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起的長髮讓兩隻耳朵上的銀色釘子隱隱反著四周的亮光,柚花在
穿完耳洞之後很快又回到了小屋,拿起自己事先準備好的東西就出門、往結理所在的屋子走去。兩人所住的木屋距離其實不遠,不出幾分鐘就已經來到門口,她舉起空著的手敲了敲門就在門口等待。
感覺在國王游戲開始之後都沒能好好找結理説過話,雖説只是幾天的事情,但一經
昨日光希提起結理的名字後,她突然冒出了應該要好好找結理説説話的想法。
雖然手銬的指令時間已經結束了,但結理還是繼續躺在冬的床上看之前存下來的小說,意外聽到輕輕的敲門聲,看了眼手機已經十點了,這麼晚還有誰會過來?他收起手機從床上翻身走到門口,稍微推開門探頭看一眼來人是誰,見到熟悉又獨特的雙色挑染,他馬上將門整個推開笑著迎上去。
「小柚花,晚安,怎麼了嗎?」他想著對方多半是來找自己的,這幾天都沒機會見過面,見到對方平安無事就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注意到對方耳朵上多了銀色的釘子,金屬製品反射光線顯得特別亮眼。
🐹明日 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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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結理現在有空嗎?」在看見結理的那一刻本就笑眯眯的人更是揚起高興的笑臉。不拖泥帶水地詢問對方,但她在詢問的同時歪了一下身子越過結理,看起來就是想順勢考察一下對方是否真的空閑。
在完全看清以前就很快的把試圖偷窺的腦袋縮回來,她對著面前的好友晃了晃手中的袋子。不難看出那袋子内裝了一個急救箱,以及因爲晃動而在急救箱上頭發出細微碰撞聲的三隻鋼釘。「主要是想找小結理聊聊天——不過也想順便請你幫個忙,可以嗎?」柚花笑著迎上對方那雙深褐色的眼睛,等待對方的答覆。
「有空喔。」結束了指令後他就是個自由人了,到十二點之前都有空閒,他馬上點點頭回答,隨即視線跟著袋子搖晃,其中細微的金屬碰撞聲讓他的笑容僵了一下,緊接聽到對方的請求他又回復平常的態度頷首,「當然可以,妳想在哪裡聊?」
「哪裡都可以~!」沒有多猶豫就回答對方,對於結理答應自己的請求這件事其實也沒太多意外,不如説她早已大概猜到了。「嗯~不過能看見星星的地方應該不錯吧?」稍微做出思考的模樣,柚花在説完後就接著退了兩步,表示自己沒有要進去或是帶結理回自己木屋的想法:「在外頭找個合適的地方就可以了吧。」
「那我們去烤肉區那邊吧?剛好還有桌子可以用。」他提議完後跟著踏出門口並關上門,他原本想說去夢湖那邊氣氛比較好,可是想到先前的鬼故事又不禁感到背脊一冷,而且烤肉區是比較近,又能看到星星就選擇了那邊。
「走吧。」他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著地面小心翼翼的和對方走下樓梯後,轉身往烤肉區走去,前進的期間他想起第一晚對方發來的訊息,當時太累了沒馬上回覆,結果第二天就看到了不想回憶的慘狀,在冷靜下來之後才想起訊息的事,結理覺得還是應該回應一下比較好。
「妳之前給我訊息說妳們寢在打枕頭大戰嘛,我們寢那晚直接睡死了,OVER!」他抬起空著的手,煞有介事的作出敬禮的姿勢。
「噢~好點子!」很快點點頭接受結理的建議,雖然時間有點晚了,但烤肉區域也蠻近的,只要在12點前回來就好了吧。假如只有自己一個人倒不要緊,但結理也在的話不由得心生恐懼。她站在原地等待結理關門時很快地在手機上設定了十一點半的鬧鐘,接著才提著袋子跟隨著好友的脚步走。
「報告結理警部!柚花警部收到了~OVER!」若結理不説出OVER的話她都快忘了自己發過這樣的訊息,事實上她連是否真的打了枕頭戰這件事都不能百分之百確定。畢竟她當時還挺醉的,指不定其實是夢到的。但無論現實與否她都玩得滿開心甚至發了訊息,那就當作有這回事吧。學著對方做出敬禮的手勢給予回覆,但柚花的目光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在結理的手掌上多停留了幾秒。
🐹明日 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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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結理有做刺穿手掌的指令嗎?」漆黑的夜晚讓她有些難以看清對方的手掌是否受傷了,開口詢問的她把目光從對方的手掌平移到臉上,就好像平時在學校想參考結理的作業答案時一樣的發言。
這幾天的指令或許會影響到精神狀態,見柚花還是一如既往的能跟自己開玩笑,他安心多了,也幸好還有光希一直陪在柚花身邊,她們二人互相扶持一定能捱過這個荒謬的「遊戲」吧。
「沒有喔。」聞言,結理抬起手在光中給對方看看,手掌和手背都沒有多餘的傷痕,「擔心會影響到之後打空手道的表現,所以沒做。」
回答完後他也看向柚花笑著開口:「這麼說來,耳釘也很適合小柚花呢,會不會很痛?」說著,二人來到烤肉區,第一夜大家歡鬧的痕跡已經被全部清除,彷彿當日的快樂只是一夜的幻夢,到底是誰將垃圾和屍體全部都清走的?
他不由得思考起這個無解的問題,找了個乾淨的位置坐下,也拍拍身旁的座位讓對方過來坐。
🐹明日 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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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目光停留在對方展示給自己看的手掌,柚花像是恍然大悟一樣點了點頭:「確實,出去以後留下後遺症就不好了。」有些乾澀的話搭上冬夜空氣讓她感覺自己有點像是在朗讀文章,於是她很快把話接了下去。
「耳骨這邊,痛死啦~以後都不想再穿耳洞了。」雖然這麼說卻滿是笑臉、而且還穿了兩次耳骨。柚花用雙手分別指了指兩隻耳朵的耳骨處,可以看見雙耳耳骨都各別穿了一個,沿著耳朵的輪廓往下的話可以看見左耳耳垂穿了兩支,右耳則是一支。
乖巧地坐到結理的身邊,她很快把手上的袋子放下,拿出急救箱和鋼釘。「說起來鋼釘只需要一支吧?怎麼會給三支呢。」事到如今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或許只是希望大家有多點機會把鋼釘搞丟吧。儘管這麼想,柚花卻仍是把三支都放到桌子上排好:「指令三只能自己做,所以小結理只要幫我包紮就大功告成啦!」
注意到對方有點乾澀的語氣,但還沒來得及說甚麼,對方就馬上接著話題繼續說下去,結理和往常一樣聽對方笑著抱怨,雖然她說很痛,但還是比任務指定的多釘了兩枝。
「怎麼穿多了兩個?」他打量完對方的雙耳後問道:「是幫別人完成指令嗎?有沒有換消炎藥?要小心處理喔。」
看著對方拿出物品坐到自己身邊,三根鋼釘排在桌子上總令他感到有點不舒服,但還是微笑著回應柚花的話:「應該是拿來備用的吧。小柚花放心,我會好好幫妳包紮的!」
🐹明日 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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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不是哦。嗯——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理由。」沒想到結理會問這個,她很快就吐著舌頭開玩笑般地應對方:「難道不是應該問剩下的一個穿在哪,又或是怎麽不再穿一個嗎?」畢竟只要再穿一個就會獲得指令一的所有積分了,在需要賺取積分的情況下大多數人可能都會這麽想吧,但柚花大概猜到結理就不是這種性格的人。
「沒有換消炎藥,不過在穿耳洞之前我有好好消過毒了!」畢竟她的積分在一夜之間就花光了,過去也沒有穿耳洞的經驗,一開始甚至不知道原來耳朵也能發炎。簡單地回應結理擔心的話語,她邊説邊把自己的手機放到桌上、隨手拿起其中一根鋼釘,並用尖銳的頂端抵住自己的左手掌的正中心。「謝謝小結理~慢慢推進去的話可能有點難,我速戰速決吧?」雖然有可能會不小心插得太深,可之前的任務也劃了好多次才成功,何況現在還有結理在旁邊待機。
如果是平常的對話,結理大概會問類似的問題,但穿耳洞在此刻卻是一個被他人掌控與施壓而成的行為,在其他指令和一天完成其一的規則下,結理認為沒有冒險的必要。昨天的傷口指令只要適當的處理就能避開風險,但往耳朵穿洞則是更上一層的難度,除了沒有相應的技術,還有會否過敏和比較嚴重的發炎情況等問題,就算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處理不當也有機會導致得送院醫治的程度。
更別說柚花現在直接打了五個耳洞,他甚至有了看到風險的數字在倍數成長的幻覺,他不認為這是開玩笑能蒙混過關的事情,不應該是以「沒甚麼理由」來一言解釋,表情不知不覺的變得嚴肅,在手電筒的光影下顯得比平時冷峻。
「我不希望柚花在這裡、因為這些莫名其妙的指令死掉。」他沉聲開口,第一次沒有用暱稱呼喚對方,充分表現出他現在非常認真的態度,「如果是不夠積分換藥的話,我能幫妳,但希望妳不是用輕率的心情看待這件事。」
深褐色的眼睛看向對方準備刺傷的手掌,「不要在正中央,刺在虎口位比較不會傷害到正中神經,那會影響到妳的手部運作。」此刻的提醒因為低沉的語氣而顯得像是一種教訓,他不想用這種晦澀的態度面對柚花,但實在難以揮去自己擔憂的陰霾。
🐹明日 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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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理的表情一瞬間就沉了下來,柚花愣住了,掛在臉上的笑容凝結在臉上。
為什麼?她從來沒有見過結理對她露出這種態度。在柚花看來,穿耳洞這件事應該不至於和死亡牽扯上關係吧。這個國王遊戲開始以前,大家不也都會穿耳洞、甚至在其他位置穿洞嗎?不如說做了就會距離死亡更遠,所以是好事才對吧?
對方的話語一瞬間讓她想起昨日的光希。當下沒能想得太多,但事後仔細想想,自己確實開了個不合時宜的玩笑,可柚花也覺得光希可能有點反應過度。今天本來還想提醒結理好好關注一下光希,沒想到連結理也這樣。
🐹明日 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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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的話會比較好嗎,但是為了什麼而道歉?她一點都不理解,甚至覺得耳洞比五公分的傷口好多了。尖銳的鋼釘從掌心移開,她還在思考結理方才的話,對於對方理智的建議只覺得虎口的疼痛好像更容易想像。
「我一直都是認真的,所以小結理可以放心哦。」雖然收斂了臉上的笑臉,但她還是讓嘴角保持著弧度,接著將手掌平放到桌面上,有些小心地問道:「……小結理不開心嗎?」
對方有些小心翼翼的提問,讓他更清楚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態度果然不太友善,「我只是很擔心妳。」他毫無猶豫的回答,看到對方平放手掌,又想到了一個可以完成指令的方法。
「小柚花說『沒甚麼理由』所以打了五個耳洞,我知道數量追加上去可以得到額外積分,但妳的回答並非是想得到積分,以及態度令我覺得⋯⋯」他露出抱歉的表情,斟酌了一下才說:「妳沒有好好善待自己。」
「這個遊戲每天只要完成一項就能過關,個人認為沒有必要冒風險,今天第一項指令我想小光希也很樂意陪妳一起完成的。確實可能只是我杞人憂天了,但是沒有相應技術的刺穿耳朵,比昨天只要見血的劃傷皮膚,我覺得處理及照顧傷口的方式是前者比較繁複,更何況穿洞是將一個東西埋入皮膚,有些人的體質會對此過敏,輕微發炎只要適當照顧會自癒,但嚴重起來的話甚至需要送院,而耳骨部位有更多淋巴組織更需要小心處理,而妳現在自己手穿了五個耳洞。如果考慮到這些可能性,那妳應該能明白我為何如此擔憂。」
他認真的解釋自己的想法——雖然這些事情幾乎都是從兄長口中聽來的——這也是他不選擇完成穿洞指令的理由,要是穿的技術不好還可能會留下永久性的痕跡。
「不過刺穿手掌的指令,我見國王說過可以刺入手上的傷口,如果事先稍微劃傷手背再刺入進去,可能比刺穿虎口的痛楚要低一點。」他接著說出自己想到的另一個方法,然後伸手輕輕撫摸柚花蓬鬆的頭髮,總算露出一點笑意,「對不起,我剛才的態度不太好,但我只是希望小柚花能平安的度過。」
🐹明日 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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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冷風輕輕地撫過兩人之間,柚花並沒有打岔,只是耐心地聽完結理用心的解釋。深褐色的眸子實實在在地倒映著自己的影子,她卻覺得有些虛幻。來自頭頂上那個安撫的動作不由得讓她心生寂寞,可又捨不得讓它結束。
「小結理真的覺得只要完成一項、僅回避當天的懲罰就能過關嗎?」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結理的態度,她提問的語調保持著輕快,卻在這樣安靜的冬夜下顯得冷清。柚花筆直地看向結理,她的問題並不是爲了爲難結理,只是想把自己眼中的國王游戲告訴對方。可她卻沒再把後面的想法接續下去,那會顯得咄咄逼人,於是便任由對方自行擴大想像。
而且要說結理會擔心她多做任務的話,她當然也會擔心結理做少了。
🐹明日 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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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不完成任何指令的人是在等死的話,完成所有指令的人就是迫切地想要活下去的人哦。」將目光從友人的臉上移開,她抬起頭看向夜空,尋找挂在上頭的星星。那樣的人美得絢麗,像是炸在夜空的煙火,拼了全力往前、傷痕纍纍卻讓人移不開視線,而自己卻是完全相反。
「我説這個不是想把它當成今天完成所有任務的理由。我知道結理有自己的想法、會細心考慮傷口未來的事情,但我只是想分享其他人的視角而已。」鋼釘遠離了手掌,她無意義地用尖端在空中畫了個圈,彷彿她手上拿的其實是一支點燃的仙女棒。穿耳洞的風險性她是學到了,可明日柚花連自己的明日都看不見了,要談傷口的未來就更沒意義了。「先不説穿環,刺破手掌的任務我本來是不打算做的哦。」重新轉回來面對結理,面帶笑容的她手上仍握著那枚鋼釘:「我只是想作為履行承諾的證明而已。」
「不,我不那麼認為。」從種種不合理的現象看來,結理不覺得遊戲會簡單的結束,但從今天開始沒有跟著完成全部指令,除了想避免健康風險之外,還有一個想法,「我只是不想對國王那種瘋子一直言聽計從,但現在被囚禁還戴上了炸彈的情況下,說不定之後就沒有讓我賭氣的機會了吧。」
他露出一點無奈的微笑,不知道是對自己無謂的堅持感到無奈,還是對現狀感到無力,他放下摸頭的手柔聲問:「小柚花是怎麼想的呢?」直到剛才都只有他在說,還沒有聽到對方對國王遊戲的想法。
對方緊接的話讓他伏下視線思索起來,二人的視線完全交錯。如果是那樣而不斷在自己身上製造傷口的話⋯⋯
「妳是想說那些傷痕都是活著的證明嗎?」他想起了那個人手腕上的傷痕,若果那是勇敢面對自己生命的證明的話,那麼想完成所有指令的人就是⋯⋯「沒有逃避而直率表現出來的、活著的冀望嗎?」他的表情和語氣總算緩和了一些。
鋼釘的尖端反射著燈光,在僅有星辰的昏暗裡閃爍著轉了一圈,他對上友人的笑臉問道:「履行承諾?」
當結理由説出賭氣一詞時忍不住笑出了聲,柚花看似放鬆地在桌子下伸長雙腿:「小結理剛才説得那麽認真,我還以爲你不會這麽想。」
握著鋼釘的手在收緊的同時微微抬起,似乎是下意識想去碰右耳的耳釘,卻很快在反應過來之後作罷:「我沒有穿第六個釘子也是同樣的原因,用我的話來説就是——叛逆?國王一定以爲我會接著穿第六個吧。」她眯起眼睛笑,卻好像不是對著結理,而是某個在場的第三者。或許在她進行任務的時候就已經失去挑釁國王的籌碼了,可她最初就不是爲了聽話地完成指令才進行任務的,所以這對她來説一點問題也沒有。
🐹明日 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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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國王遊戲其實沒有太多的看法,不確定性太多,而她甚至沒有那麼在意遊戲。所以柚花關注得更多的其實是自己,還有同樣參與其中的同學。「有點不同,它可以是活著的證明,但在那之前它們更是『想活著』的證明。」訂正了內容,但柚花卻也點點頭同意了對方的理解:「是啊,就算有些狼狽,但仍是拼盡全力想要活下去的人。都說人在努力的時候會閃閃發亮呢。」
「只是大家明明想活下去,卻需要為此傷害自己。」並沒有抬頭去看夜空中那些閃閃發亮的星星,反而是低下頭把玩著鋼釘還有自己的手掌。就算和想活下去的人進行相同的任務,明日柚花也不會閃閃發光。
「昨天稍微和小光希有了些……口角?」她的語氣有些猶豫,但也找不到更好的用詞:「並沒有吵架哦。只是小光希說一定要一起活下去,所以我想證明給小光希看,我會努力完成任務。」
聽到對方笑了一聲,他臉上無奈的笑意又加深了點:「有那麼想過,不過我要全部做完的話都是為了積分和幫人,但我現在沒甚麼東西想兌換,所以暫時來說都還行吧。」
語畢,他繼續認真的聽著對方的話,雖然以自己剛才的說法來看,他覺得打第五個還是打第六個耳洞的結果都是一樣的,畢竟穿洞這個行為正是出於國王的壓迫和控制,只要打了第一個就等於承認這件事,如果是叛逆的話應該是選擇哪個任務都不做、用面對懲罰來證明自己的倔強,但這就直接推翻了剛才的論點。
看著柚花的笑容,總覺得她似乎不是在對自己宣言,而是向著在某處監視著他們的國王說,結理點了點頭,隨即又覺得那個人的傷痕並不是一種活著或是「想活著」的證明,因為它沒有外顯給任何人目睹,但當它顯露時已經是昭告著死亡的時候。
他的視線落到對方把玩著釘子的手,想在這個遊戲活下去並不等於非得傷害自己,只是可以接受的底限開始在指令的選擇中被拉長,或許這一點點被拉長的線最終會輕易接上某個危險的指令。
「確實,努力的人很閃閃發亮。」他想起了擁有兩個相仿面容的人,但總覺得他們看待國王遊戲的想法會不一樣。
對方緊接的話讓他感到有點困惑,就像警察發現了疑點一樣,他斟酌了一下盡量柔聲開口:「所以現在做這個任務是妳和小光希的承諾?但以我所認識的小光希,她一定不希望小柚花受傷的,所以一起活下去這件事,用完成任務或者傷口來證明的話,小光希可能會很難受吧。」深褐色的眼睛直視著柚花,「『完成所有任務來證明』,小光希是這麼對妳說的嗎?」
和結理説話讓她昏沉的大腦得到了些許安慰,無論怎麽樣都比她自己一個人好,柚花正是理解這點才讓自己在會有他人走動的戶外進行穿環任務。只是纏繞已久的陰霾沒辦法因爲簡單的閑聊就徹底散去,結理的話讓柚花無意識停下了把玩著鋼釘的手,光希確實並沒有這麽説過,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想像和判斷。於是她輕輕搖了搖頭回答結理的問題,讓被編織成兩束的長髮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停下的鋼釘很快又隨著她轉動的思緒再次在掌間來回,她好像突然懂了什麽。「完成任務來證明自己想活著」,想活著的人怎麽會需要證明自己想活著?還是她只是想給光希一個足以去圓自己的承諾的證明,好讓對方能夠相信自己,甚至也讓自己相信?
明日柚花轉過頭去看結理的眼睛,她昨天答應光希會努力活下去,可就算她答應了,她和所有人——國王真的會放過他們嗎?眼前這個幾乎可以説是拯救過自己的人也會像自己、像前幾天的老師一樣死去嗎?明明兩人都有好好在看著周圍的人,只是她一直都只關注在自己的身上。
應該會死吧,她想。這就是她對國王游戲僅有的猜測,因爲除了這個以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所以便不再去想了。
「宣告國王游戲開始的那天,小結理有看見老師們的項圈爆炸時的模樣吧?」近乎是肯定句,她沒有順著話題回答結理,倒像是反問一樣地開口。只不過明日柚花像是不想被看見接下來的神情一樣移開了的目光,彷彿突然之間對桌子上粗糙的紋路產生了多大的興趣似的。
「看了那個……小結理有什麽想法?」事已至此直接告訴結理她的想法也無所謂了吧,即使這麽想卻也無法去看結理,她覺得自己會一如既往的臨陣退縮。她想起自己曾經聽過,一個人臨死前所説的話都是可信的,她不確定這個説法是否也能夠放在自己身上。
他耐心而安靜的看著柚花細微的變化,冬夜的風冰凍他露出的手,他也沒有任何怨言的等待對方思考後,最終還是躲開了自己的視線、凝視著一點都不特別的木紋,有幾分與那天在沙灘上盡量平靜地說出一切的愛麗絲相似,但對他來說那個特別的女孩的身影只會跟另一個稍微交錯,而不會和任何人重疊。
「嗯,我看見了。」儘管對方的語氣幾乎用肯定的語氣開口,他還是認真的回應。
有什麼想法嗎?他想起了好久以前的回憶,還沒有和兄長鬧翻前的兒時,不知為何會想起那時的料理的味道,或許因為他覺得——他知道優秀的兄長能安然無恙,兄長是最適合這個環境的人,而自己完全不是,他想逃離嘔吐尖叫哭喊著絕望,但他最後選擇了顧慮自己重要的友人。
「我只覺得很噁心,隨意殺死老師們以示警戒,將我們都強制關住這個遊戲裡。」他忍不住冷冷的哼笑出聲,即使他根本沒有想笑的心情,「以我們的痛苦為樂,說不定還讓其他一樣惡質的混蛋看看我們的慘狀。」
「⋯⋯但,回答問題的應該不是我才對吧?」他盡量平復自己對國王的厭惡問道。
🐹明日 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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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相同的事情,每一雙不同的眼睛和思考將會迎來不同的答案。憤怒、恐懼、擔憂、樂趣,就算是相同的感受卻也能抵達其他角度的解答,明日柚花還是沒有迎向結理的目光,血液飛快流向心臟,她甚至覺得冰冷的空氣都難以吸入肺裡。
「小光希沒有說要以任務來證明,只是我自己想證明給小光希看而已。」把内心的想法攤在冬夜之下,她在手指微微顫抖時捏緊指間的鋼釘,「自從見到老師死掉的樣子,我一直……會在腦海裡重叠自己畫面。」
另一隻空著的手掌因爲戶外的冷風而有些冰冷,柚花抬起手用指尖去觸碰脖子上同樣冰冷的藍色燈號。「不需要多重要的理由,只要一瞬間我也可以像老師們一樣。」可能也不會感到任何耳鳴、不適、甚至疼痛:「我也會有同樣的的氣味、顔色和溫度,只要這個項圈把我的腦袋和身體分家。」
「或許是因爲近距離看過一次,所以那個畫面很鮮明。」她放下觸碰項圈的手,卻像是找不到歸宿一樣的只能和另一隻手掌隔著鋼釘交握在一起。「不是準備死亡,也不是正在邁向死亡,而是死亡本身。」
明日柚花終於抬起低下的頭,卻仍不是去看與自己對話的友人,反而將目光拉遠,彷彿在看距離兩人最遠的那盞燈火。
然而她卻沒能等到友人的聲音。可能僅是過去了幾秒,又或是幾分鐘,但身邊的人不發一語卻很快讓柚花不安起來。她捏著鋼釘的手指越發收攏導致泛白,甚至沒能回過頭去看結理。是自己的話太沉重了嗎?還是太過抽象了、嚇到人了,或結理其實不願意聽嗎?
要說點什麼才行,要馬上接著說才行。
猶如昨日一般,即使今天沒有被完全的空腹影響判斷力,但多日的影響不是光靠一天的簡餐就能馬上恢復的,同樣的焦急很快就將她的節奏帶走,於是她臉上又揚起了快樂的笑臉。
「小結理會幻想自己死去的樣子嗎?」彷彿對死亡沒有忌諱的孩子,她不再緊捏著鋼釘,反而讓其在指間轉起來:「不過在冬天被爆頭這樣的死法和理想差有點遠,我覺得夏天比較好~」手上的鋼釘早已被她的體溫捂熱,只不過柚花的指尖依舊冰冷,她口不擇言地努力讓空氣不要再次安靜下來,免得寂靜暴露自己的不安以及脆弱。
「不是有自殺者無法上天堂的說法嗎?如果因為沒完成任務進而導致死亡的話,這樣算是自殺還是被殺?」她終於笑著轉過頭看向結理,彷彿只是在閒聊著暑假的自由研究這樣的話題。「我理想的死亡方式依序大概是高樓墜落、鐵路自殺到最理想的青木原森林吧。」帶著笑意的眼瞳雖望著結理,卻根本沒有對上對方的目光,甚至能說她只是佯裝著看向友人的樣子。
「所以夏天的森林就很好,我想要和很多死掉的蟬躺在一起。」蟬也很好,明明在漆黑的土裡待得越長就越是活得久,卻仍是破土而出、完成最後的願望並迎接死亡。顯然只是大自然決定的生命週期,柚花卻忍不住想著是不是也有哪隻蟬與她有相同的想法,為了死亡而離開黑暗、或者說為了離開黑暗而走向死亡?
明日柚花的眼瞳微震,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說過頭了,她很快把視線轉回自己的手掌。「啊~不小心聊太久了,差點忘記還要做任務——」像是要證明自己其實並沒有想自殺的想法、剛才的內容只是一些天馬行空的想法而已地舉起拿著鋼釘的右手,她沒給對方反應的時間就朝著自己的左手手掌刺了下去。
刺下去的動作之急,乃至都來不及想起結理剛剛說的可以先劃出傷口再刺的建議,唯一只記得避開掌心。靠近虎口的掌肉被刺破,鮮紅的血珠很快順著傷口一點點溢出來,明日柚花卻是滿臉的笑容,彷彿這樣的舉動一點都沒有影響到她。
自己明明一直看著柚花,對方的視線卻不在自己身上,結理決定乾脆讓自己沉進夜色裡、等對方慢慢說完。
前幾天眾人的死亡綻放得比三月的紫陽花田還燦爛,正因如此他才對國王極度反感,他不能原諒這樣的死亡,但沒有討厭柚花口中的死亡,畢竟從剛才開始就隱隱約約察覺到,對方在追求的是甚麼,那是自己無法理解的痛苦,所以不能輕率的回應。
「抱歉,我不想死,所以沒有想像過那樣的畫面。」他沉靜的開口,和對方表面輕鬆的語氣不同,他依然認真的面對著對方的問題,「為什麼柚花會想像自己死去的樣子?」理由他不明白,回想到和兄長的對話,作為好友他想或許自己可以探進這個話題裡。
詢問的同時,他也像放棄了勸說一樣,從急救箱裡拿出紗布和碘酒,沾上濕意後就輕輕的捧起對方的手,小心翼翼的替人消毒止血。
沒能馬上回答對方的提問,結理冷靜的話語和動作讓她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好像剛才那個焦急的心情只是她自顧自鬧的笑話。躺在桌面上的手機畫面因爲收到完成任務的訊息而亮了起來,又很快熄滅,柚花靜靜地地看著結理認真地替自己消毒的模樣,心臟仍然是因爲害怕心事暴露而跳得飛快,卻又從友人身上獲得莫名的安心感。
她的目光鎖定在好友深色的髮梢上,明明同樣是黑色的卻沒有融進黑夜裡。結理剛才的回答就好比參考書最後的正確答案,不想死所以不會想像死亡,甚至還能夠作爲解題的思路放到他自己的提問上,只是並沒有擅自替她下定論而已。
「我……」明日柚花終於開了口,被消毒的手掌傳來刺痛感,疼痛讓她更加意識到自己還在這裡。結理的話……就算不理解她的想法,也不會傷害她的對嗎?
「可能只是,想要讓自己消失而已。」她放低的聲量在安靜的環境中仍然清晰,柚花垂下眼簾盯著自己被細心包紥的手,並不是像剛才那樣不敢對上結理的目光,而是希望自己可以不像剛才那般失態——她只能這樣報答結理的溫柔。
「不,不是可能。我只是想從世界上消失,再也不想遇到討厭的事而已。」意識到她的話語仍在保留餘地,柚花搖搖頭又開口更正自己的話,壓抑住微微發酸的心臟。
一層層包覆上去的繃帶緊纏在對方纖細的手掌,確定已經牢固後結理收拾好東西,從剛才的話裡他已經對對方這個願望不感意外。
「討厭的事?」他輕輕闔上急救箱後,看向柚花問道,在昏暗裡的雙眼透著擔憂的情緒。
🐹明日 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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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終於抬起頭對上結理的目光,她停頓了一下,本來沒有想要説到這種程度的。但是剛才都已經説了那種話,對方不詢問原因才奇怪吧。她試著握了握剛被包紥好的掌心,被用綳帶纏緊以後就感覺不那麽痛了。
「我的爸爸是個爛人。」這是她第二次向誰説出口,抵觸感甚至比最開始輕了不少,只不過向身邊親近的人説出口還是第一次。「他是個賭鬼,每天都把我們家搞得一團糟。」柚花並沒有道出細節,因爲此刻的她並不想向友人抱怨,而是想告訴友人困擾自己隱瞞對方已久的事實而已。
「我還收過自稱是他外面的女兒的短信,讓我把爸爸還給她。」彷彿覺得荒唐一樣地移開目光,又像是覺得可笑般微微揚起嘴角:「已經不想再重複這樣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