容也收了不少——或者該說,那張總是有著笑意的面龐此時幾乎將神情收到只剩下嚴肅,抿起唇的模樣可能還有點尖銳以及凶狠,但艾凡當然不自知。
他流利的將槍從靠著肩膀的水平狀態改換成豎直的樣貌,順手塞了顆軟木塞,重新讓槍托回到肩膀上,再有模有樣的順手拉了一下槍機,接著又射出一發,中的——
接著他一路塞軟木塞都不發一語,就維持那個面容,裝填、槍托上肩、拉槍機、扣板機、射中目標、自肩膀卸下槍枝、繼續裝填,來來回回順暢的過了二十顆軟木塞,全部命中,前後可能不到幾分鐘時間,而當艾凡還想伸手拿軟木塞再繼續塞時,他才發現碟子上已經沒有子彈了,面前他這半邊的氣球牆也幾乎全空。
……噢、他還真沒料到自己真的能夠全中,艾凡呼出一口氣,方才在射擊期間嚴肅凌厲的面容轉瞬間換回原來那個普通且柔軟的音樂家面貌,他這時候才注意到攤位旁駐足觀看的遊客好像不少,並在他放下槍的那一刻響起不少口哨以及起鬨跟他聽不懂的話。
艾凡轉頭看向亞當,笑容明顯不是自信或是驕傲自大的模樣,而是靦腆到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厲害的微笑。這是真的,他從來不覺得自己一介用真槍的黑手黨也有辦法駕馭精度不高的軟木塞槍,但事實卻是他的確完美駕馭了。
——況且用這種神情,待會要是被問起怎麼有辦法全中,他也可以不說謊的稍微唬爛過吧,他可是已經打算回義大利把自己的交友圈以及這個背地裡的職業好好整理一下了的。
在艾凡射中第一顆氣球時,亞當內心還想著哈那只不過是新手運罷了,直到第二顆、第三顆……第九、第十顆……每顆軟木塞如風疾馳的像顆子彈準確射中目標,每顆氣球都被軟木塞紮紮實實地打破。
眼前從沒想過的光景讓他下意識無法眨眼,嘴巴楞是闔不起來,與旁邊觀眾被音樂家出神入化的槍術吸引全部的心神和注意力。
第十四、十五顆……老天!艾凡怎麼會、又是什麼時候槍法如此了得——亞當滿腦子都是這般不解的疑惑,眼前狀況對他來說就像做夢般過於瘋狂,知名大提琴家其實是彈無虛發的射擊高手,怎麼想都不單純吧?
第十九、二十顆——最後一顆硬生爆破,牆上四排氣球被完美命中,出神入化的槍法讓在場的遊客頓時爆出讚賞的歡呼和口哨。
金髮演員才回過神,一臉懵然看向其他遊客群眾,才將視線轉向那名神槍手,不自覺的被對方的炫技和此時的笑容弄得心跳漏了一拍。
他不知道為什麼艾凡的微笑如此靦腆,彷彿那些氣球不是自己射中,但亞當的確親眼見到對方冷靜、迅速、穩重地射擊目標,連軟木塞都能被好好駕馭,那模樣和實力簡直像訓練有素、經驗老道的使槍高手,完全不像一名只勤於練琴的乖乖牌大提琴家會有的技能。
「什……操——全中?你為什麼能……能全中?認真?」
亞當詫異地盯著對方,像是遇到什麼奇珍異獸,他一時之間話都說不完整,連呼吸都暫時屏住,眨著眼張大了嘴的模樣看起來有些蠢,難以遮掩的近乎驚喜和崇拜的語氣,「嘿!你哪來這身絕技?我居然完全不知道!」
艾凡在見到亞當這番對他讚賞有加的面容時感受到不亞於捉弄人時的愉悅。
靦腆的笑容瞬間變得更開,那張含蓄的臉馬上寫滿了快誇我快誇我的神情,從台前退開湊到對方身邊的動作儼然就是一副炫耀完之後討拍的大型犬,雙手背在身後往亞當的方向微微彎腰時笑意也加入了不少甜意。
他突然覺得自己會槍術真是太好了。
「我看起來厲害嗎?」而艾凡說這話時也雀躍的彷彿隱形的狗尾巴搖的相當厲害,「你當然不會知道——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
說是這樣說,但他還是稍微在抹去更真實的資訊,挑挑揀揀之後解釋了一部分為何一個音樂家會槍術的理由。
「不過真要說的話,我有個友人沉迷打靶,所以我常常被他找去一起打靶,不知不覺這樣幾年下來好像就變得很厲害了……但我是真的不知道把真槍的技巧應用在玩具槍上也有作用就是了。」
雖然那個友人其實不算是友人,沉迷打靶好像也不太算,那個人只是沉迷用子彈或是其他工具把人幹掉的那一瞬間的快感,然後他自己被找去打靶也不是要陪人玩,而是被逼著要學……
這些一個字都不能說出口,而唬爛包裝之後的內容勉強不算說謊,但對艾凡來說這樣迂迴的說法已經還算讓人滿意了。
然後在解釋完之後他也沒有直起身子,而是維持這樣的姿勢,用亮晶晶的眼神仰視亞當,看起來就是在等摸頭或是其他東西,什麼都好,反正就來點實質物理上的誇獎!快點!那雙深棕色的眼睛彷彿正在強烈的這麼說。
「這是什麼問題?」看著艾凡炫耀的笑容讓亞當也不禁咧開一樣燦爛的弧度,「不只看起來——你就是真的厲害!」
打靶這個緣由聽起來挺有說服力,但他還是十分驚訝音樂家居然這麼會使槍,畢竟業餘和受過訓練的程度仍然會有落差。而對方用軟木塞就能完美全數命中目標,他不禁想著艾凡只是被拉去打靶還能玩得這麼厲害,難道是那過於認真的個性使然嗎?
他在內心無意識把對方把解釋圓得更有可信度,誰叫艾凡過去幾乎總是認真看待每件小事或是玩笑的應對,那麼音樂家打靶打到出神入化這件事似乎也沒那麼天方夜譚——或許吧。
不過現在更引起他注意的,是艾凡.涅梅特現在的模樣——對方刻意彎腰湊近,亞當才意識到對方柔軟的深棕真的能透著光芒,那蘊含強烈期待和興奮的情愫在對視時強佔了他的視野和心,他當然知道音樂家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那是贏家在向輸家要獎賞,又像大型犬在討要飛盤或骨頭,那讓金髮演員再度啞然失笑,像是終於意識到對方剛才的努力,全是在執著和渴望得到自己親口承諾的獎勵。
「別這樣,你一直用期待的眼神看我,會讓我很想把你撿回美國養。」
亞當也勾起戲謔的笑容打趣,他稍稍湊近艾凡,伸手親暱地搔了搔艾凡的下巴,像是真的把對方當隻乖狗狗誇讚方才的打靶遊戲做得真好,「你從紅魔鬼手中英勇救出好友,讓他今晚免於睡在角落,那麼——」
他壓低聲音,換他在艾凡耳邊嗓音有些曖昧、有些挑逗地開口,「等回旅館,我再給你獎勵?」
亞當半瞇起眼,咧開隨興又痞痞的微笑,他故意將獎勵說得有些含情脈脈,因為他隱隱想看總是喊「我一直喜歡你」的艾凡此時會有什麼反應。
要是真的被撿回美國養他也樂得開心啊——他很想這麼講,但被搔下巴讓他笑的合不攏嘴,腦袋裡跟嘴上想講什麼都不及此時得到滿足的快樂,老實說他以為獎勵差不多就這樣而已,這樣真的就已經足夠,然而接下來亞當也學他湊近耳邊說話,還直接言明真正的獎勵會在回飯店再給,讓艾凡腦袋轉不過來。
什麼叫做獎勵之後再給?難不成這個摸下巴不算嗎?所以他真的可以期待一下那個內容是什麼嗎?
音樂家自然不允許自己想到太過火的方面,他自己也沒有太超過的心思,然而這段話無疑讓他覺得耳朵癢的好美妙,癢到他咧開嘴時便注意到感覺耳廓熱熱的,在亞當眼裡肯定泛紅了,但他才不在意這副模樣暴露在亞當眼下究竟有多麼曖昧,因為事實就是他喜歡到不行!
「真的嗎?你說的喔?」他無法克制在扭頭與對方近距離對視時用太過興奮的語氣回問,包括那個笑容都燦爛到極點。
「不可以忘記喔,一定要給我獎勵喔——」然後艾凡就在雀躍的可以時趁機往前靠,讓整張臉埋進那個他今天已經埋了兩次的肩頸衣物裡,完全不避諱的大吸一口之後才站直身子,全然沒有他自己正在做無恥之事的自覺。
……或者應該說他知道自己無恥,但他完全不在乎。艾凡接著就超級滿足的伸出一隻手討牽牽,方才那個撿回去養讓他知曉對方或許已經把他當成某類型的動物了,音樂家自己知道可能偏犬科,所以他將手心向下,手指彎曲起來並且晃了晃時看上去的確像是狗掌,只不過別人家的狗是說握手才會這樣擺,他是反過來要求主人跟他牽牽。
艾凡的反應沒有讓亞當失望,甚至可以說,他真的很愛看艾凡的笑容——
音樂家的訝異神情和泛紅耳朵顯示對方有多驚喜,反問的笑也是燦爛到宛如純粹的開心,純粹因為能得到獎勵而高興,純粹到亞當甚至覺得,或許那句話只有自己想偏而已。
好吧,艾凡如此單純的期盼獎勵,讓滿腦子捉弄的金髮演員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被對方突然埋進肩頸磨蹭時還不禁驚訝和難為情的大笑出聲,拿人沒輒般單手環抱回去。
他難為情的原因不是艾凡太過親近,而是此時對方開心的表現太過單純,顯得剛才想利用艾凡對自己的依賴和某些不明瞭情愫的自己十分邪惡。
不過或許事實上只是彼此彼此。在他內心開始一場小小反省前,亞當突然回想起,早上和過去的艾凡也不乏偶爾溢出小小邪惡心思——
那讓無賴的亞當頓時卸下不少罪惡感,想著:看吧!他們就是感情太好,才會開始捉弄對方還覺得很有趣!
「我不會忘的,你可是贏家哩,況且我已經知道你打架用槍樣樣精通,怎麼還敢食言?」
他開玩笑的打趣,瞧對方一臉滿足還伸出動物爪子的手勢要求繼續履行賭約。
亞當饒富興致地瞇眼低笑幾聲,說了句「艾凡你真的是狗嗎」的感想,一邊伸出手覆上對方彎起的手指,流利地讓兩人的手又回到十指交扣。
熟悉的親暱讓亞當的內心仍有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悸動,即使這是賭約,每每重新與艾凡交扣,他總會下意識想著彼此是怎麼成為宛如情侶的牽手關係。
而自己不排斥就算了,甚至為此感到愉快輕鬆,或在某些時候心跳不已,每一次牽手都像在證明,他與艾凡之間的情感比想像中還多、還深。
金髮演員在牽起他的大型犬時,下意識瞄了眼對方修長的手指。
他分心想著這雙好看的手除了會拉大提琴、彈鋼琴,居然也善於用槍和不少折磨人的功夫——那麼這雙手還有多少過去是他不知道的?
當然,現在還多了一個愛牽手的印象了——亞當無奈但又感到愉快的想著。
一路上更多的食物攤販傳來許多美食香氣,玩了兩場比賽的亞當也不禁渴望再吃點東西。他很快注意到一處攤位正在販賣香蕉甜點,那是將香蕉果肉串在竹籤上,淋上黑巧克力和七彩糖粒的日式小吃。
不少大人小孩人手一支,那讓亞當嘴饞也想吃點甜食,問過艾凡意願後他幫彼此買了各一支,拿在手上時他能十足感覺到香蕉的重量,除了巧克力漿香味撲鼻,還有——
「嘿,艾凡,」金髮演員手拿著巧克力香蕉稍微觀察一下形狀後,又開始笑得一臉狡黠,「這除了吃以外,還可以練深喉哩。」
沒錯,亞當.路易士本質活得像頑皮又無賴的小鬼頭,看見彎曲的香蕉就想起男性性器的幼稚低級梗而嘻嘻笑。而他彎起笑眼看著艾凡說了黃色笑話,或許也顯示此時與對方的關係已經能放鬆到能放下包袱說點白癡幹話的程度。
艾凡在剛拿到巧克力香蕉時並沒有想這麼多。
那在他眼裡就只是糖分以及香氣的集合體,對於嗜甜的音樂家來說這是偶然一次能夠盡情大啖甜食的時刻,以至於他自亞當那處接過香蕉,準備張開口直接咬下去時被亞當所說的話將那股衝動壓了回去,並且有點呆愣的轉頭看人。
表面上是呆愣,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實際上他的內心正在進行巨大的拉扯。
平時、就算是在離開關島回到房間亞當喝醉那次,他都沒有去觸碰自己心中那道道德底線,關於他們的肢體接觸到底可以想像到哪裡的界線,艾凡早就清楚明白,要是允許自己想下去,或許從以前到現在他恪守的Alpha需要遵守的教條就會被他親手打破。
他不想要那樣,所以於情於理他都不會去想像,但——
現在這個深喉的玩笑!啊!
在踏上日本這塊土地之後頭一次感受到與在關島時常遇到的抓狂想法的艾凡覺得自己的心理建設也許還是不夠。
但不夠歸不夠,這類型的想像他打從一剛開始就完全沒有要去觸碰的意思,所以要防也防不住……那麼他現在該怎麼辦呢?除了把自己的腦袋徹底切到斷電,避免自己看著亞當吃巧克力香蕉就把那樣的畫面跟某種畫面連結之外,他還能做什麼?
艾凡表面上頓點的時間大概不到三秒,還算不上突兀,而在腦袋空轉了不到三秒之後,他就轉頭看著自己手上的香蕉,伸出舌頭舔上去。
深喉這種事情當眾做實在有違形象,但艾凡愣是將這樣的舉動做的比起色情又多了點文藝,反正這是他擅長的。
先是用舌尖捲上前端,接著他沒有什麼障礙的就讓這根食物滑進喉嚨,保持他的嘴部沒有張大到失禮的程度——巧克力好甜,他想,香蕉進到他嘴裡的深度不淺,直到抵到喉頭後他才慢條斯理的拉出來,到最後一部分時他才用香蕉壓了一下自己順勢吐出的舌面。
艾凡刻意讓自己在把香蕉移離嘴部後又將舌頭貼了上去,這次側著頭以堪稱鹹濕的方式舔過香蕉側面時直直的盯著亞當,神情相當認真,最終舔了舔嘴角邊沾染上的些許巧克力,親吻一下香蕉頂端,他才咬下一口開始正常的吃甜食,順便發表感想。
「我覺得我的技巧好像夠,不用練吧。」
嗯,艾凡最終的結論就是把笑話全部開到自己身上,這樣他就不會去想金髮演員會不會怎樣,亞當又怎樣怎樣之類的事情,反正把笑話往自己身上堆就對了。
而這樣或許會跟他在美食街對黃色笑話不擅長的那一面有所出入——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現在口舌正因嚐到如此甜膩的食物而歡欣的音樂家默默地想,他並不是不擅長,而是……從以前到現在他都相當厭惡這類型的笑話。但如果是跟亞當,跟自己喜歡的人這樣開玩笑,就算有可能會讓他自己聯想到亂七八糟的東西,那也沒關係。
幸好他們待在沒什麼人潮的路邊,因為他真的、真的完全沒有想到,艾凡會隨著他隨口說的黃色笑話照做——應該說,他怎麼也想不透,是什麼契機或想法會讓這名優秀、溫和、文雅的大提琴家,願意在街上拿著巧克力香蕉往喉頭吞?
亞當瞪大雙眼,愣愣看著音樂家將整根香蕉吐出仍說不出半點話,當對方開始側頭流利地舔起食物邊緣,還不忘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露骨的隱喻讓金髮演員臉上一熱,畢竟艾凡舔得太過情色——操,他可從沒用別的眼光看待過自己的好友!
他真的想飛往匈牙利,再次詢問艾凡父母這個涅梅特到底怎麼了該怎麼救才好,他不可置信的想,難不成都是自己帶壞的嗎?是他帶出艾凡頑皮的本性?那他真的該好好跟對方父母謝罪道歉才行……
而最讓他衝擊的,就是到底為什麼音樂家舔得這麼流利?為什麼最後還親了一下頂端?沒經驗或毫無情趣的人才不會知道要這樣舔!
「你為什麼……靠!難道……」亞當臉上因為困窘有些漲紅,他不可置信地皺起臉同時又勾著詫異的笑容讓此時他的表情顯得十分古怪,張闔著嘴像是想講什麼卻不知道哪個先說,因為剛剛的資訊量太多又太過突然——他到底該先問艾凡哪個?
亞當腦子裡一片混亂,為什麼你那麼會舔?你幫誰舔過?而且到底為什麼要舔給我看!
最後金髮演員只能閉上嘴,抿唇勾著無言的微笑,一邊瞇眼瞪著艾凡,「原來你之前都一直裝純潔?嗯?」他像是發現對方真實的另一面而有些不甘心又感到好笑,「那個不擅長開手指玩笑的人,現在用香蕉表演深喉給我看?」
亞當像是因此起了某種競爭意識,他晃了晃手上那根甜點,露出曖昧又張揚的笑,「那你該看看我,就會知道你還不足哩。」
說完,他開始舔起巧克力香蕉的頂端,舌尖在上面輕挑地繞了幾圈,接著同樣那雙淺棕牢牢注視著音樂家,半瞇眼和勾起的笑顯得有些挑釁和調情,他的舌頭毫無保留地幾乎整根伸出,用舌肉大膽地舔著香蕉側邊,上頭的巧克力被全數捲入口中。
太過甜膩的口感讓亞當稍稍皺起眉,剛好他將整條點心含入口中,讓皺眉顯得有些真實。當然這時他還盯著艾凡不放,於是亞當彎起頑皮的笑眼,捏著竹籤拉動整根香蕉,在嘴唇的包覆下進出數次,還刻意讓一邊的臉頰色情地鼓起,也不忘發出煽情的吸吮和水漬聲,他甚至因為看著艾凡,以至於淺意識中有種他正在吸著別的什麼的模糊錯覺(他不想想得太清楚)。
最後那根甜點退出口中時還發出啵的聲響,亞當又深舌舔了一口,才開始品嘗這根被拿來當做某種競爭比賽的巧克力香蕉。
如果說艾凡的表現是文藝的,那麼亞當就是奔放的,說更直白些就是下流。
「如何?」他吃著香蕉得意又帶著一絲勝利的慵懶調侃,絲毫沒發現嘴角沾到了一些巧克力,「有沒有學到幾招?」
現在自作孽不可活的人到底是誰?
艾凡感到有些生氣的狠狠咬了一大口香蕉進嘴裡咀嚼,甜味也壓不住現在這個想要對自己生氣的想法,是啊是啊他本來只是想要讓自己糗過一遍,如果這樣算得上糗的話,他其實只是想要讓自己成為這個話題的笑柄然後再也不要去想亞當怎麼樣的,但是對方那該死的好勝心是怎樣?
也舔給他看是怎樣?這樣不是會讓他忍不住想到那方面——好吧,艾凡面紅耳赤的回了個深沉的笑容,是的,深沉,然後強迫自己在對方看過來時也用那個深情的雙眼緊緊凝視著對方,因為他也想不到可以用什麼方式解套他自己那堆亂七八糟的想法了,既然解決不了那就正大光明的接受它,反正能夠看見亞當狀似在舔什麼東西的神情幾乎可以說是百年難得一見了對吧?
艾凡相信自己的自制力,所以他就只是用那張微微泛紅的面龐直勾勾的盯著人看,連聲音都一齊聽進耳裡,神情認真的像是要把對方現在的樣貌全部刻印在腦海裡。
他敢保證他之後不會把這段畫面拿去當成什麼配菜,但是現在他幾乎是用欣賞以及不看就虧大了的心態在觀察亞當所有細部動作,以至於在對方結束時他還露出宛若惋惜的神色。
「好色情喔,謝謝招待。」艾凡並沒有將原先那副甜甜的笑容掛了回去,咬了一大口香蕉的同時也發現對方嘴角上留有一部份的巧克力,那讓還在腦袋奔放的回撥那段內容並且暗自讚嘆這樣的神情亞當願意主動讓他看真是賺翻了的想法的艾凡幾乎無法剎車的伸出手去扶起對方的臉龐。
與在關島裝情侶攤位前的動作如出一轍,音樂家深情到彷彿想要把人占為己有的神態也如出一轍,但此次大概是因為早已做好心理建設,他並沒有放任自己直接親上對方的嘴角,而是在近到鼻尖幾乎要相撞在一起之後,才用指腹壓上對方的唇峰,一路抹到嘴角邊邊,將巧克力好好的抹起來之後才抬起手,退開距離。
艾凡將手指上的黑塊亮給亞當看,確保亞當有看清楚才把自己的手指含進嘴裡吸吮,發出一些模糊的水聲後才拿出來,自己將上頭的水光給舔掉,順帶甜甜的笑了起來。
「——這個,也謝謝招待,你喝汽水的時候有說過想吃口水的話自己靠過去,對吧?所以我就不客氣了,謝謝。」他晃了晃自己的手,像是在說他沒有直接親上去已經很仁慈了,但也像是在說看啊我當初對手指玩笑感到窘迫的模樣根本是假象啦哈哈。
而這一切比起挑釁,都更像實實在在的調情,少了幼稚且多了色情成分讓艾凡的剎車有點失靈,但算了,只要他沒有實際上把人抓過來親那他的心理建設一時半會就都還有用,在自己能接受的範圍內放肆然後看到亞當各種反應就是他的目的啊。
對方突然靠得太近,近到亞當才發現原來艾凡臉上也泛著淺淺的紅,那或許代表他對日本甜點深喉的表現挺好,好到音樂家像是被誘惑般伸手輕撫著自己的唇,好到那雙深棕蘊著太多情愫和暗流。
他早已看過許多次這種眼神,每一次都被此深深吸引到移不開視線,和胸口宛如被勒住般無法乘載過快的心跳。那讓亞當又聞到了彼此淡淡兩種酒香,他以為音樂家想要親吻自己,以為手指離開後取代而之的會是更近的另一雙唇瓣——
艾凡真的要吻他?這樣的話除去那該死的晚安吻,這算是他們第二次——
腦內風暴還沒想完,對方便退開並展現幫忙抹去嘴上巧克力的貼心時,亞當繃起的神經瞬間歛下,升起的是對艾凡要親吻自己的臆想感到極度羞恥和某種他沒意識到的隱隱失落。
對方故意將巧克力全數舔掉的調情舉動也讓他感到不服氣,他怎麼都沒想到艾凡這傢伙居然一直記得那句隨口說的打趣,在這時趁機把所有調情舉動圓得合情合理。
「哈,我嘴上那點有比較好吃嗎?」金髮演員一臉算了算了的放棄表情,大口吃著手中的香蕉,瞧著艾凡甜滋滋的微笑一邊打趣,「那時我在露臺怎就沒看出來,你將來會變得喜歡吃我口水?」
要猜到穩重靦腆又禮貌的大提琴家在此時會變成無時無刻撒嬌的人的確很難,沒有人會知道——亞當將享用完的竹籤扔進垃圾桶時想,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跟對方感情這麼好,好到會睡同張床還會在酒醉時願意親嘴,好到可以這樣牽手還是曖昧要命的十指交扣……
在他這麼想的同時,也享用完甜食的艾凡貼了過來,再度親暱地緊緊扣起自己的手,亞當看著對方滿足的微笑不禁也勾起無奈甚至堪稱溺愛的笑容,牽著對方繼續逛著夏日祭典。
他們又吃了些東西,時間很快接近煙火施放的時間。不少遊客先趕往琵琶湖搶位置,亞當知道他們有郵輪提供的VIP地點,於是他慢吞吞的將最後一口鯛魚燒吃完,牽著艾凡輕鬆地往湖邊移動。
傍晚夜幕低垂,湖邊時而有著涼爽微風,現場的輕音樂帶起悠閒自在的氛圍,湖邊早已聚集許多攜家帶眷拉著野餐墊佔位的遊客。
而吃飽喝足的亞當來到穆海郵輪特地為乘客劃出的VIP區域時,卻早已找不到座位,幸好現場舒適度仍是比喧鬧的遊客區好,他所幸與艾凡倚靠湖邊的木欄杆,將相牽的手放在上頭等待。
亞當挑望著琵琶湖對岸被夜色渲染的景色,不時隨著音樂輕哼和用手指輕輕敲著艾凡的手背打拍子,輕鬆愉快的好心情全寫在臉上。
而第一發試放的煙火點亮天空時,整個湖邊頓時響起一片驚喜的歡呼,金髮演員像是被感染現場歡騰的情緒般將視線轉向他的好友,咧開期待又開心的笑容。
「我以前看過紐約廣場的煙火,這種湖邊的倒是沒見過。」此時空中又亮起第二發小型的火花,亞當被吸引一眼,很快又笑著向艾凡閒聊,「你呢,艾凡,有看過現場煙火吧?」
「而且,有沒有像現在這樣……」他撇了眼柵欄台上十指緊扣的手好奇地笑著,「跟別人一起看過?」
跟亞當靠在一起等待煙火的時間比他所想像的還要更加美好。
背後吵雜的人聲以及朦朧的音樂都不及此時如此美妙的距離這麼值得細細品味——就連煙火被施放升天,他看的也都不是天上那明媚漂亮的大朵絢爛的花狀光圈,而是亞當也被煙火照的有點點映上粉色火光的面龐。
而金髮演員只要轉頭,就能發現音樂家看起來好像根本沒在看煙火,儘管他的面龐角度算是能夠一邊看美景一邊看身邊人,但他的視線還是輕巧的落在亞當身上。
艾凡也沒有想要刻意隱藏的意思。
「有啊,我待在義大利的公寓就能看見聖喬凡尼節的煙火,很方便。」他毫無保留的凝視亞當,眉眼之間的笑意似乎因為此時的景色而柔軟許多,興奮以及燦爛的神情也變得內斂。
他當然沒有跟人這樣十指緊扣的看過煙火,所以他在亞當看了一眼他們緊連著的手時稍稍扣緊了一些。
「還有……我沒有跟人這樣一起看過煙火,你是第一個。」所以現在的時刻對他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艾凡絕對不會想要讓任何人進到他的公寓裡與他一起看煙火,那個私人空間裡有的只有他難以估量的空洞還有每次什麼都沒想時想要試著忘掉一切的飄渺。
但他現在竟然會在對方問起時偷偷想像要是亞當哪天來義大利找他玩時一起在陽台看風景的畫面,就像現在郵輪上那個他從沒想過還會有另外一個身影存在的海景陽台房——但當然,也要經過日本旅行之後對方還願意跟自己當朋友就是了。
音樂家現在盯著亞當的神色仍舊算的上深情,他另外一手以欄杆當作支撐點撐著頭的動作看上去閑散許多,也疏遠不少。
他還在想,對方不僅僅是第一個,照他這個固執到可以連自己都抹滅的性格,大概也會是最後一個人。
艾凡此生大概再也不會再想主動去牽起誰的手,光是亞當就已經讓他將畢生的勇氣以及想要追逐什麼的熱情全部用完了。
那個義大利節慶的名字聽起來很熟悉,亞當卻想不起來,而美景當前,他目前沒有想了解節日淵源的求知慾,於是他只是露出隨興的笑容回視艾凡。
「我也一樣,」他聳了聳肩,嗓音緩慢又愜意,像是某種真摯的坦白,「和人牽手看煙火——你也是第一個。」
彼此都是對方的第一個,彼此眼中都是最特別的,無法否認的這些聽起來的確挺讓人心癢愉快。亞當看著空中綻放的火光,嘴角完全無法壓下勾起的弧度,那讓他看起來像是因眼前的煙火開心,實際上卻是反覆思索艾凡那句話而感到溫暖和滿足。
絢爛的火光升起、綻開,隨後隱去,隨之又是好幾朵怒放的花火照亮湖邊和遊客仰起的臉。金髮演員欣賞著煙火和輕快音樂呈現的感覺盛宴,途中他注意到好幾次一旁的視線,才意識到音樂家好友的注意力似乎都落在自己身上。
那讓他似非似笑地轉頭看向對方,手肘撐在柵欄上,一手撐著臉頰瞧著艾凡。
「大音樂家,都在放煙火了,怎麼一直盯著我?」亞當露出有點漫不經心又頑皮的笑,「可別說什麼『你比煙火好看』這種搭訕女人的話哦?」
「還是——你想趁現在對我說些什麼?」他哼笑著打趣,「畢竟煙火很大聲,你說什麼我可能都聽不見哩。」
亞當清楚這句話說出口,興許艾凡會真的故意趁煙火施放時說點什麼,那麼他的確挺期待的——而這時的確是金髮演員有些狡猾的小心思就是了。
他因為亞當說自己也是第一個而歡欣不已,但笑容並沒有因此咧開得太過頭,而是細細品味現在他所擁有的珍惜以及未來也許再也不會有的惆悵。
艾凡知道自己只要稍微沉靜下來就會陷入憂鬱,然而就連這股因為對方而憂鬱的心緒也顯得比過往那些壓抑的感受好多了,所以他就只是繼續看著對方,並於那句把妹用語自對方口中溜出時輕輕的笑出聲。
他想說的絕對不是這種過於膚淺的話——而艾凡很認真地在想,就算不是真正的告白,也許、也許他也能藉著煙火講點什麼,就像亞當說的,金髮演員可能什麼都聽不見,那麼他現在心中所想的過於沉重的真心話,就算顯露出那麼一點點,大概並不會造成任何人的困擾吧。
就賭亞當聽不見,就賭亞當不懂唇語,艾凡沒有要用義大利語或是德語匈牙利語之類的語言了,他稍微抬起對方的手,放在掌心摩娑。
「好啊,」他扯開嘴角,「你沒聽見也沒關係。」
音樂家看準下一枚煙火升空時緩緩開口,咻聲與他現在所說的字句已經有些混在一起了,而他的嗓音絕對算不上高昂也不算大,艾凡並沒有用上一定要讓人聽見的音量在說話。
「我當然不會說你比煙火好看,因為你對我來說——」接著,煙火聲響爆開,好幾顆煙花一同閃爍天際,映著艾凡笑的柔軟的面龐顯得色彩鮮明,音樂家的嘴張闔了幾下,神情看上去平穩沉靜,剩下的字句融進煙火聲裡,不長不短,光看口型就知道那幾個字詞絕對不是簡單的我愛你。
而艾凡希望此時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說什麼。
——因為你對我來說並不只是比煙火好看,而是你在我眼裡會始終且永遠耀眼動人,你本身的存在即為我生命中的光芒,亞當。
煙火燃燒的光照亮了夜空和艾凡溫和的微笑,亞張覺得此時的音樂家就像電影畫面中如此完美的主角,被完美絢麗的火花襯托。而在他的心中,音樂家好友本身就是比煙火還美好的存在,亞當不禁在心中有些感觸般詩情畫意地感嘆。
但對方張口的那瞬間,亞當順利聽見開頭兩字——隨即卻被大量花火的爆裂聲掩蓋。
他想聽清艾凡說的話語而下意識湊近了些,卻因為與對方的凝視而幾乎忘記眨眼。艾凡炯炯的眼神被逝去前的光芒照亮而波光流轉,認真又深情,看得亞當又無法克制的感到心跳加速,內心因為某種熾熱而有些難受。
那真的是對同性好友會出現的神情嗎?亞當分心地想著,艾凡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會用有些熱度的視線看著他,是從關島?還是更早以前?
直到艾凡停下說話,他才愣愣回神,煙火的緣故他還真的只聽見什麼永遠耀眼動人幾個字,而那根本聽不出全義。亞當清楚知道,艾凡一定趁著煙火的聲音說了許多,或許是調侃,或許是內心話,而他居然完全錯過了!
金髮演員頓時非常後悔此時的提議,他沒想到自己真的完全聽不清,也沒料到自己會這麼在意艾凡用飽含深情的眼神對自己說了什麼話。
「……靠,我還真的只聽到什麼耀眼動人而已!」亞當一臉不甘心的瞇起眼,因為好奇的渴望而變得有些焦躁,他整個身體側邊靠了過去,抿起的唇更加湊近艾凡的臉,他們之間近到只隔了一隻手掌的距離。
「艾凡,再為了我說一次?」
他像個耍賴的小鬼頭不滿的大聲央求,幼稚地撞了一下音樂家的肩膀,還故意將交扣的手指收緊到會有些疼痛的程度,接著他又稍微放軟了語氣,甚至厚臉皮地說出請求,「我想知道你說了什麼——呃——求你了?」
金髮演員被自己的轉變逗樂而露出不好意思的笑,但他仍不氣餒地繼續說著「嘿我們都是牽手的關係了還不能說嗎」、「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一些胡鬧又賴皮的話語想盧對方再說一次。
艾凡無法克制的笑了起來,在對方瞇著眼不甘的說出只有聽到哪些詞彙的時候,那不是幼稚得逞的笑容,就只是普通的、感到好笑的笑容。
太好了,就是要沒聽到才好啊。
而被撞了肩膀還有被哀求時他都止不住笑意,內心除了正在想該怎麼回之外,還充斥著怎麼這時候換亞當幼稚了,以及對方這時候的撒嬌語氣怎麼聽怎麼悅耳的想法。
好可愛,他沒想過自己趁著煙火打上去時說話竟然能夠獲得意外效果,艾凡簡直樂不可支。
但能夠利用現在這麼近的距離講點類似調情話或是親暱動作的機會他可不會放過,於是他就在近距離深刻的望進那雙棕色眼底時,順帶抬起沒被抓到微微疼痛的手,輕巧的撥了一下金髮演員的髮絲。
僅此一下,然後他就移開,改換成豎起一根食指。
「可以啊,但不是現在。」他故弄玄虛的說,語氣愉悅,但他知道以亞當瞭解自己的程度來說,對方絕對知道他不會食言。
「明天——要回郵輪之前告訴你,怎麼樣?我們可以找個風景很漂亮的地方坐下聊聊,聽起來不錯吧?」
艾凡笑得柔和,輕輕撥弄髮絲的行為十分自然,宛如在安撫他的親暱讓亞當皺眉發出難為情的輕笑。
他們的關係越來越熟稔後,音樂家偶爾細膩又親近的小舉動總能讓他感到害臊。那總會使得亞當內心又開始渴望某些事情,例如渴望能再多點時間認識艾凡,再多點時間跟艾凡相處,想再多些跟艾凡親暱的互動。
而在艾凡那些親密的小舉動後,亞當總是告訴自己不能再細想下去,否則內心隱隱的滿足感會逐漸擴大。
因為那樣的話,他會無法克制地想要更多。
聽到對方明天會告知的保證,成功讓金髮演員暫時壓下好奇的心,他不禁暗自判斷那些隱於煙火聲的內容或許不是調侃,那麼他會很期待明天聊天的內容。
「好吧,既然你明天要說,那我就不求了。」亞當重新回到痞痞的笑容,好像剛剛的無賴都是一時假象,「但只有我不知道你說了什麼,這樣可不好玩!」
金髮演員彎起頑皮的的弧度,他保持牽手和倚靠欄杆的姿勢,稍微與音樂家拉開一些距離。而剛好幾朵火光暈染夜空,亞當的視線往煙火飄去,短暫思考自己內心想說什麼。
而再度數枚煙火升空,發出不小聲響,亞當清楚知道花火的爆裂聲即將到來,於是他也模仿起艾凡平淡又適中的音量,帶著笑意卻又出奇認真的開口。
「我想有更多時間了解你,」他凝視音樂家被煙花照亮的好看雙眼,緩緩琢磨他想說的話,「我甚至希望這一刻能停久一點……」
他知道對方可能會聽見這些肉麻的自白,不過那也沒關係,艾凡聽見的話他就認了,畢竟自己是這麼喜歡艾凡這名朋友,他想更了解對方,想看更多對方的每個笑容——艾凡肯定不知道,亞當這傢伙有多喜愛看艾凡被自己逗笑,不管是燦笑還是微笑,那總是讓他感到得意、放鬆和自在——
所以說,跟艾凡在一起,他總是能感到開心……
想到這,原本想說些玩笑的亞當突然有些哽住,笑容無意識地變得有些落寞。
「我感覺……回美國後,我一定會很想……很想你,艾凡。」
他真的沒有打算說這個,但那些話就自己失控般脫口而出,或許亞當下意識知道煙火的聲響會幫忙掩蓋這些脆弱的話,卻怎麼樣都掩不去他胸口被扎緊的難受。
與亞當相反,艾凡並沒有因為煙花的轟烈聲響而漏聽亞當所說的話。
那或許要歸功於作為音樂家長年累月累積下來的聽力,但艾凡在聽見那些話的時候,一方面覺得能聽見真是太好了,另一方面卻覺得……要是沒有聽到的話那該有多好。
他唯一沒有聽見的就是亞當那句回美國,但光是其他句子就足以拼湊出語意的原貌。
音樂家表現出來的就是在亞當說的句子越來越多時讓眉眼之間的驚訝也越來越明顯,那雙眼睛睜大,這次換他的嘴巴闔不起來,他的面龐因為金髮演員此番話而幾乎整張泛紅。
——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時候過於酸澀又過於開心的情緒。
並不是先前那種該壓制的胡思亂想,而是發自內心的、無法自處且讓他想要當場吶喊些什麼的情緒,艾凡覺得鼻子有點酸,而他想,亞當大概不會知道此時的自己有多麼、多麼地因為這段話而受到觸動且受寵若驚。
若是能夠被誰人思念他就該感恩戴德,如果他這個人的存在本身能夠被誰人惦念他就死而無憾,但現在這一切是他最愛的亞當最深沉的光芒給予的,那麼就算要他現在把心臟挖出來剖給對方看,親手摘下來送給對方,他也願意啊。
——亞當大概不知道艾凡此時究竟有多麼、多麼地想要大聲的說我愛你,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取代這麼耀眼的存在,他真的好想、好想現在立刻告訴對方他的生命因為對方的存在而不再是一灘死水,他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對方替他點亮的,現在站在此處的艾凡.涅梅特,從身到心永遠都會屬於亞當.路易士,他無法不這麼發誓。
所以他到底……到底該怎麼壓下這一切過於沉重的愛以及此時那想要把人緊擁入懷的衝動呢?
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要立刻親吻對方,讓他在晚安吻那個晚上的臆想不再只是個臆想啊。
艾凡在停頓片刻之後收緊他們緊扣著的手,那樣的力道已經比亞當方才央求自己時還要大力了,音樂家此時的神情看上去與陽台對談時相似,也與關島上談及美國時相似,酸澀卻甜蜜,痛苦卻歡欣,那與平靜沉穩完全搭不上邊的神色包括皺眉、苦笑、幾乎紅了的眼眶還有緊咬著的下唇。
他最後選擇用另外一隻手牢牢地按住自己的雙眼,抬起頭來時就像是希望以這個動作阻止自己的眼淚溢出,實際上一半成功了但另外一半好像失敗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眼角的確濕潤,而艾凡在用顫抖的嗓音笑了好幾聲之後,才重新低下頭,放開手。
這次他刻意揚起音量了,深呼吸幾口氣後的內容聽上去是調侃,笑容刻意扯的很大,但那個微微發顫的嗓音任誰來聽都知道他的心情一點也不輕鬆,帶了點水光的眼眶昭示他的真心話絕對不只有這樣。
「所以說——你之前幹嘛讓我不要為了你搬去美國呢!對吧!亞當!」
靠——亞當在內心發出一聲哀鳴。
看見艾凡用感動萬分的眼神凝視回視,咬著下唇緊緊扣著他的手,還伸手壓住雙眼暫歇時,他就知道艾凡這傢伙根本全聽見了。
聽見也就算了,對方的反應卻完全出乎預料,他沒想到艾凡會被觸動到眼眶泛紅,開心到想哭也不禁露出微笑,連說話的聲音都因為動容而有些顫抖——
老天,艾凡為什麼看起來像在努力壓抑什麼?亞當不禁睜大眼,滿腦子都想知道為什麼艾凡看起來壓抑到十分痛苦,痛苦卻又甜蜜,甜蜜到要稍微笑著回應自己。那讓亞當耳廓一熱,心跳無法克制的跟著艾凡的情緒波動而起伏,爍著花火光芒的眼角淚水令他無來由的感到心澀。
他一直都知道音樂家跟自己想法相同,都為了即將結束的旅程而感到惋惜,但此時的艾凡看起來因為自己的話激動到泛淚,那讓亞當心疼難忍,拉進距離伸手摸上對方的臉龐,像在關島回來那晚,艾凡曾用指腹輕撫自己眼眶那般,將一邊的水光輕柔的抹去。
「你怎麼感動成這樣,艾凡?」亞當凝視對方漲紅的臉,皺眉露出同樣難受的笑容。
「我不是不想要你搬,」為了安撫音樂家壓抑的情緒,他解釋的嗓音變得平穩和同樣酸楚,「老實說吧——我當然想。但……你怎麼可能真的搬過來?」
「而且誰會為了在郵輪認識的朋友決定搬到不同國家?那太……總之,那太荒唐了。」亞當無奈地笑著打趣,聽起來有些自嘲,他當然不認為自己有好到會讓艾凡這麼做。
在亞當的手指碰上他的臉頰時,艾凡開始無法克制的讓眼淚往下掉。那幾乎是完全沒辦法止住的態勢,只要亞當稍微給他一點溫柔他就會潰堤——就如同在他們去完賭場後,他坦白心聲坦白身份的那時一樣。
雖然不比當時那個擁抱,但也已經足夠了。
音樂家並沒有像那時候的嚎啕大哭,也沒有哭出聲音,他就只是無聲的閉起嘴,像個神情平靜的娃娃,只不過眼淚一直下墜,越過亞當的手指以及手心,再滴落到地面上。
他哭的很安靜,如果忽略淚水的話艾凡看起來就跟平常一樣冷靜,那雙眼睛仍舊澄澈,因為水光的關係變得更像被雨水洗刷過後的澄淨——然後他微蹙著眉,閉上眼。
艾凡用空著的那手圈住亞當還撫著自己面頰的那手手腕,轉頭時正好讓自己的下半臉整個埋進對方的掌心。
這樣的姿勢讓他感到安心,但從艾凡絲毫沒有勾起的嘴角就知道他完全沒有在笑。
音樂家看起來像是在貪戀臉上的溫度,也像是在以此親暱的舉動當作對亞當的訣別,淚珠滑過臉頰被手掌邊緣吸納之後就會化做融不開的黏膩,這一切都只是他愛意的千分之一,或是更少。
然後他在等煙火又放完一個輪迴,等到他確實保證亞當聽得見自己說的話時,才重新抬起眼。
那當中的堅定比起過往任何一個時刻都還要堅固,除卻淚痕之外這已經是他能拿出的最嚴肅的神情,至今為止亞當肯定都沒看過艾凡這樣的面容。
而艾凡緩緩呼出一口氣時的聲響仍有些微顫,口中所說的話語卻連一點點顫抖都沒有。
「——那一點都不荒唐,亞當,一點都不。」要他為了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心之所向,搬遷到一個他完全陌生的國家這種事,絕對不成問題啊。
「你並不只是我在郵輪上認識的朋友,你給我的所有東西都能夠支撐我活下去,所以要為了你搬,我絕對辦的到——只要你肯開口。」講到此處,艾凡有些無奈的抽笑了幾聲,他想他自己大概也覺得這時候講出這種話也很荒唐,但……
如果荒唐這一回,能夠讓亞當知道他對自己來說有多麼重要,那麼他不介意讓自身口中所說的話全都像天方夜譚。
「只要你說你可以收下我,你想要我做什麼,我全部都辦的到,要我搬來美國也好,要我放棄任何東西,包括生命跟音樂在內也好,我全部、全部都做的到。」
「你對我來說的重要程度,就是這麼重,所以不要說什麼怎麼可能……因為我就是很篤定,我可以為你辦到任何事情,無論那有多麼艱難,只要是你想要的,對我來說就全都易如反掌。」
這已經跟告白差不多了——艾凡自己知道,但他已經想不到,還有其他任何能夠回應亞當這段他聽了極其不認同的自嘲的方式了。
所以他就只能在話語的末尾添上一個寂寞且無奈的小小笑容,然後默默的放開跟亞當緊緊靠在一起的雙手,接著像是要等待審判一般,安靜的斂下雙眼,兩手背在身後,挺直身子。
煙火持續,亞當卻完全沒有心思在那些美麗的火花,眼前對他來說更重要的人正無聲掉淚。
沉穩的音樂家沒有失控大哭,平靜的閉上眼任淚水滑落,卻看起來更令人不忍。水珠有些溫熱,跟著艾凡壓抑的痛楚一同淌落在手掌泌進掌心,在他心中留下燙傷般的烙印,無法自拔的緊揪著他的心。
亞當自始至終,仍無法確定是什麼讓對方壓抑和流淚,而艾凡接下來的自白幾乎衝擊了他。
他知道艾凡過去並不好過,自己的出現或許讓對方感到輕鬆許多,而亞當由衷的、由衷的為此感到開心。之後金髮演員總能感覺到對方一絲無法明瞭的情感,而此時此刻,他終於觸碰到艾凡某些想法的核心,終於知道自己佔對方生命意義有一席之地,那讓亞當從艾凡透露真誠又深沉的情感中難以回神。
從來沒有人說過他的存在有多重要,重要到可以搬到陌生異地,重要到可以拋棄喜好,重要到可以捨棄生命——別人來說聽起來很是浮誇,卻從性格認真的艾凡口中說出,再荒謬的話也能有種堅定的可信度。
對此亞當感到無比的幸運和幸福,像他這樣活得也一團糟的人,怎麼能有幸成為艾凡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一個人?
他感受到艾凡一直渴望抓住什麼,而現在願意用盡全心全力對待自己,艾凡說的話太過真摯,真摯到讓人感到沉重,沉重到讓人悲傷,悲傷到讓人窒息。
亞當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在艾凡的自白中回過神,他眨了眨眼,發現自己早已因為害臊和各種複雜情緒而臉頰發熱,心跳快到雙手有些顫抖,他瞧著歛下眼簾的音樂家,內心升起好想、好想擁抱對方的渴望,但亞當最後只是伸出手,輕輕抓住對方的手臂,隨後為了止住手的顫抖而稍微施力,但不到疼痛。
「我怎麼好像……一直讓你流淚?」金髮演員雙眼映著複雜的心意,淡淡笑著開口打趣。
接著他垂下頭,揉了揉鼻子,查覺到自己彆扭的情緒而自嘲的低笑,「我很開心……知道你把我看得這麼重要,還真的願意為我做這麼多,連搬到美國都可以……真的,艾凡,我真的很開心。」
「但……別為了我放棄音樂,甚至是生命,好嗎?」亞當重新抬頭,有些難受和心疼地看向對方,「你不必為了任何人去放棄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尤其像我這樣的……」
他沒說完,沒有意識到手掌有些顫抖,那牽扯到亞當心中最深層、最想被掩蓋住的自卑——畢竟像艾凡這樣認真又美好的人,怎麼可以因為一名性格隨便、又沒什麼名氣的Omega演員放棄人生中重要的東西?
煙火又重新施放了一輪新的,亞當蠕著唇像是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耳邊響亮的聲音掩蓋。
最後他只能再度走進艾凡,泛紅的臉龐湊近對方頸肩,近到能埋進去嗅著他喜歡的紅酒香,但亞當忍下來了。他只有一手繼續握著對方的手臂,在對方耳邊低聲開口,「我希望你開心,艾凡——如果能讓你開心,別說收下,我也願意接住你無數次。」
「只要你還記得我,我保證,你永遠都找得到我,因為你對我來說——就是這麼重要又特別的存在。」
說完,金髮演員維持那樣的距離,稍稍偏頭看向對方,咧開一個有些憂傷、害臊、但更多是了然甚至是滿足的笑容,就像是此時更了解一些艾凡的想法而心滿意足。
——太好了,沒有被聽出來。
艾凡在聽完亞當所說的之後鬆了口氣,他可不想因為讓對方意識到自己的心思,進而造成接下來一天多的行程亞當都去思考回覆或是顧慮跟他的互動。
這樣很好,這樣就很好了,他已經得到太多他不敢奢望的寶物,而他生命中的至寶現在就站在他面前,抓住自己的手臂,口中訴說的話語也是如此讓人開心又覺得再也沒有什麼比此刻還要重要。
艾凡已經因此而收起那副悲傷的面容——他不想,也不應該只展露這一面給亞當看,他的胸口也鼓譟的彷彿快要失速,面龐泛紅的靦腆、真誠,那讓他像個青春校園中面對告白的主角。
哭泣怎能算的上什麼,這樣的情緒對上郵輪前的自己來說都是奢侈啊。
「你知道嗎,我已經快要二十年沒有哭過了。」隨著煙火持續綻放,為了讓亞當能清晰聽見自己的話,艾凡也反手扶住對方的手臂。
唇瓣靠上對方的耳畔比金髮演員方才湊過來的態勢還要更親暱且更毫無保留。
「這些情緒原先都是我不允許自己擁有的,所以是你把最真實的我找回來的,不要覺得我的眼淚是悲傷,請把它視為我的真心以及對你的喜愛。」
他的聲音已經飽含情意,用的詞並不包括戀人之間使用的我愛你,但字裡行間早已充斥所有除了我愛你以外的深沉。
「雖然你可能會覺得我太過沉重,但既然你這麼說,那麼無論我到了哪裡,我都不會放棄音樂與生命,因為你希望我不要放棄,那麼我願意將這兩樣東西獻給你,也只有你可以擁有。」
「你對我來說,並不是『像你這樣的』,路上隨處可見的其他人。如果我能夠在你心裡佔了一席之地,讓你願意保證我永遠找的到你,也願意接住我無數次,那麼我也想告訴你——」
「我到死之前都會用我的靈魂,把你狠狠刻進我的骨子裡,艾凡.涅梅特永遠都會把亞當.路易士放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上。所以沒有什麼記不記得的問題,因為我從現在開始未來只會想著你。」
啊——這聽上去簡直就是一般的調情,那麼此時用調情包裝真心話,對於才剛哭完的自己來說,對於亞當眼中的艾凡來說,還有『這只是調情』的可信度嗎?
他不管是神情還是話語都聽起來像是真心話。
……那便算了吧,反正他也的確是在說真心話。
艾凡在說話期間完全沒有看亞當的神情,在講完之後才緩緩的退開,給了對方一個不邪惡也不狡黠的笑容。
單純的神色也許可以稱的上可愛,配上面頰與耳根的紅色,不難看出他其實也因為自己講了太過頭的肉麻話而有些彆扭。
艾凡湊上前輕柔耳語時,亞當不禁因些許氣息和磁性嗓音落在耳廓而下意識縮起肩膀,更多影響是鮮明加快的心跳。
因為音樂家說了太多坦承又肉麻的真心話,什麼靈魂啊、刻在骨子裡啊、只想著你什麼的,該說不愧是藝術家性格嗎?連說話都如此文藝浮誇。偏偏亞當又清楚對方性格幾乎認真過頭,讓這幾句調情反而更顯得誠懇真摯,字語間得知自己的重要性和難以忽視的情意說得亞當像是被震撼般面紅耳赤。
他蹙起眉頭,瞇眼瞧著對方,故意擺了個忍耐肉麻話的表情,他也沒有想要掩飾臉紅,畢竟對方看起來也跟自己一樣,因為吐露赤裸心聲而彆扭。
「未來只想著我?你果然愛上了我吧?嗯?」
金髮演員沒好氣的調侃,抓著手臂的手掌向上移動,輕輕拍了拍對方笑得可愛的臉頰,宛如正提醒小鬼頭的大人架式,「那你以後工作怎麼辦?結婚怎麼辦?你可別跟你另一伴親熱時還說你想著我!」
說完,亞當像是被那個假設情況逗樂般哼笑出聲,他乾脆騰出另一隻手,雙手覆上艾凡濕透的臉頰,用拇指有些粗魯地抹去眼角的水漬,彎起笑眼說著,「你以前都不允許自己哭?這真的……太誇張了,現在才不流行男人或Alpha不能哭的道理。看來以後我要多把你弄哭,哈,畢竟你說這些淚水都是因為喜愛我嘛。」
那句有些曖昧,他轉的快的腦袋甚至想歪半秒。而說到這,他雙手捧著音樂家笑得愉快又泛紅的臉,頰上的溫熱再次提醒亞當眼前的艾凡是真實又美好的存在,讓他內心熱情滿溢,心跳比煙火還響亮,使他再次升起一股衝動——他想跟對方更親密,想表達他也同樣喜愛、喜愛著艾凡——
最後亞當深吸一口氣,雙手保持覆著對方的面頰,一邊輕輕抵上艾凡的額頭,他近距離凝視對方仍有些水氣氤氳的雙眼,與被火光的照亮的美麗棕色,亞當泛紅的臉勾起有些害臊但更多是愜意的笑。
「你說的話真的很沉重,」他感嘆,語帶笑意又補了句也很gay,「但謝了,艾凡……我……只能說,可以聽到你說的這些話,我真的深感幸運——我甚至不知道怎麼表達我的激動……我只能現在就覺得,未來會很想、很想你了。」
「所以,我的確希望你搬來美國,知道你為了我做得到——但……嘿,我也希望你再考慮一會,不要太衝動?」亞當低低笑著,像是光是想像對方真的搬來就讓他如此開心。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艾凡只是在對方輕拍自己的臉頰並且反問自己時繼續給出傻傻的笑容,以此表達我沒想到或是默認,隨便看亞當想解釋成哪種意思,反正艾凡現在是不打算調侃回去了。
音樂家現在看起來這麼狼狽,就連眼淚都還要讓金髮演員用雙手替他抹去,他似乎沒有任何調侃回去的資格,但毫無疑問的,他笑的真的很靦腆且高興,就連那句把自己弄哭也能讓他笑出來,好像他就真的同意亞當今後盡情用各種事情惹自己哭泣一樣。
艾凡在與其額頭相抵時也望回去,太近的距離看起來適合親吻,他卻覺得此時就是要看著對方的眼睛才好。
看著那雙眼睛裡也有自己,看著自己跟煙火都一同被映照在對方眼裡,而那張臉龐正被對方捧著,這讓他忍不住也抬起雙手,讓手輕輕的扣上對方的兩側腕骨。
「……我考慮了不少次。」艾凡堅定的說,跟著笑起來時就像是在笑說亞當顧慮太多啦,因為他自己有辦法想一遍的細節早就都想好了。
況且這份決定原先還得建立在亞當接受自己的愛意之上,當他說出我愛你的那一刻對方還願意接住自己的前提之上,然而現在——他光是迴避的說出口了,亞當就已經允許他搬過去了,那麼——
「我曾試著想過很多情形,像是如果辭掉現在的工作,我是否有在美國的人脈足夠找新工作,我現在那間公寓要拿來放什麼東西,我捨得在那邊的朋友們嗎,這些——我全部都想過了。」
「而我的結論是……如果我只剩下音樂,我過往能夠下了決定之後就從匈牙利飛奧地利讀書,又能直接從奧地利飛義大利工作,那麼區區大西洋對我來說又有什麼克服不了的?更何況我這次可沒有當初那些語言隔閡。」
「我只剩下音樂,要我帶著我所剩的唯一技藝過來找你,我覺得這一點都不衝動,我也好好考慮過了,所以——」艾凡的雙眼亮起,他此時的神情好比在述說夢想那般閃閃發光,好像這已經成為他人生中新的目標,而他為此能夠鞠躬盡瘁,奔去亞當身邊就是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
所以他揚起嗓音,愉快的扯開一張單純又天真至極,彷彿找到寶物的孩子般的燦爛笑容。
「你等我,一年後或兩年後,或是更快!我到美國找你!」
一年,兩年,或是更快——艾凡燦爛又純真的笑容讓亞當一時愣住,片刻後他紅透的臉也跟著難為情的蹙起眉頭,又露出開心的笑,那讓他的笑容看起來有些滑稽。而亞當很想說點什麼,卻因為艾凡的決意和允諾而眼眶一熱,鼻子一酸,激動到屏息說不出半點話語。
艾凡.涅梅特在仔細思考和衡量後,仍願意拋下熟悉的工作和人事物,來到陌生的國度重新來過,一切都僅是為了亞當.路易士這個在郵輪上相識的友人。
正因為亞當做不到,甚至一般人都做不到,所以他才深深為艾凡將自己看得如此重要而感激至極——
光想到這,他完全壓抑不住因為艾凡如雷鳴鼓動的情動,因為艾凡而觸動的深刻情緒,而忍不住湊上前,一隻手臂牢牢環住脖頸,一隻手握著對方的手腕,還將整個臉埋進艾凡肩窩裡,心中千頭萬緒的萬分感動讓金髮演員不禁與音樂家緊緊的擁抱。
欣賞煙火不再那麼重要,亞當閉上眼,因為激動而輕輕喘息,一邊深深嗅著令他安心的紅酒香氣,他也知道胸口明顯的跳動和激動到說不出話的心情,肯定也透過毫無縫隙的肌膚相貼傳達給對方,而這些金髮演員也都懶得掩飾了,也不需要掩飾,此時他根本不需要掩飾自己有多喜愛艾凡待在自己身邊。
亞當只想好好擁抱眼前的好友,他珍貴的音樂家好友,願意了解他又走入他的內心、他的生活,甚至願意為自己做出更多,他該如何回報?他什麼都沒有,但如果艾凡覺得自己重要,那他也願意用盡全力,繼續為對方成為更好的人——
煙火完全沒有艾凡的笑容好看,亞當想。
「我可以先幫你找房子或處理雜事……暫時找不到,也可以借住我那。」亞當埋在艾凡肩上緩緩地開口,同時又收緊了手臂的力道,聲音有些模糊,「……我會等你,艾凡。」
他在亞當環抱住自己時,也讓一手自對方的腋下而過,撫上肩胛處,稍微用了一點點力,就一點點,但這已經足夠讓他們的胸膛貼的更緊密。
艾凡到現在才為了這些太過真摯且赤裸的對話而感到輕飄飄,方才那一大段對話的內容他原先根本連想都不敢想,下意識就會將事態朝最糟狀況想的音樂家只會以為自己沉重的真心話會讓人覺得難以接受、或者嚇到人,然而事實上卻是他收到難以想像的回報。
亞當說願意等他,希望他搬過去美國的同時卻又不希望他為了金髮演員而付出的太過頭,但這怎麼可能呢?無數次願意親近自己的亞當——他怎麼可能不為了對方這麼做?
他感覺自己好像在作夢一樣,儘管現在跳到彷彿快要衝破胸腔的心跳都在用力提醒此處是現實,他仍舊覺得這時候好像在雲端、在夢境裡。
艾凡從來沒有感覺那麼幸福過,幸福到他好像可以連我愛你都不用說出口,默默為對方付出一切然後守著對方就已經心滿意足。
或者因為自己的私心,因為自己已經得到太多允諾以及得寸進尺之後,相信自己即便說出口,仍然能得到亞當的信任與諒解,明白他此時究竟是因為什麼情感而選擇為了對方這麼做——
他是否已經可以相信自己的愛不會給任何人帶來困擾了?他是否已經可以不用這麼、這麼卑微的想著自己一定會迎來壞結局了?
如果他現在擁抱的這個人已經在他每次的下墜時刻牢牢的接住自己,那麼……艾凡想,他就相信這次衝動之下的決定並不會讓音樂家如以往那般陷入後悔,並能得到美好的未來吧。
「好。」而艾凡在如此開心的情況下,選擇的便是也同樣將臉面埋進對方肩頸處的衣料裡,恣意嗅聞他最近喜歡上、未來也會一直喜歡著的啤酒麥子香,維持著這個姿勢等待煙火的結束。
眼角的絢爛已經看夠了,手裡的溫度才是比遙遠的煙花更值得攢住的事物,艾凡用相當幸福的神情將臉靠在亞當身上,以煙火做掩護讓他們這樣的舉動一點都不顯眼。
直到煙火爆裂的聲響逐漸少了,周圍坐在位置上的其他人都開始動作準備離場,艾凡才緩緩抬起頭,將被握著的那隻手腕反手一翻,喬了一下,就又回到牽手的姿勢了。
只不過他這次沒有特別再調整成十指緊扣的態勢。
音樂家的笑容很溫婉,也許有點優雅自持的影子,但與平時那份社交用的笑意又不太一樣,彷彿回歸純真的模樣也跟刻意耍幼稚不同。
那就像是最原原本本的艾凡,什麼外在多餘的成分都沒有加。
「我們回去旅館休息吧?」
直到艾凡再度牽起他的手,沉浸在好友的溫暖裡的亞當才回神意識到彼此相擁了好一陣子。
他激動的情緒早已平復許多,隨之而來更多是與對方過於親暱的不好意思。亞當看向周圍散場的人,撇了眼艾凡的微笑後便轉移視線,像是掩飾什麼般輕咳幾聲——那是艾凡在露台認識他時就有的小動作。
「好啊,當然——我需要休息!」他挺起背脊伸展筋骨,沒有察覺艾凡細微變化的亞當退開欄杆,自動自發的將牽手改為十指交扣,還得意地瞧了眼對方,像是在說自己有好好的記得履行賭約喔。
從琵琶湖散場的遊客陸陸續續地擠往出口和停車場,金髮演員再度讚嘆穆海郵輪為賓客準備如此周到,他與艾凡不用人擠人,只需要牽手搭上接駁車便能順利回到京都市區。
晚上的京都有著不一樣的風景,日造的傳統建築物讓街道古色古香,往旅館的路上不時有掛滿明亮燈籠的神社,和不少乘著夜色繼續賞景逛街的遊客。玩了一整天的亞當並沒有對異國街景多做停留,畢竟明天還有行程,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想好好舒服地泡個澡,然後躺上床放鬆享受柔軟的床鋪結束一天。
與艾凡來到下榻旅館時,傳統但不失精緻的建築外觀讓亞當讚嘆連連,鵝黃色的燈光和典雅的外觀增添不落俗套的暖意和優雅。當然啦,他從沒住過日式旅館,進門前就被當地的服務生指示要脫掉鞋子並換上拖鞋,金髮演員知道各國有不同的習慣和文化,好奇的他樂得配合,也不在乎櫃台的老闆娘在為他們確認資料送上房門卡時多瞄了他們相連的手幾眼。
亞當這才在腦中意識到什麼——在別人眼中,兩個大男人牽手入住同一間房,怎麼想都有那回事吧。
跟西式客房不同,日式客房的傳統風格是濃濃的清麗雅致,木質桌和坐墊樸實簡單,踩在榻榻米上的新奇觸感讓亞當興奮地將房間都逛了遍,傳統的單人床舖也讓他十分新奇,正對著液晶螢幕能讓他們好好地躺在裡頭看場電影。
而目前讓他感興趣的就是浴衣,金髮演員想起方才仲居溫柔有禮的告知房內浴衣的穿法和泡澡事項,讓從沒穿過的金髮演員興奮地脫掉花襯衫只剩白色短T,一口氣穿起深藍色的浴衣,不過他畢竟沒有實穿過,亞當只是隨意地將腰帶環繞腰部後,在腰側隨便打個結,看起來就像個穿法有些凌亂的外行人。
「哈,如何?穿得還行吧?」他把攤開雙手給音樂家看看他的浴衣裝扮,自覺穿得不怎麼樣而笑出聲,一邊隨口提議,「對了,艾凡,待會一起泡澡?聽說這邊的水池不錯。」
京都的一切都正好落在他的審美觀裡,在日本文藝電影裡看過的場景搬來現實大概就是如此,被喻為全世界最優雅語言之一的日文,聽在耳邊就像是替這些從古老東洋之都遺留下來的古物添了一層朦朧的典雅。
艾凡幾乎沒有一絲窒礙的就讓自己的心情輕鬆的融入這層氛圍,事前看了不少資料做了不少功課的音樂家讓自己所有的反應都維持在配的上京都的範圍內,這當然包括被稍稍打量的情形,艾凡對其視若無睹,抵達房間後既沒鬆一口氣也沒感到更多壓力——他現在就是最愜意的狀態。
只不過看著亞當在仲居退出房門後就立刻套上浴衣時,他還是忍不住在從自己的包包裡抽出幾件換洗衣物時小小笑出聲。
「我覺得還挺有模有樣的?」畢竟要是讓他也來穿穿看,他可不保證只看了影片學習的自己趕鴨子上架之後是否能夠如自己想像般體面。
也許會比他原先所想的還要糟上許多。
然而,下一個問題讓他本來愜意的腦袋瘋狂運轉了起來。
泡澡?泡澡?確定嗎?
亞當對自己的信任已經到了一起泡澡也沒問題的程度了嗎?不會覺得這樣有夠危險嗎?
好吧,危險也是因為他早就喜歡亞當所以才會危險,但他的金髮演員好朋友沒有對自己有這層意思,他也從沒有透露,那麼這個邀約就顯得相當正常,但……
艾凡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起自己的自制力是否足夠。
不是說他現在想像了一下就精蟲衝腦,而是他並沒辦法保證要是真的去泡澡了,那麼他的視線會不會像在舔亞當的身體一樣黏到移不開……那真的太可疑了,他是要怎麼解釋,儘管他不會撲上去但這是要怎麼解釋啊?
還是現在直接跟對方攤牌啊?好,那就這麼辦。
比起先前聽見亞當說只有他能碰後頸的時刻,艾凡顯然已經升級了好幾個層次,即便現在這個問題讓他頓點了好幾秒,思考還是有點暴風過境,但至少有個結論,他也有把握自己仍能在限度內滿足自己,所以艾凡在裝作若無其事的聳了聳肩之後轉過頭,繼續挖自己背包裡的東西。
「可以啊,你不介意的話,」他敢發誓接下來這句話絕對不是調情,只是在闡述事實,但亞當究竟要不要認為是調情就不是他管得著的了,「不介意待會我會一直盯著你看,還用眼神摸你胸肌。」
艾凡還在想要是對方沒打算圍布巾在腰間的話自己要怎麼辦,他的確可能會想要一直盯著亞當的身體看,但看完一遍之後可能就要開始看天花板發呆了嗎……好吧,他相信自己可以的。
眼神摸胸肌什麼的對當過內衣模特兒的亞當來說完全是小兒科,他忙著重新綁著腰帶,一邊語帶笑意的隨口應著,「可以啊,你怎麼看都可以,盡量看?」
這顯示金髮演員的確把對方的話當調情玩笑,當然也沒意識到對方的腦內風暴。對他來說第二性別過於親近可能帶來的意外,在他們之間似乎都難以發生,而那多虧艾凡帶給他前所未有的信賴和安心。
「好像沒跟你說過,某牌還常常找我當他們的服裝模特兒,內衣內褲啊,健身褲啊,T恤那種,待會剛好讓你看看我的身材?」
亞當又搞定了一次衣帶,他的浴衣終於看起來好多了。
「要摸也可以喔?」他慢悠悠的從背後湊近對方身旁,露出狡黠的笑容,「不少人想摸我的胸肌還摸不到哩。」
覺得對方可能會當玩笑聽,也證明自己的確大方(看看他的厚臉皮),亞當還笑著補了一句「我是說真的!」,一邊向上勾起手臂鼓起他自豪的二頭肌,比普通人都還要立體一些的胸肌相同,不難看出金髮演員在健身下了多少功夫。
要摸也可以……真的嗎?艾凡放下手中正在動作的事項,剛好疊完一整套換洗衣物在榻榻米上,他站起來,轉過身面對亞當。
其實他原先在花火大會完之後的心態已經調整成不要耍幼稚的狀態了,畢竟亞當說會等他,那麼就代表這絕對不是最後一次與亞當一起出來玩。
所以那些把這次日本行當最後一次並豁出去的舉動,在後半部分的旅程似乎就顯得沒有必要。
但假設亞當又自己提了什麼會讓他心動的提案呢?
那當然還是不要放過啊這有什麼好猶豫的。
所以艾凡轉過身的第一個舉動,就是視線往對方的胸部上飄,並在內心讚嘆一下那看起來真的是有健身過的健美身材之後,向前伸出兩手。
這些行為他完成的很快,不到幾秒,艾凡讓兩手掌心分別貼上對方兩側的胸肌後就彷彿黏在上面,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他稍微讓整隻手往下壓,感覺到指間有些微的胸肉被他擠出一點點弧度,在發現自己的手在嘗到這樣的觸感後比起想像的還要更加滿足時,也給指尖加了點力道。
這樣的成果就是手指更陷進去亞當的胸肉裡,艾凡覺得心癢癢,但被他自己以及亞當允許的範圍大概只有這樣,所以他沒有做出任何揉或是更誇張的舉動。
音樂家在凝視自己的手,感嘆竟然有天能看見雙手放在亞當胸肌上的景色,一如往常的將思考限縮在不會想歪的限度內後,抬起頭,對著亞當笑,那看起來有夠燦爛又純真。
「……很好摸,謝謝招待?」
但講完謝謝之後他還是沒有要把手撤開,而是就著這個姿勢,看亞當會有什麼反應,有沒有要撤回一起泡澡宣言之類的……與此同時他的兩手指腹還是又手賤的往肉裡施力的壓了兩下。
儘管隔著浴衣,但已經很讓人滿足了。
當艾凡兩手摸上自己的胸口,亞當還刻意稍微挺胸展現自己無私的態度,像是再說來吧讓你盡情感受看看,不過他很快發現,音樂家比起撫摸,更像只是把手放上輕壓,拘謹有禮的觸碰讓金髮演員發出好玩的低笑。
而更令他感到有趣的,是艾凡真的緊盯自己胸口,宛如那是什麼稀有的事物不停近距離行著注目禮,而那單純欣賞的視線看起來十分純良,讓亞當不禁笑出聲,內心暗暗覺得艾凡的笑容像個青澀的小鬼一樣可愛。
「別謝得太快,」他雙手握住對方的手腕輕輕拉開,得意的咧開嘴角,「待會你或許還能摸到更多呢。」
那的確是個玩笑,但亞當的語氣曖昧到毫不掩飾調情的目的,就像個誘惑小孩吃糖的大人。他一把抓起換洗用的毛巾,穿著浴衣和艾凡前往旅館附設的溫泉澡堂。
而當服務生告訴他們大眾池正在修繕,只剩單間家庭式的露天浴池時,亞當稍微思考了幾秒。
和艾凡兩人單獨泡澡跟一起入大眾池似乎本質上差不多,金髮演員也不在乎會被他人看見軀體,但不知為何,只跟對方共浴一間的曖昧程度比他想像還重,他開始一時陷入莫名害臊,但想舒服泡湯的渴望不停催促著他,做不出決定的亞當只能偏頭看向一旁的音樂家詢問意見。
「你覺得呢?要不要跟我一起泡?」亞當瞇眼笑著,盡力掩飾內心小小加快的心跳,甚至開了個玩笑打趣,「畢竟——你應該不會對我做什麼的吧?」
一名Alpha跟Omegea共處一室裸身泡澡聽起來有些瘋狂,但這再度證明艾凡帶給他的安心和信賴遠遠超越這些生理上的憂慮,他當然知道禮貌又紳士的艾凡絕對不可能做什麼,過去的相處尤其醉酒那晚讓他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
不過亞當還是想知道艾凡對共浴會怎麼想,於是他又說了一個「不然我們輪流去泡房間浴缸也行」的提案。
什麼……亞當是還想讓他摸什麼啊……艾凡無奈的想,面上的笑容也轉成很無奈的模樣,幼稚心思被他自己去掉之後他就是個普通的紳士,對於那個調情的應對等級也幾乎滿等,只差沒有將悉聽尊便說出口。
……大不了就把應對方式調整成亞當說可以做什麼他再做,敵不動他就不動好了,就這樣。
與亞當不同,艾凡傾向在洗完出來後才換上浴衣,於是連同底下的換洗衣物、浴巾以及浴衣一併折疊整齊拿在手上後,他才同對方一起邁向澡堂。
只不過情況比他想像的還要嚴峻,從大眾池換成家庭式的這怎麼想怎麼不妙,至少要是隨便來個人知道一起泡澡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暗戀另外一個人的話不管怎麼想都會說油門催下去啊!或是大喊不要泡!要維持做人底線就不要泡!
然而方才艾凡就想過了,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想,他對於自己的自制力相當有自信,沒自信的只有視線部分。
所以很顯而易見的,艾凡在狀若思考片刻之後便單純的偏了偏頭。
「我哪個都可以,所以看你決定就好,你覺得哪個比較喜歡就選哪個,我沒有意見。」而且他過往可沒有泡澡習慣,在自己的公寓裡也會盡量避免泡澡,否則他很怕哪天就會想不開讓自己淹死在浴缸裡。
只是在講完這句之後,他想起自己剛才在房間內質問自己時也有考慮到腰間毛巾的部分——
「不過我自己並不時常到這種場合,也鮮少與人坦誠相對,我真的很不習慣,所以你如果選共浴,我不會像日本人一樣全部裸身,我會選擇在腰間圍毛巾的。」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亞當也能圍……但這個就算了,看金髮演員自己的意思吧。
大不了他就看天花板發呆——唉……結果思考還是又回到原點了。
亞當故意蹙眉瞧著對方,勾起一抹可惜的笑,像是覺得對方泡澡還圍著毛巾很無趣,讓他錯失許多好玩的事情。不過他當然不會將自身能接受的程度視為理所當然還套用別人身上,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人底線。
「好啊,我真的滿想泡澡的,所以——」金髮演員輕鬆地聳了聳肩,笑著表達他願意共浴的決定,「那我也圍吧,可惜我們比大小的遊戲要延期囉。」
最後那句話是亞當湊近艾凡低聲打趣,他知道艾凡肯定聽得懂是比什麼,還補了一句「兄弟之間總有一天要比的」,所以沒有其他人聽見亞當幼稚的對話。
他們的雙腳踏在平滑的石地上,家庭式的露天澡堂場地大小剛好,甚至對兩人來說稍顯寬敞。天然巨石圍成一圈堆砌成水池外圍,裡頭早已放滿流動的溫熱泉水,稍稍淺白的水質蔓延山野和硫磺的清香,水面不少霧氣升騰到空中,不斷飄散到欄杆外的樹林間融於夜中。
蒸騰的溫泉看起來實在太舒服,那讓金髮演員很快褪下浴衣和衣服往置物櫃裡塞,大片的皮膚接觸到冷空氣讓他稍稍瑟縮,不忘拿條毛巾繫在腰上先去沖個熱水。
他的視線稍稍撇向正在脫衣服的艾凡,音樂家的皮膚白皙,身材卻比想像中還精實,腹部和腰側有著淡淡線條,讓高挑的對方脫下衣服後看起來更加有料——亞當不禁狐疑地想著,艾凡這傢伙每天拉琴彈琴,難道這也能練腹肌?
他決定待會再問,畢竟亞當有多愛泡澡這點不用再說明,他將身體稍微沖淨後才如願以償地踏進池裡,光是雙腳浸到熱水,就讓他舒爽到雞皮疙瘩,直到胸口以下浸在暖和的泉水中,他才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發出滿足又愜意的長嘆,一天盡興遊玩產生的疲憊幾乎瞬間消散。
「艾凡,你要進來了沒?」亞當兩個手臂大剌剌地倚著身體兩側,讓自己完全放鬆,他仰頭閉眼,後頸靠著岩石,開口問著音樂家好友,「我會一直等你喔。」
這句被他故意變成哽了,畢竟他稍早才剛跟艾凡說會等對方(來美國),現在他是等著艾凡過來一起享受溫泉的愜意。
什麼兄弟啊,我想要的可不是當兄弟啊。
艾凡因為自己腦內的想法笑出來,亞當自然不會知道他是在笑什麼,但這樣最好,讓對方認為他只是因為那個比大小遊戲的笑話笑出來就好,否則現在的想法講出來絕對太過頭。
而在踏進澡堂時他再次讚嘆京都的美感正好落在他的好球帶,比起亞當純粹對溫泉泡澡的期待以及喜愛,音樂家已經開始用異常認真且審視的目光瞧著這幅美景,並與先前看過的種種電影比對,最後得出自己能夠與亞當身處這樣的畫面裡真是太好了的結論。
不只景色,他也同樣感嘆還好如他自己所想,事先勒緊思考加上慶幸亞當跟自己一樣圍毛巾之後,他自身的確只會把所有想像安在非常安全的地步,以至於他看了一眼對方已經迫不及待的跑去泡澡的背影時,還能繼續慢條斯理的洗身體。
與亞當不同的當然是他洗的很認真,直到把全身的泡沫沖掉之後才走向池子邊。
但他沒有馬上下去泡,而是先站在岸邊彎腰,刻意讓自己頭部的陰影罩住亞當的臉面,盯了好幾秒之後才咧開笑容。
「久等了。」這樣的角度能讓處在下方的亞當清楚看見艾凡懸在胸口輕晃的狗牌項鍊,而他在講完之後才直起身子往旁挪了兩步,踏進溫泉裡。
方才的舉動幾乎沒有什麼特殊意義,就只是艾凡很想試試看用那樣的角度看亞當而已,除此之外沒別的了。
音樂家並沒有因為空氣與溫泉的溫差而蹙起眉頭,然而熱水仍舊讓他踩進水中的速度緩慢不少,最終也泡到泉水漫到胸口時呼出一口氣,瀏海有點遮擋視線,艾凡抬起手隨意將其往上攏到後頭後才轉頭看亞當微笑。
他好像沒有特別想說什麼,只是在水中維持與平時一樣端莊的坐姿時感受這久違了的舒適泡澡。
只要滑下去就能把自己淹死……真的很方便呢。
聽到呼喚的亞當睜開眼,恰好與那雙好看的深棕對視,那讓他心跳落了一拍,只能抿起無聲的微笑回應。
蒸氣氤氳,他的視線恰好落在懸空輕晃的狗牌上。
看著艾凡浸入隔壁位置,彼此除了一條毛巾其餘皆坦誠相見,他的好友看起來依然優雅自持,對共浴沒什麼更多反應,溫和的模樣連亞當平時偶爾會忘記對方是名Alpha。
或許如此,他才願意和艾凡親暱到願意一起泡澡,反而是他還要稍微壓下有些緊張的心跳,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酷酷模樣。
為此他的視線從對方身上好看的線條,落在鎖骨前亮晃晃的金屬小牌上。
「為什麼是戴狗牌?」亞當維持同樣的姿勢,用視線和下頜示意項鍊方向,一邊隨口問著,「之前就想問了……哈,別跟我說你當過兵?」
「匈牙利是募兵制,我沒有去當過兵。這是高中朋友們以前在我生日的時候送我的。」話題提及狗牌,艾凡便從善如流的將自己胸前的金屬牌拉起來,像是要給亞當湊近看。
「正面用匈牙利文寫了最有天份音樂家、永世長存之類的,背面刻了小提琴的圖案。」他順著自己的話將狗牌翻到背面,上頭的確刻有一把小提琴,佔了大概三分之二版面的小提琴並非擺正的角度,那讓這個小空間像是有意營造的藝術品。
艾凡講這些話時的神情幾乎沒變,仍然溫婉,但他其實有在猶豫是否要告訴亞當說,他會從高中時期將這個金屬牌隨身帶著的原因之一也是因為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沒變的事物。
講起來有些哀傷,所以還是算了吧。
而艾凡在維持這樣的面色之後,以展示牌子的姿勢,又用手指勾了勾鏈子讓其晃盪,彷彿無聲的說亞當想看可以直接拉過去看。
金髮演員聽著艾凡娓娓道來,好奇地湊近對方,沒意識到彼此距離近到肩膀幾乎要碰到的程度,他伸手捏住金屬牌子邊緣,翻看著上面看不懂的匈牙利文和小提琴圖案。
「哼嗯,你高中朋友真有眼光,那時就知道你是最有天分的音樂家。」
亞當帶著非常同意的笑,像是也被勾起過往回憶而有些感嘆,「高中……真久遠……我那些高中以前的死黨早就沒什麼連絡了,大概不是去加拿大開公司就是去販毒或當遊民哩。」
小提琴的圖案象徵艾凡擅長的音樂,他不禁用指腹摸著上頭的刻痕,想是試圖同感那段屬於音樂家的青春歲月,「看你一直戴著,這段回憶肯定很重要。」他溫和地笑著輕嘆,輕輕放開對方的鍊牌。
而亞當這才意識到,他們的距離近到幾乎能貼在一起,那讓他擰了擰鼻頭掩飾一瞬間的害臊,稍微拉開些許距離轉移話題。
「對了,我剛剛就發現——」金髮演員刻意用視線打量對方的上身,「你比我想像的還有料?我的意思是,原來拉大提琴也能練身體線條?你是也有健身還是打靶練的?」
艾凡老早就發現他們的距離變得很近,然而與對方相反,他就是趁著這個時刻,趁亞當拿起他的金屬牌時偷偷讓眼神擦過項鍊邊緣細細的看著亞當,無論是睫毛還是五官、滲著水的髮絲或是頷線,反正能看則看,不看他就吃虧。
音樂家在金髮演員說起眼光以及毒販種種詞彙時輕輕的笑了起來,間或回了點像是「多謝抬愛」或是「我現在也沒跟高中同學聯絡了」等等附和之詞,並於對方說起這對他來說是重要的回憶時給了個溫和並表達同意的微笑。
他想當時的確已經是他人生中數一數二無憂無慮的時刻了,就像他剛剛思考的,留著狗牌的理由某方面來說太過卑微,所以艾凡認為此時自己輕鬆的同意對方所說就好。
只不過他沒預料到亞當竟然也會注意他的身材?
然而想想連比大小遊戲這種事情,亞當都頗為興致勃勃了,那麼此時會看他的身材好像也無可厚非。
於是艾凡挑起一側眉毛。
「我承認如果我套了件衣服看起來會很單薄,畢竟我沒有在重訓,肌肉量跟你比起來絕對有差,但我沒想過原來你會注意這個?」這話言下之意就是其實你平常也沒少盯著我看嗎,調侃之意明顯,但殺傷力很低。
「不過——認真回答的話,我只是有跑步習慣而已,晨跑或晚跑都有,看我自己的行程。還有……大提琴其實有十多公斤重?」也許勉強可以當啞鈴用?艾凡用個舉空氣啞鈴的動作幫他補齊他自己沒講明的後半句。
「那你還帶大提琴渡假?」金髮演員滿是笑意的開口,這是他之前就吐槽過的,到底誰來放鬆心情還帶這麼重的樂器?「好吧,幸好你有帶,我才能看到你的演奏。」
對於第一句的調侃亞當只是聳了聳肩,「畢竟我有在健身嘛,稍微會觀察別人……而你瘦瘦高高,看起來是乖乖牌,還記得我以前猜你是文學家嗎?哈,抱歉——現在想起來,你居然那麼會幹架,還會練習打靶和跑步,我真是看不出來。」
那道歉聽起來一點反省都沒有,他還一臉玩味的伸出手掌,頑皮地捏了捏音樂家抬起的手臂,像是在測量對方的二頭肌多寡,一邊吹了聲讚賞的口哨。
「等你來美國,或許我們可以一起上健身房,」亞當略顯興奮的提議,「沒錯,我可以當你的教練——嘿,看看我的腹肌,完全夠格吧?」
他側身面向艾凡,稍微挺起腰桿,讓對方能清楚看見自己厚實的胸肌和水面下勾勒明顯的腹部線條。金髮演員展示的同時一手覆上自己的腰側,隨意捏了捏,察覺多了些軟肉而有些分心地碎念著「靠這個月真的吃太好」。
接著亞當像是想起什麼般抬頭看向艾凡,露出剛才在房間痞痞又有些曖昧的笑容。
「還想摸嗎?」他沒忘記剛剛一臉純真摸著他胸肌的艾凡,也記得自己說過的玩笑,「以後可摸不到了喔。」
那些彷彿在碎碎唸前後印象怎麼差這麼多的話語讓艾凡笑出聲,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或許當中最應該否認的就是乖乖牌——他可不是什麼乖乖牌啊,過去調皮的性格以及暗地裡的職業都在提醒他自己,其實他連算不算得上好人都得打個問號。
然而方才的話,當然是那個已經假設他會搬去美國的回應最讓他感到觸動。
「好啊,一起去。」代表亞當相信自己真的會搬的談話內容讓他無比開心,艾凡雖然表面上並沒有太過明顯的反應,連亞當捏他的手臂時都仍舊是靦腆含蓄的笑容,但他知道自己無疑相當欣喜。
然後同樣的,亞當的提議讓他在內心浮現絕佳機會!不要放過!的大聲提示時,從善如流的向對方的方向靠的更近,視線往水中移去。
——現在金髮演員有在腰間圍毛巾真是太好了,不然考量到他自己的視線,亞當在問他要不要摸的時候,他肯定會拒絕。
這就顯得此時的機會絕對不能放過了。
「那我還是一樣?先謝謝招待?」艾凡將視線自水上移開,看了亞當一眼之後,才又把頭低了回去。
而在方才得到亞當大方給他摸胸的反應後,艾凡這次是真的沒在客氣的了。
音樂家先是把手掌貼上金髮演員的下腹部。
當然沒有靠毛巾邊緣太近,但往旁邊就能摸到人魚線的溝壑,讓他忍不住用指尖在那處輕刮了幾下,一邊想著哇原來做重訓的人會有人魚線嗎他自己沒有,一邊繼續摸亞當的腹部。
八塊腹肌的每個肌肉他都沒放過,以指腹描過邊緣時的力道不輕不重,偶爾夾雜幾下按在肌肉中間的力道,兼之摩挲,或許是因為他手中有繭與厚皮的緣故,為了讓掌心感受更深,他幾乎是下意識的用相當細緻的摸法在摸亞當的肚子。
而且水質並非全然清澈,艾凡只能專注的凝視水面下自己的手的所到之處,想像如果是暴露在空氣中的話會是什麼形狀。
最終,他的手終於碰到胸部下緣,艾凡才堪稱純真的抬起眼,與此同時才多加詢問。
「嗯……胸部剛剛摸過了,你有要讓我繼續摸嗎?」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撫摸方式可能接近色情。
當艾凡的手摸上自己的腹部時,他突然有些後悔了。
原因在於認真的音樂家摸的過於仔細,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滑過每條淺溝和橫線,被摩擦過的肌膚連同內心一起被搔癢輕撩,偶爾被摸到敏感一些的點時,亞當會難以克制地輕顫或稍微繃緊。
指尖經過的地方帶著淡淡水痕和溫度,他不知道為什麼音樂家要那麼細膩撫摸、仔細感受自己身體每個起伏,像是對亞當的身體一直十分好奇,終於能藉此一探究竟。
或許艾凡也想練得跟自己一樣?亞當只能這麼想,卻無法接解釋對方細膩專注的視線,那比觸碰還讓亞當感到炙熱,被艾凡視線凝視過的地方都像是被點燃般感到熱度。
亞當意識到自己有些緊張,暗自忍耐和試圖壓下艾凡修長手指帶來的搔癢感和心跳,他也不禁暗暗慶幸熱騰的蒸氣稍微薰紅了彼此的雙頰,因為他現在被艾凡摸著腹部摸到臉熱和有些難為情。
有些不好意思的金髮演員正啟唇說些什麼時,恰好和對方純真的眼神對到眼。
被問能不能繼續往上摸,亞當一時愣住,混亂地想著天殺的艾凡剛剛在房間不是摸過了嗎?於是他的腦中飛快地開始掙扎——
如果這時拒絕,他可能會被對方認為感到害羞,一直想在艾凡面前保持酷帥形象的亞當此時無法容許這個可能性,愛面子的他只能瞇起眼,故意重重用鼻子呼氣一邊低笑,裝作一副拿對方沒辦法的模樣。
「來啊,反正你都摸這麼仔細了。」他的意思是那麼艾凡再繼續摸也沒差,金髮演員表現的好像自己很慷慨笑著說。而同意還不夠,天性白目的他還勾起笑容打趣,「反正——不要摸到愛上我就好?」
這樣的玩笑對他來說當然已經不成殺傷力,艾凡甚至還為此失笑,就因為他總覺得今天之內已經聽到類似的話聽了不少次,導致他覺得此時不回點什麼好像太愧對亞當這種調情玩笑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亞當,但——」艾凡笑笑的咧開笑容,神情配上那個微微泛紅的雙頰就跟稍早前無數次笑的甜蜜的神色一樣,「我覺得我今天聽到這句反問不少次囉?該不會其實是你愛上我吧?」
音樂家當然不覺得對方有愛上自己,即便金髮演員把他當作很要好的友人,他也不覺得對方會愛上自己,所以艾凡在發問的期間早就已經不甚介懷的低下頭,將手從腹肌上移開,改換成摸上對方的胸部。
摸法跟剛才細膩的摸腹肌一樣,他腦子裡想的還是那套不要錯過啊都得到允許了就放膽摸的想法,艾凡還是一樣摸的有夠認真,除了避開較為深色的突起之外一切都跟剛才相同。
只不過面積比腹部還要小的胸肌區塊自然沒辦法摸的更長時間,艾凡準備要鬆開手時,視線當然還是忍不住飄向那個他剛才都沒碰到的地方。
他發誓自己絕對沒有發展出其他過多的心思,只是艾凡.涅梅特本質其實也是個不怎麼守規矩的人——雖然這話對他身邊的人來說相當沒有說服力,但他其實骨子裡並沒有這麼……安分。
這點已經在今天的耍幼稚計畫裡展現過了,只要在限度內他就會為所欲為,所以……這個,也許可能也在亞當的允許範圍內?
那就只是個看起來會讓人手癢的開關,艾凡的腦子也許早就被溫泉薰到有點短路也說不定,至少他現在認真凝視時幾乎什麼都沒想,就是手有點癢……
所以他在動作停頓片刻之後,單純因為手賤以及各種物理性的暈眩而直接用食指加上中指,移過去掐了一把亞當的乳尖,對,就像房間裡叫你不要碰,結果反而讓人更想按的開關一樣。
艾凡掐這一下之後覺得心靈上好像有哪裡獲得了詭異的滿足感……但他腦子大概也懶的去轉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了,反正彎彎繞繞的答案就那些,所以就這樣吧。
當艾凡這麼回,亞當才意識到自己說過幾次——啊,原來是自己愛上艾凡嗎?那就沒辦法了,難怪他會一直說同樣的回話嘛——才怪!
他刻意哈哈哈乾笑,像是一點也不苟同對方說法,原本也想回嘴什麼,但對方的手指一摸上來,金髮演員下意識地稍微摒住呼吸,宛如博物館的白色石雕穩如泰山,不願讓自己因對方過於細膩的觸摸展現半點反應。
畢竟這跟方才在房間隔著衣服摸的那次不同,艾凡彈琴和拉琴的修長手指沾染水珠,輕撫和按壓他的胸肌,薄繭帶來的搔癢又開始撩著亞當的心,莫名的酥麻感輕挑著他的神經,金髮演員下意識皺起眉頭,像是光忍耐音樂家看似曖昧的撫摸就花費他很大的力氣。
他已經知道自己挺喜歡看艾凡的手指,欣賞它們在琴鍵上飛舞、在琴弦上彈奏。所以當那雙手時而溫柔時而認真的滑過自己溼透的肌膚,加上身邊都是白霧,有些不像現實的情色和迷濛感,讓亞當視覺和內心都有著不小的衝擊,更何況的是,當它們突然掐住自己的乳尖——
那裡一直算是他身體的敏感處,此時被手指一把掐起,突如其來的刺激帶來差點點燃身體的小型電流,讓亞當佯裝的穩定瞬間破功,微啟的雙唇冷不防溜出帶著一絲磨人呻吟的氣音,有些酥麻,有些凌亂,明顯是因為某些快感才會聽見的喘息。
一瞬間他也意識到艾凡做了什麼(到底怎麼敢?),和自己發出了什麼羞恥聲音。那讓亞當立刻眉頭橫豎,雙眼圓睜,眼神帶著不可置信和又羞又怒的情緒怒視艾凡像是在問你他媽有什麼問題,一把牢牢抓住對方的雙手手腕用力拉開。
「艾凡!你別得寸進尺了!」因為羞恥,他的臉頰和耳朵的紅潮更深了,只能咬牙切齒地開罵,「我讓你摸,不是玩!」
這樣痛罵當然不夠發洩,傻眼的金髮演員氣到覺得自己非得動手不可,而他的確這麼做了。
亞當放開手腕後,眼神惡狠狠地低吼一聲,整個人便往音樂家的方向壓過去,潑了對方臉上幾波水,雙手也往腹部使勁亂摸亂搔。
同時他又氣又好笑地大笑出聲,一邊明顯惱羞地喊著,「要玩是吧?嗯?要玩是吧?我就他媽的陪你玩個夠!」
啊、糟糕。
他在聽見亞當的呻吟時便立刻回神,正常的思緒回籠後他才想到這樣根本不是好友之間能接受的尺度,但掐都掐了還能怎麼辦,就當作是自己鬼迷心竅啊喜歡的人跟自己一起幾乎全裸泡澡然後還邀請自己摸身體什麼的他只掐乳尖已經很含蓄了吧——
他在轉瞬之間說服自己,但方才回神的那一刻他的耳朵也因為聽見了什麼真的會讓人想歪的聲音而迅速泛紅,只不過這樣的時刻很短暫,他根本來不及繼續深思下去就被亞當抓手腕還欺身向前開始搔癢。
先前在觀光船上只是因為在公眾場合,他不想讓自己的笑聲蓋過解說員的聲音才選擇壓下,但現在是在只有他們兩個的密閉空間了,所以艾凡完全沒有理由要壓抑自己的笑聲。
他無法克制的開始放聲大笑,在那之前是先被潑水嗆到咳了好幾下。
「咳咳、我也沒有玩我就是情不自禁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你小力一點啊哇!」音樂家先是往旁邊躲,但那雙手還是一直往自己的腰腹上狂摸,艾凡沒有像在船上那樣強硬的制住亞當的手,而是一手攀著水池邊的石頭,另外一手在水中混亂的試圖抓住對方的手腕,可想而知他辦不到。
因為笑的太放肆導致他覺得此時空氣好像稀薄過頭了,笑聲之間還夾雜了一些例如按鈕或是在那邊就會很手癢之類的辯解之詞,艾凡笑到自己的身體已經轉到正對亞當,像是想對此做出更加全面的防禦,但他現在真的辦不到,心理上的跟物理上的因素都是。
怎麼辦,他覺得自己笑到快缺氧了,感覺快斷氣了,而看在亞當眼裡他的神情也許是迷濛、眼角帶紅且帶笑,笑到無力之後接著就是快要脫力到沉進水裡的姿勢,音樂家其實已經快不行了,亞當肯定有發現到自己快不行了不然怎麼這時候攻勢有明顯減緩。
但即將失去重心之前他想,反正攻擊已經變小,他也快脫力,那就用其他方式阻止亞當繼續搔癢吧。
艾凡讓自己的身體直接往亞當的方向靠,順勢將方才還試圖緊緊抓著石頭的手伸直、靠上對方的一側肩膀,而他另外一隻手……這次不掐了,就普通的放在那個看起來很好揉的胸部上就好。
「哈哈……呵……你陪我玩到這種程度……難不成是真的想……試試看我有沒有不舉?」他說這話時配上此時的表情大概是某方面的殺傷力不大,但另外一方面的殺傷力很強,不大的那部分是因為艾凡現在看起來有氣無力根本沒有威脅性,很強的那部分是艾凡笑到眼角發紅,連臉面也泛紅到不行的模樣看上去就像是已經被撩撥到受不了,下一步就要開始幹些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一樣。
然而艾凡真的很暈,泡到暈眩跟笑到暈眩肯定都有,導致他在說完這話之後為了防止自己待會可能控制不住身體往哪邊倒,而率先將額頭靠上亞當的肩膀,原先伸直的手也忍不住環上對方的脖頸。
啊……不管了,反正亞當說過自己可以碰他後頸,那這時候不可抗力就算了吧。艾凡邊用力吸氣邊想,雖然聽在他人耳裡大概就跟喘到快斷氣了差不多。
亞當搔癢的動作隨著對方辯解更加大力和粗魯,對他來說被手癢的朋友順手掐乳頭這種曖昧到不行的調戲怎麼看都太白癡了,他惱怒地大喊「好啊你他媽居然把我的胸當按鈕!」再度潑水讓手上亂摸亂碰的攻擊更加激烈。
而亞當十分滿意艾凡很快笑到敗下陣和不停求饒,讓他宛如使壞的反派笑得更加猖狂,哼哼笑著稍微放緩攻勢,畢竟音樂家看起來就快笑到窒息,如果真的缺氧到出事可就糟了。
泡澡大笑玩鬧的下場就是對方臉紅通通,連身體也有些脫力,往自己這邊湊近時,不舉的調侃讓亞當回想起關島那次,他們假扮情侶時自己刻意說出的玩笑話。
靠,他才沒有想試——但音樂家現在臉頰泛紅,雙眼微瞇,朦朧帶著某些情緒的凝視和過近的距離,讓幾乎裸著的兩人之間瞬間增添不少曖昧的情趣,以至於艾凡環著自己的脖子,額頭靠著肩膀,過於親暱像是撒嬌的行為讓亞當一時說不出話。
音樂家的打趣讓金髮演員意識到彼此之間的打鬧太過親密,親密到此時的狀況如果發生在其他人身上,很有可能擦槍走火到難以收拾,更何況他們是Alpha和Omega,這種生理上天性就被吸引的存在。要不是他知道彼此抑制劑都吃得夠多,要不是他信賴艾凡絕對不會對自己做些什麼——
這個認知在艾凡碰到後頸的腺體處時更加明顯,亞當身體下意識有些繃緊,曾被艾凡暫時標記的感覺再度浮現,他發現自己體內有些躁動,像是本能渴望再度被喜歡的氣息標記,而逐漸劇烈的心跳也顯示內心深處的確這麼期盼。
是啊,他早就想過,如果被艾凡再次短暫標記也沒關係。但可以被標記,跟希望被標記,兩者的出發點完全不同——
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排斥艾凡的接觸,甚至還有些高興和期待他們能更加親近時,讓愛面子的亞當不禁有些彆扭起來。
他不該在此時想這些有的沒的,他想。
此時音樂家好友喘到吸不了空氣,讓亞當沒有沉浸在害臊情緒太多,趕緊牢牢扶著逐漸缺氧的對方從水中起身。
「看你這樣子,就算舉得起來也不持久吧。」金髮演員笑著調侃,讓對方環著自己的肩,手從下方環住背脊,幫脫力的音樂家站起身離開水池,不忘注意對方拖著水痕的腳步,往置物櫃旁的椅子走去。
「哈,艾凡,你看起來快掛了!」
他完全有資格沒心沒肺的哈哈大笑,同時讓艾凡坐上長椅靠著牆壁休息,他彎下腰咧開得意的笑容,剛剛的打鬧讓他心情很好,一手覆上對方紅透的臉頰仔細觀察,接著用艾凡方才的力道掐起臉頰肉,故意用威脅的口氣開口,「再手癢嘛?嗯?這麼愛趁機吃我豆腐?下次我真的讓你永遠不舉……」
話還沒說完,亞當腰上吸滿了水又在胡鬧中凌亂的浴巾,在此時戲劇性地滑落到腳邊,讓金髮演員此刻在音樂家面前完全毫無遮蔽。
艾凡在被扶著往椅子處走時是用空著的手捏著自身眉心的。
因為對方說的也沒錯,他真的覺得自己暈到快掛掉,被攙扶的時候是還能控制自己的腳步,但缺氧造成的視線模糊讓他還挺依賴亞當的扶持,深呼吸好幾下發現好像沒辦法那麼快緩過來時,他就只好認命的好好坐到長椅上。
但剛剛在掐人胸部前他似乎就已經有點腦袋暈暈,加之後來又這麼玩鬧一通,艾凡有意識到自己的腦袋思考好像有點飄,具體飄在哪裡不清楚,藥用已經暈到短路的腦袋找短路的地方在哪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所以他就乾脆放任對方捏自己的臉,回以虛弱的微笑,閉上眼,雙手環胸往後頭的牆壁靠。
他微仰著頭讓對方為所欲為,嘴巴微張著喘氣的聲響也在努力調適他自己,只不過……
有什麼東西掉在地板上的聲音顯然比他調整呼吸的氣息還要更大聲。
那聽起來像是什麼吸飽水的布料掉到地上,啪搭一聲的聲響帶著些微的黏膩……艾凡腦子沒有馬上轉過來,但睜開眼往亞當身上一看,視線再往下撇之後他整個呆住。
不是因為讚嘆尺寸之類的事情,而是……對他知道可能會有這種意外,尤其是當亞當選擇跟他一樣圍起毛巾的時候,但他該怎麼自處?喔對看天花板,艾凡還滿慶幸自己已經先泡到暈,這樣他看到的還是一片肉色模糊,像剛剛那樣頭仰起閉目養神時就能避開那部分。
他該開心剛才已經先摸過亞當的胸腹了嗎……至少現在這種狀態,要是他又被邀請,他絕對會說不用了然後在內心自己扼腕,雖然想摸但他會看見私密部位,雖然想看但他不會允許,就這麼簡單。
音樂家給自己做了一堆心理建設,這部分是他還沒暈掉的思考,另外那部分已經被薰到短路的呢——那就是連他自己都阻止不了的了,跟喝下催情紅酒時講出稍微過火的話一樣。
只不過接下來究竟是否真的只是稍微過火,就交給亞當判斷啦。
艾凡迷濛的瞇起眼,盯著腰間毛巾掉地上的亞當時尚不能判斷對方的神情如何,但總之他自己是先笑了出來。
「哦——永遠不舉?但你的舉動不太像啊,還讓我看到更大的按鈕,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測試?其實你想看看我會不會撲上去?」他將坐姿改換成翹二郎腿,彷彿現在他真的相當游刃有餘。
接著,艾凡模模糊糊的抬起自己一隻手,不是往金髮演員的方向抓,這點務必放心,但他用手圈了個ok手勢,讓那個圈圈靠在自己的雙唇前的動作,只要是腦袋有點汙穢的人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而艾凡說出口的話也同樣不經大腦。
「但在測試前要我先幫你服務一下的話,我奉陪啦。」然後他就笑著伸出舌頭,讓舌尖穿過那個手指圈圈中央,眼神迷離加上溫泉煙幕加成,這副臉頰泛紅又彷彿神智不清的模樣跟挑逗簡直沒兩樣。
亞當注意到腰間的布料掉下時愣了愣,低頭見到自己什麼都坦露了,他先抬頭看了看艾凡,才哈的一聲略顯尷尬地想彎腰撿起,但對方的輕笑讓他停下了動作。
對方看起來雙眼迷濛,像是喝醉般紅著臉,那讓他一瞬間想著這是否就是艾凡喝醉的模樣,而接下來的調侃和動作讓亞當完全看傻了眼。
「什麼?」亞當忍不住將震驚用單音喊出聲——沒錯,他當然知道此時手勢的意思,配合意外坦露的下半身,艾凡說的話語完全是鮮明的性暗示,暗示可以幫他的屌來場服務。
那讓金髮演員微張著嘴,一臉震驚盯著明顯缺氧過頭表現反常的音樂家,亞當臉上蔓延的紅和熱度,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可疑,宛如在想像,或是真的在考慮——操,他可沒有考慮讓艾凡這麼做!
「好吧,好吧,大音樂家,我就知道你哈我的屌!」亞當好氣又好笑的調侃,一邊笑著碎念,「靠,艾凡,你骨子裡肯定是個色胚……」
他語氣曖昧,勾起玩味的笑像是發現對方的秘密反差而感到新奇,亞當保持與艾凡對視,彎腰撿起浴巾重新圍上,接著裝模作樣的雙手叉腰。
「下次吧,艾凡——」金髮演員稍稍抬起下頷俯視對方,回應對方的挑逗,「等我說好,你就可以撲上來。」
那是個赤裸裸的調情,亞當的嗓音除了得意甚至有些甜蜜,宛如是艾凡的王——或者,像是艾凡的主人。
「知道了,你說的喔,汪。」艾凡才不介意亞當怎麼調侃自己是色胚又講的他好像真的很想要幫對方服務,畢竟他知道自己雖然能夠把思考限縮在不色情的範圍內,但要是得到允許的話他絕對是第一個解放腦袋撲上去的人。
所以他回這句話回的毫無心理負擔,暈暈的腦子裡除了把這一切當作好兄弟之間很gay的玩笑話之外再無其他,而在今天稍早前的種種互動以及此時那個彷彿命令犬隻的語氣來看,艾凡認為他汪這一聲也汪的心安理得,他還覺得自己說不定真的像狗——否則怎麼會又要獎勵然後又等待指令等待的理所當然呢?
艾凡說完之後就繼續讓頭靠著後頭牆壁休息,這段鬧劇過後讓他覺得他或許應該要休息了,於是他就閉著眼睛提起接下來的行程。
「亞當……你有要繼續泡嗎?」音樂家沒有睜開眼,「我覺得我應該是不能繼續泡了,不然感覺好像會淹死在這裡……」
要是你要繼續泡的話我就在這裡坐著休息,沒有的話我們就出去吧。
艾凡後半句明顯聲音小了不少,老實說這樣待著讓他覺得頭好像暈到開始痛了,有點不妙,這讓他眉頭也有點皺了起來。
艾凡配合著喊了聲汪讓亞當失笑出聲,內心覺得挺可愛忍不住伸手搔了搔對方下顎,抽回手時想著摸好友下巴當主人啥的角色扮演真是超他媽gay……
不對,他們過去早就扮演太多,國王騎士醫生病患褓姆酒鬼演員王子,甚至熱戀情侶都扮演過,現在多個主人和大型犬好像也沒什麼差——吧?總之,亞當找著藉口將原本浮出的羞恥心全數拋到腦後。
他當然有注意到艾凡的不適,對方看起來缺氧到開始難受,於是那個提議他欣然同意,「當然,我泡夠了。」也玩夠了,他補了一句,將置物櫃艾凡的衣服和毛巾撈起來放到艾凡手邊,一邊拿起乾毛巾擦拭自己的身體,一邊擔心地瞧著閉眼靠著牆壁的艾凡,「嘿,還好嗎?你看起來像個死人——我們趕快出去吧。」
他像個泡完溫泉的日本人會做的,裸身直接套上輕便的深藍浴衣,隨意綁好衣帶讓整體鬆垮的布料看起來隨興輕鬆。
「我來幫忙?」整理好的亞當湊近對方,一把抓起毛巾開始隨意擦拭著艾凡的臉和頭髮,接著往下擦拭到鎖骨手臂,動作不輕甚至可以說有些粗魯,但語氣卻下意識溫柔許多,「反正我都當過你的褓姆了,再一次也沒差。」
艾凡在亞當整理自身的期間都是看起來悶沉的閉著眼的,而直到對方開始拿毛巾替他擦身體,還真的連手臂都抓起來擦時,他才睜開眼睛。
「……謝謝?」這算是默認對方繼續幫忙擦還當他保姆的意思了,只不過比起先前醉酒時,現在的艾凡顯然更好溝通也更容易整理乾淨。
雖然頭還是不甚舒適,但至少在上半身被擦乾之後他的確有覺得好多了,於是艾凡將毛巾接了回來,自己站起來處理下半身。
音樂家至此仍舊是含蓄的,抽掉腰間毛巾的同時轉過去背對亞當,稍微將皮膚擦至半乾後就直接穿上內褲,直到他與對方不盡相同的只裸了上身,套上浴衣後才轉過來。
艾凡的確有稍微練過怎麼打結,雖然不比日本當地人好,但對於第一次穿浴衣的外國人而言這已經能算得上很好了。
他將剩餘物品拿在手上後有些靦腆的比了比出口,「我想你應該只要注意別讓我突然暈倒就好——走吧?」
確定艾凡可以走動,亞當才點頭開著玩笑「我怎麼可能讓大音樂家暈倒在這呢我會被你的女粉絲們圍毆的!」一邊注意著艾凡的狀況,主動抓起艾凡的手走出澡堂。
剛泡完澡的亞當神清氣爽,整天在外的疲憊幾乎隨著蒸氣散在空氣中,心情輕鬆的他看見澡堂門口的販賣機,那讓他想起在戲劇中常看見日本人在泡澡後喝上一瓶牛奶的文化習慣。
既然他都買過面具,看過煙火,踩在榻榻米上,泡過溫泉,穿上浴衣,那麼繼續入境隨俗的體驗下去,肯定要的吧?
亞當停在販賣機前晃頭晃腦的查看牛奶口味,隨口問著艾凡想不想喝一瓶。他從手上的褲子口袋掏出零錢,投入販賣機後看著日式卡通圖案閃過跑馬燈選擇口味,接著匡咚一聲,物品出口滾出兩瓶咖啡牛奶。
瓶身冰冰涼涼,表面凝著透明水珠。金髮演員一瓶交給艾凡,一瓶拎起來查看,玻璃瓶上歪斜的線條顯示他完全看不懂日文,也不知道奶棕色的液體嚐起來口感如何,或許那就是普通拿鐵的味道?
於是亞當開罐後一手插著腰,像個日劇裡剛泡完澡的遊客仰頭喝了一大口,保久乳有些粗糙的口感是其次,主要是沁涼又香甜的液體滑入喉中時,讓他不禁發出暢快的嘆息。
「唉,不錯,就是有點甜。」金髮演員一臉滿足瞧著艾凡,輕快地出聲提醒,「你還頭暈的話,記得喝慢一點。」
他又喝了幾口,像是想起什麼般嘻笑地看向對方,「對了,剛剛共浴發生的事和差點掛掉的狀況,有讓你學到什麼寶貴的一課嗎?嗯?」
例如說對你的朋友好一點,也不要性騷擾——亞當故意一臉善意的提醒,說得好像自己不是受害者而是局外人,也沒注意到嘴角不小心沾上一些牛奶漬。
比起玩笑,更引起他注意的當然是那個自動自發牽住他的手,但腦袋並沒有因為走出泡澡區而馬上緩解的音樂家只是在暈暈的沉浸於這般喜悅當中時被好好的牽出去。
只是在一連串牛奶相關的舉動,而他最後腦袋轉不動的獲得一瓶咖啡牛奶,也確實依照對方所言慢慢喝了幾口之後,他覺得自己好像不是那麼同意亞當的話。
什麼有點甜——他還嫌不夠甜,要是再加三五顆方糖那就太好了,當然這種嗜甜習慣講出來會嚇死人,所以艾凡只是在默默的啜飲牛奶並且慢慢品嘗其實對他來說還真的很好喝的拿鐵味時,用尚還未完全清醒的眼神瞄對方。
「——你覺得我對你不夠好?」現在這個情景似曾相識,艾凡緩緩的湊過去,眼神不至於像先前兩次那般深沉,然而因為方才在溫泉內被薰到的緣故而也稱不上清明的神色可能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這次同樣伸出手,用拇指不太用力的抹了把對方的嘴角,接著很自然的用舌頭舔過方才抹過亞當嘴邊的地方,然後完全沒有一絲悔意的挑起眉。
「除了剛剛那個掐之外,其他所有的行為都是你允許的吧?至少是你自己說可以摸胸肌、可以摸腹肌、想要口水的話自己靠過去、你喜歡被我摸臉、邀請我一起睡,給我額吻的也是你,還說只有我可以碰你後頸、有免費酒可以喝那我親你幾下都行——全部都是你允許的喔。」
「我現在這樣已經很含蓄了吧,至少我沒有真親啊。」他邊笑邊說,會幾乎把對方說過的話一次細數出來也許代表他的腦子根本還沒清醒,也確實如此,他現在仍舊覺得腦子還在鈍痛,但他也能保證頭沒有那麼痛之後大概也不會後悔自己怎麼講出這麼多失禮話。
就像關島行隔天時相同,明明就是亞當先說可以的,怎麼可以怪他——這個鍋他絕對不要背!
音樂家如此自然的用手抹去他嘴角的痕跡舔掉,讓亞當無奈的瞇起眼,卻在艾凡侃侃列出一連串的曖昧互動時慢慢睜大眼,他越聽越害臊,臉頰升起堪比被蒸氣薰染的熱度——
操——天殺的艾凡,真的有需要全列出來跟他說嗎?那甚至代表他曾說出的某些承諾、提議,還是隨口玩笑,對方居然全都——全部記得!
「靠……我說的搔擾是指掐我胸那個!」金髮演員滿臉通紅的高聲反駁,扭著唇想說什麼卻難得有些語塞,只能不可置信地喃喃反問和傻眼到笑出氣音,「有必要把那些記下來?真的有必要?」
亞當哪些地方可以摸、哪些地方可以親、什麼舉動是亞當說好或主動給的,艾凡認真的全數吸收並等待可以實行時刻,宛如在能與自己親近的機會不遺餘力。亞當傻眼的想,他到底該怎麼不覺得艾凡果然對他有超越友誼的好感?只是對方不管如何都會把球拋回來罷了。
「很含蓄有什麼好炫耀的?」亞當像是覺得很好笑般反問,他稍稍湊近看起來還沒什麼清醒的艾凡,瞇起眼像是在觀察對方話語中隱藏的心思,「你說至少——所以你其實想真親?在等我哪天允許?」
他握著玻璃瓶與對方的瓶身碰撞發出清脆聲響,便仰頭將剩下的咖啡牛奶全數乾完。亞當繼續維持有些近的距離與艾凡對視,接著他刻意伸出舌尖,有些頑皮、有些曖昧地舔了一圈下唇,讓唇瓣泛起一點水光和甜意。
接著金髮演員勾起無賴的笑容,「那你想怎麼不含蓄的親我?艾凡?」
他在挑釁艾凡口中的含蓄,想逼對方承認想跟自己親吻這件事不是玩笑。
艾凡心滿意足的笑容像是在說對啊就是要全部記起來才好。
而他心裡正在想,從連初次見面起時他會認真記得所有亞當演的電影來看,那麼他這麼認真的全部記得根本是打從一開始就該想到的吧。
在與對方碰完瓶子,他也配合的一飲而盡後,音樂家就直直的繼續盯著亞當看,那雙眼確實是尚未清醒的狀態——但艾凡的思緒是清晰的,他知道自己只是因為疲累跟缺氧才會比較口無遮攔。
像是亞當在舔過嘴唇時,他的內心已經因為對方的問話還有眼前的場景而微微泛癢,那個問題就像是為他設置了一個宣洩的出口。
金髮演員根本不用逼,只要不是在問是否喜歡的問題上,艾凡就從來不會說謊,也會用極其認真的回答應對。
他瞇起眼緩緩開口,嗓音溫潤也不帶任何刻意的情色元素。
「我想先用手指輕輕扣住你的下頷,以鼻尖輕輕觸碰你的鼻翼,好好嗅聞此時的牛奶香氣,接著才將唇瓣靠上前。」
他說,但手掌並沒有因此移動半分。
「我會先用舌頭舔吻你的雙唇,然後在得到你默認的許可之後才完整且貼合的吻上去,我想要用舌尖碰觸你的舌面,可以的話更想要糾纏在一起,如若能夠在這段期間嚐到方才的甜味,那更好,我並不會讓任何唾液自嘴邊滑落,那很浪費。」
「不只舌頭,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舔過齒列,想要輕輕的用味蕾摩娑上顎處的皺褶,想要在柔軟溫暖的口腔內恣意品嘗,我還想要感受因為呼吸越漸不穩而稍微增多的急躁,要是能夠在最終掠奪走唾液以及呼吸時獲得一點難以自持的氣音,那麼就再好不過了。」
艾凡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相當清楚,但這並不是要拿來調侃亞當的話,而是他的真心,所以在說完之後他並沒有露出挑釁或是邪惡的笑容,只是普通的微笑,這讓這段話真實到像假的。
亞當以為對方可能會說「我會將你吻到忘記自己是誰」類似這種簡單的玩笑,所以當艾凡鉅細靡遺地描述會如何親吻自己,那些細膩的畫面是他從來沒想像過的。
該說不愧是富有藝術氣息的音樂家嗎?從碰觸鼻尖的輕嗅,舌頭舔吻雙唇的等待,得到許可的唇舌糾纏,那些描繪透過音樂家露骨但不煽情的言語在亞當腦中成形。艾凡那雙彷彿在模擬親吻時的深情凝視,艾凡正在描述怎麼接吻的唇瓣,艾凡的迷人在金髮演員的眼和耳中逐漸放大。
察覺到艾凡或許……或許真的想親吻自己,讓亞當難為情的皺起眉頭,意識到自己又差點忘記呼吸,艾凡過於認真的形容讓他耳廓泛紅,內心有些酥麻的搔癢感,就好像真的在跟對方親吻,他的每分氣息、每分顫音都會被艾凡吞下入腹,或許他們再近一點,他雷鳴般的心跳就會被發現。
「……」亞當一時無語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害臊,他有些困窘地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臉紅了,只能故作鎮定的挑起眉哼笑,「好吧,老實說,我沒想到你會講得那麼細.……你是不是該來幫我們戲團寫劇本?」
為了掩飾仍有些被影響的心緒,他開始白目地評價對方說的描述是否真的含蓄,雙手抱胸的稍微湊近低聲開口,「很浪漫,艾凡,但如果是我……哈……我才不會這麼乖,我會吻得更加火熱……沒錯,或許你會真的缺氧。」
他勾起痞痞的笑稍稍退開,不忘說了句如果你有機會跟我接吻就知道了,或許等他哪天心情好的時候吧的幹話。
喝完牛奶的亞當將對方的空瓶也一起扔進玻璃回收籃,是時候該回房休息了,他想,艾凡連著一天加上現在有些缺氧還能說出讓他撩撥情緒的話,讓金髮演員不禁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的心跳似乎也有些不妙。
回到旅館房間,和式裝潢帶來的靜謐和舒適,加上明亮溫和的光線讓亞當有種想躺床好好休憩的渴望,不過他得先好好照料仍有些不適的艾凡。於是他讓音樂家好友先坐在地舖床上,自己去幫對方倒了杯水,自己才也盤腿做在另一張床舖上。
「還記得我要給你打靶的獎勵嗎?」亞當偏頭瞧了瞧艾凡的模樣,「其實我原本想的是一起喝點日本清酒,或也給你一個嘴角的吻之類的,反正我看你很愛嘛——但看你現在這樣,我想臨時改一下……」
他輕笑,沒有說清楚要做什麼,只是隨意拍了拍自己被浴衣下襬遮掩住的大腿,「你可以的話,把頭躺我這裡吧。」
好的,我很期待。
這句是在回應那個幹話,這樣的回應或許代表就連這個小小的約定,如果這能被稱之為約定,也已經被艾凡放進了會記得的清單裡。
他當然有注意到亞當害臊的表現,對他來說即便自己沒有特別耍幼稚,還能得到這樣的反應無疑是驚喜的——而接下來那個獎勵,絕對是更大的驚喜。
老實說艾凡已經沒有特別執著在這個亞當曾經說答應要給他的獎勵了,因為後來得到太多東西、太多承諾,讓他覺得就算沒有好像也沒關係,他也早就轉換心態成不要耍幼稚了,艾凡根本不會主動要求。
所以在看著對方提起打靶獎勵,還拍了拍腿時,艾凡是傻住的狀態。
已經回歸含蓄的音樂家沒有像稍早前那樣急吼吼的像隻超級快樂的大狗搖尾巴的直接躺上去,而是在靦腆的看了眼亞當,咧開單純的笑容之後點點頭。
「那我不客氣了。」接著他就很拘謹的側著身,躺上去。
亞當的腿自然不比枕頭好躺,但光是知道自己的耳側靠著的是喜歡的人的大腿就足以讓他開心到之後大概會一直回想這個畫面,包括他仰起頭看向亞當時這個相當稀少的景色。
那頭金髮後頭就是和室的燈光,而他就能看到背光的亞當低頭看自己的視角。
……這樣好有趣,艾凡幾乎目不轉睛的傻傻且呆愣的一直盯著亞當,或者說他從方才開始就一直如此了,彷彿怎麼看都看不膩一樣。
艾凡像個大隻的寵物躺了上來,還用呆愣的眼神盯著他,那雙深棕在燈光下些微發光,讓亞當不禁愉快的笑出聲,覺得此時的大音樂家可愛極了。
「怎麼?第一次這樣躺?」金髮演員笑著調侃,用手輕撫對方的棕髮,故意頑皮的往後梳,讓髮絲像瀑布一樣垂下,「我高中時還躺過啦啦隊隊長的大腿,害我有好幾個月都忘不了那個觸感,連躺在樹幹上都忘不了呢。」
隨口說著不知是真是假的幹話閒聊是他的天賦,亞當的食指和中指溫柔的從艾凡的眉上往後滑,來到鬢骨上方,他先按壓擠下確定位置,才輕柔又穩定的用指腹持續給予溫和刺激,旋轉、輕壓,金髮演員此時的舉動明顯想幫忙緩解艾凡的頭暈和不適。
「我偶爾也會排戲排到頭暈,」亞當回憶著,注視艾凡的眼神和語氣柔和許多,「燈光太刺眼,打在臉上太久,有時我會突然閃神,從角色的沉浸中抽離而忘詞……然後我會想起自己原本是誰。」
「那感覺挺有趣的,」他低笑著,像是渡假太久,開始有些懷念舞台時光,「劇組人員會建議我去做個按摩,像現在這種——如何?有我這個小咖演員幫你服務,感覺不錯吧?」
他眨了幾下眼睛。
對於那個問題他不曉得該不該說二十年前的前任……但這樣講感覺好掃人興,所以即便那是正確答案,艾凡也只打算含糊地用微笑帶過,然後在擅自想像亞當所說的種種經驗以及過往時當作某種需要長久保存在腦袋裡的資料庫記起來。
太陽穴被按上的時候他瞇起眼,看上去的確像是被摸舒服的寵物,就只是靜靜的給人按摩,除了呼嚕聲以外的舒適表現幾乎全都有。
像是放鬆的肢體,彷彿快睡著的神色等等,艾凡放任自己的反射弧變得有點長——現在看著對方的臉也讓他覺得燈光好像印在眼底太久了些,音樂家想或許再繼續看下去,就能體會對方那種光線打在臉上太久的感覺。
但他還是捨不得移開視線。
「嗯、很棒……」他含糊的說,語氣明顯放慢又不像任何一個時刻拘謹,最接近此時且讓亞當看過的艾凡或許是喝醉在沙發上摔下來那一次。
「我覺得我……比起頭暈,更常肩頸痠痛,還有手掌拉扯過大。」理所當然的,拉大提琴需要時常抬起手臂,按弦時要是該首曲子拍子很快,跨度又大,那整場演奏下來肯定會覺得手要廢了。
當然這是沒有勤加練習的結果,艾凡想這段度假期間自己確實也是疏於練習,或許回義大利之後需要花好一陣時間才能回復成以往真正的水準吧。
艾凡看起來十分舒服,半瞇著眼享受自己的按壓,那讓亞當有些玩上癮,除了繼續手上的動作,他又搔了搔對方下頷,甚至稍稍低頭湊近艾凡,朝落在對方眼簾上的髮絲貪玩地吹了一口,才伸出手溫柔地撥開。
「你的專業是演奏嘛,我們這種上台的都會有職業傷害哩。」金髮演員停下按壓,輕輕拉起對方的一隻手手掌,雙手在上頭輕輕按摩著掌心和手指,「不過你今天一直抓著我的手不放,就算突然痠痛也都會好了?」
他笑吟吟地調侃艾凡今天時不時撒嬌的反常,將對方的手放下後繼續輕按鬢骨上方。
亞當從沒這樣幫人親密的按摩,也沒人讓他願意這麼做,連多年好友都不可能,畢竟讓丹佐躺在他大腿上啥的太詭異了——那顯得此時與艾凡如此親密的時光十分獨特,讓他內心暖洋洋的,甚至有一絲甜蜜。
好吧,他的確在此時氣氛感覺到那股曖昧的蜜意,畢竟他是多麼喜歡艾凡這名好友,亞當像是習慣了般乾脆的在內心承認。他甚至暗暗希望,能看到更多向自己撒嬌的音樂家。
「想睡了?」金髮演員凝視著蒙上一層愜意和睡意的好友,他低沉又混和一縷笑意的嗓音十分溫柔,「想睡的話,就結束囉?我帶你回床上?」
對於亞當那些並非單純按摩的觸碰,艾凡一個都沒有反抗,被搔下巴的時候就把眼睛瞇的更細,湊近吹瀏海時則是睜大眼眨了好幾下,手被撈上去時也只是單純的看著亞當動作,然後偷偷抓握了幾下掌心,直到他的手又被放下。
「嗯,療程很棒。」他還惦記著在船上的醫生遊戲,艾凡單純又直接的說,好像被亞當牽著牽著他就再也不會手痛了一樣。
音樂家幾乎什麼都沒想,就只是單純的享受這個時刻,用感官去盡全力記得此時的亞當,不讓思考被任何一絲一毫的憂鬱所佔據,否則那就太可惜也太浪費此時的時光了。
就連亞當此時溫柔的嗓音都讓他覺得自己彷彿獲得了全世界,那麼他就更不可能讓抑鬱侵入自己的思緒了。
艾凡聽著那個想睡的問句,還有下一個彷彿代表只要他說想睡就結束了的問句,原先想著那他不要說自己想睡,他想繼續。
然而畢竟他不能就一直躺在這裡給亞當按摩到天荒地老,而會湧現這種想法的自己也荒謬到不行,所以艾凡就只是跟方才相同,簡單的點點頭,乖乖的承認自己想睡了。
「嗯,想睡,謝謝你。」
況且要是不在累了即去睡覺,會影響隔天……他還想好好的跟亞當大逛特逛京都的神社寺院呢。
亞當看著艾凡乖順地點頭,不禁勾起無聲的弧度,他撐起對方肩膀前溫和又寵溺地揉了揉對方的亂髮。而音樂家坐起身窩進旁邊床鋪後,亞當不忘幫對方蓋好被子,走去將臥室的燈調成睡眠光,最後才跟著舒服地躺在隔壁床鋪。
睡地舖的感覺挺新鮮的,亞當翻來覆去後乾脆側身看向隔壁床的艾凡,臥室光源只有不遠處的夜燈,而彼此只隔了半條手臂的距離,所以他仍能看見艾凡同樣滿是睡意的臉龐。
於是他伸出手,手指在艾凡床鋪邊緣上頑皮的輕輕敲打,像是在彈自己亂編的鋼琴,宛如睡前還要玩鬧一下的小鬼頭。
「對了,我現在應該不用履行賭約?」
金髮演員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眼角逼出一些水光,接著勾起慵懶的笑打趣,「你沒有誇張到連睡覺都想跟我牽手吧,大音樂家?」
艾凡躺進地鋪裡後,就如同他的性格那般相當拘謹的沒再動作,面朝上正躺的姿勢能夠睡的最安穩健康,他似乎就連睡姿都如此要求,儘管他內心沒真的這麼想。
音樂家覺得眼皮沉重,身旁人翻動的聲響對他來說是安心因素,因此在對方敲敲自己的床鋪並且他轉過頭時,他的神色仍舊迷茫。
直到那個問句問起。
他的雙眼從昏昏欲睡變得閃亮,那是傾刻之間的事,就像犬隻被主人呼喚名字之後直接將兩耳豎起,連眼睛都發亮的四處張望那樣——艾凡就是用這種眼神在看著亞當的。
「可以嗎?」而他的反問也昭示他有多喜歡這個提議,就像發現亞當連這個都能接受的快樂新大陸。
「可以睡覺牽手?可以嗎?」這也代表其實他根本沒想到,跟十指緊扣一樣,而艾凡在說話期間也把手重新伸出棉被,朝亞當的方向遞。當然還是像狗掌那樣等亞當握上來,但那個過於閃亮的眼神怎麼看怎麼難以拒絕。
好吧,亞當又想撕爛自己愛說幹話的嘴,這到底第幾次了?艾凡幾乎樂得實現所有親暱玩笑,壓根不在乎男性朋友之間睡覺牽手多麼令人害臊,羞恥心大概從之前醫護室艾凡扮演病人那次一起丟進海裡——總之,艾凡不需要,他還需要!
亞當瞧著對方渴望的眼神和期待的伸手,故意擺出莫可奈何的表情,將姿勢喬成正躺一邊輕嘆,「好吧,好吧,你知道,我對你這個表情總是狠不下心……」
他反手握住對方的手掌,感受掌心再度貼合傳來的微溫,偏頭瞧了眼看起來睡意朦朧的音樂家,嘴角勾起一點弧度,眼神是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寵溺。
雖然他剛才氣自己嘴快,但金髮演員最終知道自己根本不介意與艾凡牽手入睡,甚至覺得挺新鮮的……是啊,他連跟前任都沒這麼做過,亞當想著,睡覺還牽手總歸來說有些孩子氣,但那樣的親密感卻在此時讓他感到溫暖,連家人很久都沒有帶給他這樣的感覺。
外人想的話可能會感到悲哀,但亞當此時根本不這麼覺得,他稍微收緊力道又輕輕放鬆,像是在感受艾凡真實待在自己身邊,感受艾凡此時陪伴自己的存在。
「明天——有機會再比個什麼,總有一天紅惡魔會贏你……」像是感染那股有彼此在的安心,亞當又打了一個大哈欠,睡意濃厚的說,「晚安……艾凡。」
「晚安,亞當。」
沒想到那個可以是真的可以,在手心被握住的時候艾凡露出堪稱甜美的笑容,好像此時此刻已經得到了什麼全世界最完美的東西。
與耍幼稚盡情吃豆腐的心態完全不一樣,音樂家覺得絞盡腦汁想著要怎麼幼稚以得到更多相處,對現在的他來說好像已經不需要這麼做了。
然而在把頭轉正試圖入睡,並且試圖感受現在的感觸,讓其佔滿腦子,而不是想些其他的什麼時,他發現自己失敗的很徹底。
……是啊,在說了晚安之後,他們各自入睡之後的寂靜會立刻把他拖回現實,即便早就已經得到亞當允許他搬往美國的承諾,他還是、還是會在把所有事情從腦海清空時這麼想。
要是亞當聽到他的告白,還會希望他搬去美國嗎?
從花火大會以來到剛剛的滿足感彷彿就是個笑話,艾凡很恨自己為什麼明明已經如此幸福卻還要去思考會讓自己悲傷的事情,好像擁有憂鬱就是他的天性。
或者說長年累積下來的習慣讓他沒辦法真的、真的放下心中那塊總是將自己自貶到一無所有的卑微,只有在一次次確認亞當會為自己讓步時,他才能維持自己那像個無底洞且不斷吞食自信的存在意義。
……但是那份承諾已經是他目前所能獲得的最大的禮物了,他必須要在之後無數次反芻這段期間的相處,感到失落且幸福的同時讓自己作為一個在對方眼中始終如一的艾凡.涅梅特活著才行。
那是他答應亞當的,所以……
現在還是先閉上眼,先睡覺吧,其餘的情緒就交給隔天的自己了。
畢竟他早已知曉自己該做些什麼了,也早已做好心理準備。
他沒有錯過艾凡的笑容,那讓亞當轉向天花板閉上眼時,腦海裡仍是對方宛如感到心滿意足的微笑——而亞當對此同感,那也是他此時滿懷心中的感想。
道過晚安後,整間臥室只剩窗外偶爾傳來的樹葉沙沙聲,和零星的蟲鳴蛙鳴。金髮演員將另一隻手臂枕在後頸,又打了一個哈欠,在沉入夢鄉前,他這才想起很多事情。
對……包括滑手機跟丹佐打屁聊天,和看個社交軟體收個訊息什麼的。他整晚和艾凡相處太過盡興,像是每分每秒都如此珍貴,讓他連手機都忘記使用。
亞當不禁默默覺得有些新奇,跟一個人出門開心到連沒網路也不在乎,暫時斷絕跟其他人的連結也無所謂——真有趣,即使他熱愛派對,熱愛跳舞,卻從來習慣獨自一人,沒朋友也沒差,家人或丹佐可以忘了他,但要他脫離世界可不行。
而此時的金髮演員卻難得對這點有些保留,他腦中開始浮現今天與艾凡的回憶。
從自己睡過頭開始,艾凡趁勢提出牽手的賭約,讓彼此到哪都親密的十指交扣(連現在都是!)他們到知名景點道頓堀品嘗了拉麵、互餵了章魚燒、在觀光船上又扮演起路易士醫生和艾凡病人,亞當還見識到艾凡撒嬌的另一面——想到這裡,他嘴角浮出一抹無聲的笑意。
接著傍晚,他們參予琵琶湖附近的祭典玩樂,還意外發現大音樂家拉琴的手居然也擅長扣板機,20個目標被精準擊中的畫面歷歷在目,亞當甚至還記得自己驚訝到下巴快掉下來的感覺。
那真的挺有趣,連在煙火施放的當下,他們還因為小遊戲意外對彼此說了心裡話。
當時煙火如此絢爛,此時閉上眼躺在床的亞當,滿腦子卻都是音樂家好友泛紅的眼眶,痛苦又甜蜜的微笑,被指腹抹去的水光,還有艾凡為了自己願意搬來美國的溫暖承諾,和自己不亞於花火聲的心跳,宛如全部只為艾凡鼓動。
後續過於曖昧的泡澡回憶被亞當迅速帶過,他不願回想自己被輕撫哪裡、被掐了哪裡,那會讓他又感到害臊。但想到這,身體卻下意識有些繃起,像是艾凡手指落在身上的觸感仍在,有些發癢,有些發燙。
此時寧靜的時刻沒有外界影響,那讓亞當腦中又有些混亂。今天發生太多快樂的事情,一切都是艾凡帶給他,和自己主動給予的,光是回憶就如此滿足……直到現在,他們一直相處得宛如情侶,仍用牽手為今天的旅程落幕,而自己滿腦子都是他的音樂家好友,連睡前滑個泰勒斯的新聞都忘了。
是啊,艾凡總是帶給他許多驚喜,許多感動,光是這一個月就帶給他好多,那要他要怎麼不滿腦子都是艾凡?要怎麼不想著艾凡……要怎麼不為即將分離、又可能重逢的未來感到情緒波動?
如果能永遠、繼續這樣下去——
他意識到自己用了「永遠」這個詞,那真是甜蜜的毒藥,毫不現實的渴望,在心中埋下希望的種子期盼自己能和艾凡永遠這麼快樂。
但真要說,亞當也說不清他們能擁有多久,望不准能走多遠,而且那股期望太過沉重,沉重到他不覺得自己有那個運氣永遠待在艾凡身邊,沉重到他覺得自己不該繼續想下去。
艾凡說他自己的想法太過沉重,或許現在看來,他們根本半斤八兩。
當然,亞當不想思考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真的累了。
金髮演員意識到自己對明天的行程心生期待,卻也對艾凡這份情感感到一絲迷惘,當睡意掩去他的意識時,他想著,明天總該不會睡過頭了吧,因為他的音樂家好友肯定會叫他起床。
但事實証明並不只是會叫他起床這麼簡單。
經過一整晚在陌生環境的睡眠,對艾凡來說最新奇的莫過於醒來時縈繞鼻尖的味道是鮮少聞到的淡雅燈芯草香,雙眼睜開時映入眼簾的日式木色,以及——其中一隻手顯然還被他抓的牢牢的金髮演員。
艾凡在那一瞬間覺得現在的場景看起來很像夢境。
他並不是個擁有優良睡眠品質的人,就連在自己的公寓裡他都會時常失眠,因為各種亂七八糟的原因以及心理狀態。他昨晚的睡眠品質仍舊稱不上好,但醒來時便發現自己側著身,幾乎把亞當手當救命稻草抓著並且蜷縮起來的姿勢就代表,或許這是他近來睡的最有安全感的一晚了。
然後即便心理跟生理都想靠近亞當再更近一些,他在睡夢中仍舊自持的沒有利用自己迷糊的心態直接鑽進對方的被窩裡強硬的跟對方靠在一起。
這點實在是太令人慶幸了。
艾凡鬆了口氣,然後在試圖讓自己的姿勢看起來不要這麼彆扭並且確認一下時間後,發現他此時並不想馬上把對方挖起來。
反正他有設鬧鐘,響了再起來就好,還有一小段時間沒關係,所以他現在……他現在想要死死盯著亞當側睡的臉龐看。
他有把握在對方開始有動靜的那個瞬間把眼睛閉上裝睡,但在那之前就讓他先盯一陣子吧,畢竟這彷彿是他自己想像的畫面,他一點都不想錯過,想將亞當此時的眉眼全部刻劃入骨。
艾凡想讓視線代替自己的手輕撫對方的五官。
昨晚整日旅遊的疲憊讓他睡的很好,亞當睜開雙眼,發現叫醒自己的是京都溫和的日陽,不熱也不烈,是個清爽怡人的早晨。
他想伸個懶腰,卻發現有一手動彈不得,轉頭看見隔壁床鋪仍閉眼熟睡的艾凡,他才想起自己跟對方徹夜牽手入睡這件事。
真誇張,過了一晚居然都沒因某人換姿勢而鬆開,顯得他們或許下意識十分執著和珍惜牽手的時刻。
亞當再度模模糊糊地閉上眼,感受彼此相連的手因握得太久而發燙。對亞當來說卻是舒服的熱度,畢竟那是艾凡的體溫——更曖昧的形容,他們彼此的體溫在這時相融,沒有任何虛假,沒有任何掩飾的相互感受著,那感覺挺好的。
他轉頭睜眼觀察艾凡,棕髮落在對方緊閉的眼簾上,表情平靜放鬆,全身窩在被窩裡看起來睡得挺香甜,他心裡暖暖的想著,或許艾凡正在做著關於演奏的美夢呢。
金髮演員知道自己該讓好友多睡一點,於是他又假寐了一會,逐漸清醒的腦袋卻不甘這麼躺著,手指開始下意識輕劃艾凡的手背,甚至頑皮地蹭著掌心,像是除了玩鬧外,也想看這樣的方式能不能暗示艾凡起床。
但艾凡看起來紋風不動,興許小小的玩鬧根本不足以叫醒對方,躺不住的亞當乾脆用另一隻手撐起上半身,維持牽手的姿勢靠近音樂家,他的臉湊近對方的,近距離細膩地瞧著對方好看的五官,氣息時而落在對方臉頰上。
「艾凡,如果你在1分鐘內醒來,」金髮演員隨意說著,一手輕輕撥弄對方的劉海,「我就給你早安吻。」
那只是個隨口的玩笑和賭注,他並沒有覺得艾凡其實醒著還是裝睡,亞當只是在把現在的狀況當成一個小遊戲在玩。
然後艾凡只在三秒之內就把眼睛立刻睜開。那並不是漸漸轉醒的眼神,艾凡可以說是比亞當還要早起了,所以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新增獎勵讓他完全就像個為了得到骨頭而不管自己剛剛堅持的寵物犬。
「真的嗎?早安吻?」音樂家的嗓音充滿愉悅,當然少了昨天某些帶點捉弄的時刻,他對於自己裝睡也暫時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方才早在對方開始碰觸自己時他就已經暗自竊喜,畢竟若不是他自己個性含蓄又不敢趁著人睡著尚未獲得同意時動手動腳,想必艾凡會做跟亞當類似的事情,但最終他只選擇看著對方,而醒來的金髮演員卻彷彿替他做了這些事情。
手背癢癢的,掌心也癢癢的,艾凡很會忍,所以他沒有笑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在亞當明顯將面部靠近自己時,他的確差點破功,但幸虧自己的自制力相當好,他已經不知道在這段旅程慶幸多少次了,艾凡仍舊沒反應。
直到那個跟撥瀏海一同出現的字句。
甫一睜開眼他就直直盯著亞當,跟昨晚對方提及牽手時的神情如出一轍,即便入睡前的自己陷入一定程度的憂鬱,但他想,亞當說過對自己這種神情沒轍,那麼……他就用這個神情看看亞當會不會繼續答應?
要是連這個都願意給予的話——那麼他就把晚安吻跟早安吻蒐集完畢了!隨便想想都令人感到開心!
艾凡睜眼回應時,亞當詫異到明顯一愣,整個人反射性的震了一下,雙眼睜大,像是完全沒想到對方其實早已清醒。
「靠,艾凡,你居然在裝睡!」回過神的亞當不可置信的大笑著,「我就說你是他媽的影帝,該來舞台上演戲!」
幸好他剛剛沒做什麼,金髮演員在笑聲中暗自慶幸。
當然啦,他也沒想做什麼,除了方才的撥瀏海,他才不會承認如果音樂家沒醒,那隻不安分的手可能就會趁對方睡死時開始摸臉摸眼角摸嘴唇,將那端正好看的五官都用指腹描繪和感受一遍——
「好吧,看在你一臉期待的份上……」亞當哼笑的用另一隻空著的手捏了捏對方臉頰,像是拿對方沒輒。
他擒著笑更湊近對方,還故意曖昧地靠近對方的唇。亞當想起喝醉的他曾給艾凡晚安吻時居然選擇親嘴(他當然不知道真相),好吧,現在清醒的他可不能這麼做,即使親艾凡的嘴唇他做得到,但他們僅是好友關係,頂多再好一些……
等等,他剛剛是認真覺得,自己此時也做得到與艾凡親吻嗎?
那差點讓他混亂的思緒被很快拋到一邊,亞當的臉稍稍上揚,讓這個給予好友的早安吻落在音樂家的眼角,像是留下印記,或是某種祝福。接著他輕又緩慢的稍微退開,與艾凡對視時勾起愉快又有些得意的笑意。
「早安,艾凡。」
他也跟著笑了起來,並不僅僅是因為亞當說他也可以演戲,而是在他的神情之下,對方真的繼續答應他的要求。
當然,對方靠近他的嘴唇時他艾凡只當那是亞當想要耍著他玩的玩笑,畢竟連當初那個讓對方以為真的有親吻雙唇的晚安吻都能讓人懊惱了,那麼此時此刻怎麼可能親下去?
所以在艾凡的視角,就只是亞當又在刻意對他開點玩笑,而他最後仍如願以償地獲得了一個早安吻,點在眼角邊的觸感讓他稍稍閉上眼,並因為這個彷彿能夠久久不散去的停在肌膚上的印跡而咧開更加燦爛的笑容。
「早安,亞當。」這個早安吻說不定他此生只能拿到一次,他甚至因此沒那麼想要起身去盥洗——這只是他內心的想法,所以艾凡在單純的笑了一陣子之後動作緩慢的摸手機來看時間。
行程還是比一直窩在飯店還重要的,於是他確認過後便比了比廁所方向。
「你先?」他還能留在這裡曬一下太陽。
看艾凡還想躺一會,亞當便率先起身,離開前還不忘又揉亂艾凡有些睡塌的亂髮,才嘻笑著走進浴室盥洗。
他刷著牙一邊瞧著鏡中的自己,腦中卻回想著方才起床的互動,和音樂家燦爛如陽的笑靨,亞當不禁覺得,現在的艾凡比當初在露臺上初遇的音樂家親切可愛太多。
幸好未來艾凡願意搬來美國,讓他就算想起郵輪之旅即將結束也不會太過失落。亞當粗魯的用毛巾隨意抹了抹臉,溫熱的水讓他更加清醒,想著他們從借毛巾的陌生人,變成會牽手睡覺還有早安吻當玩笑的關係——哼嗯,自己真是對艾凡太好了。
金髮演員宛如把艾凡當作小鬼頭想著,盥洗完畢後便走出浴室呼喚艾凡可以使用,而自己先走去泡了杯咖啡,在和室座椅上看起電視新聞,邊看還分心瞧著手機(終於!)。
他用笑哭臉隨意回應丹佐不小心把整碗拉麵打翻的限時動態,接著發現自己的訊息高達20條,其中有15條都是凱特洗版,另外3條還是廣告。而凱特傳的訊息不外乎是你跟那個音樂家去哪了、開房了沒、記得戴套之類的幹話,那讓亞當已讀後只回了一枚黃色中指的圖案,覺得還有回應女DJ的白目已經仁至義盡。
他一手靠在桌面上撐著臉頰,另一手專心滑著手機,沒注意到方才剛穿上的浴衣疊領那處有些敞開,除了脖線和鎖骨完全坦露,某些角度還能隱約看見被擠出一點形狀的胸肌,那顯得亞當還真不擅長穿日式玩意。
換艾凡進浴室時,他就沒有想這麼多了,頂多就是在用水洗臉的時候替那個眼角被抹去的感觸感到可惜而已,接著在刷完牙,把身上的衣物完全拉好,將頭髮好好的撥成原先正常的模樣之後,懷抱著希望今天不要再偷偷憂鬱的心情走出來。
而要是一般男人,走出浴室的時候大概就會覺得內心受到不小衝擊,但現在站在亞當面前的可是那個連與喜歡的人一起共浴,都還能不讓自己的腦袋亂想,甚至能夠表現的心平氣和的艾凡呢,所以看到那些袒露的肉色時他只是迅速的壓碎那些即將飄走的思緒,在它們成長成與一般男性相同的慾望前就殺之而後快,然後一臉正常的看著現在全都是日文的電視節目。
當然聽不懂,但光看這些廣告畫面以及畫面編排風格,他就知道日本的民族性與歐美完全不同了。
但想必守時這點絕對不會因為他們身處在不同國家的旅館就有所怠慢。
早餐或許過一段時間就會準時由仲居送上來了。
於是艾凡只是簡單的也坐到亞當的對面,事實證明平時生活以及原先連在郵輪上都不太想買網路的音樂家,即使沒有電視新聞也能夠過的不枯燥——或者說始終枯燥。
他並沒有跟對方一樣泡杯咖啡,而是拿了包抹茶粉包撕開加進杯子裡,按下熱水瓶的出水鍵,拿湯匙好好攪拌一番之後手捧著茶杯就開始小口啜飲,同時看向窗外的景色。
只要往下看就能看見旅館自設的庭院,驚鹿、松樹、石板路以及養著鯉魚的池子就可以讓艾凡發呆看好久,還有設置長椅的造景看上去就跟文藝片裡的幽靜如出一轍——但欣賞時間當然只有一半,另外一半他還要拿來看面前的亞當呢,可不能浪費啊。
他們看著電視隨意聊天,亞當還將丹佐發生的蠢事跟艾凡分享(理所當然的沒有提到凱特的白癡訊息)。金髮演員正想著是時候剛吃點東西時,剛好旅館的仲居將早餐端入房內。
兩個方形木盤呈到桌上,讓亞當瞬間雙眼發光,長盤上被煎得金黃的烤魚香氣撲鼻,旁邊放著醃黃蘿蔔和小顆梅子點綴。木盤上都有一碗亞洲人常吃的白米飯和味增湯,其他小缽裡有著豆腐、醬菜、玉子燒和豆皮包,有些是亞當在迴轉壽司偶爾看到小吃,有些從沒看過。
在異國享用當地美食一直是令人興奮的事,亞當抓起筷子,還不忘裝模作樣的模仿日本人說了句「我要開動了」,日語說的含糊也不知道有沒有念對,便飢腸轆轆地夾起醃蘿蔔吃了一口,很快被酸到皺起了臉,反射性地端起碗喝了幾口湯。
亞當寵寵杜賓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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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吃米飯的習慣,」他用筷子試圖將一段魚肉分開,一邊閒聊,「至少我早上絕對不會吃這麼多澱粉,酸的東西也是——你知道,美國很多把醃黃瓜當零食嗑的瘋子——至少要配漢堡醬才對味嘛。」
亞當講著幹話的同時正要享用,突然像是想起什麼勾起微笑,夾魚肉的筷子往艾凡方向伸去,懸在音樂家的臉前一點距離,只要湊近就能吃到。
「艾凡,張嘴,」亞當半瞇起眼睛,曖昧的語氣半命令半邀請,「啊——」
跟昨天先問要不要餵艾凡章魚燒時不同,此時他笑容寵溺的主動扮演艾凡的對象,自得其樂地瞧著對方會如何接球。
他認真的將對方所說的話全數聽進耳裡,並一如往常的回以優雅的笑容以及已經足以表達捧場的稍微多一些的笑容當作回應。
艾凡理所當然地就算吃到不符合自身口味的食物也面不改色,只當作是遠東所不熟悉的食品而緩慢的將早餐慢慢地解決掉。
而他想,替這份早餐增添姿色的,絕對是在他回完自己也不習慣吃米飯卻沒有提及自己也許會讓亞當覺得他養生到讓人不敢恭維的飲食習慣,例如早餐是沙拉之類的之後,那雙朝自己伸過來的筷子。
上頭的魚肉就跟昨天的章魚燒一樣,看上去總比自己碗裡的要美味多了。
要是說這趟日本行中亞當時常對自己的幼稚行為感到傻眼,那麼艾凡敢保證讓他驚訝的絕對是亞當對於他各種曖昧行動全盤接受,還主動給他類似獎勵的東西的突發狀況。
音樂家先是腦袋有些卡頓的看著那雙筷子,早把幼稚行為模式切掉的艾凡愣了幾秒才想起自己這時候該做些什麼。
跟昨天那彷彿餓死鬼的態勢不一樣,艾凡先是露出靦腆但又帶欣喜的笑容後,才放下自己的筷子,將一隻手橫放到對方夾過來的魚肉下方,同時慢慢地張開嘴。
「那我不客氣了。」這比之昨天的行動真的含蓄多了,但不能看出即便脫去幼稚,艾凡仍舊發自內心的因為亞當主動釋出的親近訊息而感到無比快樂。
含蓄的含上筷子,含蓄的退開,含蓄的咀嚼,含蓄的低下頭繼續用自己的餐,他這次只簡單地說了一句他筷子是臨時練習的,所以只好放棄回餵亞當的計畫了否則把食物弄掉可不好,雖然實際上只是他認為自己獲得的太多,已經失去得寸進尺之心的音樂家光是這樣便已經心滿意足。
最終早餐時間和平落幕,早已訂好今日更換和服行程的兩人在房務人員收走用完的早餐碗盤後依照方才對方所給的指示將行李背包收好。
接著多添點需要墊在和服底下的貼身衣物,寄放在旅館櫃檯後便由與旅館合作的專門和服店員工帶領前往隔壁和服店挑選身上能代換的衣物。
放滿和服的好幾排架子上的和服樣式多樣,特地選了會說英文的人員替他們解說完羽織以及和服本身云云的相關解釋後便讓兩人暫時自行挑選,而那人就只是單純的站在一旁待命,溫和的像個背景板,正如所有對日本人會有的有禮印象一樣。
艾凡稍微環視了一下因為時間還早,故只有他們兩個包括一兩個幾乎等同透明的工作人員所處的精緻小小和室後,對於面前這些琳瑯滿目的和服一時之間陷入稍微的選擇障礙——但他知道自己開始選之後,那份過於挑刺且神經質的選擇標準絕對能替自己挑到滿意的結果。
於是他朝亞當微微笑了笑,腳步往和服架的方向跨了一步,「……期待你挑出來的花色?」
艾凡的微笑看起來溫婉又柔情,讓亞當頓時有著音樂家氣質十分適合日本禮貌優雅氛圍的感想。
他看著對方緩緩吃下自己夾的食物,表情靦腆甚至有一絲隱隱的幸福繼續用餐,跟預想不一樣的反應讓金髮演員都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不禁思考艾凡怎麼變得這麼害羞,昨天瘋狂黏著自己的大型犬去哪了?
亞當沒有意識到自己開始習慣有些幼稚的艾凡,他噙著笑意看著對方,決定繼續觀察。
今天還有一整天的時間呢。
今天的行程幾乎都是閒逛日本廟宇,入境隨俗地穿著逛一定十分有趣,他在吃完早餐後隨著對方來到和服店時期待的想。
「好啊,待會讓你瞧瞧路易士風格?」亞當咧開興味盎然的笑回應艾凡,開始認真瞧著眼前的和服款式。
他想挑鮮豔一點的花紋,但喜愛高調的他很快發現男士的花紋風格比女士的內斂許多。他先拿了一件滿是綠葉圖騰的款式,稍微套一下後覺得不怎麼好看,甚至覺得好像把大麻圖案穿在身上。有著自身時尚品味的他決定從羽織看起,很快發現幾件外表深色,內裏布料卻設計鮮豔花紋的款式。
這樣隱隱的高調也不錯,亞當滿意的想。接著裡頭就好搭配了,他批了一件底色土灰、直條紋的和服,接著卻在綁衣帶時卡關。
跟浴衣簡單的穿法不同,和服看起來複雜許多,除了袖子寬鬆,還有一些衣帶和配件要繫,完全一竅不通的亞當只能請店員幫忙,一邊在內心感嘆日本文化服飾如此繁瑣周到。
著裝完成時,由於身體被層層包覆,他不禁覺得身上多了許多重量,最明顯的是袖子有著垂墜的拖曳感,那讓他感到十分新奇的甩了幾下。
於是當金髮演員出現在艾凡面前時,能看見他原本後頸隨意放下的金色髮絲被綁起一小撮馬尾,他挺起背脊,雙手交疊放在兩方袖口,故意擺出一臉嚴肅的表情,像是某種有著理想抱負任重道遠的日本青年,但很快在秀出滿是鮮豔花紋的內裏時破了功。
「如何?」他笑呵呵的向艾凡揭露身上的驚喜,「裡面的花色不錯吧?」
他很樂於看見亞當打扮成與平時不一樣的模樣出現在自己面前,尤其是那被綁起的馬尾讓亞當看起來的確更接近日本一絲不苟的氛圍——當然還是差的遠了,但他覺得有接近一些,那麼就是有。
而那整套的配色在他眼裡原先並不符合自己對金髮演員的印象,平時總是穿著花襯衫,連晚會都穿著繡滿玫瑰花的淺色西裝的男人似乎很少出現這般穩重的打扮。
直到對方拉開衣襟,而艾凡滿眼都是花俏到不行的圖案時,他才抬起一手,的確如亞當方才看他吃魚的印象那般優雅的將手握拳,放在雙脣前含蓄的低聲笑了幾聲。
「的確很不錯——這樣的花色讓我想起晚會的路易士先生的裝扮。」艾凡還記得他們那時候尚未將彼此的稱呼改成單純的名字。
而與亞當相反,艾凡就沒怎麼想要秀自己現在穿的這套和服了。
如他方才踏進店內所想,音樂家選擇和服的過程在糾結片刻之後就迅速結束。
濃厚的紺藍色羽織與亞當身上那件將高調藏在內襯花紋裡的羽織色系類似,只不過艾凡選的當然沒有花俏的內裏,整件就只有單一的深藍,將裏頭那件淺灰的青磁色和服好好的壓住。
除了這兩個相當低調的單色之外,艾凡身上就再沒有其他東西了,唯一一個裝飾或許只有羽織之間的褐色串珠羽織紐能稱得上。
艾凡在準備面對穿衣前也早就當機立斷認為自己解決不了遠東傳統服飾的穿法,立刻找了在整理角落的另外一名工作人員幫忙穿完,順便聽了解說之後才走出去。
——所以他站在亞當旁邊,無論是衣物還是舉動都確實低調的更多。
音樂家不請自來的走上前,含蓄的拉起對方一側羽織,仔細凝視上頭由玫瑰與雛菊組合而成的暖色系圖案,一邊用指腹摩娑上頭用料明顯與羽織主體不同材質的花朵圖樣。
「嗯,很好看。」他並沒有靠對方太近,只有手伸出去的那部分與亞當相隔距離頗短而已。
被艾凡稱讚讓亞當得意地勾起笑容,他轉正面對音樂家,伸出雙手細心地整理對方的衣領,手指壓平後從上沿著掛領滑下,其實工作人員幫音樂家打理得很整齊,金髮演員只不過是想對他的好友展現一些專屬於彼此的親暱。
「你也很好看,艾凡。」亞當滿意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彎起的笑眼輕鬆愉快。
下一個行程是清水寺,是京都有名的景點,還是知名的世界遺產,老實說這些亞當上網才知道,也多虧網路的方便,他們馬上就知道該如何前往——搭乘日本電車,這也是第一次。
他想著或許跟美國地鐵差不了多少,結果差得可多了,光從路線圖的複雜度就十分不同,紐約的地鐵網錯綜複雜,京都站數不多的地鐵卻顯得平易近人,配合手機查詢,兩個外國人不用花太多時間就知道自己該做到哪站。
而亞當一直覺得美國的車廂有股氣味,披薩、紙鈔、遊民和下水道的綜合體,有時還是百威啤酒的氣味呢。
日本車廂卻乾淨許多,唯獨擠了一些,他們上車時似乎鄰近尖峰時間,一群上班族前仆後繼地湧進車廂,許多淡淡的氣味融成一團,不至於讓人身體不適卻也能讓人稍微繃起神經。
人潮多到艾凡必須背靠車廂,亞當一隻手臂壓在艾凡側邊,他們胸口之間只剩大約一個手掌的距離。
他們維持了這個姿勢好一陣子,過程中亞當對艾凡露出曖昧的笑,甚至頑皮地在對方脖子附近吹氣,觀察艾凡的反應後才分散一些注意力往窗外看。
好笑的是,兩個穿著和服的高挑外國人實在過吸睛,光是站在一邊就投來許多視線,而亞當與他們對望時,他們又會快速撇開,將視線移向手機或是窗外。
「他們一直在偷看,你覺得……他們在想什麼?」亞當在艾凡耳邊輕聲開口,「我覺得……他們跟關島的人一樣,覺得我們是一對。」
說完,金髮演員稍微退開,露出狡黠的笑容。而剛好電車抵達他們的目的站清水道,廣播聲和車門開啟,亞當趁這恰好的時機踏出車門,沒有給艾凡回應的機會,像是剛剛的話題只是胡鬧,只是調情,留在彼此心頭隨意發酵。
抵達清水寺前根本不怕迷路,遊客多到他們隨便跟著一團拿著旗子的泰國旅行團都行。走上清水坂的石坂路時,亞當瞧著前方熙熙攘攘的牽手情侶,才想起他們昨天的賭約。
「嗯?艾凡,你不要求牽手嗎?」金髮演員向對方伸出手掌,露出狐疑地笑,「這可是你提的賭約喔。」
「等等——該不會……別跟我說你牽膩了?」他突然想起另一個可能性而笑出聲,亞當裝模作樣地雙手按住胸口,故意露出像是被艾凡辜負的受傷表情。
他不曉得亞當這樣做的含義是什麼,也許只是朋友之間的玩鬧,所以艾凡表面上完全沒有做出任何反應,脖子被吹氣時也只是淡淡地笑著說這樣很癢。
而接下來的話語也……讓他再次確認他們只不過是「像一對」而已。
因為亞當的玩笑而感到痛苦,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脫去最後一次旅行玩樂的覺悟之後,他發現自己比平常還要更容易陷入憂鬱,而他連阻止自己都嫌懶。
昨天那些約定什麼的對現在的自己來說似乎已經不足以將他拉出思緒旋渦裡,艾凡知道再怎麼想都難以阻止那些無法不把結果往最糟糕的情況預判的憂鬱。
……所以說他為什麼決定要在今天結束前告白呢?他很清楚無論做什麼,這個表面上看起來完美但實際上卻戰戰兢兢的音樂家都會陷入後悔,不是嗎?
——但他好像還是必須說出口啊,畢竟誰希望好朋友為自己搬家,結果實際上卻是抱持那種混濁的心情來到自己身邊的。
艾凡在內心做了一大堆無謂的轉圈,他希望自己在跟亞當出遊的時候不要想這些東西,但這些有意無意的調情對現在的自己來說似乎是種更龐大的折磨。
而他表現出來的早就將這一切都藏的很好了。
優雅的音樂家並沒有對金髮演員故作受傷的神情做出太誇張的回應,急著辯解之類的只會讓場面顯得很滑稽,所以他與昨日表現大相逕庭的含蓄笑了起來。
「我並沒有牽膩,放心吧,只是我判斷穿著並不如昨天好行動的和服,再牽手的話也許會造成困擾,所以原本沒有打算要提了。」
「既然你覺得還是可以牽的話,那就容我向你要求吧,請跟我牽手,亞當。」艾凡笑的溫婉,停下腳步後也重新伸出手,朝亞當的胸口上的手比過去,但舉動一點都不強勢,好像現在把他的手拍掉,他也完全不會反對也不會耍賴,只會單純的把手收回去而已。
亞當再度察覺他的音樂家好友與昨天狀態相比顯得迥異。更確切的說,艾凡的改變似乎是在煙火大會後,態度逐漸變得含蓄,像是把當初的難為情一次承受。
那樣胡鬧又頑皮到像黏人大型犬的艾凡讓亞當感到新鮮,花了一點時間才習慣對方無時無刻將頭靠在自己肩上、偷親自己,習慣到他對此時的變化感到困惑。
亞當以為對方是為了讓遊輪之旅最後一站有個美好回憶而變得活潑,又或是他真的看見艾凡對自己坦露親密的另一面——那麼他不解為何看完煙火,音樂家的性格頓時變回初遇時的靦腆溫和。
難不成昨天幼稚活潑的艾凡跟著日本煙火一起升空消逝了?他不禁好笑的想。
金髮演員好奇到覺得自己必須問出一點什麼,不然他會一整天都在思考這個。
「當然,畢竟是賭約嘛。」亞當上前一步主動握住對方的手,但僅是握著,跟現在的艾凡一樣含蓄,也沒有昨天的十指交扣,因為他還有話想說。
「你是怎麼了?昨天跟今天的狀態差好多?」金髮演員偏頭湊近對方,似非似笑地稍微打量穿著和服一派正經的對方,接著與艾凡對視,「昨天還跟小鬼頭一樣說要我牽?」
艾凡正在斟酌自己能夠說多少,說多少才能夠讓對方稍微接到他的意思,有一定程度的解惑,但是又不過份煽情到讓人覺得不自在,同時又能為他可能幾個小時後才會說出口的話做鋪墊。
「這個嘛——」他含蓄的看了對方幾秒,接著轉頭望向面前這條古色古香的街道,開始往高處走。
音樂家的語速並沒有很快,而是彷彿為了配合此時日本的街道風情般放輕了語氣,加了不少的柔和進去。
「我不曉得要怎麼講才能說得清楚,也許找個地方好好坐下來聊會更好,但如果你現在想知道的話,我可以簡單講一點點。」
「——昨天我只是自私的在利用你而已,然後在得到你對於我可以搬去美國的允許之後,我覺得我好像可以不用再那麼做了,」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挑選字詞,然而最終嘆氣時卻又像他根本沒有成功選到替代用字,「因為你連我那麼得寸進尺都接受,那麼我應該知足了。」
「……至少昨天那樣就該知足了,對吧?以朋友的身分。」他不曉得這樣講,到底會讓亞當的思緒發散到哪裡去,所以為了避免讓亞當認為他跟先前一樣是在說調情的話,艾凡在講完最後一個詞之後輕緩的轉過頭,拋給對方一個不帶任何暗示意味或是調笑的笑容。
然後在以這個微笑表示完之後又抬起頭,眼神繼續定定地看著清水坂的盡頭。
以朋友的身分這樣就已經很過頭了吧……至少昨天做了一大堆事情,他到現在都還沒後悔,這應該已經可以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第一個念頭是艾凡說話總是有那麼些壓抑,賭場那晚也是,煙火大會時也是——牽手一整天就是自私的利用這個邏輯亞當一時無法想明白,也無法理解為什麼去美國需要自己的允許。亞當當然也沉浸在即將分別的傷感,但至少昨天他們都很開心——難道不是嗎?
「嘿,不過是牽手而已,說自私也太重了!」亞當跟著對方的步伐前進,有些好氣又好笑的說,「我有這麼笨被你利用?況且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是我利用你——你可是被我迷到要搬來美國了呢。」
所以其實是我吃你豆腐,他開玩笑地擅自下了一個結論,一邊思索艾凡的話語。
聽起來就像艾凡其實想要更多,卻礙於朋友的身份只能知足。這句話比任何調情都還曖昧,音樂家的微笑卻不像在打鬧,讓亞當不禁心跳漏了一拍。
所以如果他們是超越朋友的關係,艾凡就會想要更多了嗎?亞當發現自己差點陷入這個想法泥沼,畢竟他……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想,才不會往艾凡不只想當朋友的方向做結論。
但這個想法讓他有些彆扭,或許音樂家根本沒那個意思——亞當混亂地搔搔頭,腦中逐漸自行理解出一種原因,或許艾凡只是擔心,身為朋友的亞當無法接受自己黏人的一面也說不定——
啊,原來是這樣嗎?亞當恍然大悟地看向艾凡柔和的側臉,所以艾凡昨天用賭約做出一些撒嬌行為後,現在才宛如聖人模式般冷靜了?
「如果你之後想要跟昨天那樣撒嬌,我完全沒問題喔?」亞當勾起溫和的笑意,湊近的同時故意用肩膀撞著對方的,語氣卻少了一絲平常的輕浮,向艾凡半輕鬆半認真地做出承諾,「而且……我們都睡同張床,還親嘴過,哈,牽手根本沒差。」
他用原先糾結的過去打趣,顯示金髮演員已經釋懷當初喝醉的行為,反正——沒錯,「反正」——曖昧和調情是他們之間常駐的互動,那麼艾凡如果想跟自己牽手或撒嬌,那又有什麼問題,畢竟那樣的艾凡挺可愛的。
「當然,雖然我的朋友很少,但只有你可以這樣。」他笑笑地補了一句。
艾凡並沒有針對亞當的每一句話做回應,而是在即將抵達清水寺的仁王門時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亞當,那就像是在說亞當基本上每句話都沒有切中他真正的心思,而他為對方所說的話先擅自保留起全部。
「我覺得你等今天一整天都過完,再來說這些話也不遲。」前提是你聽到我的答案之後還想講這些話。
不過的確,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兩天的溫度差或許太過頭了,那顯得他好像打骨子裡就是個相當薄情的人,於是艾凡在沒有多補充其他話的情況下將兩人的手確實的改換成與昨日相同的十指緊扣,就像以此稍稍與自己的憂鬱達成共識以及妥協。
而為了迅速拉走彼此對於這件事情的心思,免得他們繼續討論關於他的態度轉變的想法,艾凡在豔紅色且壯麗的仁王門與三重塔映入眼簾時迅速地指向那些傳統寺廟建築。
「我有稍微做點功課喔,聽說寺院的正門叫做niomon,然後後面那個塔叫做sanjunoto,但是漢字是什麼我就不知道了,」他對此感到有些遺憾的彎起眉毛,「而且那些歷史名詞我也不懂,還有名人tokugawa之類的……但是那些我真的看不懂。」
「你對日本歷史有任何了解嗎?我好像一無所知。」艾凡讓視線投向那些建築,並暗自為自己雖然看了不少日本文藝片,但歷史卻知悉的相當薄弱而扼腕。
明明眼前的歷史建築完全不輸歐洲的宏偉,比起歐式建築的華麗也多了不少古樸以及神祕感,而他相信這絕對是自己身為歐洲人才有的錯覺。
——或許他哪天真的該回去好好惡補一下了。
他當然有感覺對方四兩撥千金地迴避自己的話,那讓亞當隱約感覺今天可能會發生什麼,畢竟艾凡一臉神秘兮兮、語帶保留,還說著要坐下來聊——
聊什麼?亞當想,他天馬行空的古怪腦子開始想像艾凡懇切地坦承自己其實是狗仔隊,為了拍亞當路易士的貼身照片而登上郵輪,卻意外成為了朋友而內心糾結,於是亞當只能無奈感嘆我就知道我的身材好到照片肯定可以賣很多錢但你我朋友一場艾凡我寬恕你——
他的白日夢小劇場還沒演完,便被艾凡的話語拉回心神,為了掩飾剛剛的幾秒恍神,金髮演員用手背壓著嘴角咳了幾聲,抬頭仰望大門上紅色的屋頂,雄偉氣派的建築物讓一時無語的亞當看起來像是被眼前的美景震懾。
音樂家說的那些日語他一句都不懂,他跟著念了幾句sa什麼,toku什麼,接著好笑地瞇眼看向艾凡,像是在說你怎麼會覺得我會聽得懂呢。
「日本歷史文化我只知道ninja啥的,」亞當輕鬆地開口,一邊拿著手機拍著仁王門,「對了,還有samurai——你看過『末代武士』嗎?湯姆克魯斯主演,雖然是美國拍的電影,但是在講美國軍人與日本武士的歷史。」
講到電影他眼睛發亮,又順勢提到日本經典怪獸電影godzilla(嚴正聲明:日本沒有被哥吉拉侵略過!)接著頑皮的他像是說日語說上癮,開始扳著手指說著單字,「別看我這樣,我還懂一些日語哩!例如什麼wasabi、sake、yakisoba……」而那跟哥吉拉一樣,全都是跟歷史無關的單字。
閒聊中的他終於找到幾個好的角度拍下仁王門與三重塔的景色,便與艾凡穿過鮮紅的日式大門繼續往前走,當然是以維持十指緊扣的方式。
不少遊客穿著和服沿著階梯拍著寺院美景,大紅色的鐘樓和接近三重樓讓他們也不禁停留一會,謀殺了不少手機記憶體。隨著人潮購票後,前往本堂前兩人隨著參拜規矩在洗手池邊洗手,池水清涼,亞當還不禁對艾凡開著玩笑說他在日本的手比在美國還乾淨呢。
本堂的建材構造看起來頗具歷史,原木都有著歲月痕跡,而金髮演員很快被一群外國遊客聚集的方向吸引,不少人嘗試想將一大根鐵柱拿起,卻因為十分沉重而作罷——經過解說人員說明,才知道那是那個寶物有著不少故事和傳說。
「日本人相信,如果真的把這個舉起來,就可以實現任何願望……任何。」亞當偏頭看向他的音樂家好友,一臉新奇,「所以我可以理解,這根鐵棒是神燈精靈般的存在,對吧?」
要不要試試?他咧開笑容一邊試圖稍微捲起和服衣袖,那股躍躍欲試的模樣顯示就算艾凡沒興趣,他也會嘗試挑戰這個異國神話。
末代武士他當然有看過,但那很顯然不是艾凡平時會主動去觀看的電影類型,所以他就只是單純的回應有或者沒有,接著適時的給出他認為此時應該要笑的反應,例如那些聽起來就都是食物相關的日文,還有那個關於手是否乾淨的玩笑。
艾凡試著在看風景的時候放空心思,有幾次成功但有幾次沒有,最終視線都會回到亞當身上,然後他再輕輕的轉走,假裝自己從來都只有在欣賞景色,而沒有在看對方。
他真的很想好好跟自己的憂鬱相處,但他不知道自己今天之內到底能不能辦到,雖然在進到本堂之前,聽解說員還有亞當說著鐵杵之類的話,卻還是覺得心情無法稱得上好時,他就知道大概辦不到了。
——那就演好,艾凡.涅梅特,你打死都不能破壞亞當旅遊的好心情,絕對不可以。
「嗯,或許真的可以這樣想?」艾凡溫和地看著亞當捲起袖子,手也早在他們準備要嘗試看看時而放開。
音樂家表現得不像是有興趣,但跟著一起走上前時確實顯示出他的確有要嘗試的意思。只不過對自己的力量沒有太多信心的艾凡理所當然的伸出手去拿比較小的那根鐵杖。
然後他就發現這個重量只比自己的大提琴箱重一些,所以他輕而易舉的就將其抓了起來,再普通的放下。
「這個只比大提琴重一點。」他完全沒有想要許願,於是艾凡在退開,把這個小鐵杖讓給其他人之後彷彿心無旁鶩的看向亞當。
看艾凡拿得起小支的鐵杖,亞當也理所當然去挑戰更重的,畢竟這樣才好玩嘛。他暖身般甩了甩手,稍微活動一下筋骨後,雙手握上較大隻的鐵杵。
才一向上施力,亞當便覺得這個重量不是在開玩笑。他在健身房做過100kg的啞鈴臥推,在教練的指導下用雙手才能順利練習,而剛剛解說人員說這有多重來著,90kg?要讓逼近百公斤重量的東西垂直拿起可不容易——
於是亞當從一開始雙手交握,換成一手在上另一手在下的手勢,他手臂肌肉因用力繃起,稍微跨著馬步屏起呼吸,使勁試圖向上抬起。
最終亞當沒有愧對父母生給他的健康身體,也沒有辜負努力練出的勻稱身材,還有男性內衣模特兒的頭銜,加上某種極度好勝的固執和堅持下,鐵杵終於傳來被抬起的聲響,撐起好幾秒後被重重放下。
金髮演員的臉頰早已因不停施力而漲紅,他長吁一口氣,轉頭看向艾凡露出挑戰成功般的燦爛笑容,眼神發光,像是在期待對方的誇讚。
「啊哈,看來我比這根粗棍子還厲害!」亞當彎起勝利又狡黠的笑眼,明顯是想講黃色玩笑卻又無法說的太明白,「艾凡,你也來試試?我可以幫忙哦。」
他再度兩手握上鐵杵,像是玩不夠般偏頭示意艾凡一起。
艾凡在亞當朝自己看過來時用一個比方才還要更大的笑容回應對方,很明顯就是含蓄的稱讚,畢竟關於健身教練這個話題他們昨天已經聊過了。
「那就麻煩你了,教練。」想必他要是負責減掉那大提琴的重量,亞當能夠更輕鬆的舉起這根鐵杖。
音樂家完全沒有任何想贏過對方的好勝心,也沒有想要為了達成許願條件而把自己逼到面色漲紅,所以將兩手與亞當交錯的握上鐵杖後他就彷彿認真的施力,但實際上就只是堪堪達到認真的最低門檻,若要論實際而言,或許就是快接近兩個半的大提琴重量罷了。
而在皺起眉頭,稍微咬牙但沒有太過拼命的期間,他也稍稍朝面前的亞當看過去,然後感受鐵杖被抬起時與小的那個還要更厚實的感觸。
——但他真的沒有要許願。
就算這是作弊成功了,他也沒有要許,這就只是好玩而已。
他們成功舉起鐵杵,再次放下後亞當向艾凡露出得意的笑,像是對這次合作的遊戲感到愉快。他在心裡許了「與艾凡的日本之旅能夠愉快順利」的願望,想著異國的神或許真的能祝福他們。
而金髮演員很快就見到一名異國神祉——有著千手的觀音佛像。亞當在方才脫鞋進入本堂後,便被周圍人潮安靜肅穆的氣息渲染到不敢說話,他也不認識這尊面容柔和卻有著凜然模樣的神,身旁一側許多手臂看著倒是挺有趣。
那讓亞當耐不住性子湊近艾凡頸側,輕聲說起悄悄話,「你有看過這種神嗎?艾凡?」他的語氣聽起來十分新奇,「如果我有這麼多手,大概也會喜歡做家事吧。」
接著他像是被自己逗樂般,用食指和中指壓住上揚的嘴唇。
自從進入本堂後,光線彷彿就暗了一層,就連四周的人聲都似乎因為佛祖的存在而逐漸遠去,外頭遊客的聲響就像神奇地被罩在一層霧之外,巨大的木頭樑柱也像結界一樣,這讓艾凡手拿著鞋子準備穿過本堂前頻頻回頭看了入口幾眼。
而這莊重嚴肅的氛圍無疑是他會喜歡的場合,就像無數個自己一個人安靜的待著的時刻,但此時顯然因為有著神明的存在而不那麼沉悶,反而有種神秘的安心感。
音樂家的視線在一進入本堂後就不再亂飄,腳底下踏著的木地板冰涼的要滲入腳底時好像就連心底也一起被冰鎮的沒有一絲雜念,鼻尖淡淡的木頭香也一起滲進心脾裡。
然後在與最正中的千手觀音對上眼時,艾凡下了一個他果然真的很喜歡這裡的結論,無論是氣氛、阻隔外頭暑氣的冷涼,還是這種於他而言只會出現在遠東文藝片裡的場景。
——或許讓他在這裡念經待上一整天,他就有辦法不胡思亂想了吧。
艾凡無奈的想,但注意力被身旁人湊近的悄悄話拉走時,他還是相當認真地聆聽,並在對方聯想到家事時有些無奈的低笑幾聲。
「我倒是平時就很喜歡做家事。」他也悄悄地說,為了做出不擾了其他遊客的回應這時無可避免的他也該湊近亞當。
「我只有查資料的時候查到有這尊神,但老實說我也不曉得祂在日本信仰的定位裡是什麼,我猜也許代表萬能吧。」
如果千手觀音真的代表萬能,或許原先不信神的艾凡.涅梅特真的該信仰一下了吧——最後那個補充說明是對於他自己那個要求完美的性格調侃,他相信亞當聽得出來,於是艾凡就只是了然的笑了笑之後與其一同走出本堂。
畢竟安靜的地方不適合繼續好好地聊天啊。
接著他們只要一穿上鞋子,踏出本堂的範圍就能發現四周的人也都重新開始交談,而正對著他們的就是同樣木製的大片露臺,那讓清水寺本堂外的延伸看起來像是加大版的陽台,他們只要走到這個特製陽台的邊緣就能看見底下的一片樹林,高度絕對是跳下去會死人的那種。
除了蓊鬱的樹林之外,也能看見與本堂梁柱粗細不相上下的木頭支撐著整個本堂以及清水舞台,不用釘子就能建造起如此壯麗的木頭建築大概無論是誰聽到都需要讚嘆一番吧。
「噢,涅梅特先生喜歡做家事?我怎麼不感到意外呢。」亞當挑起眉,故做浮誇的小聲耳語,「等你來美國,有沒有興趣來路易士先生家打工?」
幾名日本遊客好奇地看了他們一眼,於是亞當安份地閉上嘴,隨著艾凡的解說和調侃笑著重新看向莊嚴的神像。他想著千手的確能達到萬能,不過多才多藝的艾凡在他心中更加耀眼——至少他永遠不會喜歡做家事,亞當感嘆的想。
走出本堂的他們在露台漫步,不時靠著外頭的欄杆欣賞山林美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濃厚的宗教氣息搭配自然的蓬勃生機,讓平常過慣快步調的都市生活的亞當也頓時感到心曠神怡,他甚至覺得這比待在郵輪上被浴缸按摩還讓人放鬆。
他們沿著階梯來到另一邊的神社景點,石刻的鳥居上寫了一些他看不懂的日語牌子。而不知為何,這裡情侶變多,偷瞧他們十指交扣的遊客也變得更多,亞當的疑惑直到走進地主神社,看見英文的說明牌,才知道這裡不只是世界文化遺產,還是座以戀愛祈福聞名的廟宇。
「這裡的氣氛讓我想起關島。」亞當蹲著幫地上被綁著繩子的巨型石頭拍照,一邊笑著說為何這顆擋在路上的石頭有魔法(真失禮)。
他好奇地看向人潮聚集在祈願區,看起來是要懸掛寫上願望的木牌期盼實現,或許那跟關島的愛情鎖概念挺像。
「嘿,艾凡,」金髮演員站起身對音樂家好友露出頑皮的笑,像是邀請般指了指那處景點,還說出對方曾說過的打趣,「你還想跟我永浴愛河嗎?」
面對亞當的打工玩笑,艾凡當然是以一個能夠帶過的小小微笑畫下句點,外表看起來就像是答應卻又沒有真的應許對方,留了點空間,但實際上心思如何卻不得而知。
在走過清水舞台之後他更加確信他的確很喜歡這裡,儘管接下來他查過資料後得知的地點並不怎麼讓他想多說點什麼。
遊客為何會看向他們的理由他很清楚,從關島以來膨脹到會把自己擠壓到憂鬱的心情他也很清除,但明明早該知足的——
艾凡表面上看起來一切如常,在亞當提到關島時面帶笑容的點頭,「嗯,確實很像。」同樣都是為了戀愛祈願,同樣都有許多情侶來朝聖,看起來很像似乎無可厚非。
然後他在對方提起那個自己曾經說過的玩笑時彷彿明顯的頓了一下。沒人知道他現在頓這一下是什麼意思,除了艾凡自己,但音樂家完全沒有要解釋的打算。
他很慶幸今天自己話比較少,就算停頓了幾秒沒回應大概也不會太突兀。
「嗯——誰知道呢?」這聽起來像個拒絕,又像是無聲默認這個問題並不只是個打趣,那裡面是真心實意,但實際上艾凡就連想像他們也許會有的在一起的未來都想像不出來。
哈啊……真是……
艾凡趁著他們後頭有一大群觀光客大聲笑著走過時垂下眼,低聲的說了一句或許吧之後,就不管亞當到底有沒有聽見的重新揚起笑容,晃了晃他們牽著的手之後細細的瞇起眼,接近先前調情那樣的稍微讓臉靠近對方。
「那一次是我說的吧,所以也要你講一次,這個問題的前提才能達成啊,不是嗎?」他把用字限縮在相當含蓄的程度,只是口頭上講講的話就無關乎內心心意了,艾凡也不像是想要得到答案,只在說完之後用空著的那手比向地主神社出口的台階。
「不過比起地主神社,我對下面那個可以喝山泉水的地方比較有興趣,我們過去看看?」他微笑著偏了偏頭。
亞當恰好注意力都在艾凡身上,沒有錯過那句隱含情緒的「或許吧」,但他覺得艾凡晃著手的模樣像在撒嬌,或是對這個景點有些興致缺缺。
於是他聳了聳肩,同意對方的提議一邊笑著打趣,「嘿,我都跟你牽這麼久,不用說,心意也很明顯吧?」
他收緊相連的手,用指腹親暱的蹭著音樂家的手指邊緣像在玩鬧,顯示他早已習慣艾凡的十指交扣。
亞當不意外艾凡對其他景點比較有興趣,祈求戀愛的文化在關島體驗太多,他們除了互相打鬧和互損,根本沒有求什麼愛情的意思,難怪他們一直是黃金單身漢(亞當厚臉皮的把自己也涵蓋進去)這點不是沒有原因。
他們隨著人潮來到音羽之瀧,清水寺的著名瀑布景點——那聽起來挺酷的,乾淨的泉水被設計成一分為三,從屋簷上流下三道水柱,匯聚到下方的小池塘,遊客們能排隊用長杓子取水飲用。
亞當當然不會錯過有趣的異國體驗,他們隨著一群外國旅客跟上隊伍,一邊觀察牌子上的說明文字,才知道在地人相信泉水能實現願望,從左到右分別為學業、愛情與長壽,還只能喝一種才有效。
「為什麼只能喝一種?」跟艾凡討論完山泉水的用意後,金髮演員湊近對方耳邊說悄悄話,「是擔心大家三種都喝,排隊隊伍會很長很麻煩吧。」
這個吐槽顯示亞當對於奇幻故事或傳說一點也不浪漫的心思,不過看著一群日本學生笑嘻嘻地努力伸長手臂,讓勺子盛滿中間的泉水,倒在掌心飲用的畫面,他不禁在心裡升起真青春的想法。
「你選好了嗎?」他輕鬆地向艾凡開口,「如果只能喝一個——我的話,當然是選事業啦。」
他很清楚亞當的回應會給自己哪樣的想法,而為了避免心意相關的話題繼續扯著自己,艾凡便沒有再多做什麼回應,而是順著人流走到清水寺特地為了清泉而建造的石製亭子邊跟著一起排隊。
「除了怕排隊很久之外,還有叫人不要貪心吧?」艾凡笑著回應,他似乎是兩個人之中那個較為能體會到浪漫的那個人,不然他大概就不會從關島開始調整自己的心態然後至今還沒成功了。
而他想,這三種泉水要是是上郵輪前的自己,大概一個都不想喝。
事業的話他其實知道自己應該已經算是事業有成了,再喝下去彷彿就是他希望自己能夠名垂千古,但艾凡並沒有想讓自己變得更有名,音樂家實際上根本懶得社交,愛情的話也不用說,他根本就覺得沒人會愛自己,還來喝這個就是笑話,長壽的話更不用講,他還常常希望自己做黑手黨的工作做一做就不小心命喪意外,那還樂得輕鬆。
……結果現在看來好像沒什麼差嗎?好吧,至少他現在不會想要隨隨便便死掉了,他已經答應身邊的金髮演員要好好活著了,那答案當然就是——
「我會選長壽吧?」艾凡看起來也相當輕鬆的決定,但只有他自己知曉這個選擇也充滿了沉重,「不過其實我沒什麼想法,要是喝這個許願有辦法把願望讓給其他人,我不介意去喝事業那道,然後幫你一起祈願。」
「我還記得你說的夢想,我會好好幫你告訴日本的神明的。」如果是這樣的話,不把願望花在他自己身上的話會比較值得吧?
艾凡在笑著抬起頭看著那幾道清澈的泉水時這麼想,果然這種充滿乾淨以及蘊含力量的事情還是交給其他人來吧。
「嘿,幫你自己許願就好?」音樂家好友想幫自己的想法讓亞當失笑出聲,「就像你說的,一人兩個太貪心了。」
「畢竟我也希望你長命百歲嘛,如果我們都能活到看見特斯拉在天空飛也不錯?」他笑著聳了聳肩,從前方遊客手中接過勺子,將一支遞給艾凡時眨了眨眼。
金髮演員發現自己身高夠高,不必完全伸長手臂就能讓勺子裝滿透明乾淨的泉水,將長勺收回時順勢倒入掌心低頭飲盡。
不管這能不能祝福他的演員生涯,山泉水的沁涼和透徹讓他喉頭舒暢,亞當有種真的被祈福的錯覺,或許更多是心理作用,但他仍轉過頭笑笑地看著艾凡,顯示他體驗完一個當地活動的的好心情。
「如何?有感覺到日本瀑布的神奇魔法嗎?」離開石製亭子後,金髮演員樂呵呵地向艾凡重新伸出手,示意對方能夠牽上。
「那不然你的事業願望分我一半,我的長壽願望分你一半,這樣我們合起來就都還是一個了。」雖然這樣還是作弊就是了。
艾凡在接過長杓時這麼想,而接著讓接到長杓中的水流到自己手中時,那股冰涼的跟本堂相似的鎮靜似乎再度燙貼心靈,他在分神的時候思考也許自己回去該找點佛教的書來看了,畢竟就實際體驗來看佛祖帶給他的心靈平靜似乎真的比預想中還要多。
至少在把水喝下去的那一刻,他真的覺得口腔中的沁涼讓他什麼都沒想,而是專注在品嘗回甘的泉水與慢慢被體溫摀熱的水。
艾凡自動自發的牽上那下了亭子後朝自己伸來的手,也回以一個表達開心的甜甜笑容,大概與關島敲完鐘時的神情相似,雖然實際上的心境與那時相比差多了。
「不只瀑布,整個清水寺我都很喜歡。」這不光是日本瀑布的神奇魔法,還要歸功於面前這個人吧——要是讓登船前的自己一個人來,指不定走到清水舞台那裡他就會開始想跳下去自盡的可能性了。
當然再怎麼想都不會付諸實行,知名音樂家跳國外的露臺而死怎麼聽怎麼荒謬,彷彿他苦苦經營的形象會馬上跟著生命的消逝而成為汙點。
音羽之瀧繼續往下走後就會回到清水坂,下去這個斜坡總是比爬上來時還要更有閒情逸致,艾凡在稍微瞄向周圍那些充滿和風的小物品時有些慶幸自己不是熱愛買小東西的人,否則他大概會狂買買到身上沒有現金可以付錢吧。
而在即將邁向他們原先搭過來的車站方向時,艾凡便稍微捏了捏亞當的手提了一下,「下一個去伏見稻荷大社?我想看那個……senbon torii?是這樣念嗎?到那邊之後也可以順便吃午餐?」
這裡寺廟真多,亞當笑著說出他的感想,他們沿路已經看到不少鳥居和廟宇,而下一站景點也是,「那我不查稻荷大社有什麼了,這樣走進去就會是驚喜——或許他們有更多魔法石頭和魔法瀑布哩。」
幸好兩座廟宇的距離不遠,是愜意的步行即能到達的距離,他也非常同意艾凡吃點午餐的提議,方才爬了不少樓梯,走了不少路,還做了鐵杵挑戰,是時候該休息一下,吃點在地美食了。
怎麼說呢,日本食物可以清淡也可以很重鹹——這是亞當在吃過旅館早餐和此時的壽喜燒時,在心頭升起的想法。他從沒吃過用醬油和香料烹煮的吃法,一開始還喝了一口湯被鹹得要命,上網了解才知道原來壽喜燒不適合喝湯。不過亞當得承認,特製的高湯讓牛肉呈現更豐富層次的口感,與蔬菜共煮香氣撲鼻,過沒多久亞當完全像個日本人一樣熟練地刷著肉片,和艾凡吃得津津有味。
過程中他拍了張壽喜燒的照片傳給丹佐,分享他完美又重鹹到能洗腎的日本午餐,對方很快回傳自己正在跟凱特正在吃日本咖哩的照片。丹佐還問亞當在吃什麼屎,亞當大笑,回了一句你那盤才像屎——萬幸的是,沒人知道他們沒營養的對話。
吃飽喝足後,亞當主動在店門口牽起艾凡的手,往下一個參觀景點步行過去。他心情十分輕鬆愜意,欣賞沿路風景時還不時吹著幾聲小調,用交扣的手指輕輕在艾凡手上打著拍子。
一群日本小孩笑著從他們身邊跑過,手上拿著各種顏色的冰淇淋,金髮演員好奇地往前方瞧去,路邊正巧有著冰淇淋的路邊攤販正在招呼客人。
「吃一支?或許走到下一站就吃完了。」亞當停在路邊攤前,笑著看了眼艾凡提議,便將視線轉回價目表沉吟,「嗯……抹茶好像不錯?」
價目表上還有個口味是聖代,圖片上是餅乾筒上有著兩球抹茶,淋上不少巧克力醬、紅豆泥和三顆白玉丸子,看起來就甜到嚇人——亞當想著自己絕對不會點那支代表驚人糖分的口味。
無論是吃飯時間,還是散步的時光,都讓他覺得要是可以這麼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午餐時坐在對面的人、比起午間陽光還要更溫熱的手心、幾乎要重疊在一起的腳步聲,這每一樣都足以讓他的思緒飄到其他地方,然後為此感到懊惱,懊惱自己怎麼又一直不斷的陷進這種讓人無法專心旅遊的心緒。
接著又一再的提醒自己這些情緒都該好好的抹殺掉,至少現在開始就要習慣。反正艾凡表面上是做到了,他敢保證自己沒有漏掉亞當任何一個動作或是任何一句話,所以聽見那個關於冰淇淋的提議時,原先還在看著地板數格子的視線立刻抬起來。
「冰淇淋……」他還記得之前亞當幫他擦藥的扮醫生遊戲時還建議他說要多吃點好吃的紓壓,其中就包括冰淇淋,以致於艾凡現在那個低聲喃喃的模樣跟當時有幾分像。
「好啊,抹茶感覺確實很不錯,那我就……」
然後他就看見那個金髮演員在內心暗自決定不要點的超甜聖代。
只要音樂家不特別說,或是不特別表現的話,這世上大概沒幾個人知道他嗜甜嗜到很誇張的地步,平時的餐點幾乎都點正常的,導致共進餐點的對象大概都不會發現。
除非有什麼可以自主加糖的飲料,那才可能露出馬腳——但顯然現在又要多加一種情況了。
因為那個抹茶聖代看起來很甜,巧克力醬淋很多看起來就更甜,白玉丸子可能是用糖漿煮的,那就超甜。
他此時不點一下來自遠東的超甜甜品,感受一下日本究極的甜味是什麼,那麼更待何時!
而這段思考其實沒有幾秒,在亞當眼裡看來就是艾凡抬頭,掃了一下,眼神稍微變亮,然後就盯著攤子的老闆,接著伸出手點了點那個超甜的圖片,比了個一,老闆喊了一句日文的什麼就開始替他製作那個甜到不行的冰淇淋,艾凡本人也完全沒有要管亞當怎麼看他的了。
點餐、付錢、接過冰淇淋的動作一氣呵成,他幾乎沒有猶豫,看了一眼亞當時的意思大概就是接下來可以輪到亞當點了,但艾凡已經開始啃自己手上的冰涼糖分團,彷彿就是迫不及待的要開吃一樣。
過多的糖分到舌尖上就是絕頂美味——嗜甜的音樂家彷彿正用神情表達這點,吃到兩眼閃閃發光的同時還吃到彷彿小孩般嘴角沾巧克力醬,反正等一下可以舔掉,先吃聖代本體再說。
而終於咬去三四口冰淇淋的艾凡才挑了個空檔發表一下感想。
「好吃。」很好吃,超好吃,超級無敵好吃。這個詞蘊含的喜歡含量絕對不只一絲半點。
亞當挑起眉,看著剛吃過壽喜燒的艾凡點了那份自己絕對不會點的品項,他想著嗯嗯嗯?艾凡你認真?
艾凡當然是認真的,對方什麼時候不認真過——當將那份聖代拿在手上時,實品比照片看起來更加甜上許多且頗具份量,跟亞當手上那支相比起來大量紅豆泥和巧克力糖漿顯得豐盛的要命,畢竟賣冰的日本老婦人看他們是外國人來觀光,笑呵呵地給他們更多的料。
亞當舔了幾口自己的冰,一邊瞧著艾凡滿臉期待地享用甜得過頭的冰淇淋,像個小孩吃到連嘴角都沾了一些。那讓他有些驚訝地發現,音樂家明顯嗜甜的喜好已經不是正常人等級。
「原來你這麼愛吃甜?」亞當語帶驚訝,看著艾凡滿足的模樣也不禁露出好玩的笑,「你的冰是所有正為節食努力的女人的惡夢!不過艾凡,你暫停一下……」
他湊近對方時溫和低聲說了一句別動,伸出手覆上音樂家的下半臉,拇指溫柔抹掉唇角的糖漿,接著轉手伸出舌尖舔去,整個動作為了不太過突然而被他放緩了些。
巧克力的甜在舌上化開,果不其然那股蜜意對他來說甜到像是會馬上蛀牙。對亞當來說,除了好奇艾凡享用的甜,也是模仿之前對方總愛自然而然又親暱的幫自己抹去嘴角的東西再吃掉的舉動。
所以亞當收回手時,他彎起甜蜜又有些許得意的弧度,笑得一臉曖昧,像是在表示看吧我也會這招,「嗯,真的很甜。」
艾凡仍還沉浸在吃甜的的幸福感裡,那讓他在面對亞當的等一下以及那個用手指抹嘴角的舉動時看起來有點傻,被抹過時眼睛也自然的瞇起,接著才愣然的看著亞當把那點就算只有一小道對一般人來說也超甜的醬舔去。
音樂家腦袋有點空白,不知道現在該做出什麼反應,除了有點措手不及之外剩下的想法一個都不能拿出來付諸實行,導致他們牽著的手被他握緊一些,然後他也跟著斂下眼。
那比起害羞,更接近失落。
但這樣的表現沒有維持多久,因為艾凡馬上重新咧開笑容,也甜甜的笑了回去,刻意笑的面頰有點粉粉的,同時又咬了一口冰淇淋,彷彿因為能夠同時吃到冰,又得到亞當的主動而開心一樣。
「嗯,很甜,很好吃。」這算是正面回答亞當那個關於他如此嗜甜的疑問了,無論是在推薦他吃冰,還是穆海晚會上亞當抱怨怎麼都是甜的調酒時,他內心想的都是甜的更好啊!
他沒有錯過艾凡細微的表情,那被亞當判讀為害羞,於是他露出目的得逞的愉快笑容,吃了幾口手上的冰,讓抹茶的甜味與巧克力的蜜意相疊。
雖然他沒有特別嗜甜,但金髮演員已經在心裡牢牢記下艾凡喜歡吃甜點,是超級甜牙的甜,甜到會讓艾凡笑得開心,像個小孩喊著好幾次好吃。
為了讓艾凡能好好享用甜點,接下來的漫步完全是亞當帶著對方走路,他們在日本的小道上悠閒散步,亞當甚至有種他們跟剛剛那群小朋友一樣,沒什麼負擔和壓力,在此時此刻單純地享受甜點的美味和彼此的陪伴。
他們穿過熱鬧的商店街,終於來到著名的稻荷神社門口,迎面而來是一座巨大的紅色鳥居,宣告每個旅客即將到達一處世界文化遺產的聖地。艾凡美好的抹茶冰也恰好吃完,而亞當拿了一份導覽地圖端詳,喃喃念著這裡那麼多鳥居卻沒有魔法石頭,一邊用手指劃著路線,「我找找……千本鳥居……」
地圖上太多鳥居了,金髮演員的手指終於落在地圖中央,「這裡!看來還是得爬點坡呢。」
不少跟他們一樣的外國遊客來到此地,亞當與艾凡牽手漫步到巨大的紅色樓門前,雄偉又鮮豔的建築和屋簷充滿宗教氣息,讓他想起方才清水寺也是在門口就讓人驚艷不已。
踏上樓梯的兩側各有一尊狐狸石雕,金髮演員一開始以為是某種犬科,他停下腳步觀察,「這是狗?還是狐狸?」
接著他偏頭笑著對艾凡打趣,「我覺得——你比他們可愛多了,艾凡。」
甜食真不愧是能夠讓人心情變好的絕佳食品,至少艾凡在被一路牽到稻荷大社時都在開心吃冰淇淋,開心被當狗牽著走,等到吃完之後才有種意猶未盡且悵然若失的感覺——當然還有別的情緒,他還在想自己什麼時候才會受不了自己的情緒進而選擇開誠布公,但老實說大概也已經不遠了。
艾凡看著那個比起清水寺的樓閣還用上更多明亮色彩的神社建築們,還有現在矗立在眼前的大門,回過頭就朝亞當汪了幾聲。
「狐狸吧,汪。」所以亞當果然把自己當成其中一種狗了吧?他感到好笑地想,盡量不去想現在那個可愛一詞到底會讓他又開始胡思亂想到什麼地步,但最終刪刪減減之後還是留有等你今天過完就不敢說我可愛了的想法。
這讓艾凡一汪完就馬上把頭轉走,盯著狐狸看裝作不經意地開口,也緩緩的走上台階,「聽說爬到千本鳥居上面景色很好看,我會想爬多一點,就麻煩你跟我一起囉。」
艾凡的汪讓亞當發出歡快的笑聲,伸出另一隻手撸弄著對方的頭髮,一邊笑著吐槽石雕刻得不像他想像中的狐狸。
「當然啊,一定要好好陪你逛逛的,」他繼續踏著台階前行,「只不過台階看起來很多,你要有心理準備喔。」
亞當不知道這名大提琴家其實在長期演奏和規律運動下練出一身好體力,甚至比自己還好呢。
一路上滿滿的日式風情和綠意盎然的樹林美不勝收,每處風景都像一幅畫鮮明好看,那讓他們必須偶爾閃避隨處可見的自拍旅客。理所當然的,亞當也駐足拍了幾張風景照,心情跟夏威夷和關島相同,與艾凡每次的相處都是他回美國後的珍貴回憶之一
——當然,此刻也是,一直都是。
知名的本殿仍是鮮紅明亮的大型日式建築,許多金屬裝飾顯得整座神殿優美又華麗,艾凡和亞當在一旁入境隨俗地洗了手(又洗!亞當笑喊)便隨著遊客參拜。透過導覽手冊的介紹,他大概知道整座社域都是在祭拜農業與商業的稻荷神,比起清水寺的肅穆,這裡更多是盎然的生機。
也難怪這裡到處都是狐狸,亞當感到有趣的想。
穿越後拜殿的他們隨著些許人潮來到後山,這裡的空氣更加清新,日陽讓不少葉蔭落在他們身上,亞當終於看見知名景點千本鳥居的入口,許多鮮紅鳥居往裏頭綿延不絕,看起來十分神祕,入口處有許多遊客在原地拍照留念。
「哇喔……看起來真壯觀。」亞當偏頭笑著向著艾凡,捏了捏十指緊扣的手掌,「要不要合照留念?還是在裡面拍?」
在頭髮被弄亂之後,艾凡壓根沒有想要去整理的意思,而是保持著有幾根毛翹起來的狀態,然後笑得含蓄靦腆的繼續跟著對方一齊逛著神社境內。
在去爬山之前當然要先看過一遍大社本體,而在經過眾多遊客且不比清水寺降低音量的參觀之後,艾凡在心中默默下了個自己果然還是比較喜歡清水寺幽靜氛圍的結論。
畢竟他知曉自己善於社交或者樂於跟人聊天、接近人群之類的全都是裝出來的假像,那麼這兩個要選他肯定還是會挑清水寺——但伏見稻荷大社的建築還是能讓他看得很認真,包括接著他們即將要走上去的千本鳥居入口。
也許走到越後頭,遊客就會越來越少……在心底盤算點東西的艾凡表面上還是什麼異狀都沒有,儘管他自認為今日表現異常的情況已經多到數不清了。
「好啊,」艾凡笑著回應,「那這次一樣麻煩你了。」他指的是昨天固力果招牌之下的合照也是交給對方,那麼這回也是交給亞當的手機拍了。
音樂家笑著湊過去對方身旁,找了個角度站好讓他們身後就是彷彿一望無際的紅橙色千本鳥居後,就跟昨日相同完全沒有要做怪的站好。
亞當舉起手機調整角度,讓兩人跟綿延的鳥居能一同入鏡,艾凡湊過來時,使得亞當不禁想起昨天拍照時發生的小插曲。
那讓他在拍了兩張正常合照後心生作亂的頑皮念頭,在按下拍照鍵前,亞當突地側過臉,帶著笑意將唇輕巧地貼上對方臉頰。
那是一個紮實的吻,象徵這段關係已經是友情以上的曖昧,彼此都能接受這樣的親暱。他故意多做停留幾秒,讓那份拖沓顯得含情脈脈,那正是金髮演員想要的效果,他成功拍到一張自己瞇起雙眼,勾起笑容親著艾凡側臉的照片。
退離後,亞當又是一臉如何?的得逞笑容,像是在說彼此彼此,「啊哈,畢竟我得有一張反過來的版本嘛。」他洋洋得意的說,「我知道你不會介意我回美國後,跟別人炫耀自己跟知名大音樂家的特別關係。」
說完,金髮演員愉快地捏了捏相連的手,像是在說他拍爽了,可以開始逛這有名的景點。
照片裡艾凡的神情大概跟平時差不多,不是驚嚇到也不是害臊的表情,就只是一般人出去玩時會出現的普通愉快的笑容。
但其實他早就已經腦袋一片空白。
老實說說服自己這一切全都是最後一次的功效還滿有用的,至少對第一天的自己來說挺有用,他可以不管一切的豁出去,只在允許範圍內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撒嬌耍幼稚都好,極盡可能吃豆腐之後他根本沒有餘力去想其他的,而這很好的讓他忘卻那些本來應該會有的憂鬱。
但現在卻不是這麼一回事——當他知道這一切也許可能不會是最後、而亞當允許他搬過去美國之後,他似乎就不再那麼迫切的需要說服自己這是最後一次,然而這所有的全部同時卻又在再地提醒他這不是這些前提是當亞當聽了他的自白之後還不會轉身離去。
他又開始覺得憂鬱,又開始覺得已經用朋友的身分得到如此承諾,那麼就此畫下句點就好,他不該再奢求什麼。
那麼艾凡.涅梅特此時此刻因為這些過於親暱的舉動泛起的漣漪,又該如何定義呢?因為想轉過身再次親吻對方?因為想轉身擁抱對方?因為想、因為他還想……
艾凡似乎恍然大悟。
為什麼得到這一切,更應該要停止自己的想法時為何又會不顧一切地繼續陷進他那沒人該理解的憂鬱之中。
——他只不過是在貪心,貪心的希望亞當在聽到他說我愛你時仍舊會笑著說那有什麼問題,繼續當朋友也好,繼續允許他去美國也好……不要推開他就好。
但明明他當初下定決心要告白,只是為了讓亞當知道這世界上無論如何都會有個一直追著他的電影,然後義無反顧的愛著他的人,他想告訴對方這件事情,那麼現在這所有的情緒似乎就變得可笑多了,事實好像不斷在證明艾凡仍舊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想法。
儘管戀愛就是如此,但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因為這彷若混濁的心思而深深的厭惡著自己,好像不那麼做就會讓他喜歡亞當的這份心情不再美好,他希望這一直都是純粹的,然而好像沒什麼用啊。
其實他也可以不要說的,選擇接受這些亞當在不知情的狀態下給予他的一切親暱,就這樣裝傻的跑去美國然後跟人當著朋友之上的摯友……
艾凡無法自已的為自身這些想法感到卑劣,如果說與不說都會痛,那麼他會選擇對彼此最坦承且最快結束的痛苦,最糟的情況不就是亞當說連朋友也不想跟他做嗎,他可以承受、他可以……
但音樂家低下頭。
他真是恨透自己這些彎彎繞繞的心思了。
「我想親你……」艾凡低低的說,在開口的時候已經轉過身把臉整張埋進亞當的肩頸裡,輕輕嗅聞對方的舉動就像回復成昨天的撒嬌一樣,但這時候的顯然更沉悶、更鬱結——少去爽朗之後也變得更加黏膩。
他用的不是我「也」想親你,而是我想親,那麼或許這份想親吻的情緒並不是單純的親臉頰,至少艾凡覺得自己講的這句話有點明顯,但他並沒有要因此在這句話上多做著墨,而是一樣含蓄的用面頰貼著對方和服的衣料蹭了幾下之後就起來,然後邁向鳥居內。
「我當然不介意,這樣很好。」好在哪他也沒解釋,艾凡此時的神情也讓人讀不出來他在想什麼,或許那些自樹林間漫進來的金色光芒也有功勞,被柔暖的陽光模糊了略帶憂愁的面龐之後只會是有點疏離的淺淡笑容,連著五官的線條一起變得柔和。
這樣很好。
他以為艾凡會跟以前一樣笑著帶過,或是調侃回來,所以當音樂家好友埋在他的頸側輕蹭,像是撒嬌若有似無地說出那句話,讓亞當一時做不出任何反應。
那聽起來不像玩笑,反而像某種渴望,亞當一隻手懸在艾凡背上,本能般想牢牢抱住,卻因為不了解音樂家的心思,和自己心跳加速的情緒而難以行動。
最後金髮演員只能輕輕歪著頭,露出有些疑惑的笑,回視音樂家好友淡然的回眸。他疑惑那股淺淺的微笑蘊含看不清的情緒,亞當眼中的艾凡看起來有些憂傷,有些孤獨。
亞當原本想問對方那句話、和那個表情是什麼意思,但彼此流動的氣氛讓他難以問出口,於是亞當只是搔了搔頭,稍稍收緊十指緊扣的手掌,安靜地隨著艾凡欣賞千本鳥居的幽美。
整個視野都是美麗的朱紅色,鳥居之間的縫隙不時灑下柔和光線和清風,通道偶爾在樹林茂密處顯得陰暗,但很快又出現日陽,越往深處顯得鳥居數量十分壯觀美麗。
四周的遊客逐漸變得稀少,不少人從中途的休息點離去前往其他社域景點,那讓一片朱色的通道更加清幽。
「哈,沒人了,這裡都是我們的了,艾凡。」
漫步途中的亞當注意到沒什麼遊客經過後不禁出聲打趣。他抬頭看著鳥居細縫間的日陽,像是想起什麼般開口,「我很好奇,之後回國……你第一件事會想做什麼?」
「我的話……第一件事肯定是回自己床上好好睡上一覺。」金髮演員露齒而笑,「不過我會想念這裡的食物,畢竟免費又好吃嘛。」
越到後面沒人時,氣氛就越接近清水寺,但不曉得是否是神社與寺院的差異,這兩者帶給他的氛圍還是有些許的差異。
例如清水寺墨色的肅穆讓他心靈沉靜,但此時被從樹葉之間鑽進的橙金色陽光灑的整片紅色鳥居彷彿都鍍上一層金子的輝煌色澤卻讓他覺得這一切好像都更接近東方的神明,好像繼續爬著山,就能走到高天原一樣。
這並不是沉靜,而是更飄然的感受,艾凡挑了幾個時機放慢了腳步,好讓亞當即便牽著自己的手也能領先自己好幾步,而他就能一直偷偷的側過頭看著與他一同染上一層金色薄紗的深色和服身影,想像逐漸遙遠的人聲正代表他們正要一起走向更幽深秘境的某處——這樣的想像仍舊在他允許的範圍內,所以艾凡幾乎淋漓盡致地發揮了他的五感在感受此時此刻的一切。
無論是呼吸之間森林的氣味,這僅此一次能與對方牽著手走過的這段路,腳下踩著的磕隆聲,還是為了一直看著對方而微微上揚的視線。
全部都是最後一次,全部都要當作是最後一次在欣賞,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就像未來再也不會有這麼美麗的景色,不能忘、不能忘,他要連同這所有的暖陽以及耀眼的紅色、金色還有那些背影全部刻進骨子裡。
——永遠不能忘,永遠不要忘,也篤定不會忘。
這能夠算是釋然嗎?肯定不是,但別於昨日那種極盡所能想要討點什麼的心態,這時候的抓緊時間凝望真的要更珍貴、要更重要。
艾凡靜靜的沉入自己的思緒當中,憂鬱佔了幾成不知道,但等到他被呼喚而回過神來時,他才緩緩的將那快要可以被解讀成熱切的眼神改換成更平穩溫和的版本。
面對那個問題,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先退黑手黨……然而這個當然不能講,講出來他可能又要先為這件事情道歉。
所以艾凡以輕笑作為那個免費好吃食物的回應之後,搖搖頭。
「……我不知道呢。」他想亞當大概不會知道他此時回答的不知道代表著什麼,那可以解釋成他真的想不到,但實際上卻是因為他先前的生活太過枯燥乏味,沒有任何值得他認真去想、去思考回去之後能夠迫不及待的事情,所以才會回答不知道。
佛羅倫斯的那間小公寓老實說他也睡得不是很安穩,睡眠品質差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所以要學亞當說自己也回去好好睡一覺好像不是太實際的答案。
艾凡也跟著抬起頭看著頭上的鳥居主體,「除了睡覺之外,我可能需要重新好好感受生活,至少不能再渾渾噩噩了。」
「懶散的發呆、散步,好好看看佛羅倫斯……之類的,或許是開始覺得想做的事情變多了,所以我才會不知道要先做什麼吧。」這樣想想好像也不是那麼糟了,他的笑容也因此變得明朗了些許。
音樂家回國想做的事情看似簡單,他卻能聽出那對艾凡來說,是多麼珍貴的改變。
亞當不禁想起,昨晚煙火下的艾凡流下不少淚水,平靜地揭開亞當對自己來說有多重要,重要到可以放棄所有,甚至願意千里迢迢搬來美國,全是因為亞當找回真實的他,給他活下去的動力,自己現在甚至是艾凡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
所以他可以厚臉皮的認為,艾凡此時的改變,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嗎?
艾凡當時說的話語可以說是毫不掩飾的坦承和深情,幾乎是主動將人類皮囊撥開露出傷痕累累的心。光是回想,亞當的耳廓頓時又開始泛熱,胸口發緊,像是因為自己在好友心中的重要程度感到莫大的喜悅和難為情。
或許艾凡準備重新感受生活真的是與自己相遇的緣故——是啊……艾凡都說已經將他刻在靈魂上了——
金髮演員垂著頭,意識到回憶如詩句深情的話讓自己臉有些熱,方才愣神停頓數秒的時間肯定也十分明顯,他只好搔了搔頭,看著地上的道路勾起愜意的微笑,捏了捏相牽的手像是贊同,語氣也因為開心而輕快,「聽起來真好,我真的很為你高興……而且不知道先做哪個也無所謂,畢竟調整自己得慢慢來嘛。」
亞當轉頭對艾凡露出暖和的微笑,「等你來美國,你剛剛說的那些事情我也可以陪你——例如說散步啊,發呆啊……」
接著亞當好像意識到自己連發呆都願意陪,好像有些黏人,顯得十分期待艾凡來美國,讓他忍不住被自己說的話逗樂般低笑。
艾凡也多用了點力回牽住對方的手,那就像是他也為此感到無比窩心一樣,但老實說……他覺得亞當應該要再多想一下的,在對他的心思不知情的情況下,這種話講出口也只不過是加深他的惆悵,讓他變得更貪婪,好像希冀對方就算聽到自己的告白也一樣要兌現這些承諾一樣。
然而這些不也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嗎?因為他才是那個沒說出口的人,在這邊自己黯然神傷的人,亞當已經給了他太多東西了,那麼趁著朋友的空隙鑽這些漏洞而享受這些待遇,狡猾的不也都是自己嗎?
他斂下眼,方才一瞬間開朗的笑又收成含蓄的模樣。
「你現在……就已經在陪我了啊。」所以這份承諾他不僅僅是口頭上得到,也早已經實質意義上的被實現了,所以即便這一切已經是最後,他也該真的、真的好好的來面對現實了。
他已經用無數個撒嬌換來亞當的容忍以及退讓,用無數個憂鬱說服自己早該心滿意足,用無數個孤寂的想像準備好面對那個只有一個人也能在思念中渡過的生活。
用無數的喜歡——讓自己願意放手。
艾凡也的確放開了跟亞當牽著的手,物理上的,輕輕嘆息一聲之後他便用不亞於昨天那些深情話語的語調緩緩的將字句念出口,就像是要映證亞當方才心中所想,亞當對艾凡來說確實是無可取代的存在。
「因為你對我來說並不只是比煙火好看,而是你在我眼裡會始終且永遠耀眼動人,你本身的存在即為我生命中的光芒,亞當。」
音樂家並沒有再將手牽回去,而是把靠近金髮演員的那側手收到身後。
「你要的答案在這裡。」他緩慢的勾起微笑,這次的笑容比方才任何一個都還要惆悵、還要苦悶,好像接下來只要對方多問點什麼,他就會接著講出更多更多沒辦法收回的話。
那雙眼睛始終沒有看向亞當,這讓艾凡看起來也像是在說給自己聽,與自己和解。
亞當原本想回應什麼,卻因為緊扣的手被放開而停下腳步,他疑惑地看向艾凡,因為對方斂起的表情感到一絲不對勁。
接下來有些熟悉的話語讓他睜大雙眼,昨晚煙火聽不清的碎句此時全數拼湊解答,亞當終於知道艾凡在花火下說了什麼——
不是他原先以為的調侃打趣,不是平常曖昧的玩笑,完全不是——而是真心實意的,蘊含滿溢感情到幾乎赤裸的情話。
那句話宛如有股魔力,讓金髮演員詫異到再次當機,盯著斷開牽手和對視的音樂家移不開視線,甚至無法像以前瞬間做出反應。
為什麼艾凡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比起甜蜜又深沉的情話帶來的心跳和騷動,他對音樂家此時憂愁的微笑更加在意,他……他是不是錯過了艾凡隱藏的情緒?
亞當不安也不解的想著,音樂家好友的思慮一直比他細膩許多,一路上他是不是沒有注意到艾凡的某些心思?
「你當時真的這麼說?說我是你的光芒?」
那句不是真的疑問,畢竟他知道艾凡當時不是在開玩笑。亞當扯開有些難為情的笑容,雙眼彎起,一邊摸了摸鼻子,看得出他既高興又被肉麻得有些害臊。
他往前一步,稍稍湊近觀察音樂家的表情。不解好友心思的亞當覺得艾凡選擇此時開口,很像情侶間在美好風景下訴說情意,為了緩和微妙氣氛和壓抑內心深深的觸動,他只能選擇先笑著打趣,「不過艾凡……你現在說這個,根本是在向我告白吧?」
艾凡沒有看人,他也沒有正面回答亞當那個關於告白的玩笑——暫時沒有。
既然都停下腳步了,他就更加直接的將頭往旁邊擺,好像看著鳥居外頭金橙橙的風景,他就會講的比較順暢一樣。
「我曾經說過我很討厭自己,那種討厭,大概會是所有正向的人聽到會退避三舍的程度。」他的嗓音很輕,但此時的遊客很稀少,這讓他不用揚起音量,只溫潤的說著話,這樣很好。
「想像某天走在路上被車撞,希望被捲入什麼紛爭意外結束生命,泡溫泉時會想像淹死的痛苦,走到欄杆邊時會想到跳樓前的動作——我過得很鬱悶沒錯,但並沒有鬱悶到需要將這些手段付諸實行的程度,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然而我仍舊是個會在喝著音羽泉水時想到自己不想要事業,不被人愛,原本想死,因而三道泉水都沒有想喝的人。」
「——所以我會選擇長壽,原因聽起來很沉重,但我昨天已經說過了,因為你說不要放棄性命。你大概無法想像至今為止你救了我多少次,儘管我真的沒有打算要一死了之,但你還是救了我無數次。」
「無論是從欣賞我的音樂,讓我撿回初心,還是後來說我可以這樣就好,讓我不用再一直逼迫自己,還是對我的行為的退讓,讓我覺得我就算回義大利也可以不用再如此憂鬱——以及最後,你連讓我搬去美國都願意。」
「我並不是懷抱著單純的心思講出那句話的,而我以朋友的身份獲得這些約定還有你的包容,我覺得已經很夠了,但是我現在還是自私的一直在講自己的……大概是因為我很貪心,我還想再說更多,證明那句你是我的光芒並不只是單純的情話,我很認真,我一直這麼想,你光是存在對我來說就足以有這樣的價值。」
「我至今說的任何情話都不只是情話,包括那個你聽不懂的義大利語跟德語,其實我想說的濃縮之後就只有 Ich liebe dich、Ti amo、Szeretlek——匈牙利語的我愛你,我趁你睡著的時候講的。」
「所以……我很抱歉,明明你根本沒有那個意思,我很抱歉。」艾凡至此才將頭轉了回來,映著此時的陽光,他很慶幸自己的神情看起來可以不那麼陰鬱,而因為外頭的暖陽更顯開朗,雖然光是他的話就足以讓這些情緒蒙上一層難以撥去的憂愁。
「我很抱歉,在你也許沒有想聽這些話的時候傳達給你,我很抱歉,明明是最後一段旅程,我卻讓這麼多的情緒打亂了後續,還執意要告訴你,我很抱歉……」他其實還有很多想說的。
像是他很抱歉讓這份友誼不再單純,亞當明明把他當作珍重的朋友看待,但他卻懷抱著這種濃重混濁的心思攪亂所有。
而這讓他的眉頭微微蹙起,但嘴邊仍然含笑,瞇起的眼睛就像是講到這裡已經後悔了一樣,但他不得不把最後那部分補齊。
「我很抱歉,但……是的,這是告白,對不起。」承認自己這麼卑劣又滿懷不純的心思讓他胸懷窒塞,艾凡輕輕呼出一口氣,緩聲的笑起來時覺得空氣似乎刺痛肺臟,但艾凡沒有哭,這時候哭不出來,也不該哭。
這份心思還要染上眼淚會顯得過於濫俗,他寧可在亞當責怪自己為何要喜歡上他時沉默以對,或者選擇推開自己後他再轉身離去。
然後他笑的幾乎閉上了眼,滿懷痛苦與深情。
「對不起,我擅自愛上你了,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亞當終於窺探到音樂家內心的冰山一角,而感到驚訝的、深刻的、難以自拔的難受和不捨,這些情緒卻又開始變化,從聽到艾凡一直將自己當作光芒般看待,到趁他睡著時說我愛你的告解,還有最後——最後他的音樂家好友坦承,愛上自己了。
亞當大腦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聽見了什麼。艾凡愛上亞當這件事有著深沉又痛苦的前述和微笑,證明了這是真的,無庸置疑。
那讓金髮演員再度回想,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過去艾凡逐漸不乏許多曖昧和調情,眼神總是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深情——亞當偶爾不免懷疑過對方愛上自己的可能性,但他總是深怕是自己想得太多太遠,深怕這份懷揣的心思影響彼此的友誼,於是放縱他們的互動發展到界線難分,親密到能夠給彼此臉頰親吻,甜蜜到能十指交扣入睡,連第二性別的風險在他們之間幾乎沒有,而哪個男人能夠與同性這麼做,還宣稱說彼此只是好友?
一切都似乎明朗起來,那些越界的行為和話語,艾凡飽含感情的眼神,若有似無的曖昧氣氛和撒嬌,都是愛上自己的緣故。
意識到艾凡不知何時散發的真情都是愛情,換金髮演員完全不敢看向音樂家,他輕輕偏著頭,手掌壓著下半臉斂下雙眼逃避對視,微紅的臉頰和早已泛紅的耳根透露他難以啟齒的內心波動和害臊。
那自己呢?自己現在又是什麼情緒?
亞當努力地判別自己逐漸翻騰的情緒,但很快的,他開始感到一股不真實的失落,或許,或許……這是不是哪裡搞錯了?
「……哪有人告白時一直道歉?」亞當低聲咕噥,撇了一眼艾凡,像是此時此刻也忍不下吐槽。他放下手臂,害臊地抿著唇又沉默了一會才開口。
「別道歉,艾凡,我從來不覺得你擅自了什麼、自私了什麼,或是覺得被打亂……當然,我也不覺得我有在退讓什麼,我是願意和真心想這麼做——因為是你。」
亞當搔了搔金黃色的後髮,臉頰因對方的告白泛紅,講話有些緩慢,像是在思忖該怎麼坦露自己的想法,「但我在想,艾凡,你會不會……」
他猶疑了幾秒,才深吸一口氣,重新看向那名他喜愛的音樂家好友。
「會不會是你搞錯了?我的意思是,你說我救了你,那份感情或許是感謝……不是愛。」
他泛熱的臉頰上有著一絲猶豫,一絲自嘲的笑意,「畢竟我不覺得自己有好到能讓你在這段時間愛上我,我是認真的。」
「我可以說出自己二十個缺點,甚至更多,卻說不出十個優點……而就這麼剛好,你在船上遇見我罷了,等你回義大利後,或許會遇到讓你更好的人,或許也很會彈鋼琴拉大提琴啥的……」
他越說越沒底氣,因為這樣說真是糟透了,亞當知道自己在開始動手毀了一些東西,但他無法悲觀地這麼想。金髮演員在獲得超出預想的感情時卻流露出更明顯的脆弱,那是他內心深處最原始的自卑,還只是一小部分,他下意識覺得自己沒有可能被人喜歡到這種地步。
亞當撇開視線輕輕低笑,卻不是真的感到好笑,「我可以理解你謝謝我,但你愛上我什麼?我只是不懂這點……」
或許這其實不是愛,是艾凡誤會了,亞當這麼想的同時.心裡卻開始難受起來——他真的快搞不懂自己了。
比起他的道歉被阻止,亞當試圖抹去他的歉意的那些話,艾凡更介意的絕對是亞當後來那些與其說是在否定他的感情,更像是在否定亞當自己的言論。
那讓艾凡緩慢的收起笑容,用上幾乎嚴肅且肅穆到可以說是嚴厲的語氣開口回應。
「你可以說你只想跟我當朋友、謝謝我的喜歡但沒辦法接受,更甚者直接說你覺得我喜歡你很讓人困擾,再直白點說我這樣很噁心,無論是上述任何一個論點,都不會讓我生氣,我全都會接受,但是——」
「如果你想要質疑我的愛是否真實,那麼門都沒有,想都別想。」
艾凡的咬字還有語氣仍舊稱不上真正的強硬,聲線若是忽略其內容,那便還能算作柔軟,但加上話語的內容,那就絕不可能柔和到哪去。
「先不論其他人怎麼看你,你又是怎麼看待你自己,你說你數不出來,那我來數,聽好了。」
「第一,我喜歡你談論演員職業時閃閃動人的模樣,那是我所沒有的,我很羨慕。第二,我喜歡你熱鬧的性格,因為我的應對比起你要來的無聊多了。第三,你其實很會察言觀色,穆海晚會那時候不就是你發現我身體不舒服,提議我出去吹風的嗎?」
「第四,你面對自己的失態時很坦蕩,美食街談論到你過去演的電影以及假面舞會那時就是。第五,你其實很溫柔,就像你捧著我的手替我包紮時那般。第六,擁有夢想並為此努力的特質我沒有,但你有,所以我很喜歡那樣的亞當.路易士。」
「第七,你知道我欺騙你時並沒有轉身跑開,而是願意傾聽,那對我來說是莫大的救贖。第八,你大概不知道你喝醉的時候有多可愛,我很感謝你願意在我面前喝醉讓我看到如此美好的畫面。」
「第九,你笑起來其實也很好看,尤其是夕陽陽台上時,還有昨天煙火大會那一幕,我永遠不會忘。然後是第十——」
艾凡突然開始細數亞當的優點,讓他衝擊到第六點才回過神試圖阻止。
「等……」他出聲卻發現難以打斷,音樂家的語氣認真嚴肅,像在參加某種專業論述的研討會,每一項優點都穿插過去的回憶佐證,讓他難以插話,臉上像被熱水淋過般發燙。
前面有夢想又貼心這些稱讚就算了,喝醉可愛和笑起來好看是怎麼回事?感受到艾凡用了他完全沒想過的形容詞形容自己,亞當.路易士全身細胞都因為羞恥而尖叫吶喊靠艾凡拜託你別這麼認真我都知道了你他媽別再說了!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艾凡!」金髮演員臉頰泛紅地瞇起眼大聲喊道,雙手在臉前焦急地揮著像是投降,他終於在第十點被說出口前成功打斷,「別再說了!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真的愛上我了!」
大聲認同艾凡的想法和行為讓他臉頰與紅透的耳廓一樣鮮豔,像是被曬傷般泛著難為情的紅。他只能咬牙切齒地稍微偏頭,一隻手掌心朝外的橫擋在臉前,像是暫時不想被艾凡看到自己的失態,也不敢與對方過於深情的視線對視。另一手則是壓在額頭和髮際的交際,同時羞恥又沒輒的深深吐息。
如果沒有阻止艾凡,或許對方真的能列出二十項自己的優點也說不定——亞當無奈地想,他終究敗給音樂家的認真性格,而這也是對方深深吸引自己的特質。
不過聽到艾凡一一細數對自己的想法,老實說吧,說不高興、不感動,根本是騙人的,亞當的內心早已被艾凡的話語染上一片深刻的暖意。
「我那樣說,不是要你真的列十點給我……」金髮演員像是被打敗般碎念著,擋臉的手還沒放下,卻能透過指間看見他紅透的臉,「我……我不知道該怎麼……總之,抱歉,我發誓不會再這樣想了……」
那份對自己的愛戀是真,完全不容置疑——亞當像是還沒從夢境離開般恍惚地想,朋友愛上自己的事實讓他的心跳得飛快,他很久沒有在一段感情中這麼緊張過,緊張的同時讓他陷入深深的思考。
他該怎麼回應?亞當完全不覺得艾凡的喜歡讓人困擾,噁心的想法更不可能,他反而因為能被艾凡這麼美好的人愛上而受寵若驚——
那麼自己的情感也是愛嗎?還是就像艾凡說的,他的喜歡只是想跟對方當朋友?
思緒和情緒都一團混亂的狀態讓亞當難以釐清內心想法,艾凡的感情深情又真摯,他不想像剛剛說錯話或做出錯誤決定,他想好好對待艾凡認真吐露的告白,和用勇氣坦露的真心。
亞當慢慢放下遮臉的手,露出泛紅臉頰和因為羞窘而皺起的眉,棕色雙眼因為方才的混亂和內心的感動甚至有些水氣。他凝視著艾凡像是想說些什麼,最後他無聲地走上前,拉近距離後又垂頭沉默數秒,才將額頭緩緩抵在對方左肩往下一點的胸膛,一手輕輕捉著艾凡的食指和中指,像是想牽手卻一時煞了車。
亞當靠著艾凡的肩膀時閉上眼,彷彿在思考,同時也感受音樂家隔著布料傳來的溫度。
「……謝謝你,艾凡,我……都沒意識到,原來在你眼中我還有這些優點。」亞當的聲音不大,彆扭習慣的他正努力壓抑內心翻騰的情感,用彼此聽得見的音量真誠地低聲道謝,說得緩慢又認真,「抱歉剛剛……說你的愛可能是誤會,你才是給我太多……這些話對我來說意義深遠。」
「艾凡,借我靠著一會,」他悶悶地咕噥,下意識用額頭輕蹭對方的肩,握著指節的手也倏地收緊,金髮演員像是在反省自己和試圖找出內心的想法,「我……我從沒遇過這樣的事,我需要想一下……」
被亞當抓住指節的手並不是他方才抽開與對方十指相扣並收在身後的掌心,所以他那藏在背後的手只是因為現在亞當的舉動而握的死緊,力道不亞於他揍了那幾個討人厭的傢伙時的用勁。
好想伸出手撫摸那金色的後腦勺,對方的額頭抵在自己胸前的感觸讓他的心臟跳動劇烈到快瘋掉,但艾凡給亞當看到的那一面仍舊像是對此沒有太多觸動,畢竟金髮演員的頭還低著,不可能看見他也泛紅著臉低頭凝視對方的模樣。
方才的嚴肅在確定對方確實接收到自己的意思之後收的一乾二淨,他現在又回到最初那個只會道歉的狀態了——但關於方才那貌似被冒犯到的表現,他仍舊義正嚴詞的意思意思回了一下。
「嗯,我接受你的道歉,傳達到了就好。」傳達到了,這樣就好,所以他接下來便繼續緩緩地將原先預定全都要說出口的話全部說完。
語調平緩柔和,用字含蓄謙卑,除此之外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沒有一定要答案或是要你回應,剛剛那些話的目的也就只是想要傳達即便我沒有在你身邊,你的一切也都美好的令我會始終銘記,所以你不用特別顧慮什麼,照你最舒適的方式對待我就好。」
這話的潛意思就是艾凡接下來不會再主動提出任何決定或是想法了,他什麼都沒有想要,更甚者便是他沒有任何希冀,聽上去殘酷,但這是艾凡的真實想法。
「只不過……搬美國這件事情你還是重新想一下吧,我不曉得你能不能忍受一個喜歡你的人為了你搬去美國,我知道這樣給人壓力很大,所以交給你決定,不想回答也好,當作這個約定沒有過也罷,我都沒關係。」他幾乎不給人留下任何空隙的繼續他那些早就已經擬定好的內容。
而他內心的憂鬱經過這短暫時間的沉澱之後,被平和柔軟的拋出口時就像是這沒什麼大不了,他也早已習慣。
「還有我們在關島玩了一整天之後的那天晚上,是我利用你說可以讓你隨便親我一個地方當作晚安吻,你才會親我的,抱歉,那時候我很自私的沒有告訴你真相——」
「你只是親了我放在嘴唇上的手指而已,所以我們沒有接吻,那天晚上我也沒有真的睡在你旁邊整晚,又先行起來,我從頭到尾都只有睡在客廳而已,這才是事實,抱歉。」
「最後一件事,你跟馬歇爾先生與泰勒小姐要回美國的時候,麻煩還是傳訊息告訴我一下,我會去送你們,跟你們道別,除了想跟你親自說再見之外,我也想跟他們二位再聊一下下……然後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我也不會表現得很怪異。」
「——就跟現在一樣,我可以表現的很正常,放心吧,如果到時候感到彆扭尷尬的話你可以採取任何可能對待我的方式讓你自己覺得舒適,我不介意。」
艾凡將方才溫柔的神色調整到如他所說的,相當正常且柔和平靜的程度,「我想說的說完了,抱歉有點長。」
唯獨他身後的拳頭遲遲沒有鬆開。
他希望自己調整過後的這段話看起來可以不像是在自貶,他只是想要亞當可以用使自身最沒有壓力的方式對自己,無論那是什麼他都能接受。
否則要是直接說他現在就已經可以做到只要亞當說不想看見他,他就能馬上在對方面前消失的一乾二淨,應該會嚇死人吧,還會重蹈方才亞當對自己說是不是搞錯愛意的覆轍。
他可完全沒辦法忽略那個謝謝,儘管謝謝聽在他耳裡就是亞當確實沒有喜歡上他且拒絕他的一種回答,因為就像亞當在他說出口之前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親暱舉動是在表達愛意,艾凡同樣也不認為亞當這時候牽住自己的手以及靠著自己的肩膀……他能夠擅自認為這是釋放好感的一種表現。
亞當幾乎是溫順無聲地聽著艾凡的道歉和話語,看起來毫無反應但耳朵和頸子的紅出賣了他的情緒。在聽到關島那晚的真相時,也只是在艾凡看不見的地方偷偷翻了白眼(原來他們根本沒接吻!),並稍微加重捏著對方指節的力道當作被隱瞞的洩恨。
他也清楚音樂家好友不停告訴自己不要有壓力、可以自在地拒絕不用顧慮。直到告白都在體貼自己,給了許多不會傷害到友誼的台階,讓亞當不禁為艾凡的認真又簡直貼心過頭的性格感到不捨,因為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告白失敗後,獨自吞下苦悶並瀟灑轉身離去。
金髮演員十分慶幸此時這條清幽的小路上沒有遊客經過,否則他肯定無法好好思考,思考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
靠著艾凡的肩膀,他輕輕嗅到溫婉的紅酒香氣,頓時有些眷戀,像是本能又多聞了幾口,他想著,他喜歡艾凡的味道,也喜歡艾凡這名好友,一想到對方回去義大利就十分不捨,那讓亞當升起如果艾凡直接過來美國就好了的幼稚心願。
即使知道艾凡心懷的感情早已超越友誼昇華為愛情,他卻一點也不排斥,甚至內心的想像更加貪心了。
他對艾凡的感情是愛嗎?還是只是依賴?因為難得找到獨特又合拍好友的依賴——亞當想著,開始覺得自己的爛個性不無可能,這幾次出遊他開始習慣音樂家的陪伴,開始期待每次見面,想到分開就會失落——而那樣會是愛情嗎?
亞當路易士一直活得十分熱情卻又幼稚透頂,被他人格魅力吸引又對逃避性格失望而離開的人不在少數,這終究歸於亞當沒有理解自己想找到怎樣的感情,他從來沒有正視過自身缺點會對一段關係帶來什麼麻煩,和無法長久下去的事實。
唯獨艾凡,他真的深怕搞錯自己的情感而傷害到對方,如果貿然答應或拒絕,只要未來他們發現自己的感情是錯的,亞當肯定會懊悔得要命,他……不想,也不能,也不該讓一片真心的艾凡因為自己受傷。
亞當思索片刻終於抬起頭,往後退離一步,他仍握住對方指節的手,重新用紅透的臉看向對方。
「首先是搬來美國的約定,」金髮演員抿著唇,雙眼微彎,「就算你是因為愛上我而搬,我也很高興,正確來說,超級高興……老實說,我巴不得你現在就跟我一起回去美國……」
他露出看吧我跟你一樣貪心的自嘲笑容,「這是真的,我就是這麼想待在你身邊。所以如果要比誰貪心,我可不會輸喔。」
「接著,艾凡,我就直說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早已面紅耳赤顯得亞當緊張不已,認真的眼神宛如終於下定決心怎麼回應,「我想過了——我沒有要拒絕你的告白。」
「你的告白我一點都不排斥,反而開心得要命——你沒聽錯,我常常笑你很GAY,但很多親密玩笑是我主動去做……所以或許我也挺GAY的。」他輕聲打趣,「我正在努力釐清,我是也愛上了你,還是只是依賴和捨不得你這個朋友……因為你是這麼的好。」
「我也可以自私一回嗎?」金髮演員眉頭簇起,露出有些壓抑和歉意的微笑,「我希望你能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搞懂對你的感情,等我釐清後……我一定會好好回應你。」
「當然,不會到一個月這麼久,我保證——」亞當凝視對方,語氣溫柔的低聲開口,「艾凡,你能等我嗎?」
艾凡從亞當說話起時,就感覺自己的呼吸似乎被扼住,就連神情也都無法再裝的平靜,睜大雙眼看著對方時就像是看見了什麼奇蹟一樣。
其實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說例如你應該不喜歡男人吧、不要勉強自己這種話,但他沒想到亞當給他的回應比他的想像還要更堅定、更肯定他的喜歡並沒有造成困擾——或者該說,他的想像裡根本不曾存在這麼美好的回應。
——他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被嫌棄了,那他現在該做出什麼神情?
艾凡完全沒想過在告白之後,仍舊能得到亞當與昨晚在搬去美國這個話題上如出一轍的回應,或者該說比昨日還要更讓他心靈震顫的重申,這讓艾凡咬著牙瞇起眼,而這樣的神色已經到了明顯的程度,配上他的臉紅使的這份表情更像是被始料未及的回答衝擊到說不出話的模樣。
沒有拒絕告白的那句更是讓他直接皺起眉頭把臉往旁邊撇——
什麼啊、什麼叫做沒有要拒絕,這是要給他希望的意思嗎?
艾凡的耳根與對方相同,幾乎紅透了,從脖頸蔓延到耳根再到臉頰,要是沒有夕陽的話或許會更明顯,但現在就已經夠明顯了,艾凡自己知道,因為在咬著牙的時候他能感覺到臉龐的熱度燒到他覺得自己頭很暈,不亞於昨天泡溫泉泡到後面那時候的暈法。
金髮演員的回應好像再也容不得他憂鬱一絲一毫,那句他也這麼的好就像哪來的一陣狂風一樣直接吹散從一段時間以前就一直盤踞在他心頭的雲霧,就如同他自己所說的,亞當從相處認識時到現在——對他來說一直都是那道能夠劈開雲層的光芒。
音樂家終於忍不住讓那收在背後、收緊到用指甲將掌心壓出痕跡的手挪到身前,抬了起來,以手背虛靠在自己的雙唇上,好稍微掩飾自己現在這個失態的表情。
但其實他也不是很在意這副樣子給亞當看得一清二楚,他只不過是覺得要是不拿點東西擋住自己的臉,他大概會情緒激動到想要直接跨步上前把臉面再度埋進亞當的衣襟裡,然後變成怎麼拔都拔不起來的無尾熊。
「……你這樣聽起來好像在邀請我繼續去美國度假一個月。」音樂家的聲音細如蚊蚋,方才還能嚴肅暢談亞當優點的氣勢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很了解自己是個很久沒有接收到他人好意,且久違的接收到正面的反應時會情緒起伏很大的人。
但他萬沒有想到起伏竟然會這麼大,早知道就不要那麼悲觀了,早知道就連這種正面想法都一起考慮進去了,但怎麼可能啊——
艾凡看上去相當手足無措,連內心吶喊著當然可以等的心聲他都暫時沒辦法好好說出口,而這足以見得亞當的回應有多麼、多麼的讓他受寵若驚且超乎想像。
他深呼吸好幾次,深呼吸到被亞當抓著的那手也明顯在抖,內心充斥著超多的想法卻唯獨沒有憂鬱,他好想笑、好想哭、好想對自己生氣,全部混在一起就變成艾凡放下遮擋部分面部的手後的那張神情,似乎激動到想哭但沒哭,還笑的有夠難看,他接著反手抓住亞當從剛剛開始一直牽著他的手,牢牢的握住。
他真的可以因為亞當的這番言論,繼續待在對方身邊嗎?
答案絕對是肯定的吧,亞當都親口說了啊。
艾凡想完之後也覺得自己很好笑,因而就著這副有點失控的面孔皺著眉笑了起來,卻與最剛開始自白完時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所以他幾乎笑到泛淚,跟在那個陽台上還有後來無數次因為悸動而笑到五味雜陳時一樣,然後瞇起眼,笑的極其幸福。
我當然願意等你,只要你希望我等,等多久都行。
這就是他顫著嗓音給出的無庸置疑、不容置喙,且絕對不需要再次驗證的答案了。
亞當沒想到艾凡反應會這麼大,卻也不那麼意外,音樂家早已因自己的真心話而泛淚數次,昨天煙火大會他還無法確定是什麼讓對方壓抑和流淚,此時他終於知道那時艾凡的淚水隱含了什麼情感——
那全都是對自己的愛,亟欲想表達卻難以說出口的愛,早已超越友情卻只能小心翼翼對待的愛,什麼都能放棄、也什麼都能做到的愛。
艾凡的拚盡全力讓亞當感動不已,他看得出音樂家因為這份回應而高興到紅透了雙頰,或許比自己還紅,堪稱幸福的激動笑容讓亞當目不轉睛和深深觸動,他情不自禁地被艾凡強烈的喜悅感染,胸中蔓延的急切熱度幾乎使他窒息。
糟糕,這樣的艾凡好迷人,他真的好愛看艾凡的笑容——亞當恍惚地想著,分心地思考著,這份被深深吸引的情愫為何。
那讓亞當短暫低下頭,或許在對方眼中看起來像害羞,深呼吸幾次後才迎上對方好看的雙眼,他抿著唇像是在壓抑過快的心跳和洶湧的情感,最後亞當不禁也緊緊回握相牽的手,一手緩緩撫上艾凡的臉頰。
「我保證,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現在的表情。」
亞當紅通通的臉上也咧開堪比幸福的笑,還不忘本性般親暱地打趣。他細細凝視對方的神情,用指腹抹去眼角淚光,像是要將此時此刻對方的模樣牢牢印入腦海,彎起的棕色和低沉嗓音蘊含滿滿溫柔,「謝謝你等我,艾凡。」
也謝謝你愛上我,亞當難以言喻地想著,他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因為再謝太過矯情,要回報艾凡的愛意口頭道謝早已不再足夠,除了深刻尋找自己的心之所向並好好答覆以外,沒有什麼方式能好好證明音樂家和這段關係的重視。
「所以……你之前一直說要坐下來聊,就是想告白?」一想到性格認真的音樂家不知從幾何時開始策畫,壓抑著心情與他相處,讓金髮演員驚奇又疑惑地笑著,拇指從眼角頑皮地游移到下唇瓣輕撫,「我很好奇,你是在什麼時候發覺愛上我的?我當時是不是做了什麼?」
被摸眼角感覺很溫馨,艾凡很喜歡。
但被摸唇瓣,這就不單單只是溫馨了。艾凡在看著亞當開始有些小肢體動作時瞇細了眼看人,那副神情似乎還有一點點在瞪人的樣子,但不明顯。
他當然沒打算把現在空著的手抬起來——暫時沒打算。
「嗯。」音樂家先普通的承認自己的確有在計畫這場告白,從關島行結束後開始認真積極的安排日本旅遊內容,看了不少其他人的旅遊記實,然後大概推一下他們到底會在每個景點逗留多久。
然後在接近尾聲且正好旁邊就是漂亮風景時說出口,這樣就能夠直接結束旅程,還不會讓人尷尬……但現在想來這份想法固然貼心,然而已經不太再需要。
只是不曉得是否是在報復,艾凡立刻說出一句他們都知道是在哪個場合出現的話。
「『我怎麼可能會不喜歡』,」艾凡挑起眉,「……的那天晚上。」
「其實那天你跑去廁所之後泰勒小姐應該算是有對我挑釁吧……那算挑釁嗎?反正我當下知道自己不能深想不然就完蛋了,然後泰勒小姐笑超大聲還在我耳邊說話,當天我就回去整理完畢了。」
這裡的整理過程先省略,畢竟理性思考的艾凡能夠不帶猶豫的知道如何用罪惡感將自己的人生推入壓力的深淵,那麼對自己感性的想法抽絲剝繭這種事絕對能很快辦到。
然而接下來艾凡的行為就真的很像在報復亞當撫上他的嘴唇的舉動了。
「順便再告訴你一件事……」音樂家空著的手終於派上用場,先是圈住金髮演員的手腕,將人的手往旁邊抓之後,他再湊上前去,刻意將嗓音放輕放柔,雙唇與亞當耳廓的距離似曾相識。
「Voglio toglierti il respiro baciandoti sgarbatamente, se continui a dirmi queste parole che mi istigano affetto, mio caro Adam. 」
熟悉的義大利文再度出現,柔美卻有些微辛辣的南歐語調相當適合調情用,艾凡愉悅的咧開嘴角,神色與其說是晦暗,不如說是冒出了一點點調情的惡劣。
「這句話翻成英文的意思是……『如果你再繼續說些撩動我內心的話,我就想要用粗魯的親吻奪走你的呼吸,親愛的亞當。』所以現在再追加一個吧,舉動也會。」
他接著用兩手指尖捏捏剛才放在自己下唇上的那根指頭,面龐也終於離開亞當的耳邊了。
「除非你不介意你的一些舉動會被我解讀成『邀請』,那麼就儘管做吧,我不會阻止的,」他的笑容恢復成甜美可愛且單純的,好像剛剛那句彷彿威脅的話不是眼前這個艾凡說出口的,「因為我警告過了。」
『我怎麼可能會不喜歡』這句一出來,亞當完全知道是在說交誼廳那天,而艾凡選擇用這句喚起他的記憶,讓他臉上的笑容頓時因為震驚和惱羞變得扭曲。
果然!果然凱特那瘋女人在他溜掉時趁機跟艾凡說了什麼!亞當在心中無聲又憤慨地大罵著粗話。他從來沒想過凱特失禮的行徑推了艾凡的思緒一把,甚至間接促成這次告白。
到時候他該怎麼面對凱特?亞當無奈地想,如果凱特知道是她讓他們關係更加曖昧,大概會得意洋洋對著亞當猖狂大笑到下巴脫臼吧。
金髮演員原本想問清楚凱特那瘋婆子說了什麼,下一秒卻突然被艾凡握著手拉近距離,在耳邊講了一串熟悉的義大利語。他的思緒又再度回到關島喝醉的那晚,被音樂家優雅熱情的語調聽得渾身發熱,此時他仍被誘惑般的嗓音勾得背脊酥麻,在聽見那句的翻譯後內心狂跳。
原來艾凡老早就在對自己透露愛意,用他聽不懂的語言耍著玩,什麼粗魯的吻……亞當難為情地想,當時他還以為對方是在說調侃或肉麻玩笑,結果是帶著私心用親吻威脅。此時也是,居然用吻警告他不能再說親密調情和做小動作,難不成先告白的人就有權力這麼做?那太幼稚了!
永遠不要忘記艾凡.涅梅特有個幼稚和邪惡的一面——亞當在內心忿忿重申昨天早上的感想。
「你不能——嘿,我還沒有要答應你的告白!」金髮演員橫眉豎起,滿臉通紅地抽開手指,笑著轉手捏著艾凡的臉頰施力,「所以你沒資格對我做出『粗魯的親吻』——想奪走我的呼吸?門都沒有!」
他宣布完後像個反派愉快的大笑出聲,捏著對方臉頰的手終於停止作亂而放下。亞當的臉上仍是方才的熱度,和帶著有些曖昧的笑,「那麼接下來的邀請,應該不會讓你也想親我吧。」
「艾凡,你會想——來美國再渡假一個月嗎?」
「你可以住我的租屋處,我也能排出休假帶你去紐約逛逛,」亞當更湊近了一些,雙眼發光的模樣宛如光是想像艾凡過來借住就興奮期待,「一起看電影、舞台劇,去公園或景點散步,或是帶你去吃紐約街頭正宗的熱狗堡……當然,你不介意的話,也可以來看我的排戲工作。」
「而且如果你來,我也能當面給你回應?」他狡黠地彎起笑眼,像是在為這個邀請做最後的誘惑,回應告白這件事被他狡猾的當作籌碼利用。
不過老實說,就算沒約成也沒關係,畢竟艾凡早就答應將來會為了他搬來美國,亞當早已感到非常滿足了。
「喔,沒關係啊,只要你不調情或刻意撩我我就都不會有反應,我的原則就是我已經講對我做什麼會有什麼後果,那麼選擇權就在你身上。」這話乍聽之下相當寬容,但艾凡就算被捏臉頰期間還是笑的雲淡風輕,看起來就像是不懷好意。
亞當那個宣布簡直就跟耳邊風一樣一閃即過,與此同時他就像是分心一樣邊跟亞當講話邊拿起手機解鎖,開始打字,乍看之下相當不尊重,但以艾凡如此認真的性格來說,難免會懷疑他現在到底在幹嘛,而不是第一時間覺得他很不尊重人。
「會想對一個跟你告白過的人講調情話還意圖使人內心躁動……但我都已經表明心跡了你還繼續做這種事的話……你這樣很惡劣……」好,確認完畢,義大利跟日本時差八小時,他所屬的交響樂團大概這時候剛醒來,那麼就沒問題。
「而且就算我自制力真的好到我有自信說自己是全天下最後一個會侵犯他人的Alpha,我還是無法保證你繼續下去像是碰我嘴唇或者說我哈你的屌之類的,我會不會哪天受不了就直接餓虎撲羊拆你衣服,望周知。」
雖然說是這樣說,艾凡仍舊能保證自己最多就做到強吻人而已,畢竟親吻就長遠來看沒有損失,亞當會氣瘋他會很爽,但他已經警告過了所以罪惡感就直接放給他去,這樣非常合情合理。
但是艾凡從剛才到現在都沒有正面回應那個關於是否要去美國渡假的邀請,而是在笑著開始自制力演講時拿起手機放到耳邊,講話的同時等待嘟聲,過後就開始在亞當面前講跟方才那個調情話相同的語言。
「Buongiorno, sono Ivan——」少了調情語調之後就是普通的義大利語,艾凡說話期間夾雜了例如vacanza或者un mese之類的詞。
這樣看起來像是直接把亞當晾在一邊,但若是有點心眼,大概能馬上猜出來他現在在做什麼。
接著艾凡在明顯的笑了幾聲,伴隨手機掛斷前的那一聲grazie和arrivederci後,把手機螢幕關掉,然後微笑的看著亞當。
「好啊,你們哪天要回美國?我訂同一班機票。還有你說的行程我全部都要。」最終答案揭曉——艾凡用實際行動當作那個邀約的回應,直接打電話過去跟交響樂團請假,所以他又爭取到了一個月的假期。
或許是艾凡平時挺認真值得這個福利,或者其實缺了他一個也沒關係——不管是哪個,反正請了就是請了,所以他笑的相當安穩。
其實根本不用誘惑他,亞當只需要稍微勾勾手他就會跟忠犬一樣衝過去了,所以他現在的笑容燦爛的就跟昨天那個要獎勵的大型犬有夠像,只不過少了邀功,多了他做事很果決吧的自信。
那我還真的滿想看你失控到拆我衣服會是什麼樣子——亞當在內心幼稚地想著,他差點就要挑釁的說出口,幸好艾凡嘴上和手上都很忙,金髮演員只能乾瞪著眼,找不到時機點插話和反駁對方的原則論。
但他很快忘記要反駁的話,當艾凡說起電話,流暢的義大利語證實亞當心中的猜測,他沒想到艾凡真的直接打給遠方的誰報備或告知了什麼,像是真的要為美國行做出安排。
這是真的嗎?他詫異地想,直到音樂家笑咪咪的問他要哪天回去。
「真的?」他棕色的雙眼大睜,不可置信地反問,「你真的能來渡假一個月?工作呢?」
這是個早就有答案的反問,亞當被對方的行動力感到震驚和傻眼忍不住失笑出聲,「老天——你應該要考慮一下的!你這樣……好吧,我沒想到你真的馬上決定跟我回美國……」
這是真的,他才剛想著艾凡拒絕邀請也沒關係,卻馬上得以成真,雙頰的紅還沒退去的亞當又驚又喜的笑得十分靦腆,像是不可置信他貪心的願望真的能被實現,不敢相信能再與艾凡共度另一個月——
被驚喜襲捲身心的感覺有些飄飄然,亞當歛下眼簾默默地想著,他真幸運,那份難以抒發的感動簡直是幸福過了頭。
那再次證明音樂家能為自己做到何種誇張的程度——看著艾凡燦爛的笑容像是在討誇,亞當無奈地笑著嘆口氣,一臉愉快地張開雙臂,走上前牢牢地將音樂家抱個滿懷,給予一個真誠又開心的擁抱,他將臉埋在對方肩上高興地不停笑著,還滿足的大吸一口淡淡的紅酒香。
「你還記得……我們在查莫洛市集扮演情侶,你埋在我肩上一直說喜歡那次嗎?」亞當側著臉勾起微笑,回憶起當時的艾凡有多可愛,「我很想再看一次那樣的你……為了我再一次?」
他的棕色雙眼徵詢著艾凡的同意而滿是調皮的笑意,不過亞當沒有意識到,他的身體早已因方藏情緒激動溢出不少彷彿啤酒傾倒的麥芽香氣,蘊著啤酒花的甜蜜,比昨天稍早任何時候都還濃了許多,此時邀請一名Alpha湊近自己頸邊簡直是讓對方踩入有些危險的陷阱。
工作當然沒問題,這件事情根本不需要考慮,他只要有那個心就能辦到,艾凡愉快的聽著亞當驚訝的反問還有笑聲,因為自己這番作為讓對方笑出來而感到自豪——而他也在對方給予擁抱時,回以輕柔的環抱,掌心貼著對方背部的力道不重,甚至可以說是輕柔的了。
亞當身上的啤酒味固然濃厚,但聞著這股味道仍舊能保持理智的艾凡只覺得現在身心都能沉浸在對方的啤酒香裡無疑無比的幸福,所以這樣的要求根本沒辦法劃進他所說的威脅項目裡。
他反而很感激亞當在他告白,並且知道他的心思放在大部分Alpha身上其實是危險的之後,仍舊願意讓自己近身,然後恣意的索取溫度。
所以艾凡直接以行動當作回答,而這次脫口而出的無數個喜歡以及舉動已經不用再被解讀成是演戲的了,這讓他感到十分滿足。
「我喜歡你。」他把臉面直接埋進對方的肩頸裡,肆無忌憚的吸了幾下之後內心有著隱隱的騷動,但不礙事,等會退開他就能把這種本能的衝動壓回去。
接著艾凡稍微用力的用臉面蹭了衣料好幾下,把自己的瀏海也蹭的亂亂的,「我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你!亞當!」
最後,跟在夜市那時的動作同樣,他維持著面頰貼著人肩膀的姿勢轉頭,髮絲亂七八糟,臉頰也被他自己蹭到熱熱的,笑容比起在夜市裡還要甜上不少,微微瞇起的眼睛已經不用再掩藏任何情緒,而是毫無保留的寫著喜歡。
此時唯獨那一句確認般的「這樣?」不再被問出口。
艾凡的神情幸福的好像就這樣被淹死在這樣的氣氛裡也無所謂一樣。
啊……此時貼著肩膀的艾凡真的好可愛,笑著瀏海弄亂也好可愛,滿是喜歡自己的眼神也好可愛,亞當著迷地想,目不轉睛地咧開溫柔又滿足的笑容回望,像是想將千本鳥居的日陽與艾凡這刻的迷人一同牢牢記在心裡。
聽著艾凡說喜歡自己就讓他心如擂鼓,膨脹的滿足感簡直要讓他上癮,他還真貪心,明明還沒回覆卻希望對方多說一些、多流露一些愛意,亞當在內心毫無反省的感嘆。金髮演員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不是也透露了什麼情緒,但肯定也是滿懷對艾凡的好感和喜愛。
「嗯,我滿足了。」
亞當露出愉快又愜意的笑,將臉重新埋進艾凡的肩窩裡,閉起眼默默感嘆自己現在真的很gay,一邊感受音樂家的溫度和氣味時發出饜足的嘆息,同時好笑地低聲咕噥,「現在我知道,那時的你肯定不是演戲……哈,難怪我會覺得你演得這麼好。」
回憶假扮情侶時時艾凡的一舉一動,亞當忍不住從喉間發出被逗樂的低笑,心裡流淌過的暖意讓他情不自禁將對方牢牢抱得更緊。
就在亞當終於聞見自己明顯的啤酒氣味時,他看見遠處道路上有一群正向這裡走來的遊客,那讓他順勢放開對方,默默收起味道時像個小鬼頭勾起無賴的笑,重新牽起艾凡的手繼續在千本鳥居下散步。
「所以,你真的在泡溫泉時想過要將自己淹死嗎?」金髮演員露出不可思議的笑容,皺眉看向對方,將內心的疑惑趁隙提出,「還有,凱特那瘋婆子當時都跟你說了什麼,居然讓你想了這麼多?」
艾凡在亞當把臉埋回去自己肩上時,也跟著把頭轉回去,繼續如吸毒品一般聞著亞當現在身上的味道,發出一些含糊的像是附和對方所說的演戲相關的意義不明聲響。
那聽起來被布料悶住的且艾凡完全沒打算將單字說得更清楚的聲音,足夠證明他有多想繼續埋著不起來。
誰曉得在告白之後,他仍舊能獲得告白前還需要撒嬌才能得到的待遇,現在這樣的狀態他根本想都沒想過,本來只以為更糟不會更好的情況,超乎他想像的反而變得比告白前還要好,這是什麼神奇的鳥居魔法嗎?
艾凡忍不住這麼想,鼻間都是啤酒花醉人的香氣讓他的思緒有點恍惚,不是要失控的那種恍惚,而是想這樣抓著亞當埋進被窩裡大睡一場的那種恍惚。
艾凡敢肯定要是亞當願意讓他像八爪魚那般給他抱著睡一晚,那麼他肯定會擁有可能是這二十年來最安穩的一次覺。
就算因為有人來而改換成一般的牽手、繼續散步,方才輕飄飄的思緒被馬上拉回現實,艾凡現在也幾乎沒有什麼遺憾,畢竟告白之後還能繼續牽手聊天……這已經夠讓他開心到什麼都不想思考了。
但回答是得要回答,音樂家將甜甜的笑容程度砍半,這讓他的神情一瞬間變得靦腆許多。
「倒也不至於真的思考是否要淹死自己,只是覺得把頭埋下去淹死很方便而已,」他稍微斟酌了一下用字,「呃、但是泡澡的時候還會想到除了淹死之外,割腕更方便一點……」
「……所以我平常才沒有泡澡的習慣。」說方便或許已經很含蓄,實際上他並沒有哪一次付諸實行,但這幾點說出口還是有些憂鬱的荒謬了,至此艾凡趕緊回答下一個問題。
「實際上泰勒小姐並沒有說很多……總共就兩句話而已。」
「其實我那時候反應有點大,泰勒小姐就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跟『你覺得他很迷人吧?』我當下沒有回答,但答案是肯定的,我就覺得之後真的得要挑個時間好好想一遍了,大概是這樣。」
艾凡沒有細說當時自己的反應大究竟是大在哪裡,但單論這兩句話或許無法真的成為撼動艾凡內心的關鍵。
所以最主要還是——他早已深陷進去,無法自拔,所以才會給人輕輕一推就直接義無反顧的跳下去。而若是艾凡如此果決的人,給人推這麼一下絕對會跳得比其他人還要更快。
「你的思考比我想像的更黑暗一點,嗯?」艾凡的回應讓他詫異地笑出聲,「想想就好,可別真做,免得我泡湯還要練習CPR。」
而凱特的那兩句話讓亞當瞇起眼,撇過頭咬牙切齒地在內心罵了幾聲粗話。
凱特當時在交誼廳不停調侃他們的關係,才初次見面便隱隱瞧出艾凡對自己的情感,既然凱特看出了什麼,那麼丹佐肯定也發現了——
真的有這麼明顯?只有自己當時渾然不覺,被兩位損友用一臉「渡假還能談感情什麼的真有你的」的戲謔表情盯著瞧。想到這裡,金髮演員內心暗自抓狂,接著他又想到艾凡也同意凱特覺得自己迷人這句話,心中簡直刮起宛如龍捲風席捲美洲小鎮的混亂。
「咳、好吧,我就知道凱特才不會這麼安分!」亞當沒轍地嘆氣,「你知道,她常常因為說了什麼鬼話或造了什麼孽佔據新聞版面,根本是活生生的災難……」
抱怨的同時他忿忿地掏出手機,下意識點開社群軟體想知道凱特的行蹤,卻發現女Alpha早在20分鐘前狂發圖片訊息過來,自己專心跟艾凡逛著景點完全沒有發現。
而幾秒後,亞當會深深後悔在此時點開,他早該知道凱特這瘋女人傳照片給他肯定都沒什麼好事——
他們的私訊欄上有好幾張照片,畫面是從後方拍攝,被拍的是兩名穿著和服的男人牽手逛著稻荷大社,有幾張還拍到兩名主角的側臉,互相對視或單獨看著另一人的照片都有,顯示拍攝者至少跟了目標好一段時間。
照片主角是誰根本顯而易見,除了偷拍,女DJ還傳了幾句嗆辣訊息:「WTF亞當你跟對方當眾牽手要不要解釋一下???」、「昨晚肯定是跟他開房了吧?嗯??好用嗎?沒我大吧??(紫色惡魔的Emoji)」、「我照片也傳給你的新男友了,啊哈!我知道你現在想殺了我,不用謝(唇印與愛心的Emoji)」
亞當的臉再度因為惱羞又蔓延一層熱度,他沒想到凱特也來到這裡,恰好發現他與艾凡的遊玩行程,偷拍好幾張照片就算了,居然還擅自找到艾凡的社群帳號傳過去!
「靠……凱特她……居然他媽的偷拍我們!」金髮演員馬上看向身旁的音樂家,震驚又惱怒地大聲抱怨,「她還說也傳給你了!你快看看……天殺的,她到底有什麼毛病!」
大概就是公關災難那類的吧,掀起演藝娛樂界的腥風血雨——艾凡原先只是想要普通的附和亞當的話,然而在說出口之前,本來行事風格就較為溫和不躁進的音樂家便看著金髮演員拿出手機,還想湊過去看,但在湊過去之前就聽見亞當的抱怨。
「她看到我們了?」艾凡顯然完全沒有因此而感到惱羞或是如何,看著亞當這樣過於明顯的反應他也只是普通的繼續凝視對方的面部神情,並在無數次瞧見亞當惱怒之後繼續讓亞當很容易惱羞成怒這項印象加深。
畢竟因為自己的話語而出現這番表現的亞當他好像也沒少見過,艾凡仍舊笑的雲淡風輕,接著照對方的指示也掏出自己的手機來看。
他把自己社群帳號的陌生訊息欄點開,也貼心的將手機擺低,好讓亞當一起跟著看是怎麼回事。
最上面是很明顯來自凱特的訊息框,點開之後便是與亞當收到的相同的照片們。
然而在閱讀最下面的訊息之前,艾凡最先做的動作就是當著亞當的面,把照片一張一張點開,一張一張長按儲存,笑容還在存的過程中越來越燦爛,好像凱特是應自己要求拍那些照片,而自己才是那個付錢請人做事等著拿照片的主謀——這當然不可能發生,但艾凡存得太過順手,讓人不禁懷疑他被偷拍怎麼還能笑得這麼快樂。
接著跳出照片全螢幕的畫面之後,艾凡將針對凱特的陌生訊息調整成與認識的人一視同仁的一般朋友類別,然後才去確認最新的消息。
你現在是亞當的炮友還是男友?那行字還加了幾個顏文字。
但艾凡面對這個問題彷彿波瀾不驚,他的神情看起來還是相當泰然自若,笑容依舊,他一樣當著亞當的面開始迅速打字。
親愛的泰勒小姐:
謝謝您的照片,從別的角度看我跟亞當的相處也很有趣呢,這幾張代表我們遊玩日本玩的相當開心,也祝您在日本有個美好的旅程。
真誠的,
艾凡.涅梅特。
這段話頗有正式書信的架式,但艾凡敲字敲的挺順,打完馬上送出,結束,就這樣,沒了,艾凡絲毫不受影響,笑盈盈的將手機收起來之後就繼續稀鬆平常的與亞當講話。
「這樣回她應該沒問題吧?我們繼續逛?」
亞當好氣又好笑的想要吐槽艾凡把每張偷拍照片存下來的舉動,和笑得過於滿足的神情,而那些在看到那則正式過頭的書信體回擊後全忘了。
「啊哈!艾凡,真有你的!」他張大雙眼忍不住放聲大笑,「凱特看到這種訊息肯定傻眼——哈!等不及看她嘔死的樣子,我就不相信她還能再對你亂問什麼問題!」
音樂家雲淡風輕且不隨之起舞的回應太過高招,依他對女DJ的了解,凱特最討厭古板、文謅謅又毫無幽默感的人,或許這封訊息能成功讓凱特暫時閉上嘴。
想到這裡,金髮演員原先抓狂的情緒宛如撥開雲霧般消散,他再度牽起艾凡的手,還是主動十指交扣,勾起挑釁的笑像是在說「這樣應該不算故意撩吧哈」。
凱特突發的偷拍事件在艾凡完美回應下沒有影響到亞當太多情緒,他更多沉浸在愉快滿足的思緒中,因為艾凡已經同意並用行動證明願意跟自己回美國,彼此還能再開心地渡假一個月,怎麼想他都無法不感到興奮期待。
最令他隱隱害臊和一再回憶的,是艾凡對自己真心實意的告白——友誼之間突然跨過那條曖昧的線上升到愛情,他一直將對方當作難能可貴的摯友,沒有認真想過會成為戀人的可能性,讓亞當此時一直有種飄飄然的感受,像是還沒從某種夢境中回神。
那讓金髮演員在接下來的行程中偶爾與對方對到眼時,會感到難為情地轉移視線,或笑容一瞬間變得有些靦腆,因為他已經知道音樂家投射來的深情有什麼含意。接著好面子的他會故意表現大方隨性,好像完全沒有被告白影響,殊不知自己的情緒流露有多鮮明。
他們在享用完京都的晚餐後回到穆海遊輪,亞當的手機早已被凱特轟炸,僅因為艾凡的回應太過無趣且沒有回答到任何問題。先前自爆經驗的他在與艾凡兩天的單獨旅遊後變得孬了起來,他們發生太多親暱又曖昧的事情,如果被那瘋女人知道他與艾凡牽著手入睡,大概會被笑到七老八十甚至變成骨灰入土。
於是亞當決定迴避掉任何會被凱特抓到的可能性,向艾凡提出晚上想睡客廳沙發的請求。幸好貼心的音樂家好友答應了他,也沒有調侃什麼——更正確來說,艾凡幾乎沒有拒絕過他的任何請求。
海景房的沙發比內側客房的床還好睡許多,躺過幾次的亞當早已清楚這點。
不過他也不在乎了,為期一個月的郵輪旅程即將結束,他在這艘船上遇到太多美好的回憶,幾乎都與艾凡有關,每個晚上都有艾凡的音樂入眠,每個景點都有艾凡的身影,有太多時間他滿腦子都想著艾凡。
這是個巨大的改變,亞當很少對一個新朋友如此上心,他曾與同事交往兩個月被甩,曾被炮友踹下床,丹佐有時也會調侃他惹惱人的速度比法庭上的安柏赫德還快。
亞當覺得自己才沒那麼誇張,但遇見艾凡後,他在對方身旁比想像中還放鬆自在,難得遇見一名讓他願意更加親近的Alpha,他開始在乎對方比自己想像還多,多到他甚至有點不認識這樣的自己。
吃著他親手餵的章魚燒的艾凡笑得是如此可愛,煙花下艾凡流下的淚水和眼神是如此炙熱,千本鳥居的日陽光蔭灑落在艾凡身上是如此迷人——躺在沙發上的亞當不禁回憶起這兩天的他們,發自內心地發誓他不會忘記這一天和這一個月的美好。
如果可以,他想跟艾凡創造更多回憶,不管是像在美食街時輕鬆、像在夏威夷時玩鬧、像在舞會時驚險、像在獨奏會時沉浸、像在賭場時刺激、像在陽台時談心、像在醫護室時胡鬧(交誼廳那段不必!)、像在關島時曖昧、像在京都時牽手並想著彼此——
亞當對自己的想法啞口無言,刻在靈魂的自卑深怕貿然進入一段關係會讓彼此後悔,在進入睡夢前他知道未來得釐清許多東西,包括他的執著,他的不捨,他的渴望,他不安分的心跳和思緒是怎麼回事。
好了,亞當.路易士,他想著,下船後的事情就交給明天的自己,現在他得好好睡上一覺——或許他連在夢中,都能遇見那名優雅的音樂家呢。
我贏了!!!!!!!!!!!!!(公三小?)
因為快450所以我的心得只有這樣,我贏了!!!!!!!!
然後噗首讓我舔一萬遍!!!!!!!謝謝亞當中!!!!!!!
亞當寵寵杜賓犬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救命這篇真的超級長wwww太多樓了吧!!!(笑瘋)啊啊啊真的要大喊能對到艾凡告白的劇情我真的三生有幸
!!!(感動大哭)
玩企劃第一次將cp行程寫的這麼豐富,詳細到宛如我也跟著他們雲出國(乾),一定要說尤其第一天的艾凡真的超級幼兒講話疊字每次回去看我都會被逗笑wwwwww看著他們兩天的互動真的很想大喊你們什麼時候要再一起
!!(搖晃亞當
深刻感覺前面劇情鋪陳非常多,角色之間有許多回憶可以拿出來互嘴,這點超級有趣真的很好玩
wwwwww一定要謝謝艾凡中跟我一起每天豪無間斷的共構,接下來回到美國換亞當釐清自己的想法了!!(幹阿終於wwww
乾真的是快450好啦艾凡中贏了wwwwwwww
幹原來您已經備好心得了嗎這次怎麼這麼快就送出wwwwwww而且這樣顯得我喊我贏了的心得有夠單薄沒誠意(幹
我才是謝謝亞當中怎麼每天工作好忙還可以跟我對這麼多,又交流又畫圖到底是有幾頭幾臂,跟千手觀音一樣吧(嗯????)
而且我大概也是此生沒對過這麼長的交流謝謝亞當中跟我一起瘋內容真的好豐富唷怎麼甚麼都玩到了每一段都要珍藏.....開心.......!!!
(對然後我贏了(你ㄊㄇ不要再一直重複!!!)
牽牽!親親!餵食!香蕉!蹭蹭!泡澡!膝枕!按摩!
告白!!!
阿罵終於等到告白了我的天啊!!!阿罵好快樂啊啊啊美國旅遊!!啊!!!怎麼還沒真的在一起!!!!!
告白那邊看得好揪心啊兩個人都好好的不要自貶啊怎麼告了白還是有曖昧可以吃啊嗚……………
全程看到亞當不自知就挖坑,艾凡快樂把坑裡亞當埋起來就好可愛,揩油艾凡幼稚稚可愛愛哎呦阿罵ㄉ小心臟也需要被路易士醫生治一治ㄌ……謝謝這個豐盛的早餐
哎呦你們什麼時候要出本拜託毛巾掉下來時阿罵直接大笑抱歉啦亞當,還被開色情玩笑阿罵跟著笑得很油我真的很抱歉……摸摸真的好賺欸恭喜艾凡(哈囉
謝謝謝謝I'm so Happy……
好好看ㄛ!!
跟兩位帥哥和神仙中之一起遊京都…(好)噗首ㄉ圖精細好看到發瘋,好適合和服5555
看到邊哭邊笑,不小心偷哭好幾次,偶像跟亞當中的文筆為什麼這麼細膩又真摯?!(抱頭
這次又有好多好多喜歡的地方實在不勝枚舉TTTTT
首先!賭約是牽手牽好牽滿簡直太機智ㄌ!!豁出去ㄉ幼兒艾凡(ㄟ),撒嬌撒到心臟被狠狠暴擊… 主動提高親暱程度ㄉ亞當也讓我發出好幾次土撥鼠尖叫,真的太甜ㄌ,太可愛ㄌ
除ㄌ可愛,時不時ㄉ黃色笑話跟情澀環節也好讓人坐立難安(?)兩位大帥哥在煙火大會用巧克力香蕉練深喉… 好澀好好看ㄛ救命…(摀臉
非常喜歡煙火大會ㄉ互動嗚嗚TTT 藉由巨大的火花施放聲,將完整的語句隱藏,卻又因為對彼此的重視、在乎,早已昇華的情感,而能感受到對方的心意,恆超級喜歡!!
然後我也好喜歡告白!!! 這部分我哭著重看ㄌ三次救命,殼以感受到艾凡不斷下陷的憂鬱和墜落,無論如何都想傳達出去的義無反顧,強烈到刻骨銘心的深切愛意好讓人感動哇啊啊啊;也殼以感受到亞當ㄉ驚喜和衝擊,想要慢慢釐清自己、不願傷害對方,同時也再度接住艾凡的溫柔,就很好TTTT
真的很好,艾凡跟亞當都是很好很好ㄉ人!好期待接著看他們在美國ㄉ快樂生活還有亞當ㄉ答覆!
雖然話已經好多ㄌ但還是想說(每次都在爆字數實在超抱歉),謝謝偶像和亞當中帶來如此豐富精采的交流!!看得好滿足!!
EAIHOME_2: 謝謝阿嬤看得這麼認真啊啊啊而且怎麼還列出來我們對了什麼
!!!我們也覺得終於對到告白了要去美國了呀呼再玩一個月!!!(好
是ㄉ他們兩個都有不自信的那一面,但都被對方好好地撿起來收好了這點我們也好喜歡…雖然還沒在一起但我們已經相信他們會變更好了!!
然後我真的是要謝謝亞當瘋狂挖坑,艾凡才能順理成章把人埋起來然後得寸進尺還點火
(幹)也謝謝路易士醫生造福世界我也想排隊給醫生治一治心臟(怎麼是你???
以及毛巾那邊我也沒有預料到謝謝亞當中!!!ㄏㄚ讓我能夠寫艾凡開色情玩笑!我終於可以不用壓制自己想開黃色笑話的心了!(ㄟ等等
您看得開心我們非常榮幸且快樂!!每篇都感謝您的閱讀尤其這篇超級長……謝謝花時間看完我們的超長交流啊
!!
white004152: 謝謝簡白中覺得好看
對吧噗首圖!商稿!我米蟲!我每天看著這張圖就不用吃飯!!!(可怕
以及您怎麼看到落淚記得要擦擦眼淚唷這是我們的榮幸!(大聲)賭約我確實想了一陣子才定案是牽手,能夠讓您覺得機智真是太好了
而且也要多虧亞當繼續說錯話才能讓艾凡那麼幼稚,此生沒想過可以寫到艾凡幼稚我也好快樂(救命??
看到您用坐立難安這個詞形容我笑好大聲
巧克力深喉也是亞當中想出來的哏,既然來到花火大會了還有香蕉可以吃那麼怎麼可以不吞一下!!艾凡看到香豔畫面他血賺!!!(幹
以及花火大會那段我們自己也很喜歡,您也喜歡真的很榮幸
!!喜歡您形容因為昇華所以即便聽不到也能感受心意的這一段!
其實這裡也很適合告白對不對(ㄟ等等
還有您別哭!您別哭!!!謝謝喜歡!!(大聲)
我自己在對這段的時候也是怎麼辦艾凡好憂鬱可以不要再憂鬱了嗎,但最後都被亞當好好的接起來,還給了艾凡他從來沒有設想過的承諾,讓艾凡一瞬間從憂鬱回到天堂……亞當真的也超好的所以艾凡會列優點列表不是沒有原因的吧!!(救命
然後承蒙您的期待以及閱讀!!他們會在美國繼續多玩一個月!!我們才是謝謝您每次都看完落落長的交流還願意留下這麼豐滿的心得,我們才是何德何能而且您不要抱歉
!!!
謝謝您從剛開始就一直支持到現在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