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醒。
鼻息間一股幽然淡香,青空浮雲,嗖嗖青草隨風而動,一瓣,是回歸塵土的安然。
落梅睜開眼,金瞳顯然不適應白日的光線,緊了緊沉重的眼皮,具體睡了多久也已理不清,只見滿手泥濘的孩童見著她只是往後縮起身子,隨後拔腿狂奔。
她眤了雙眸,環顧四周,斷垣,傾倒的竹屋散成一片廢墟,殘留的唯有泥路上新印的足跡,小巧,扎眼。
「......」
伸手,仍舊放任自身接受大地懷抱,落梅接住一瓣雪白,美好春日,紛花為她鋪了一層柔軟。
一聲長歎驚擾了夢中的魂魄。
自那日不慎落入谷底,她便找不著出谷的理由,迷茫的走走停停,每一次回身,無不是想探身後之人是不是又上了樹補覺去了。
她還記得那唇角勾起溫和弧度,喚她一聲。
『落梅。』
可惜回頭看見的,只有經過的風景,看膩的青山綠水,繁花飛鳥,沒有塵世執著與牽掛。
吊著的命卻不容她恣意凋零。
只尤她等待夜幕低垂,一次次重返過往,直至鳥鳴和旭日斷開念想。
偶爾夜半聽聞潺潺流水,憶起那人撐著紅傘,乘著輕舟想要踏尋四方。
也曾多次輾轉不寐,念及輕柔細語,她的眸中不斷追尋的不過幻影。
落梅執起紅傘,踏雪尋一剪梅,月光柔和籠罩嬌小身軀,傘面上透著微微光亮,紅梅豔麗,不若白梅淡然疏雅。
她尋回的不過是一場空,還有漸漸消退的睏意。
儘管白日兩夫子和其他住客多喧鬧,朗朗書聲仍舊壓不過心頭遍遍的輕笑。
吟一段了無牽掛,紅唇皓齒,伊人於懷中消散,冷冷清清。
她什麼也尋不回了。
落下的點點鮮紅,紅了枝頭,染了一樹的潔白。疏影不過存於恍惚之間,只能在夢中相會,再盡一回主從的緣分。
歌一曲離別,斷開人世間的心心念念,她亦嚮往長眠。
晴日陽光艷艷,雨季陰雨綿綿,一只紅傘隔絕所有紛擾,唯有面對捎來春信的第一香,可以讓她留下目光。
二辦,是對紅塵間愛恨離散的癡念,一點紅浸染一身白衣,是怨,抑或是深深的執念。
尋遍春夏,梅花紛落於蕭索之後的靄靄降雪,輕點刀劍上的紅珠,白色的花瓣染上鮮豔的色彩。
她便是那熱烈的紅梅,痴痴等待死灰復燃,儘管那點猩紅總令她想起那一日的火光沖天。
哀鳴,人界的貪嗔癡狂,造就一場又一場的繁亂。點點紅梅是哀鳴戰火無情,弔念那些古戰場的亡魂,以及無辜捲入紛亂中迷離的魂魄。
「......告訴吾這段日子,錯過了什麼。」她總是清冷的,不似請求的索取更多的,遺漏的資訊。
年年,日復一日終究會從冬日迎來春天,可落梅最喜愛的便是降雪的日子。
她總會想起大紅的燈籠,紅牆與劈啪作響的爐火,那件披風,那純白的身段。
還有再喚一聲。
所有在她心尖的一切,永遠塵封於那一劍,徘徊不散去的惡夢。
或許春暖花開,爭艷的群芳不是她心之嚮往。
唯有亭中原先矗立的梅花樹,才令她神往。囿於一方谷子裡,歡聲笑語。
她仍舊是冷冷清清,戚戚尋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