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又在下意識地咬嘴唇。他總是這樣，認真工作時會重復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動作，有時轉筆，有時哼歌，最近開始把自己的身體部位也當成玩具。咬得並不太用力，牙齒微微陷進唇肉，松開後會留下貝殼形狀的淡白齒痕。葛葉已經為此走神很久，視線時不時鎖定那道淺淺印記。如果是在公司，人多眼雜，他只會默默增加從台本中分心抬頭的次數，但現在他們坐在叶家的沙發上，緊挨著彼此，彷彿整個世界只有他們兩人。若無其事的表象已經沒有再假裝下去的必要，於是他乾脆地放棄了忍耐。

他朝叶的方向靠近過去，沙發坐墊被壓出傾斜的角度，他們的肩膀親密地蹭在一起。他的好相方對此習以為常，眼睛還盯著工作安排表，從鼻子里哼出表示疑問的氣音。葛葉得寸進尺，張開雙臂，聲勢浩大地環住他的脖子，把自己變成很大一隻人形掛件。
叶任他抱著，歪頭貼了貼他的臉，「怎麼了？」
他不好意思講，乾脆不說話了，扭頭將整張臉埋進葉的頸窩。收起指甲的手指從耳後的皮膚摸起，一點點緩慢地摩挲，順著下頜線一路滑到嘴角。叶象徵性地躲了一下，立刻又不動了，小聲笑著倚回他手邊，「好癢哦，像蟲子在我臉上爬。」

葛葉用腦袋撞了他一下，以示對他把自己和蟲子相提並論的抗議。他的拇指抵住叶的下唇，指腹揉按著快要消失的齒痕。叶乖巧地張嘴，將他的手指容納進口腔，像含一些更粗更大的東西那樣，舌尖柔軟地迎接來自戀人的施予。
手指被舔得濕漉漉的，葛葉又摸了摸他的嘴唇，將水痕抹得到處亮晶晶一片。叶眨了眨眼睛，他顯然對這種突然襲擊適應良好，翻身跨到葛葉腿上坐著，俯身與他鼻尖相貼，漂亮的灰藍眼睛里閃爍著笑意，「要親親嗎？」
葛葉直接咬住了他的嘴唇作為回答。

每當到這種時候，與自己的血族本能對抗就成了葛葉必須面對的挑戰。叶的嘴唇像水果軟糖，紅潤又飽滿，輕輕咬一咬就會嘭嘭爆出甘甜的汁水。血液的芳香在皮膚之下奔湧，他的獠牙不受控制地伸出，在口腔內壁划出細小的傷口，鐵鏽味的鮮血混合著津液被兩個人吞入腹中。
叶吃痛地「唔」了一聲，扯著他腦後的頭髮往後拉，與牙尖嘴利的吸血鬼拉開距離，板著臉訓他，「又不是小狗，Leo醬都已經不咬人了哦。」
葛葉仰著臉，毫無悔改之意，用那雙執拗的紅眼睛盯著他，末了又湊得更近，鼻尖窸窸窣窣拱他一下，「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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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給你。」
葛葉正坐著，將不大的快遞盒推到叶的面前。
「啊，謝謝葛葉……是什麼呀？」叶不明所以地接過來，看了看盒子上陌生的品牌logo，又看了看他的表情，「是我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日子嗎，抱歉……」
「不、沒有，」葛葉迅速搖頭，「只是偶然看到，就買給你了。」
「那我拆開了哦。」叶開始撕封口的透明膠，裡面的東西一點點露出來，「哇，是唇膏嗎？怎麼突然想要買這個，原來那支還沒用完呢。」

葛葉的眼睛跟著他的手轉，顯而易見地越來越緊張，一副想逃跑又硬生生忍住的表情，叶幾乎要幻視他的尾巴在身後不安地拍打著地面。「不是唇膏……」
外包裝已經被拆得差不多，長這樣的不是唇膏，那只能是口紅了，葛葉這傢伙開竅開得讓人猝不及防。叶不得不用力掐了一下手心好讓自己不要笑出聲，裝作什麼都沒察覺的樣子，「那是什麼？」
葛葉被他一問更慌了，視線亂飛，結結巴巴解釋：「是、是有顏色的那種……」

明明東西是他買的，怎麼害羞成這樣。逗葛葉太有意思了，叶心情大好，笑盈盈地端詳已經把「視死如歸」四個大字寫在臉上的戀人，「原來是口紅啊~是想看我塗嗎？」
葛葉的耳朵已經燙得快要冒蒸汽，他不敢和叶對視，只好低頭盯著叶手裡小小一管的口紅，嘴上倒是蠻誠實的，細若蚊蠅地嗯了一聲。
他確實想。沒能及時關掉手誤點進的廣告網頁的後果就是他原本的計劃被完全擱置，在購物界面花掉兩個小時。葛葉對彩妝一竅不通，有著各種精緻名字的色號在宅男吸血鬼眼裡全長一個樣，他暈暈乎乎按著鼠標滾輪從頭滑到尾，口紅沒挑好，先開始擅自想象叶的嘴唇被抹上明麗顏色的樣子。
……一定特別漂亮。

叶旋開口紅蓋子，先在手背上輕輕划了一道，「你蠻會選的呢，顏色沒有很深，我還以為你會選個跟血差不多的色號。」
「這個色號比較日常，不化全妝也不會太突兀，」葛葉小聲說，他依舊低著頭，有點難為情地揉搓著家居服的衣角，「……評價區是這麼說的。」
叶掃了他一眼，實在忍不住，噗嗤一聲笑起來。
葛葉更想跑了。然而他的手腕被狡猾的貓咪伸爪子搭住，叶湊到他面前來，眼睛閃閃發亮，線條柔和的臉龐溫順地靠在他胸前，上目線藏在長長的睫毛後面，「葛葉來幫我塗吧？」

他總是搞不懂叶，明明壞心思那麼多，神態卻總顯得柔軟而天真。被這樣一雙眼睛充滿期待地注視著，他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口紅被交到葛葉手上，叶重新坐直，下巴微微抬著，示意他就這樣塗。葛葉太緊張了，唾液腺高速分泌口水，再被他咕咚咽下去，聲音大到讓叶忍俊不禁，鼻尖輕輕地皺起一點。他試探著繼續靠近，伸手扶住叶的臉，迎著充滿鼓勵意味的注視，讓圓柱形的膏體緩緩摩擦過微張的嘴唇表面。
他很少在這樣近的距離仔細打量叶的五官。細眉毛，下垂眼，和他一樣長在左眼下的痣，鼻子很小巧，嘴巴也小，唇角像貓一樣上揚著，總是在笑。每一樣單拎出來都稱不上艷麗，組合在這張臉上不知怎麼就生動起來，讓人從心裡生出憐愛之情。葛葉捧著叶的腦袋，用手指輕輕將沒塗勻的地方抹開，很淺的一層粉色覆蓋在兩瓣薄嘴唇上，像銜著一朵櫻花。

刻意放輕的呼吸吹在彼此口鼻之間，化妝品的香精味道令嗅覺敏感的吸血鬼略微有點不適。叶抿了抿嘴唇，又伸出舌尖舔了舔，小動物熟悉新玩具似的，好奇而興奮，「好不好看啊？」
葛葉被他近距離暴擊，只覺得口乾舌燥，想要後撤一點又被抓著衣領拉回來，「葛葉別動，眼睛借我用一下！」
還沒等他想明白這話什麼意思，叶就直直地湊了上來，盯住他的眼睛，打量著猩紅色瞳孔中自己小小的倒影。他們幾乎要臉貼臉了，葛葉心臟咚咚狂跳，小蝙蝠啪嗒啪嗒拍著翅膀，在他胸腔里亂撞。
太近了太近了太近了太近了——
像是被某種引力牽著，他不由自主地偏過頭，摘下了叶嘴唇上開放的那朵櫻花。
叶被他突然襲擊親了一下，眯起眼睛笑了，表情狡黠而饜足，手指點了點自己的下唇，「現在葛葉這裡也有顏色了哦——果然很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