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一顆蘋果能為人帶來快樂,那麼好多顆蘋果呢?
自然是加倍的快樂,以及值得分享的喜悅啦!
冬去春來,鮮紅欲滴的果實再度迎來新生。自熟悉的攤商,買來一袋太陽的贈禮,使他不由得腳步輕快。
麻布袋裡承載無數歡悅,該拿他們做些什麼好呢?小跳步輕盈雀躍,從街道來到無比熟悉的鐵匠鋪。
腦海浮現最想分享的面容,以及對方曾說過的話!霍伊斯探頭探腦地從門口晃了進去,「阿卡蘭——」
熟悉的聲調及步伐,金黃色的腦袋從大門越過櫃檯竄進他的視線,嘴角也跟著對方蹦跳的幅度牽了起來;阿卡蘭將客戶委製的圖紙放到一邊,伸出手揮了揮,朝他的朋友打招呼。
「看看你又帶了什麼來,霍伊斯。」
他很高興霍伊斯今日一如往常,有別於上回見到過的陌生情緒,才過沒多久,便又笑嘻嘻的捎來即將分享的喜悅。
阿卡蘭走出櫃檯,接過略有重量的布袋,而不用特別去猜也知道那是對方最喜愛的蘋果,霍伊斯盈滿笑容的臉佔據自己目光,就算他背著大門的光線也像串飽滿的麥穗一樣閃耀。
他想起那次從霍伊斯眼底掉出的無數顆淚水在反射火光之後也同樣閃閃發光,想起幾行掛在他臉上的水痕,也由自己的雙手抹去,那對阿卡蘭來說就像做夢一樣不真實,他想……
突然間皺起眉頭,他想太多了。
阿卡蘭將霍伊斯走亂的披風解下摺好,放在櫃檯內桌上,又稍微整了整他的髮絲,妥妥收在耳後。
噢、太好啦!他珍貴的朋友就在這兒!
看見阿卡蘭臉上的笑意,他便能感覺到從心底油然而生的暖意,就像是初春早晨吹來的第一陣風,這使他不由得揚起更大的笑容,橄欖綠色的眼睛漾著柔軟明亮的碎光,儘管望向對方。
當對方替他打點而走近他,霍伊斯瞧見皺於人眉心的摺痕,他下意識伸出手,指尖摩娑阿卡蘭的眉間。
「我珍貴的朋友,這些太陽的贈禮,使我想起我們在市集的初識,從那之後與你的每次見面,可都是無比令人快樂的時光啊!」發出一串輕快的笑聲,上揚的唇角滿溢喜悅。
「還記得你告訴過我:蘋果可以作成醬嗎?我實在太好奇怎麼做了,也許優秀的工匠願意教教我?」
微微偏著頭,那雙眼底充盈好奇。
「醬?我是那麼說過沒錯,但……」
面有難色的瞇起眼睛,他向來都只擅長與鐵相處,能夠適度掌握溫度與時間,即使在丁香來以前多少能與卡羅一起烹煮簡單的菜餚,他對廚藝還是不太有自信。
「我沒做過任何水果醬,不過蘋果應該很容易吧?」
阿卡蘭接收到霍伊斯投射過來的期待,找丁香搬救兵的想法頓時急煞不至於衝出嘴邊,或許他能嘗試這麼一回,否則他大老遠扛來這些材料就毫無意義了。
阿卡蘭帶著蘋果領著霍伊斯來到店面後方的廚房,捲起自己的袖子,也捲起他的,再將蘋果一顆顆整齊擺上餐桌,與十幾顆食材面面相覷。
對阿卡蘭神色和語氣中漂浮的為難,渾然未察,他眨眨雙眸,明快的笑意在其臉上絲毫未減,愈加高昂。
「嘿、我也沒做過,但我相信沒有什麼事能難得倒我們的,對嗎?我可靠的朋友!」他拉起對方的手,笑著輕晃。
跟隨對方的步伐,來到初次造訪的廚房,新奇的目光怎麼也憋不住,在人替他捲袖子時,還顧著左顧右盼。
紅通通的蘋果,閃動由太陽分享的光澤。見他們列隊的整整齊齊,霍伊斯邊笑邊用手撈起其中一枚。
「讓我猜猜——第一個步驟,是不是要先嚐嚐味道?」攤平手掌,將果實遞到正思考著的友人眼前。
拿著霍伊斯遞來的蘋果,努力回憶起前些日子與達倫一起接下的煮木梨的兼差,蘋果醬應該就像燉梨,只是水不會放那麼多。
「你想先吃一顆對吧?」好笑的挑起眉角,將蘋果交還他。
「應該先洗淨、削皮,有些切來磨泥,剩下的切大塊一點保留口感,然後加一點調味料。霍伊斯,你喜歡肉桂、蜂蜜還是焦糖?」
阿卡蘭丟下問題給這位好奇寶寶,再到櫥櫃東翻西找,沒多久就把方才提及三種口味的調味料擺在他面前:「都喜歡的話可以都加加看,只是這樣味道可能會很怪。」
「嘿、這麼說可就不對了。」伸出食指在人眼前晃了晃,霍伊斯微瞇起眼,煞有其事地說起否定之語,可自個兒卻又忍不住失笑出聲,「我是打算先讓你吃一個,品嚐春日的美好!」
話雖如此,他還是乖乖地讓紅果回歸隊伍。
肉桂、蜂蜜、焦糖——
噢不,怎麼可以出現這樣的難題?
看著眼前多出三位名為調味料的新朋友,他湊過去、打開,陸續嗅了嗅味道,歪歪那顆麥金色的腦袋。
「『很怪』不好嗎?阿卡蘭?我以為那是『很有趣』的意思?」他顯然無法做出決定,「留下他們當中的誰,都會感到寂寞吧!我們何不讓他們在蘋果醬裡交個朋友!」
阿卡蘭聞言也跟著笑出來,果然是只有霍伊斯才能想到這種形容方式,他打算捉弄一下對方:
「你怎麼知道他們想交朋友,萬一他們不喜歡彼此怎麼辦?會不會在蘋果醬裡吵架啊?」
一邊說一邊開始動作,他從櫥櫃下方拿出鐵鍋與杓,兩組桃木砧板和水果刀,以及上個月研發出來大獲好評的磨泥板,也就是將鐵片挑起幾排小角讓食材能在上頭摩擦,成為泥狀後就會沿著凹槽滑進容器裡。
期待霍伊斯的反應,阿卡蘭覺得他說的每句話都能成為自己沒想像過的風景,每次都能更加深入了解那顆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鐵礦場的鐵礦會有開採完的一天,但霍伊斯不像任何有盡頭的礦脈,更不像鐵礦只能煉出一定限度的生鐵,對他而言霍伊斯應該更像天上的星星,而若那顆星星也是某種礦石的話,肯定有取之不盡的豐富資源,他也肯定會將這些未知的元素牢牢收在心中吧。
未曾謀面過的新朋友逐漸增加,共享著桌面的空間,新奇有趣的星點在他眼中閃爍,於橄欖綠的海面漾起波瀾。他時常覺得阿卡蘭像春天,那雙手觸及之處,便有妙趣橫生的新意。
目光被工具牽引走一時半刻,霍伊斯再度望向他珍貴的友人,唇角上揚翹起,道著如常的開朗、樂觀。
「啊哈、吵架也不失為一件壞事呀!相處的情誼與羈絆,總始於意想不到,或許尖銳與苛刻,都會在被太陽曬暖的果醬裡,攪和出美好的滋味,以及長久的友情呢!」
他以笑回應,圓眼彎彎成新月,「不過、比起爭吵,我想,我更期盼看見阿卡蘭的笑容呢。」
他停下手邊的動作直視著霍伊斯,陌生的熱密密麻麻爬上他的臉,阿卡蘭還沒聽過有人竟期待他露出那自認歪七扭八的笑容,他隨即別開視線,再盯下去恐怕就要不自然了。
「咳、嗯,那個……先幫你的朋友們洗澡吧,中午我剛好搬了一大桶水進來,就用那些好了。」
阿卡蘭又抓了下眉毛,試圖掩蓋從霍伊斯話語裡悄悄竄入的不知所措。
這些話對他而言,可都是發自內心、毫無虛假!
他確實樂見對方展露笑顏,也曾為此向流星許願——願阿卡蘭平安健康、常保喜悅;不過,他亦喜於觀察對方平時的神情,例如現在,珍貴的友人就顯出令他目不轉睛的模樣。
「當然好啦,清潔可是我的強項!」他還曾經令鳥兒的羽毛光潔如新!霍伊斯拍拍胸脯,準備大顯身手。
——至於他是否真的擅長於此……
「那麼、我的朋友,你把水放在哪裡呢?我相信蘋果們已經迫不及待要來趟淨洗之旅了!」
「喔,對,等我一下。」差點就忘了把水桶提進來了,霍伊斯削瘦的身形肯定連半桶水都扛不來吧,或許光是那袋蘋果過來就足以消耗他大半體力,但看來精力依舊旺盛的霍伊斯,甚至會有精疲力竭的表現嗎?他有幸能看見嗎?
阿卡蘭朝門廊角落走去,短短的幾步路,腦裡想個沒完,他小心地將高至大腿的大水桶緩緩提回,放在對方的腳邊。
「這些足夠讓蘋果洗上兩三次澡了,不過我先把一些水舀起來備著煮醬。」
「阿卡蘭,你真是厲害,一滴水都沒灑出來!」還用不著開口詢問是否需要幫忙,大水桶就已被帶回,他不禁發出感嘆。當對方做到他力有未逮的事,他都希望能找到更多讚詞。
他漸漸發覺,就像每日的星夜變化多端,僅是欣賞的時間便不夠充足,他要如何找到更多適切的言語,來形容這份特別?霍伊斯彎眸而笑,注視的目光收回的很輕柔。
嗯、這水桶長得可高了!他歪了歪腦袋。
「不曉得蘋果怕不怕水?我可能得跟你借個盆子!」好點子驀地閃過,待阿卡蘭舀完煮醬的水,他向人借來其他容器,好讓這些紅果們能在較淺的水池中,悠然自得。
「嗯,拿去吧。」應了聲,阿卡蘭接著備好糖,以及他期待著的一些調味料,又拿來一塊擦手布放在霍伊斯手邊。
他留了幾眼在對方細心刷洗蘋果皮的動作上,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托著,輕得像在琢磨紅寶石,連自己好像都有點捨不得後續的削皮切塊;但如果是霍伊斯,一定會好好地謝著它們的付出吧。
阿卡蘭將頭幾顆入盆的蘋果接過來,將刀刃斜沒入果皮緩緩削下,有了燉梨的經驗,他似乎能掌握手感及速度,沒幾下就將那些朋友們的紅色外衣褪下。
阿卡蘭不敢讓霍伊斯碰任何刀具,即便不是上次被火爐嚇哭,不知道該說少根筋或是希望能跟任何東西做朋友的霍伊斯,比起丁香,他可是一點都不熟悉這些銳利的工具,要是有任何意外,阿卡蘭肯定會自責很長一段時間。
也因此,不曉得從什麼時候開始,兩人便有這種分工的默契,由自己來操作刀,而對方則是簡易的端盤備料。
不出多少時間,每顆蘋果經由水的淨洗與沖刷,本就鮮紅的表皮變得更加透亮,似是預告著裡頭果肉的清脆甘甜,讓霍伊斯不禁捧起來端詳。
待到他的工作完成,他便將剩餘的蘋果都交付到阿卡蘭手裡。在對方的巧勁下,果實褪去外衣,露出淺淡的黃色果肉。
對方通常不會讓他使用刀具,他雖然也會萌生想嘗試的心情。但說實話,比起自個兒用刀,他更喜歡在旁邊看阿卡蘭專注當前的神情,煉鐵鑄造抑或下刀切割皆然,他樂於捕捉人眼底停格的光采。
「嘿,阿卡蘭,接下來要做些什麼呢?」帶著笑,他好奇地湊到對方身旁,無自覺流露的期待滿盈。
「幫我榨些檸檬汁吧?它們一定也能跟蘋果做好朋友。」指的是調出酸味的部分。
幾天前從達倫那裡買了不下十顆油綠的檸檬,為的就是做些蜂蜜檸檬汁。沒想到幾天後剩餘的兩三顆也能為霍伊斯的期待盡點心力;阿卡蘭將一旁的檸檬對半切開交給對方,再遞過一個小碗,微笑著示意他能繼續進行下一步。
他拿過磨泥器,把方才削皮後的蘋果磨出細密軟綿的果渣,清甜的氣味被那些翹起的小鐵片送進空氣,圍繞著兩人。
「我接著會煮糖,等到糖變成棕色,冒泡了,應該就能把蘋果泥放進去攪。」
「你是指擠壓他們嗎?沒問題,交給我來吧!」對阿卡蘭交付的任何工作都顯得興致勃勃,和對方並肩忙活於果醬的製作,令他感受到與平時不同的充實和快樂。
接過人遞來的小碗和檸檬片,空氣中瀰漫的甘甜氣息,令他勾著唇角笑意,眷戀地嗅了嗅。之於他,磨碎的蘋果有種額外的香氣,以細微的姿態更加濃郁芬芳。
聞著與彼此相伴的蘋果香氣,霍伊斯一時沒拿捏好力道,檸檬片從手中騰飛出去,如狡黠的野兔或者小鹿,迅速逃出捕捉的範圍,並以義無反顧的終點,橫躺於地板。
「唉、他居然偷偷溜走啦,肯定是知道外面有個好天氣,想出去吹吹風,你說是吧?」笑聲朗朗,他蹲俯下去,用雙手捧起出走的檸檬先生,依舊笑瞇瞇的分享。
「嗯,但它必須得先做好自己的工作才能出去蹓躂。」說著,阿卡蘭伸手擋著桌緣,避免霍伊斯起身時撞到頭。這個小動作通常只會對丁香做,那個野丫頭小時候興奮的時候經常碰東碰西,磕出個包也渾然不知,直到晚上躺枕頭時才發現有個腫起。
想到這,阿卡蘭又不自覺笑了一下,接著看向笑容從沒自臉上溜走的霍伊斯,將碗裡擠出的檸檬籽挑走。
他朝下方的木材堆點了火,示意霍伊斯稍微退開點,用下身擋住爐子。他依序放進些許的水、糖、以及蘋果丁,用木匙混攪了下,同時等待著霍伊斯的那碗檸檬汁。
「是的,你說的對極了,在果醬的大工程裡,每個孩子都不可或缺。」捉回有意逃竄的檸檬,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回到剛才的位置上。
當他保護著檸檬,不使墜落,對方亦照看著他的安全,不使受傷。他沒有錯過對方臉上浮現的笑意,在忙活之際以輕柔的聲音提問:「阿卡蘭,你想到什麼有趣的事了嗎?」
待到將檸檬如數榨汁,他把碗遞到對方手邊。霍伊斯的目光停留在阿卡蘭手上,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對於爐火無意識的躲閃和迴避。火光對他來說,仍是太過炫目了點。
就像往常一樣,霍伊斯孩童般天真的發問,但那就只是不值一提的家庭瑣事而已,阿卡蘭在腦裡回覆他。
逐漸在鍋底冒泡的蘋果泥糖漿被木匙劃出一道黏稠的痕跡,阿卡蘭想起那天在風聲包圍的樹林裡仰望的夜空,繁星綴滿了兩人視野,以及一束一束的墜落線。
「你有想過要摘星星嗎?」
不著邊際的,阿卡蘭拋出問題,不只為了填滿勞作時的空檔,他也好奇霍伊斯的想法。
霍伊斯將手背在身後,期盼的目光全落進那鍋蘋果泥,成為另外一種佐料,一顆顆浮泡的痕跡,此起彼落訴說著美味。他細細的欣賞,直到對方的嗓音響起。
「摘星星?」覆誦一遍,在片刻停頓後,長久駐足臉上的笑靨變得更加開懷,那份興奮和嚮往閃爍而生,如黑夜裡無數明動的星光。帶著燦爛的笑,他看向對方。
「珍貴的朋友,原來你想成為摘星人嗎?星星的光亮是如此迷人,我當然曾經想過!這肯定是趟需要勇氣的美好旅程,假使你也感到有趣,我們不妨一起同行!」
他對阿卡蘭有著無比的信任和信心。就像他相信對方能勝任所有工作,他獨一無二的友人若是希望,那也必定能在深沉的黑暗中,覓得握於掌心的點點星芒吧。
興奮的語調環繞周圍,就像背景音樂伴隨灶火的劈啪聲,腿邊木炭燃燒的焦味,撲鼻而來的糖香;阿卡蘭不停的回想和思考,追星星在霍伊斯口裡是這麼輕而易舉的事情,從高空落下到人世,星星的本質會有所改變嗎?無瑕的星星會像人一樣變得污穢而失去它的價值嗎?
儘管他想表達的並不是真正在草皮上追逐落星的尾巴,而是面前的霍伊斯就曾說過每個人都是星星啊,既然這樣阿卡蘭就算成為他口中的摘星人想必也很合理。
他擅自想了很多,且尚未接受對方的邀約,反而用長杓舀取些許軟化的蘋果醬起來沾舌頭試味道。
「嗯……果然還是需要香料,你先吃吃看,我們再做口味上的調整。」
之於他,一切似乎總能化簡為純粹:存在於天空和地面的閃閃發亮,不都是星星?只是擁有不同的使命。如若美好、如若嚮往,那便輕柔地靠近、小心地嘗試。
他向來喜愛向前,更勝駐足原地。
「能吃一點嗎?我迫不及待想嚐嚐味道!」霍伊斯接著的行動證明了這份雀躍,他自然而然湊近對方手裡拿著的長杓,伸舌捲起一點柔軟的蘋果泥,飛快地嚐鮮。
嗯──甜甜的!他覺得這樣也很好!橄欖綠的眼眸彎起對甜味的偏好。
「需要加點什麼嗎?肉桂?蜂蜜?」捕捉到霍伊斯嚐到一口甜蜜而舒展開來的眉間,阿卡蘭指向一旁的調味料詢問。
回歸先前的提問,讓霍伊斯煞有其事地雙手抱臂,一副認真思考的神情,他的目光在兩者間來回逡巡,最終依然落回對方手裡的那柄杓。
「我覺得現在的味道就挺好啦!我可從來沒想過蘋果也能擁有如此新鮮的口感和甜味,還是──阿卡蘭有什麼好主意嗎?」他也想知道對方嚐過的看法呢。
「我也覺得現在很好。加肉桂可能會很刺鼻,加蜂蜜可能又太甜。」
根據燉梨的經驗,阿卡蘭認為原味就是最好的口味。
……就像霍伊斯,他是原礦,他是天上的星星,他是未經調味的蘋果醬。
阿卡蘭沒有在鍋緣敲幾下長匙讓上頭的醬掉回鍋裡,而是再一次遞到對方面前。
「幫我把這些吃掉吧,剩下的等涼就可以裝罐了。」
「好呀、多虧有阿卡蘭,我們才能擁有如此美味的蘋果醬!你簡直就像太陽的使者!」發自內心、溢於言表的謝詞。他自然不會拒絕遞至眼前的甜美,而是再度挨近。
盡數品嚐完長杓上的成品,他吃得有些許笨拙、稚氣,以至於唇角沾上些許連自己都沒有覺察的果醬碎末。
「噢、在他們等會搬進罐子以前,我想你也應該多吃一些?」帶著笑意的提議,似乎間接表達出他的喜愛,以及想與對方共同分享的心情。
他看著霍伊斯嘴邊殘留的醬欲言又止,卻也不急著拿帕巾擦拭。
「我會的。」隨意答了聲。
阿卡蘭認為自己已經追了足夠久的星星,但現在會是摘下它的好時機嗎?既然霍伊斯親口說了願與自己同行,即便對方不深究方才的假設,也算是間接答應,那麼阿卡蘭覺得自己必定是無罪的。
他伸手刮去對方臉上的甜醬送入自己口中,接著縮短兩人的距離,再縮短唇與唇之間的距離直至碰觸到柔軟的溫熱。
手指自唇角抹過,與對方為他拭淚的感覺截然不同,他還來不及細想其中脈絡,以及區別為何,只見對方眼底的晚霞流光,向他不斷靠近,他凝望那般美好的色澤,目不轉睛。
他想,這是第一次,他可以清楚地瞧見阿卡蘭的雙眼、眉宇的弧度、鼻樑的線條、臉上的疤痕——
直到唇瓣相貼。
他愣在原處,那是一種未曾想像過的柔軟與奇妙,在那個瞬間,他聽見時間霎然停擺的聲音,他無法找到合適的話語來形容,只能靜靜地感受著。
淨空腦袋裡的一切,微斂眼簾,他只想全心全意專注在逐漸傳來熱意的唇間,蘋果熟甜的香氣盈滿每一次呼吸,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熱麻感爬滿整張臉,他才緩緩向後退。
顫抖的吐息和仍然濕濡的姆指,阿卡蘭第一次感到興奮與害怕。他碰觸了這顆星星,用這雙手拉他進入凡間,他也害怕星星就像那夜裡的奇蹟不會再出現第二次,怕自己只能用雙眼送它離開。
阿卡蘭緊緊抓著霍伊斯纖細的手臂,不要離開,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說出來,因他喉頭仍緊得像卡了塊石頭。
柔軟、溫暖而濕潤,隨唇瓣貼合而氣息交融,他頭一次感覺世界是如此地安靜,卻也如此地嘈雜,他能聽到心臟強而有力的鼓譟,一股細微的酥麻流竄全身,致使雙頰逐漸燒紅。
直到對方向後退開,霍伊斯的腦中彷彿下過一場溫暖的雪,思緒是空白的,情緒是過於充盈、飽滿的。
他喜歡阿卡蘭剛才的動作。
他喜歡,阿卡蘭像這樣拉著他、注視他。
他喜歡——
欣喜於焉膨脹,他不知所措地眨了好幾下雙眸,是否此時的他正在作夢呢?他不甚明白對方此時的隱憂,亦不曉得自己便是對方所說的星星,他只知曉:他珍貴的友人阿卡蘭,從來都是閃閃發亮、從來都是獨一無二……!
情不自禁,他傾身湊近,就像品嚐長杓上甜蜜的蘋果醬,唇瓣小心翼翼地、輕柔地,啄了一下阿卡蘭的臉頰。
末了,霍伊斯展開笑靨,透著柔軟的波光,以清澈的橄欖綠色雙眸,凝望對方,長久的。
無邪的觸感自頰邊綻開,阿卡蘭舒開眉頭,眼裡充滿了霍伊斯,亮如麥穗的細髮背著午後滲入的暖陽,是他的星星在發光。
他如釋重負地笑了,他鬆開緊抓著對方的手,往上將散落額前的細髮勾至耳後,與鐵的冰冷堅硬不同,他指間流淌的是金黃色的絲綢,是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我們,呃,我們來幫蘋果醬搬家吧,它們應該沒那麼熱了。」
耳根的熱燙感尚未消散,他難為情的別開視線。
畢竟以後要看還多得是時間。
現在、當下、瞬間。
他全心全意地注視對方,雙眼浸染著阿卡蘭溫暖的色彩,儘管仍無法用任何詞彙來確切描述感受,他希望此時此刻,能如夜空斑斕的星子,也如晴空熾烈的太陽般長存。
是了。無數片花海、無數片星空,無數世間美妙的景致與獨特,無數尚處未知的未來,他都希望能與對方共同欣賞、相視而笑。笑意在霍伊斯臉上不減反增,愈加燦爛。
「好的、阿卡蘭,看來蘋果和糖成為了不錯的朋友,對嗎?」他笑盈盈的點頭,準備和人一起動作。
「是的,咳。」阿卡蘭應得很小聲,霍伊斯溫柔的一舉一動早已將他先前的不安驅逐得一乾二淨。
在裝罐的同時視線頻繁的停頓在對方身上,像是要用雙眼把難忘的這刻深深烙在腦海和心裡。他甩乾浸過水的木杓,再將有著星芒色澤的醬全數刮進大玻璃罐,他還貪心的想像自己就像這只大罐裝進所有的甜膩與美好,而雀躍使他的手還顫抖著。
他很慶幸霍伊斯並沒有因為陌生的舉動而逃開,反而更進一步使自己確認當下的衝動不會造成遺憾,甚至使彼此更為靠近;阿卡蘭不太確定朋友之於霍伊斯是否有多種解釋方式,至少目前他能肯定地認為自己就是對方最特別的那位朋友,而這位特別的朋友也將小心翼翼地捧著他最特別的這顆星星,無論在夜空中或是草地上,都能無憂無慮地繼續發光發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會講話ㄌ
總算是抱得美人歸.....我有太多想講的但現在只發得出慘叫聲,謝謝霍中陪我對這麼長的劇情
阿卡這傢伙...真令人羨慕...(幹)
不行ㄌ我現在真ㄉ激動到不會講話…!
謝謝阿卡中等偶,偶真ㄉ是廢物都隔超久才回((
霍寶才是何德何能吧……謝謝阿卡……
能在今天發絕對是天意,真ㄉ非常感謝霍中,說感謝感覺好見外,但真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