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go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時間一分一秒走過寂靜的會議室。百無聊賴的青年用極其懶散的姿勢趴在會議桌上滑他的平板,身上的白大褂早已被他壓得皺巴巴,不修邊幅的模樣與嚴肅整齊的會議室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一點十二分。
雨果瞟了眼平板上已經超時太久的電子時鐘──那個小朋友遲到了,這不大像他的作風。每天見面都臭著一張臉的小嚮導總會為了不被他抓把柄而準時抵達,甚至提早五分鐘出現在這間會議室。詠有總是一臉不情願,卻意外認真地向他學習知識,最後還會乖乖說聲謝謝,倔強得好笑——不過正是因為這樣,沒有整點出現在這裡的孩子明顯應該是出了什麼事。
落單又無力的嚮導不一定能夠保障自己的安全。
但那又與他何干?雨果想著嚼了下掛在嘴邊的棒棒糖棍子,正準備把平板上的論文翻到下一頁時,匆匆趕來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自動門後頭是一名氣喘吁吁的基層研究員。他自會議室的一角抬眼對上衣衫凌亂的男子,懶得細看對方的名牌,直接切入主題:「有什麼事?」
「雷斯壯先生——」研究員試圖緩氣,直指外頭的走廊:「——你帶回來的那個孩子在跟IUM的哨兵打架!」
他聽著挑起了眉頭。
「那又怎麼樣?」
「請你去阻止他們!」研究員急得直跳腳,眼前的人卻是不慌不忙地拿著平板往電梯走。
「為什麼?他要輸了?」雨果慢悠悠地走進電梯裡。
「不是——也是——不對,那不是重點!他們打起架來一定是那孩子落下風,你得去幫幫他!」
哈啊。瘦高的青年嘆了口氣。
Hugo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那你真是太瞧不起他了。」雨果看著研究員按下三樓的按鍵,語帶笑意,嘴角勾著嘲諷的弧度。
比青年年紀大上一輪的研究員敢怒不敢言——這種毫無責任感的人憑什麼年紀輕輕做到主管的位子?在幾乎可以殺死人的沉默之中,電梯來到了三樓,發出與氣氛不符的悅耳鈴聲後開了門。
EIYUU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臭小子……你這狗娘養的!給我放開!」
吵鬧鬧的走廊,並不符合這間公司外在給人嚴肅的形象,眾人包圍住衝突的兩名主角——詠有跨坐在某名年輕哨兵的肩上,雙腿扣在他脖頸前面好讓自己不被甩下來,右手拉扯著他的頭髮,另一手……食指與中指插進對方臉部中間兩個用來呼吸的孔。
比起疼痛,或許更讓底下人暴怒的原因是他現在這般醜態。
眾人不敢貿然接近這對哨嚮,儘管坐在上面的少年鼻子裡流出汩汩鮮血,額角上也有傷痕,但始終不撒手,好像要把那哨兵的頭髮連著頭皮都剝下來似的,無奈之下才匆匆上樓搬救兵下來。當電梯鈴聲一響,他們不約而同地望向來人。
也許不會有人提起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但還是將時間拉回二十幾分鐘前——
EIYUU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午安!」
每個與那小小身影擦肩而過時,必定響起那充滿朝氣的招呼聲,不論回應的人是否同樣友善,甚至是沒有回應也好,詠有依然抱持著這樣的習慣。
他要想待著長久,必須給人好的印象,是吧?
直到他碰上眼前這名人高馬大的哨兵之前。
「嘿,小子,急急忙忙地要去研究樓嗎?」
詠有停下腳步,不解地回頭看突然又叫住他的人,正確來說是抬頭,他只到哨兵胸口高而已。
「是的。」
好歹是名嚮導,就算能力不精還是能感覺到來者不善,但他沒輕舉妄動。
禮貌、乖巧、友善,裝可愛當然沒用,通常是一樓的櫃台姊姊才吃那一套,他已經幫某位小女孩騙了不少餅乾糖果。
「我來猜猜。」
「是去找雷斯壯先生吧?」
EIYUU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啊,好像有聽過類似的狀況,這種明知故問的問題百分之百是來找碴,詠有或許上課時也許有些沒大沒小了,但課程內容都還是有好好聽進去的。
詠有只是點點頭,他不曉得眼前的哨兵有什麼目的,小嚮導還不想惹事生非,於是給了那人繼續叨叨的機會,哨兵浮誇的攤開雙手:
「不會吧?不會吧?我聽說雷斯壯開始養小孩了,結果是真的嗎?」
——有什麼毛病?
詠有腦袋閃過了這麼一句失禮的話,說起來在幾個月前他腦袋裡的詞彙庫裡可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真是應證那句了近墨者黑的道理。
「可憐的小子,被誰撿來都好,居然是被雷斯壯嗎?」
也許是生活太無趣,或者是哨兵本來就厭惡那名為雨果雷斯壯研究人員,喊著他名字時總是刻意加重了尾音。
「噢,我還聽說你有個妹妹嗎?」
詠有這下子終於有了些表情變化,他挑起一邊的眉,等著那人繼續他的自問自答環節。
EIYUU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嘿,有反應就有趣了。
哨兵真的只是來找碴的,雷斯壯啊雷斯壯,多少人看那年輕的嚮導不順眼,又沒那膽子跑到他面前給人難堪,只好從這下手,嘴皮子過過癮也好。
「小可憐,注意點你妹妹。」
「小心她最後也被雷斯壯帶成一個小妓女——」
眼前突然一黑,他感覺有重物朝他臉上襲來,觸感也變得遲鈍,但約莫幾秒鐘過後尖銳的痛感像是千百個拳頭砸在他臉上,連同被剝奪的視野一同回來,而那個嚮導小子早就趁隙爬到他頭上了。
「操!你這賤種!」
哨兵握緊了拳頭往後招呼,結實地打在少年臉上,那又如何?扯著他頭髮的少年一聲不吭,儘管感覺有熱流隨著呼吸淌下,詠有鬆開一隻手,往前面摸去,豎起了食指與中指,恰好給對方一個……以鼻還鼻?
「臭小子……你這狗娘養的!給我放開!」
混亂與人們毫無用處的勸架就不必贅述。時間拉回現在,畢竟當時無人阻止哨兵的挑釁,叮咚,鈴聲響起,他們最後還是只能去請樓上那尊他們本不想招惹的下來善後。
——至少熱鬧還是挺不錯看的,有賺有賠。
Hugo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哎呀。哎呀哎呀?
掃過人群的靛藍彷彿已經看透鬧劇的前因後果,雨果發出嗤笑的哼聲,大步流星地提著平板朝人群的中心走去。圍觀群眾彷彿避開大魚的魚群,自他前進的路線上散開,四周忽地陷入一片寂靜,只剩仍在咆哮的哨兵瘋狂的轉動身體,試圖甩掉巴在他身上的小嚮導。
他停在爭鬥的兩人面前,打量了一下這對哨嚮的傷勢。尚且平手,彼此彼此——接著他掏了掏口袋,不如眾人所想的挖出了一盒菸,搖了下盒子,用嘴叼起一根掛在嘴邊。
周遭的視線充滿責難、懷疑、鄙夷,盡是些他已經習慣了的無聊場景。他懶得一一對上這些人的期望,逕自用打火機替自己點上那根菸,深深吸了一口麻痺人心的尼古丁再吐出一口舒緩的煙霧。
繚繞的煙氣與香菸獨有的臭味在空氣中散開,爭鬥的野獸們回過頭來,他只迎向在制高點的那雙棕色。
雨果用指尖拿下嘴邊的菸,朝詠有投以微笑。
「——小朋友,你跟他誰比較厲害?」
說罷他哼笑著在原地抱胸,絲毫沒有要上前幫任何一方的意思。
所謂攪渾水就是這種意思。他那雙嘲諷的藍眼如是說。
詠有聽見青年的聲音,但他只是抬頭瞥了一眼雨果,隨即又低下頭死死的扯著底下哨兵的頭髮。
要不是圍觀的人很多,這哨兵不好意思動真格,他大概已經被抓下來打了。
小嚮導覺得雨果問了個爛問題,可惜自尊心不容他回答正確的答案,於是分神了幾秒,力道鬆了些,男孩被哨兵扯了下來,右臉挨了一拳。
喀啦。
「臭小子!宰了你!」
右耳嗡嗡作響,視線黑了一瞬,但身體反應讓他下意識抬手擋下第二拳,然後哨兵被人拉開了,嘴裡還在叫罵著汙穢的話語,詠有勉強撐起身子。
『碰!』
男孩在最後還是抓了點空隙踹了哨兵跨間一腳,在一聲嘶心裂肺的哀號中,他鑽過人群逃了出去。
其實他對這棟大樓依然不熟悉,跑過手扶梯、電梯、逃生用樓梯,直到真的頭暈的受不了後才停下。
一嘴的鐵鏽味,詠有用舌頭舔了舔自己右上顎倒數第二顆牙齒,他知道挨揍時那聲清脆的聲音來源了,他伸出手,吐出一顆混著唾液與血液的牙齒。
詠有晃了晃腦袋,抬頭看著四週白花花的牆面,壁面鑲著不熟悉的編號。
……倒大楣了,上課遲到又鬧了事,現在連怎麼回去都不知道。
「又遲到又鬧事,真有你的啊,小朋友。」
彷彿讀心一樣的諷刺突然從詠有後方傳來,一隻手冷不防扣住小嚮導的衣領,趁人之危般地將人向後扯。雨果嘴角叼著燃去前端的菸,笑咪咪地低頭審視鼻青臉腫的孩子,確認傷勢之餘還不忘嘖嘖幾聲嫌棄。
「嗯哼,斷了顆牙,那你會醜一陣子了。鼻梁沒斷啊?那還不會真的太醜。」
他不由分說的扯著人的衣領往回走,一點都沒有對待傷患的溫良恭儉讓、也沒有停下來說明接下來的目的地,倒是語氣開朗地說:「不過別擔心,只是乳牙斷了,看起來牙根也被乾淨俐落地揍出來了,你只管等後面的牙長出來就行。真是運氣好啊,小朋友,如果是恆齒的話就要給你植牙了。」
詠有只能被雨果扯著衣領,半拖著步伐移動,被人找到的安心感襲來,同時又矛盾的不想給對方看見自己的醜態。
混亂的情緒攪和在一起,最後成了名為「委屈」的感情。
沒辦法樹立屏障,哽在喉嚨裡的嗚咽又被強硬的吞了回去,忍耐咬著口腔裡的軟肉,鐵鏽味不停的從傷口中滲出後嚥下。
雨果說了很多話,聽在他耳裡卻斷斷續續,大部分被耳鳴取代了。
好想回家。
詠有很清楚他沒有家,這裡也不是他該待的地方,而這個幾乎每天都會碰上面的大人,他也沒辦法予以信任。
就算如此,還是想抓著誰的衣角大哭一場——從那場意外發生之後,每過一天感覺精神就被消磨一點。
不知道被拽著移動了多久,詠有終於得以從喉嚨發出一些聲音。首先,是混著痰音的咳嗽,一頓猛咳後他張了張嘴,聽來沒什麼力氣,語氣卻很堅定。
「要怎麼贏?」
雨果拉著詠有走過了一條又一條潔白冰冷的長廊,搭上不斷向上爬的電梯,出了門又經過人煙稀少的走道前往某個不知名的地點。小嚮導洩漏出來的絲絲情緒他可沒少注意到,但雨果沒有低頭看向他手中的孩子,只顧拽著人徑直向前走。
他還以為小嚮導會鬧脾氣,或是大哭大鬧,但興許是身為長兄(或是一個國中男生)的破爛自尊,詠有的問題比他想得要更有建設性一些。
「怎麼贏?」
他復述詠有的問題,拉著人走進一間自動門後的研究室。門後是一間看起來十分凌亂的研究室,書桌、沙發、茶几、書櫃等目能所及之處全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書面資料跟書本。雨果大步流星地揮開沙發一角上的書本,無視於書本掉到地面的響亮哀嚎,把詠有按到沙發上坐好就去混亂的辦公桌附近東翻西找。
「你是個嚮導,沒有『贏不了』這種事。」
他說著從一片狼藉的書堆裡挖出一個急救箱,走到詠有旁邊一屁股坐下,邊哼歌邊拿出生理食鹽水、棉花棒和紗布,往棉花上澆下去後就往小朋友臉上紅腫的傷口用力一抹。
「會痛喔。」已經抹下去了才說。不過他不管詠有會不會抗議,仍是繼續以不大溫柔卻十分到位的手法替人抹藥包紮。
「要怎麼贏?」
話剛說完,小嚮導馬上吃痛嘶了一聲,憋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因為生理性的疼痛滾落幾滴下來。
很丟臉。
因為這點疼痛比起哨兵的一拳來說輕的太多,詠有很快的抬手抹去,瞇起眼睛阻擋更多眼淚從眼角滲出。
「教我。」
他深吸幾口氣,終於控制住自己身體與情緒,並沒有要求對方動作更輕柔些,倒是稍微睜眼看著雨果,視線所及因先前的淚水而有些朦朧。
他想到自己應該修正一下措辭。
「……請你教我。」
靛藍色的眼珠望著淚眼婆娑的褐色瞳眸,研究員在短暫的沉默後發出幾聲輕笑。
「看來你至少先學會了禮貌。」
纖長的指尖往詠有臉上抹了一把清涼的藥膏,貼上紗布,接著拿了一坨棉花放在小嚮導手裡。
「嘴巴裡還流血嗎?咬著這個,不然很難止血。」
他沒有馬上回答詠有的問題,而是在打點好肉眼可見的所有傷口後才闔上急救箱。白色的箱子發出清脆的「喀噠」聲,他把急救箱擱在一邊,慢悠悠地說:「要贏很簡單,多練習就行了。」
「嚮導的武器跟哨兵不同,小朋友,比起蠻力,我們能做到更讓人們害怕的事情。」
他朝著詠有伸出手,比孩子大上許多的手掌有些寒冷,輕輕覆住孩子的眼睛。
「我們能奪走他們賴以維生的光,遮斷他們獲取訊息的機會,讓他們變成駑鈍的野獸。失去某種感官遠比受傷來得可怕,而你需要做的只是練習——練習如何不間斷的去奪取,如何使人感到害怕。」
恐懼是生命最古老的情緒,能夠讓偉大的帝王也折服在死亡面前,把一個個偉人都逼得發狂。
「一口氣的掠奪不會使人感到害怕,你需要去學習怎麼做才能夠深入他人的精神,要如何抓住那一絲破綻。你面對的那個大愣頭不難對付,只是個口氣很大的野豬,但你不該跟他硬碰硬,而是趁著他看不見、聽不到的時候再賞他幾個巴掌,或是乾脆地壓扁他的意識。」
聽懂了嗎?他收手,鏡片後頭的眼睛直盯著詠有瞧。
在冰涼的掌心碰觸到皮膚時,男孩稍微往後瑟縮了一下。
並不全然是黑暗,光線透過指縫,能夠看見一點掌心底下的血管。
詠有懵懵懂懂的聽著雨果說的話——在旅行團時他們不需要掠奪,嚮導與哨兵相互合作,他以為這兩個少數群體應該要是朋友。
現在他要去奪取另一方。
單單樹立起自己的屏障還不夠,需要去掠奪、需要讓人折服,只要自己贏了,那個哨兵就不會再對小夕指指點點,他也可以抬頭挺胸的在這個地方繼續生存下去。
雨果放下手,詠有甫熟悉黑暗,眼裡進了光,讓他稍微眯起了眼,迎上了鏡片後面那雙靛藍。
「懂了。」
男孩眨了眨眼,把手裡的棉花放進嘴中,恰好卡進右上顎那個窟窿。
咬著棉花,要說話的話會有點含糊不清,但現在或許是個機會——他得抓住眼前的每個轉機,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
「……我可以喊你老師嗎?」
其實他早就該把這個稱呼說出口,但愚蠢的自尊不想讓自己落人下風。
而現在他明白尊嚴有時候一文不值。
瘦高的青年挑起眉頭,語氣輕佻地說:「隨便。」
一個稱呼不能改變任何事。他隨手將急救箱塞進詠有手中,擺擺手朝著自己凌亂的書桌走去。
「想回去的話,出門後左轉走到底是電梯,剩下的你自己就該知道了。想練習等明天吧,小朋友,上課時間已經過了,你該回去了。」
我還有工作要做——他嘟囔著拉開皮製的電腦椅,從堆成小山的文件堆裡挖出幾張紙,架好自己的平板;嘴角叼著的那根菸早已熄了,不知道是圖個味道還是單純嘴巴空虛,雨果咬著菸上下晃動,就這樣放著詠有不管,專心致志看起了自己的文件。
被下了逐客令的詠有並沒有立刻站起來離開,而是抱著急救箱在沙發放空了一小會,才慢吞吞起身。
他安靜地把急救箱放回沙發上,再把落在地上的書籍一一拾起疊在一塊,至少比初見時稍微整齊了那麼一點,也就一點。
「謝謝。」
在踏離研究室只差一步時,又轉身看著辦公桌後那個瘦高的人影小聲說道,才退出這凌亂的空間。
回去的路程不算遙遠,但體感上卻好像花了自己半天,慶幸回到房裡沒有其他人在,因為夕在白天也有基礎的課程。
詠有闔上門,又恍惚呆站了一會,吐出嘴裡早就被暗紅浸透的棉花。
地板上落了一滴水珠。
男孩垂下腦袋,把棉花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裡,拖著步伐走回床榻邊,調整了床櫃上的鬧鐘,縮回被褥裡。
十五分鐘就好。
詠有吸著鼻子抱著枕頭,把自己捲縮在床邊。等到小夕回來之前,他會收拾好情緒,開玩笑的向妹妹解釋自己如何從樓梯上摔下來,斷了一顆牙齒的蠢事。
他在最後幾分鐘前好像睡著了,做了一個旅團所有人都還在的夢。
大人們比賽誰能在最快的時間內鑿開一罐麵包罐頭,因為獲得一公升乾淨的飲用水而慶祝,在營火旁用自製的吉他唱一首有著濃濃口音的歌謠。
最後鬧鐘響了,他從夢中驚醒。
眼淚不知何時止住了,他離開床鋪去了廁所,避開臉上包紮的部位,用冷水抹了抹臉。
少年看著鏡中裡狼狽的自己,深吸一口氣,練習擠出一個爽朗的笑容。
那是他身為孩子最後的十五分鐘,與最棒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