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聖山下來的路並不容易,夏季的陽光也打破了七年來的沉默。在聖山的修道院裡無分季節,只有沉默和安寧,也讓人忘卻時間,從我剃髮起已經過了七年。王國並非我的故鄉,但來到柯因時,我卻忍不住眺望聖山,那平靜之處竟成為了我心中的鄉。
靜默會在柯因並沒有修道院,漫長的山路過後,是思多會的兄弟接待了我。成為了修士的第七年,我仍對修會事務所知甚少,只聽修道院院長提到思多會與我們關係密切。我將七年奉獻沉默和雪山石壁的古文,我以為這是修士的本職,卻忘記修道院也在俗世之中。
思多會的兄弟以勤奮見稱,聖山甚少耕作的機會,但柯因的修士不但有良田,還會釀製啤酒。柯因修士的飲食樸實無華,但跟聖山相比,似乎有些奢侈了。思多會對週遭收取田租,有時也會與鎮民易物,甚至是直至以金錢交易。庫房稱得上富裕,所以思多會的兄弟也樂意在鎮上佈施。
在收到克勒門斯的信前,我便隨著思多會的兄弟生活。收成作物、鞣皮製革,飼養家畜,我的職責由文字化為現實,也讓我重新認識了王國。
「當心異端,魯必達兄弟。」思多會修士在佈施的棚子後偷偷告訴我,「修會教濟柯因的百姓,但我從兄弟裡聽說,柯因隱藏著異端。」
在我的故國,崇拜諸神和地方神靈是常見的事,但對王國而言,統一的神是至高無上的慈悲。那時我還不知道異國宗教在克勒門斯形成狂熱的辯論,我也難以為過去的信仰辯護。我選擇遺忘家鄉祭壇上的金星愛神,因為我的父母死在百姓的石頭下,神放逐了我。
然而我卻不知道異國之神是可憎的。兒時四方皆是神像,信眾偶有衝突,但是從未有人膽敢推倒神像。然而王國卻只有獨一無二的神像,還有追隨神的聖人。
「有人在瀑布處留下了異神像,也有人在夜裡聽到狼嚎與歌聲。」
我本來想追問,但是那一刻我想起了我的故鄉。我好不容易才忘卻故鄉舊事,並不想因為一個顯淺的問題再度成為異鄉人。那是夏末炎熱的一天,佈施結束後太陽還未下山,我和思多會的兄弟滿頭大汗地收拾棚子,卻發現牛車上多了一個布包。
牛車在柯因長大,卻不認識任何女巫。小豆堅持騾騾的朋友就是女巫,還告訴他柯因一直也有女巫,女巫無處不在,除了陽光之下。在牛車看來,不過是一群怪人罷了,作惡多端的杜蘭還更似女巫。小豆直搖頭,堅持道:「所有修士都見過女巫,只是缺乏審判的證據,騾騾一家隱藏得太深!」
「好好好,我懂柯因有女巫了。」牛車不願爭論這回事了,女巫與他和小豆無關,「我們還是離開柯因吧,我們不必留在這裡。」
「牛車,你想得不夠長遠,只要將安東尼修士拉下來,我們就自由了!」小豆的眼裡的火光比山洞的燭光還明亮,熊熊燃燒,「我跟在安東尼修士身邊兩年了,他有好幾次私下去找騾騾.萬里車一家,他說是主持彌撒,那時我就覺得奇怪,為甚麼不跟修道院說呢?」
「現在我們親眼看見女巫的存在了!這就是安東尼修士的污點!」
「小豆。」牛車嘆一口氣,「你知道我一直討厭安東尼修士,但我們對付不了他,只要去他管不到的地方就好了。」除非,他真的舉起大鏟,拍死安東尼修士。然而他要給小豆安穩的生活,就不能再犯這種險。
他握著小豆的雙掌,努力地把聲音放軟道:「為了這種簡單證據曝露了我們就不好了,只要我們離開柯因,一切都會變好的。」
「不行!」小豆反過來握緊他的手,兩眼堅定更為固執,眼裡的火光多了怒意,「安東尼修士絕對不能留!一定要鏟除他!」
小豆曾經如此敬重安東尼修士,牛車固然樂見師徒反目成仇,但也覺得這怒火似乎不尋常了。從他們在山洞重逢,小豆就好像有了微妙的轉變。牛車一直也知道小豆溫柔皮囊下的固執,然而小豆一直藏得很好,甚至不捨得在牛車面前曝露。
現在的小豆卻不願埋藏天性的固執,甚至任其燃燒。
「小豆,是不是發生了甚麼事?」牛車將躁動不安的小豆摟在懷裡,他想起小豆染血的修士袍,只知道那是安東尼修士的血,卻不知道修士袍為何染血,「小豆,我們不會分開,相信我。」
小豆本來因為怒意而急喘,在他懷中慢慢平伏過來。他抱了許久,沒有鬆開小豆的意思,後來小豆在他懷中道:「安東尼修士親口告訴我,老白是他殺死的。」
「老白?」牛車也是愣了一愣才想起老白是那個死去的敲鐘人,畢竟他是不記姓名的掘墓工,「這……為甚麼?」
「安東尼修士在石室告訴我,老白是被他推下去的,安東尼修士說是為了保護我……」小豆說到這裡,聲音突然變得沙啞,他停下來嚥了口水,才繼續道:「老白看到我們將魯必達兄弟埋葬,一切都不合規矩,如果被揭發出來,我會是第一個被懲罰的……魯必達修士也會惹上污名。」
「可是安東尼用得著殺死老白嗎?」牛車察覺到小豆的緊張,他低頭吻著小豆的額頭,才發現小豆眼眶的淚水。
魯必達修士死後,他才知道小豆也受過魯必達修士的照顧,他的小豆如此善良,想必是為了魯必達修士而哀傷。他輕拍小豆的背,道:「這些事情都過去了,用不著我們犯險,重要的是你我離開柯因……」
「我說過,我要讓我們要站在陽光之下!」
小豆的雙手用力抓著他的後背,他以同樣的力度回抱著小豆,他要成為小豆唯一的依靠。小豆哆嗦道:「只要修道院正視女巫在萬里車家,就是安東尼修士犯錯的證據,到時候我們就不必再畏懼……」
牛車痛恨自己始終無法安撫小豆,是他的無能才令小豆不願離開柯因。小豆後來更是無由來地哭起來,他把小豆抱到石床上,沒有再問無謂的事情。
直得小豆睡著,他才走出山洞,整理自己混亂的思緒。
牛車走進樹林,直到自己站在平坦的泥土上。四處平平無奇,但掘墓工並未忘記自己填上的坑洞,哪怕這裡沒有墓碑。黃昏沒有金光,只帶來了一片暗影,他站在陰影之中,仰視著靜默會修道院的鐘塔。
喚雷的大鐘如今安靜無聲,然而老敲鐘人曾站在鐘下,看見了一切。魯必達在山洞渡過最後的日子,卻選擇在仰望修道院之處入土。即使莎草紙捲軸看了大半,他始終讀不懂魯必達的決定。
小豆口中修道院的規矩他也不懂,女巫的事他更不想懂。
只是他也記得,魯必達修士的行文提過女巫。牛車站在無墓之墓上,闔上眼睛,彷彿能看見牛車上的布團。
布包發出哭泣聲,那是個出生不久的嬰孩。是誰大意把嬰孩落在修道院的牛車上?我抱起嬰孩,初生小兒的臉皺成一團,小小的手臂長了紅疹,確實不是個健康好看的孩子。但這嬰孩有一雙綠眼睛,幽綠如尚未長大的野獸,眼裡弱小的星芒渴望世間的生機。
我們到處拍門,也無人知道這嬰孩的家庭。修士兄弟害怕這無名嬰的綠光,說這小生命的綠色像狼,也像巫師的眼睛。王國有許多人長著綠眼睛,唯有紅髮綠眼是不祥之兆,我安慰修士兄弟,這嬰兒頭上的毛絨是純黑,沒有混雜半點紅。
問了一夜無果,我只能抱著嬰孩上牛車,將弱小年幼的生命帶到修道院。雖說嬰孩有一雙令修士害怕的眼睛,但神還是會以慈悲接納嬰孩。修士檢查了嬰孩,不算消瘦,但身上紅疹極多,也經常哭泣。
他們在包裹孩子的布料裡找到異國的圖騰和異教的護符,於是修士一直給嬰孩唸經。他們想為嬰孩施展浸禮,但孩子還沒碰到水,就非比尋常地放聲大哭,並從修士的懷抱滾到地上,幸好並未受傷。
睡前祈禱後,修士兄弟告訴我克勒門斯來了信。靜默會的兄弟需要我回到修會,聖座召開了大會,他們希望聖山潛修的我能前去見證,我卻在想那個綠眼的可憐嬰孩。
次日,做完雜務的我又去看那個嬰孩,卻發現嬰孩不在宿舍中。「牛車麼?牛車被帶到鎮上了。」原來修士兄弟已經被嬰孩喚作牛車。牛車,也是世人眼中嬰孩的出生地。
牛車被帶到佈施的棚子。紅疹減褪了一半,但嬰孩看著還不是很精神。修士想找好人家收養牛車,但大家都覺得這孩子不健康,活不長久。修士又對無子的夫婦保證牛車充滿活力,不過一天疹子已經快好了,未來肯定會長成高大的男孩。
牛車不是哭就是睡著,被吵醒了則繼續哭。修士去休息時,我忍不住抱起牛車,沉默地看著這憂傷的孩子。也許是嬰孩可憐的遭遇打動了我的心,又或許我想起自己同是孤兒,只不過牛車比我更早失去了父母。
「這個孩子,我想要這個孩子。」
老婦人站在木箱前,看著我懷中的牛車。老婦也有一雙綠眼,頭髮包起來,但髮鬢的白色中混了幾根不鮮明的紅色。老婦人掏出了幾個金幣,指著牛車道:「這個孩子。」
也許這就是修士口中的女巫。老婦的髮色未令我恐懼,但那五個金幣卻令我抱緊了嬰孩。這嬰孩雖然出身不明,但也不能當成奴隸之子出賣。
「給我。」老婦伸長雙臂,好像隨時就要抱走孩子。
休息的修士回來了,趕跑了老婦。我將五個金幣的事情告訴修士,他震驚不已,卻低聲唸道:「應該把孩子交給他的。」
牛車看著覆蓋魯必達修士的泥土,五味陳雜。他的記憶沒有修道院,他最早的記憶是一對冷漠的老夫妻,都是平凡的農夫,對藥草的認識也不過是普通人家的程度。
如果他在女巫之家長大,一切會否不同?
敲鐘的修士爬上了鐘塔,他隨即鑽入林蔭中。天色在鐘聲中變得更暗,牛車沒有點火把,無星無月之夜,他仍認得去墓地的路。
要說柯因還有甚麼容得下他的地方,就只有墓地了。墓地生活的人容得下同樣骯髒的掘墓工,也遠離了活人的城鎮,正如此刻的他。
渡鴉停靠在墓碑上,並未驅趕掘墓人,也未曾歡迎,只是沉默地用黑色的眼珠注視牛車。疫病年代,漫天都是鴉,掘墓工總是在鳥類的監視下工作。牛車因此並不喜歡鳥類的眼睛,他總覺得這些過份聰明的鳥類時時刻刻都在審視他。
這些渡鴉都是有主的,而他們的守墓人總是游走在黑羽之中。如同牛車夏天時所見,少年守墓人又在釘緊陳舊的墓碑,修整墓地,剪草栽花。這可是他見過最體貼死人的守墓人。
「尼古拉。」牛車低聲地對守墓人打招呼,初冬時他們還在諾鄔利見過面。那天燕子跟他到小酒館吃午飯,遇見了訪友的尼古拉。一頓飯過後牛車極不自在,因為燕子發現尼古拉的親人竟是那神秘金髮男人,也不知道尼古拉知道了沒有。
尼古拉看見穿著新衣的他也不驚訝,畢竟守墓人眼中,掘墓工的本質不變。「牛車,你也回來柯因了?」少年站起來,拍拍手中的沙土,看見他背後並未帶著屍體,又道:「你來到墓地,是需要幫忙嗎?」
「我想請教柯因的事。」牛車覺得尼古拉常待在柯因,守墓人與死人活人打交道,總會知道些甚麼。
好幾隻渡鴉從天而降,落在墓碑上。尼古拉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身旁的渡鴉,黑色的鳥嘴隨即低鳴一聲,尼古拉對渡鴉點頭,又對牛車道:「你的朋友不過來嗎?」
「朋友?」牛車愣了愣,才知道尼古拉所指為何。他轉身往後看,渡鴉從繁密的樹林而出,黑色的枝葉之間是一個瘦小的身影。牛車本想抽出大鏟的手指也鬆開了,一個勁地跑到樹林邊,皺眉道:「你怎麼出來了?」
「你出來時我就跟著了。」樹下的小豆微笑,就像兒時小小的惡作劇,「你才是,怎麼一個人跑來這裡?」
「我只是想問問女巫的事……」
牛車嘆氣之間,小豆已經上前抱住了他的手臂,將他帶到守墓人和渡鴉之前。「我是牛車的妻子,馬莉安。」小豆單手牽著裙擺,對守墓的少年笑道,他沒有吊起嗓子,似乎不怕守墓人聽到男子的聲音。
尼古拉似乎有剎那間的疑惑,但也許是牛車多想了,守墓人對小豆微躬,道:「夫人,您好。」
小豆笑靨如花,也跟尼古拉打招呼道:「您好,守墓人先生。」
牛車記得上次在小酒館相聚後,燕子堅持尼古拉是少女而非少年,他只覺得不可置信,好在尼古拉是男是女對他而言倒不是那麼重要。如今聽見小豆和尼古拉互稱先生和夫人,不禁覺得寒毛直豎。尼古拉還問他:「沒想到你結婚了,甚麼時候的事情?恭喜。」
「我們是最近才結婚的。」小豆臉上是幸福的笑容,挽著他的手臂同時更時將自己的臉頰貼上去,可真的沒有半點矜持女士的模樣,「牛車是個好丈夫。」
「恭喜你們。」尼古拉由衷的微笑更令牛車無言以對,「祝你們生活美滿。」
接著小豆讚美了墓園的乾淨整齊,尼古拉又以道謝回應,牛車等他們寒暄得差不多了,才道:「尼古拉,你知道柯因有女巫嗎?」
「女巫?」尼古拉琥珀色眼睛眨了眨,「那要看你覺得,怎樣才稱得上是女巫。」
「騾騾一家應該是女巫。」小豆搶先回答,他覺得自己手上的證據已經非常充份,「萬里車一家會在夜裡秘密聚會,而且他們的賓客就是紅髮綠眼的女孩!」
尼古拉撫著身旁的渡鴉,道:「有所見,但不一定有所信,只要相信,都能無中生有。王國的人相信紅髮綠眼是不幸災禍,因而恐懼,所以才會想辦法消滅,也就有了女巫之名。而且罕見的事物令世人不安,所以大家才會恐懼。」
「所以如果紅髮綠眼帶來災禍,就是女巫嗎?」牛車摸了摸自己貧瘠的腦袋,懇切地問,畢竟他可是一個字也沒聽懂。小豆眼神多了一些深思,但也不算是很通透。
「形態是表面的,但也是大家最直接可視的。所以紅髮綠眼變成了恐懼的代名詞,但是不同的形態也是會配上不同觀看的眼睛。比如在受巨狼侵襲的村落裡,狼皮就是勇氣的證明,所以獵人願意披上狼皮,化身為狼。只要相信,都能做到。」
小豆竟然點頭了,他拉了拉牛車的手,道:「就好像塔……因為你相信,所以活下來了。」
牛車心想這簡直是兩碼子的事,當務之急是讓小豆放棄追查女巫的執念,好讓他們早日離開柯因。「這樣……所以只要不相信就不是女巫吧,最重要還是審判的人,不去審判就沒有女巫了。」
尼古拉摸摸下巴,道:「好像是這樣沒錯。」
「謝謝你,我知道該怎樣做了。」牛車強逼自己鬆一口氣,他看了看小豆,那蜜色的眼睛還是沉醉在雀躍的思考中,他怕小豆在女巫的事情一直糾纏,便對尼古拉道:「之前渡鴉送的寶石和羽毛真的太漂亮了,我送給了小豆……我的妻子小豆,謝謝你。」
小豆聞言,果然從女巫的思考中抽身了,他對尼古拉笑道:「原來羽毛和黑色寶石是您的贈禮,我把它放在案上,視作牛車送我的新婚禮物。」
少年守墓人穩重的臉上多了一抹羞澀的微笑,就像普通的少年人得到稱讚一樣。「那,你們剛新婚,我無緣出席婚禮,但禮物還是不能少的。」尼古拉隨即與渡鴉對視點頭,充滿靈性的黑鳥拍翼高飛,在空中劃出流線型的弧,飛入尼古拉背後的墓地小屋中。
半晌,黑鴉再度飛出。月光下黑羽閃耀,平穩地落在他們旁邊的木欄柵上,修長的鳥喙裡多了一點藍。
尼古拉從渡鴉嘴裡接過藍色,放在掌心中,獻給牛車和小豆這對夫妻。「請你們收下,就當作是我的小小心意,希望你們日後也能幸福快樂。」
藍色的光點落在小豆的掌心,是比湖水和天空更透亮的藍。小豆在修道院泥金描圖那麼久,也沒見過如此壯麗的藍色,就好像小小的藍月躺在手掌心。「這很貴重的吧?」小豆也呆了,「我們不能收下,這看上去太名貴了。」
「只有配上幸福的人,石頭才會變成寶石。」尼古拉微笑,「只要相信。」
牛車和小豆並沒有找到女巫的答案,卻意外得了一件寶物。他們在渡鴉的護送中回到山洞,小豆似乎也暫時忘記女巫的事情。少年把藍寶石放在牛車送他的寶物之中,一直笑著。
牛車暗自嘆了一口氣,他沒想到小豆會跟著他跑出去,但是他多少有些高興,小豆如此不捨得他。他以為,石桌上的禮物已經遺失在冬日之中,然而小豆從修道院出逃時並未忘記他的禮物,哪怕白袍染血,也要帶著他的心意。
他從後抱住把玩著寶石的小豆,低頭親吻小豆披著紗巾的髮頂。以後小豆會重新長出長髮,當他們遠離了柯因,這兩年的悲傷都會過去。小豆不會再剃髮成為修士,而他也不必一直當骯髒的掘墓工。
小豆親吻他的時候,唇型是微笑的。小豆將裙子的上身鬆脫,露出少年人的胸膛,但裙子始終掩蓋著少年身軀的下方。
「牛車,我還沒懷上你的孩子。」小豆將他拉到石床上,將笑意一一烙在他的身體上,那雙哭過的眼睛滿是哀求,請他再不要離去,「我答應你,我們一家三口總有一天會離開柯因,遠離柯因。」
燭火與身影搖曳。
石床鼾聲時,燈影前是攤開的莎草紙,還有飛舞的筆。馬利安知道魯必達留下了甚麼,他也知道魯必達的文字。
熟睡的牛車並不知道小豆披上了他的黑斗篷。馬利安沒有挑燈,他就如牛車一樣熟知柯因的樹林和街道,然而他更清楚靜默會的修道院。他曾經在夜裡翻過磚瓦牆,就是為了跟受傷的牛車見面。
他看著熄燈的修道院,摀緊了自己的斗篷。莎草紙捲軸如飛鳥,降落在了聖堂門前。
他想像,曾經的修士同袍打開捲軸。他想像,安東尼修士在木架上,大火燃燒。然而他的身體停不了顫抖,想像與回憶使他懼怕。他握緊拳頭,想平息怒意與恐懼,但最終還是逃跑似的回到了山洞。
他躺在仍然沉睡的牛車身邊,看著山洞的點點火光,一切才變得安心。那夜他有了好夢,他和牛車站在比燭光更明亮的太陽之下,安東尼修士隨著女巫審判,燒死在太陽之火當中。
牛車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這章意外很長,下一章是久違的燕子哥哥登場(?)
還有激烈的巫審,Party!
先恭喜您走完漫長的一章
您超棒的!!先按愛心明天拜讀!
把二一跟二二連著一起重看了一次,牛豆真的好甜好甜,謝謝發糖
小豆好寶,逃脫修道院之後感覺也重新找回自己,小豆那麼寵牛車,牛車也好寵小豆,就是想要讓小豆好,愛護他,牛豆青春愉快的愛情要隨著巫審的聖火燃燒
(?)
且真的再一次讚嘆您縝密的劇情安排,沒想到敲鐘人會再度登場!實在太驚喜耶,而且我真的越來越喜歡魯必達了,怎麼那麼溫柔,充滿愛呢QQ...
看他寫自己對牛車的愛,對比現在的牛車站在星空之下仰望,不知道牛車是否可以感受到魯必達遙遠的愛QQ
我實在很喜歡牛車寶寶的段落,魯必達那麼纖細,充滿了愛卻又得步步為營唉唷
最後感謝您寫了超酷超帥的阿尼耶!!阿尼在您筆下過於睿智,牛車有聽沒懂我真的很愛(?)期待下回巫審大火(???)
金髮男人已準備好為燕子打C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