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庫奇從沒想過如此荒謬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當父親的女友進門，他幾乎要捏住大腿才能按下扭頭就走的衝動。

「我們討論過，覺得有必要當面告訴你。」約翰的父親喬瑟．庫奇說道。

約翰看著他那任教職的父親，一貫學者風範地坐在他的老位置上；而凱莉．亞當斯——父親的新女友，也是他的前女友——就坐在父親身旁的緹花布沙發，也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座位。這令他相當不是滋味。

喬瑟徐緩地對約翰說，他們是在戒酒互助會上認識的，他去當社工，而凱莉是學員，當時凱莉的狀態相當不好，開始時他只是想幫助她，不曾想互動久了就產生感情，至今已交往一年多。

戒酒互助會？凱莉酗酒？

他疑惑地望向凱莉，凱莉只是毫無波瀾的目視著他，看不出她情緒。

聽著父親叨叨絮絮地交待著與凱莉相愛的過程，約翰只覺得頭暈目眩。他不該回來的，他應該待在紐約繼續他的專案，而不是把績效白白送給同事，還得忍受這種只有在A片裡才會發生的鳥事。

尷尬的家庭交流被門鈴打斷，喬瑟起身應門。

與拜訪者的對話自玄關傳來，聽來像是鄰居上門討教些事情，接著喬瑟將來訪者迎進門，對約翰說了句「我們晚點再聊」，便與來訪者進入書房。關門前，喬瑟向凱莉微了微笑，而凱莉也溫柔地返以笑顏。

看著父親與前女友眉來眼去，約翰的胃劇烈翻騰。

書房門關上，約翰向凱莉招手，帶她來到屋後庭院。

對著神情防備的凱莉，約翰輕輕地深呼吸，說：「是為了報負我嗎？」他壓低音量，嚴肅續道：「我承認我幹了蠢事，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妳有必要睡我爸？」

凱莉幾乎要翻白眼：「別幼稚了……我們都分手兩年了，我早就不在意了好嗎，和喬在一起是自然而然發生的事，與你我的過去無關。」

「別在我前面叫他叫那麼親密……」約翰哼聲，他完全無法忍受凱莉叫父親的暱稱，從前他只有聽母親這樣叫過。

凱莉不落人後地哼了回去：「他是我未婚夫，我高興怎麼叫就怎麼叫。」

「他跟妳求婚了？我的天……」約翰簡直要氣笑了：「他是看起來沒那麼老，但他心臟有問題，劇烈運動會要他的命！妳後半輩子只能騎在他身上，妳不是最討厭女上位——」

「嘿！」凱莉憤怒地重推他胸口：「你是在羞辱我還是羞辱你爸？還以為過了兩年你會成熟一點，結果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混蛋！」

「我可是為妳的未來著想。」約翰沉聲說。

他說得懇切，凱莉卻從他的神情讀出截然不同的意思：「別裝得一副你在乎我的人生，你他媽的才不在乎！」

「我，在，乎，過。」約翰一字一字地自齒間擠出字句。

要說委屈，他可是整間屋子裡最委屈的人，除非剛進來的訪客的老媽剛好被兄弟睡了；但就算訪客的老媽真的被兄弟睡了，他也是第二委屈的。

約翰咬了咬牙：「不然妳以為我幹嘛大老遠去紐約工作？還不是妳要我去！就為了妳說，『約翰，我不想待在鎮上，以後我想住在大城市裡』。」他陰陽怪氣地用鼻音模仿凱莉撒嬌的語氣。

凱莉忍不住翻了白眼，她當年一定是瞎了眼才會愛上這麼幼稚的男人：「是啊是啊，你最努力、最積極了，我才一個月沒去看你就急著跟同事上床！」她永遠也忘不了她大半夜拖著疲累的身軀奔赴紐約，卻在約翰的公寓裡見到足以震碎她三觀的畫面。

她鄙視地說：「那女的起碼比我重100磅！你不是一向喜歡苗條的女人嗎？」

舊事重提，約翰既尷尬又焦躁地抓了抓頭：「我已經解釋過上百遍了，那天是我酒喝多了，妳又放我鴿子——不，我們還有必要吵過去的事嗎？那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他實在不願意想起那件「沉重」的黑歷史。

「承認吧，約翰。」凱莉挑了挑眉：「大城市膨脹了你的自我，也膨脹了你的審美。」

「什麼……？」約翰疑惑地略略歪首，不明白凱莉話語的意思。

「看好……」凱莉伸出雙手食指比做「１」狀，將兩指間隔約兩公分的距離豎於約翰眼前，「這是你以前的審美，然後——」她將兩指距離拉開至與肩同寬，挑了挑眉，「——這是你『騎龍』後的審美。」

約翰會意過來，羞憤交雜的焰火延著脊椎直竄腦門，他幾乎可以感覺到太陽穴在脈動。

「哈，哈！真幽默！」約翰假意地乾笑兩聲，反脣相譏道：「跟妳找個老男人一樣幽默。」

他本以為凱莉會氣得破口大罵，一如他們過往吵架時總無所不用其極地想毀滅對方，而凱莉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不發一語。

他記得那種眼神，當年她離開時，也是這麼看著他。

愧疚感頓時湧上心頭，突然間他覺得好抱歉，分不清是因為過去，還是現在。

一時間後，凱莉淡淡開口：「才中年而已，正是有魅力的時候，帥得很，一點也不老。」

「否認現實也是妳的幽默嗎？」約翰冷笑了聲，「他足足大了妳二十五歲！」

「又如何？我想我們已經談夠了。」凱莉說罷便要返回屋內，適才轉過身，腕間即被約翰扣住：「不，我們還沒說完。」

凱莉看眼自己的手腕，胸中瞬間燃起怒火。他以為他是誰，難不成他以為她會像以前那樣，去忍受他的頤指氣使、無理取鬧嗎？她忍住想朝他咆哮的衝動，惡狠狠地瞪向那個自以為是的男人。

「放，開。」凱莉咬著牙。

約翰這才意識到自己不自覺失了分寸，但看著凱莉動搖也生出幾分得意，他將人抓得更緊，先聲奪人道：「妳先承認，明知是我爸還跟他扯上關係，到底打什麼主意？」

「我說放開！」凱莉掙扎著想把手抽回，約翰卻沒有鬆綁的意思，持續譏諷道：「說啊，是看上我爸哪一點，錢還是名氣？」

凱莉一楞，後冷笑了聲。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他就傷到她了。原以為自己對這個人早已失望至極，不曾想還是會為這些話感到寒心。她挺起胸膛，仰面直視道：「你爸爸是個博學多聞、溫柔、善良、有紳士風度，而且用情專一的人，很遺憾這些優點你都沒遺傳到。」

約翰怔了下，隨即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無所謂地說：「是，他那些優點我都沒有。」他垂首向她逼近，嘴角邪惡地揚起：「但至少我知道怎麼把妳幹得死去活來。」

那些話語令凱莉打心底覺得既難堪又噁心，但她已不是當年那個會因為目賭背叛而在街頭痛哭的女孩了，他休想再傷她分毫，休想！

她輕輕地深呼吸，擠出甜美的微笑：「約翰，我得承認，你的床上功夫確實是不錯。」

「嗯哼。」約翰得意地微笑。

「我不想打擊你的自信，但老實說，你爸的技巧『比你好』，而且啊——」

約翰頓感不妙：「別說、妳別說——」

「——他那裡也『比你大』！」

「幹！」

約翰憤怒地將凱莉的手甩開，而凱莉只是抬起下巴，冷眼看著約翰一邊罵髒話一邊背過身去。約翰心跳得飛快，腦袋裡嗡嗡作響，有種久違的熟悉感，自與凱莉分手後，他很久沒被人激到怒氣飆升至懷疑自己即將中風的程度。他在用力深呼吸幾下後抹了把臉，才又轉回身面對那個令自己暴跳如雷的女人。

「這種話妳都說得出來？」約翰不敢置信，「我從未拿妳跟其它人比較過，妳竟拿我跟我爸比，還比到床上？」

「我就說了，怎樣？」凱莉嗤之以鼻。也不想想是誰先性羞辱誰的，現在倒裝一副受害者姿態。她兩手交臂，盛氣凌人道：「講不贏就扯修養，你一個出軌渣男還有臉談修養！愛比就去比啊，跟你那些爛女伴比，我怎樣都贏！」

約翰被罵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他還能怎麼說，有錯在先，說什麼都錯：「隨便！反正只要奶比妳大就是爽！」

「龍——騎——士！」她幾近尖叫的吼出他帶給她的屈辱與怨氣。

「她沒那麼胖！」

「明明就比我胖一百磅！」

「頂多五十啦！」

一聲刻意的乾咳打斷了二人，他們這才驚覺到激戰下忘了要控制音量這件事，二人在尷尬的靜默中循聲望去，就見著喬瑟耐人尋味地端著一杯咖啡斜倚在敞開的門前。

「看來，你們談的不怎麼順利。」喬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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