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暴亂事件當天之後,恢復速度異於常人的男子和只需要縫幾針即可的女子並沒有住在醫院中多久。雖然秋仍處昏迷,但兄弟倆僅用了點
話術就說服醫護人員同意把昏迷者給帶回去。
照以往經驗應該是可以輕鬆解決的,不過狀況似乎不太樂觀。
過了好幾天內心的掙扎,兄弟倆最終還是決定撥通話筒,對外尋求協助。
「您好,這裡餐酒館,請問哪裡找?」
說是餐酒館卻沒說是哪家餐酒館,完全沒幫這間店取名字的店主只以這麼一個代稱開頭,說來好笑,這樣的應答都不知道被客人吐槽了多少次。
然而知道這隻電話的人聽久了也就習慣了,於是乎諾洋依舊沒有要幫這間店取名的打算。
只不過深夜時分,在這個基本上不會有電話找過來的時間裡,不知道會是誰特地打來呢?
店主沈默著,等待另一頭給予答覆。
隨著鈴鈴聲被接通一瞬,傳來的開頭是一次的嘆息和飲用飲品後的咋嘴。
「哈、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
話筒那端是修特斯的聲音,聽見如此的店名他笑了聲,心想沒有名字的餐館也聽有特色,「這裡是修特斯,我找諾洋先生。」接著、他脫口先做有禮的問候。
「可以請您抽空來雜貨舖一趟嗎?有些事情不方便這樣遠端通話。是關於秋的事。」他的聲音比起上次的“初次見面”多了不少疲憊,伴隨著一聲哈欠,他那一端不遠處響起了低沉的男音。
「啊是、嗯……如果可以的話請您順便帶點小食、咖啡前來,當然、餐食費我會支付。」
還真是特別的請求。
完全沒料到電話另一頭會是那位先生,諾洋頗意外地挑起眉,同時看向一兩桌還待在店裡不肯走的夜貓子們。
「可以是可以,但我需要一些時間,不保證能很快。」對於現況給出了實際的評估,先不論那些顧客還要待多久,光是備餐加走過去就確實要花上一段時間了,「您那邊沒問題的話,我們就晚點見。」
得到了同意的回應,掛上電話後諾洋向青年支會了聲,隨後便鑽進廚房準備了至少夠三個人食用的簡便輕食,接著慢慢等待能夠關店的時機。
等月亮又往上挪動了些許角度,他這才終於敲響雜貨舖的大門。
聽見對面那人答應,男子終於挑起了語氣,好似多了幾分輕鬆。
「沒問題,您能答應已經足夠了,十分感謝。」掛上電話,男子嘆了好長一口氣,向後傾倒身靠在了牆面,接著又一個往前直接趴在了櫃檯處。
「歡迎、光臨……請問要剪……」聽見聲響,修特斯緩緩抬首,漫步來到門邊將其拉開,略深的黑眼圈對上了藍瞳,在食物的香氣順風傳來後,他才回過神,讓開了一條路,「噢、您來了!抱歉。」
隨著熟悉的木香和風鈴聲外,這兒還伴著重重的咖啡味,放眼望去,櫃檯上早有幾杯空罐被丟在那兒。
直到對方進來,他邊走邊趕忙整理衣裝,着與上次相同深紅色襯衫的男子試圖扣上最上頭的釦子,卻因手抖而最後放棄了那顆釦子。
「……先走吧,帶著食物一起。」他朝著已經打開的地下室前行。
「......情況很糟,是嗎?」
男子那副狼狽疲倦的模樣,桌面上堆積如山的空杯子,四溢在空氣中的濃厚咖啡味,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著事情絕對與平常不同。
他懷著有些忐忑不安的跟著修特斯的步伐慢慢往下。
聞言,他長嘆一口氣,「非常糟糕,至少在我們看來是這樣的。」提起油燈後點開,領著人踏入漆黑一片的地下室。
地下室中瀰漫著一股令人發寒的寂靜。
「我建議您先捂上鼻子、或是憋上呼吸。」來到扇鐵門前方,修特斯輕敲兩聲、頓了下再敲一聲後,對面傳來了鎖開的聲音,在良心提醒後幾秒便打開,難以言喻的、混雜的臭味頓時飄來,令人有些作嘔。
照亮房間的燈光由數個提燈製成,映入眼簾的先是房間拿來關什麼的鐵欄門,再來是鐵欄後、位於房間中間靠牆處的大床,牆上掛有不知拿來做何的鐵銬……恰巧,那鐵銬鍊連結上的便是只着底衣褲的女子四腕,而腕處早已被磨的滲血。
先前為傷患的白髮男子就坐在床邊,靜靜的望著女子。
「......秋?」隨著震驚,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同時傳入鼻間,諾洋只是輕咳了聲,眼神仍舊直直聽著鐵門後的女孩。
小小的身板被厚重的鐵鍊銬著,單薄的肚皮上不知為何有著大大的抓痕,披頭散髮的狼狽模樣看上去很明顯還處於不穩定的狀態。
回想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他抓著欄杆的手不禁收緊了些,「她還沒恢復......?」
微弱的呼吸順著肚皮起伏,男子將燈放上一旁,關上門後又嘆了口氣。「——雖然不知道您指什麼,不過對的,她恢復不了。問題待會,我想先讓您看一次。」修特斯點點頭,接著看了眼錶後便望向鐵欄內的兄弟,對其呼喚。
「巴爾、再一分鐘嗎?」
「不,又快了十秒。」
嘖一聲,修特斯整個人靠上牆,接著捂上了自己的耳朵。
接著、時間一到,先是鐵鍊挪動聲敲響警鐘,她睜開眼,呼吸逐漸急促,躺在大床卻被鐵鍊束縛的女子隨著喘息和嗚咽拱起了身,「……不要過來!不要看我!!!」接著便是嘶吼、掙扎,扭動。而在床邊的高大男子則想辦法的壓住秋的雙臂與肩,避免脆弱的骨頭一個不小心被她自己扯斷。
而這狀況大概持續了三分鐘,女子便如斷機般昏了過去。
前幾天那些造成友人情況不穩定的眼球們,在女孩恢復意識時而跟著又冒出來,隨著對方的掙扎尖叫,慢慢往嬌小的女孩逼近......諾洋全程皺著眉頭觀看。
直到秋又再度昏厥,那些詭異的東西似乎也跟著隱沒在黑暗之中,男子這才將視線投往將他找來的人,「您覺得我能幫上什麼忙?」
在結束這幾分鐘的煎熬後起修特斯才鬆了手,不適的捏起眉間。「提供資訊,以便我們推出解決辦法……若您要錢的話我們能夠支付。」
「請先和我們說明您遇到秋的當天到底發生什麼吧,諾洋先生。」男子回應那方視線,認真的神情直勾勾看著藍瞳,好似一說謊便會被一口咬上。
「從最一開始那邊說明。」
「我需要確保您不會向外透露有關我的資訊,秋也必須包含在內。」
篤定男子絕對無法拒絕提議,諾洋也沒等修特斯答覆,很快便接續說出對方需要的資訊,「她動用能力救下了您,先生。」他看向在鐵欄杆後的另一人。
「這或許是代價......」眼神飄向更深沉的黑暗之中,諾洋回想著那晚的情形,低聲說道,「以性命與理智為代價......祂是這麼說的。」
還沒回覆、言語便立即襲來,修特斯先是來個無聲的同意,接著順著視線看向自己的兄弟,而裡頭的男子聽見呼喚也看了過來,兩人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代價?祂?祂是誰?」修特斯不解。
「她沒說過有這能力。」巴爾從床上離開,跨上大步走了過來,隔著鐵欄直視對方。
而似乎是有注意到眼前人的視線,他抓上鐵欄杆,吐了口氣。
「她對什麼交易了?您除了聽到有看到嗎?」
她沒向這兩位說過?
忽然被逼近的距離讓他更蹙緊了眉頭。是因為他們看不到嗎?回想起女孩也曾一度不打算和他傾訴,諾洋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秋是稱之為眼睛先生。」暗自嘆了口氣,他還是選擇將情報據實告知,「說是使用能力後就會出現,似乎存在很久了。」
「先說我也不清楚秋到底有什麼能力,那晚她先是割出傷口將血液餵進您口中,說了“用我的性命”試圖喚醒您,而後又說了要“用理智”。」
說到這裡,他望著一片黑暗試圖想起更多回憶,但或許是那天的情況實在過於緊張,那團癲狂雜亂的言語也實在令人生厭,諾洋過了會都還是想不起來當時都聽了些什麼。
他只能肯定代價、性命、理智,這三個關鍵字是絕對有出現的。
「眼睛先生……性命、理智。的確,在她身旁偶爾會有被什麼注視的感覺。」巴爾輕聲,接著以舌尖滑過自己的犬齒,想去回憶當天口中那濃烈的腥味,接著皺起眉頭,將鐵欄門敞開。
「修特斯、迴避一下。」
「哎、可是……好。」
「您請進。」在將修特斯趕離這房間後巴爾拋下一句,接著便直接走回床邊,他望著床上稍醒的人兒有意識的哭泣及落淚、並且哀道著身體疼痛時又深嘆了口氣。
「想必就是那東西導致秋現在的狀況,既然祂在神秘的途中更改要求,那麼最終成立的代價便是“理智”。」
「不過不對,除非本身擁有神性、又或是他人指示,神秘並不會主動提出要求,至少在目前我的理解是這樣的。」接著,他牽起女子的小手,輕撫過那紅腫擦傷的手腕,有些心疼、又有些憤怒。
「……資訊量太少了,您還能再提供一些嗎?先生。什麼都好。」
諾洋·切里斯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神秘並不會主動提出要求......男子說的肯定,諾洋卻不打算深究對方為何如此清楚,稍顯龐大的資訊量令他陷入沈默,說是需要更多資訊......但說到底,他連那是什麼東西都不曉得。
「我不知道......那些眼珠看上去像是有自我意識,祂們會低語,能夠對於現況表達想法,據秋所說她偶爾會被這東西襲擊,也會像是被指引般帶去奇怪的地方,但卻又能指使這些東西替她做事。」真的是很努力在回想任何一切細節,諾洋也無法肯定這東西究竟該稱之為神秘,亦或者是獨存於女孩周遭的生物。
受他人指示的資訊勾起了些許線索,忽然想到什麼的人連忙開口,「祂們說過要給主祭品。」那個主人又是誰?
回想起那些東西曾說過自己被盯上,全然不曉得他招惹過什麼的諾洋又再度陷入疑惑。
那些眼珠?所以是複數嗎?巴爾搓揉起自己的下顎,沉思並統整著資訊,深鎖的眉頭在對方最後那句下鬆開,得出了猜測。
「既然有自主意識、行動能力,並且能夠被命令,那麼那些就並非意識,而是生物。」接著他停下揉搓,改以輕點的方式思考。「但主……黑之主應該不會要求祭品。」那麼應該就是其他外部神祇了。……這句話他沒有脫口。
但是、非灰都兩大信仰的神明?知曉秋沒有出過灰都的巴爾再一次陷入思考,總不可能是外神特地前來尋找信仰者吧?更何況是「那些東西」說要給祭品……難不成祂們來自外都?那又是怎麼來到這裡,並且纏上秋的呢?
「您說、秋說祂們存在很久……具體來說是多久、她有告訴您嗎?」
「呃、」聽聞這個問題,諾洋像是被什麼給噎著般停頓了下,隨後聳聳肩露出一副很是無奈的模樣,「她說六十年。」
明白這個數字可能沒有什麼實際的參考價值,他望向男子,又再度補充了句,「總之,她說感覺對此有種親切感,像很久以前就認識一樣。」
「六十……十六年啊。」聽見奇妙的答案,巴爾倒是沒有非常驚訝,反倒照著認識的程度和認知、說出了相對合理的數字。「那麼是四歲就開始……正是她母親去世的時候。」
接著、他像是得出結論般、露出理解的神情,提出猜測。「或許那些生物來自於她的母親。」如果這就是真實的話,那麼他大概懂為什麼秋擁有這股力量了。
但是這對現況有幫助嗎?他們推敲出了猜測,卻沒有找到解決的方法。
接著,那鎖鏈動彈的警鐘又再一次敲響了。
該說真不愧是熟識的人嗎?居然推敲得出女孩所說的時間。諾洋感到有趣似的挑起眉,只不過這情緒能沒維持多久,很快就被喀咔作響的金屬碰撞聲給打斷。
連忙一同上去壓制住女孩的行動,他在一片嚎叫中稍微提高了聲調,「所以,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結論嗎?」
「沒有。」他低沉的聲響在女子的吵鬧下仍清晰,或許是那沉沉從喉中傳出的滾音讓人想起了犬隻……或是更危險的什麼,導致危險感纏上語句,讓人不得不忽視。
突然男子想到了些什麼,緊接著開口,「她在使用完神秘後的副作用期間您有特別做什麼嗎?據醫護人員說、您是隔了一段時間才將秋帶進去的。」
總不可能後遺症比副作用還嚴重吧?
「應該稱不上有做什麼......就如同先前所說,在她使用完能力後便出現了那些眼睛先生,而秋說了她得先處理一下。」
根本也無法確定對方平常究竟都是怎麼處理,想起那晚女孩失控的模樣,諾洋並不覺得那算是處置成功。
「我是先看著醫護人員將您送走,接著才去找說要處理的秋,只不過當時她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對勁,那群眼睛圍繞著她,叫囂著要她去做些什麼。」
「秋當時手上拿著槍,行為看上去也像是在試圖抵抗卻未果,而我只是抱著她,確保她不會做出任何傷害到自己或是他人的舉動,等到那群眼睛消失、秋似乎也冷靜下來,我這才帶她去醫院。」
真的是盡可能將事件的全部給描述出來了,除了等待對方恢復冷靜以外,諾洋真不覺得自己有做什麼特別的事——
「噢、頂多嘴賤罵了句祂們很吵?」他驀然想到。
透過說明的言語,巴爾根本推不出任何對此時有幫助的資訊,這麼看下來對秋唯一的動作只有擁抱?他們兄弟倆早試過好幾次這等安慰了,結果是被抓傷好幾次,什麼用都沒有。
「真虧您在這情況還能這麼說啊?」男子的脖頸在對對方的最後一句暴起了青筋,好似下一秒就會揮出拳頭、但他並沒有。
直到女子的掙扎漸弱,男子吐息後收了手,轉了轉有些吃痛跟疲累的手腕。而秋這次的狀態並非直接昏厥,而是恐懼後的喘息,她雙眼無神,全身輕輕顫抖著,望向這幾天未見的舊面孔,在模糊的視線和意識下她並不能認出是哪個人。
「我好痛……」她道出已經叫啞的聲音,沒吃什麼的她也不能捂住自己的面龐,只能讓眼淚陣陣從臉頰上滑下。
巴爾又再一次嘆了口氣,撫摸上秋的額首,試圖安撫著人,但這個舉動他也做過好多次了。
「……難不成沒有其他方法了嗎,唉。」
抱歉啦,祂們就真的很吵啊。那當下火氣很大的諾洋此時毫無愧意,看著男子一瞬間露出兇狠的模樣他也絲毫沒有退縮,直到秋終於又回復平靜,他這才彎下腰細細看著人。
「秋。」等著對方將手收回後,他這才碰上女孩的臉頰,輕輕撫去那些水痕,「現在,祂們不在,也沒有在看,妳能聽見嗎?」想著第一次看見對方掙扎時口中所哀嚎的話語,諾洋嘗試性地說了句。
只是就不知道口頭上的安撫有沒有用了。
「嗯……嗯。」那等溫度終於是讓她知曉了那人是誰,顧不上沒怎麼穿衣服還狼狽的姿態,秋緩緩的瞇起眼,像是想在意識消散前該忙將人到來的事情收入看不清的眼中。
接著、她強迫自己咧開嘴,乾澀的笑了兩聲,「我不痛、不痛噠……不要擔心……」
面對此等明顯不過的謊言,男子默不做聲,只是在諾洋伸手碰上女子時就收了手,並不打算干涉這些,畢竟他已經知道自己與修特斯已經做不了什麼了,因為這幾天都是這麼過來的。
反倒是這個“朋友”,或許還能從此身上得到什麼機會或方法。
「傻呀,跟我勉強什麼。」發現對方能夠給予回覆,諾洋放輕的嗓音,語氣溫柔地回應道。
撥順了那頭可以說是凌亂不堪的髮絲,他直視著女孩的雙眼,試圖讓自己的身影能夠籠罩住對方,「秋,妳能不能說一下,我現在該怎麼做?」
同直視著那襲來的視線,她在話語下仍持著支離破碎的笑容,隨著時間才慢慢垂下了嘴角。
「……諾、」她吐出人名,就跟上次一樣,疲憊的只有單音,「我不想看……」說到這,秋又怕的哭了出來。
「它們……好吵、好吵……好黑、好可怕。」
「祂們不在。」隨著話語,他彎低身子更加貼近對方,「看著我就好,這裡就只有我。」刻意加重的語氣就像是在引導女孩的思緒,諾洋直勾勾地盯著人,伸手一次又一次替人擦去淚水。
「秋,妳只要專心看著我、想著我就好。」牽上被鐵鍊銬住的冰涼小手,他沈聲說道。
伴著話語,她的喘息聲漸弱,顫抖也逐漸被那沉如水靜似的深藍緩和,雙金色的日出終於是探了頭,試圖抓住那片海域。
「嗯……」秋應聲,像是要回應更多似的稍微彎上手指,卻在努力碰觸到溫度後又無力的鬆落,試圖再嘗試動作的指頭略顯不甘,但她也沒有多餘的氣力再去碰觸了。
「沒事了。」感受到那點動靜,他用力回握住那雙手,「不要怕,如果有什麼能讓妳舒緩的方式儘管說出來,知道嗎?」
可沒忘記單純的安撫或許功效不大,就像他當時將人送入醫院後就以為沒事了一樣,趁著女孩的情緒似乎緩和了些,諾洋企圖從對方嘴裡撬出更多資訊。
「我、」想急忙說出什麼的她、在此時像是想到什麼另個纏身的惡夢,但沒忘卻方才話語的秋立刻拉回了思緒,深深直視著那般瞳孔。
「沒有……」
那是一個事實,就算是清醒狀態,她也的確想不到有什麼方式可以讓自己得到所謂的舒緩,畢竟從以前到現在,她一直都在扮演不同的「秋」來迎合各個人,包括對那兄弟倆也是。所以、她並未有時間去顧及「自己」,也早已經沒有心力去尋求「放鬆」了。
「我說過了吧,妳不說,事情就永遠不會改變。」語氣中多了一絲嚴厲,同時他稍微直起身,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如果真的沒有,那就再說一次。」彷彿要望穿人似的,諾洋從頭到尾都沒有移開過自己的雙眼,「是真的沒有其他方式了嗎?」
在對方拉開距離的一瞬,她慌亂的試圖貼近那身子,但隨即就癱回床上,呼吸又急促了起來,害怕著這抹藍會就這樣消逝。
接著、秋直視了一會,張口又閉口。最終從那胡亂的腦袋中、翻出那唯一一個清晰的形體。
「……你。」那是她的答案。
「......」這意想不到的答案讓諾洋不禁呆滯,在反應過來後甚至還抬頭看向男子,給人一個略顯茫然的表情。
我?為什麼是我?
他困惑地想著,完全想不透身為普通人的自己到底有什麼神奇功用,居然能夠緩解對方的狀態。只不過茫然歸茫然,諾洋還是回去看向女孩,再度彎下腰。
「......為什麼是我?」遲疑了片刻,他決定再追問一句。
已經離開床邊並站在不遠方觀看二人的巴爾只是無聲的聳聳肩,接著雙眼透露出了一絲“你要不要想一想你剛剛都說了些什麼”的眼神。
而面對這次問題、秋並未直接給出答案,而是就這樣靜靜的直視著眼前人,有些猶豫,一方猶豫著若講出來是否會又被丟下,另一方則是想著如果再繼續猶豫下去、會不會像剛剛那樣。
「因為……」在想了半會後,她才將話緩緩脫口。
「你是諾洋。」
他就這麼看著、靜靜地看著,時間都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或許是幾分鐘,也有可能只是幾秒鐘,在消化完這段簡短的話語後,諾洋抬起手——很不道德的輕輕蓋住女孩的雙眼。
「好,我會暫時待在這裡。」也不知道自己在好什麼,總而言之他認為目前最首要的應該是先讓對方能夠休息,「睡吧,秋,先好好睡一覺,現在的妳需要休息。」
嗯,他已經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在視線被遮掩過後,或許是溫度、或許是聲音,秋沒有抵抗,就這麼因疲憊平穩入睡。
本令人發寒的空氣變得有些不明,巴爾長吐一口氣,這是第幾個?好像並沒有那麼重要了。而他也沒有打算靠近大床,直接倚上了牆面,眨眨那紅棕色的瞳孔。
「真是……幸好修特斯那傢伙不在,不過您還真霸道啊,先生。」一改先前的冰冷語態,男子沉默幾秒後好笑似的開口。
諾洋·切里斯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噢、我只是試圖讓她不要聚焦在恐懼之上,人總得有點實感才可以脫離想像。」諾洋兩手一攤,就像是對這種情況也感到無可奈何似的,「這是很常見的陪伴......又或者說是治療手法,除此之外我沒辦法再做到更多了。」
話裡話外都帶著點推卸責任的意味,諾洋也確實是這麼打算的,畢竟他可承擔不起如此沈重的負擔——他可是說了很多次,只在能力允許範圍提供協助的。
「但那對精神不佳的人完全是個鬼牌,尤其是秋。」擺了擺手,巴爾並沒有想要接下這責任的意思,他平常已經很忙了,而且……
男子將視線望上那肚皮上的疤痕,隨後便舉起手——一陣風忽然掃過,回過神來、那鎖鏈便已經被割斷,他則是輕舔了口似乎正在變短的指甲指尖,哼了口氣。
「在朋友的範疇下她挺喜歡您的……真可惜。」不曉得在指什麼,男子接著望向鐵門外,幾秒後便朝其走去。
「該吃點東西了,聊聊吧。」
諾洋對於這番話不置可否,他當然知道這做法對於精神不穩定的人來說不能稱得上最好,但事發當下都只有他一個人,還能怎麼做?要是能把人丟著不管的話他倒是樂得輕鬆。
跟在男子身後走回上層,他沒有用餐的打算,只是在一旁看著那兩人。
「先說,這次我或許還幫得上忙,但以後可就不好說了。」他語氣冷靜地陳述著。
修特斯就坐在櫃檯處等待,直到兩人上來,他立即搬了椅子前來,並且將那些咖啡罐放至角落,好讓人有地方能坐,食物有地方可放。
將對方帶來的輕食打開,修特斯不忘將等量的錢放上櫃檯桌面,兄弟倆在吃了幾口後聞聲,紛紛側了頭疑惑。
「您的意思是?」巴爾詢問,還順便捂了下另外一人正在吃東西的嘴。
「字面上的意思。」沒有急著將那些金錢收下,諾洋只是坐在位子上,雙手環抱於胸,「難不成你們期望我每次在這種情況都能出面?」他將問題給拋了回去。
「當然不,這次是特例。」
「嘛、誰叫我們這次解決不來呢?說到底我們也不懂人類的治療方式——您能來的話或許是最好的。」
「……不勉強。」
兄弟倆回答,他們接著將視線移上諾洋,漱了幾口咖啡,好似有些無奈,畢竟他們其實不太想讓他人介入三人之間。
「噢、那就好。」沒想到兄弟倆會應答的如此乾脆,諾洋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有些疲倦地揉起眼睛,「那你們先吃吧,有什麼打算晚點再說。」
兄弟倆同時應了聲,大概是知道眼前人累了於是沒多說什麼,接著便安安靜靜的品嚐起食物……如果忽視掉修特斯那不闔上嘴又發出一些好吃哼聲的吃法的話,嗯、會很安靜。
當然不忘留多一份小食,他們在最後一口咖啡被飲盡後,巴爾擦了擦嘴,主動起了個話題,「……諾洋先生今年幾歲?」
「三十五了。」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問起這個,又或者該說這種時候居然還想得到要問,諾洋頗意外地挑起眉,「怎麼突然想到問這個?」
「三十五……沒什麼、想必這是其中一個您沒有意願那麼做下去的原因。」他指的是剛剛在地下室中的事。
「不過三十五是個還年輕的數字呢!我還以為諾洋先生已經四十了——畢竟有小鬍子嘛。」不知剛發生什麼的修特斯笑了笑,晃了晃空瓶。
年紀會是其中一個原因嗎——是也不是。沒有要詳細回答的意思,諾洋只是被修特斯那番猜測給逗得莞爾一笑,
「行商的,總是要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好欺負。」這縷小鬍子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留的他也不記得了,諾洋只記得當初別說剛開店,光是在外面求學時過於年輕的外貌就經常被一些老師傅看不起,蓄個鬍而已就能帶給他許多方便,人們倒是也挺好騙的。
「那麼兩位今年幾歲了呢?」沒有在自己的話題上打轉太久,他很快就將問題又給拋還回去。
「噢——」聽見回覆,修特斯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幅身板……的確,留個小白鬍子或許能多添加幾分好處?於是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顎……直到問題被拋回來後才一愣。
「我三十二。」 「三十四。」
「當然、以回覆“人類”來說的話,我們大概都會這樣回,不過我過了七十多後就沒在算了呢——」
「您想知道也無妨,反正這座城市……我們可能無法再久呆。」
接著、修特斯點起一根菸抽了起來,大概是知道秋的問題終於被眼前人解決……多天的緊繃在此刻鬆了下來,他的雙腳放上櫃檯另邊,臉上終於勾起了一個微笑。
「前提是您有興趣陪我們這兩個老人聊天呢,諾洋先生。」
他哼笑了聲,早在上一次見面就對兩人的身份有了猜測,諾洋可是在還記得在地下室所看到的書籍,而這句話也只是更加證實了他的想法。
反正怪事見多了,不管是什麼也都只會變得正常了。
「怎麼說無法再久待?」於是乎他將問題著重在另一個方面上,「因為最近的暴動嗎?」
「嗯……差不多?」修特斯吐煙,接著望了眼自己的兄弟後、才又將視線放回男子上頭。
「如果真相全部被抖出來的話,我覺得我們的小命可不保——像黑之犬那樣被抓起來蠻有可能的?」
「別做無謂的猜測,修特斯。我們本就不會在同個地方駐留太久,就算沒有這次暴亂,時間也差不多了。」
「因為這裡沒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這樣啊。」他瞭然地點點頭,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沒有太大的起伏,「我只能說,以現在來看灰都確實滿危險的。」
也不打算過問兩人要尋找什麼,這種事應該不是他一介平民隨口問問就能冒出解答,那還不如不要知道太多才好——也不知道這到底算是神祕還是打從種族就不一樣,無論是哪個,深究總是不會帶來什麼好處。
「祝你們好運了。」最終,諾洋只是勾著營業用的微笑如此作結。
兄弟倆只是輕笑一聲,他們無法辨認出眼前人的笑容屬於哪一類,不過既然能收到這等小小的祝福,那麼這次的旅途就不算太糟。
「不過啊……若不是旅途危險,我還真想把秋秋帶出灰都、跟著我們一起走呢——」
「你連這次的事都解決不了了,省省吧。」
「我知道啦……是說、阿諾這之後有什麼特別的打算嗎?」修特斯熄上菸,沒對隨意給人取綽號而感到抱歉的他、甚至還頗有興致的望著眼前人。
而同時,有個視線悄悄的從樓梯處往三人處看了過來,接著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像是玩一二三木頭人似的,以“跳”的方式往這兒前進。
「沒什麼打算,一樣繼續開店過生活。」對於被如此稱呼也沒太大反應,諾洋只是聳了聳肩,實話實說。
畢竟只有那間店還在,他就不會輕易離開這座城市。
而話音剛落,隱隱傳來的動靜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對此,諾洋只是將視線投往聲響傳來的地方。
兄弟倆順著男子的視線跟著望了過去,但他們也就只是側了側頭,再望向男子。
「你看到什麼了?」
那是一顆……眼睛,正確來說是跟在秋身旁的那種眼睛,不過好像又有些不一樣。
當諾洋投來視線時它直接停了下來,用那顆眼睛直視著人,不同於之前那黑白的色彩,小小的眼睛先生的瞳孔是藍色的,並且每當對方眨眼時就往前跳一步,正在試圖靠近。
他看著那還滿明顯的形體,又看了看真心困惑的兩人,隨後將視線重新放回那顯然是在朝他們邁進的眼珠。
「眼睛先生。」他只是以非常簡短的一句話來說明,「但看起來不太一樣。」
有別於以往只是黑與白兩種顏色,諾洋看著那一抹藍,看著小東西以非常獵奇的方式蹦跳前進,在還搞不清楚那顆眼珠有什麼意圖前,他就只是這樣看著。
「騷擾秋的那個嗎……」修特斯瞇起眼,接著又朝著那處望了過去,但也始終看不到。而巴爾看起來已經接受看不到的事實了。
而小眼珠只是隨著每一次人類的眨眼、終於跳到了諾洋腳尖前端不遠處。接著一顆……兩顆……三顆、越來越多的眼球先生聚集了過來,除了怪異以外並沒有上次的惡寒……或許在某種人眼裡,這些小傢伙還能被套上「可愛」的稱呼。
而它們也就只是這樣靜靜盯著人,除了色彩統一變回原本的黑白外,也沒有做出什麼特別的舉動。
「怎樣?」垂頭盯著自己腳邊團聚起來的眼珠們,他沒什麼溫度地說著,用詞也顯得較為粗俗直接,「沒有要幹嘛就走開。」
沒辦法,他實在是對這些東西沒什麼好感。
忍著想要一腳踩下去的衝動,諾洋就這麼跟祂們小眼瞪大眼的——不得不說,這麼多顆眼珠看上去實在有點噁心。
像是聽得懂話似的,這些眼睛先是退了一步,接著有幾隻往櫃檯上爬,繞了一圈後又紛紛跳回地下室,只留下一開始的那一隻。
「……主人。」
僅僅留下這一句,它也同回了地下室,這次意義不明的行動有些難以理解,但至少大概知道它們沒有攻擊性……嗎?
諾洋偏頭想了想,主人兩個字指的究竟是什麼,他怎麼想也覺得不可能是在場的人。
「我覺得應該要下去看看?」指向眼珠們紛紛去往的方向,男子沒有急著起身,而是看向狀況外的兩人。
「嗯?怎麼那麼突然?」修特斯揉了揉眼,在疑惑一陣後便站起,雖然那麼說、但雙腿已經開始朝著地下室移動了。
「……那就去看看吧。」巴爾則沒多說什麼,反正下去就下去,不會出什麼大事。
接著巴爾停在那兒,示意是否一同下去。
眼見兩個人都起身,諾洋也沒有要留守的意思。
離開座位後,他跟在男子斜後方的位置踏上階梯,尾隨著兄弟倆踏著緩慢的步伐,莫名悠閒。
直到三人都來到了地下室,他也是等著兄弟倆江那扇鐵門打開,並不打算貿然就闖進去——畢竟再怎麼說,他也只是這邊的過客。
——打開那扇鐵門,入眼的便是一堆球體、和用白色床單把自己整個人罩起來縮在角落的秋。
大大小小不同的眼睛先生在這個空間中彈跳,然後回到女子的身邊逗留一陣後再跳開,場面頓時有些混亂。突然、它們統一的停下動作,齊刷刷的朝三人看來。
兄弟倆互看了一眼,接著打開鐵欄門,「秋——?」漫步邁了過去。
站在離那些眼珠幾步之遙的地方,諾洋看著縮成一團的女孩、看著略顯混亂的場面,頓時間感到有些疲倦。
為什麼只有我看得到?麻煩死了。
「所以呢?」就這麼站定在原地,諾洋沒有跟上兄弟倆的腳步,再次出聲發問。
他們沒有出手碰觸女子,只是就蹲在人的身旁觀望,直到秋默默的抬起頭,那些眼球瞬間消散。
「不知道……我只是說我好餓……」
「它們突然就……跑出來、好多、呃。」說著說著秋又縮了回去,只露出一半的眼睛眨了眨,看了眼人後把自己包的更緊了些。
哼嗯,還記得兄弟倆好像有留一點食物下來。
隨口應了聲,諾洋沒有多說什麼就轉身走回樓上,來到櫃檯處將已經有些涼掉的食物拿起。
很快便返回到地下室,他隨手將食物塞給看上去比較沈穩的那位,很明顯就是沒有要幫忙投餵的意思。
當食物被塞過來時巴爾頓了頓,明顯是對男子的動作感到疑惑,但也沒多說什麼……轉手就將食物塞給了自己的兄弟。
「哎?嗯?」
留下一臉錯愕的修特斯,巴爾只是有意的拍了下兄弟的背脊,接著便起身,一瞬搭上諾洋的肩,用幾乎是不能拒絕的力氣拐著人離開這個房間。
「累了,哼?」待門關起,巴爾隨口說了聲,沒有停下往一樓的漫步。
沒料到自己會突然被拉著走,那瞬間諾洋踉蹌了下,但倒也是很快就跟上腳步。
「累了。」他直白地說,同時還毫不避諱的打了個呵欠,「照理來說,這時間我已經躺在床上了。」
要不是看在認識的份上,他或許早就走了也說不定。
看了看時間,畢竟叫來的時間本就為半夜,累也難怪。
「辛苦了。」回到樓上,他接著說,「要在這睡一覺、還是我載您回去?」沒有給出讓人自行回去的選項。手仍搭在男子肩上,巴爾先是笑了聲才鬆了手,轉身開始去收拾了櫃檯桌面的瓶罐。
「我回家睡就好。」待在陌生的地方會睡不好吧。有些認床的諾洋如是想。
走到男子身旁,他跟著收拾起桌面上的殘局,同時將那些被遺留下來的金錢收入口袋中。
「另外我自己回去就好,不麻煩了,您應該也很累了吧。」可沒忘記自己剛來時這兩人都是副什麼模樣,此刻身旁人臉上還隱約可以看見些許疲倦。早已走習慣夜路的諾洋一下子就把兩個提議都給否決掉。
「……您可真有趣。」不知道是在有趣哪個部分,巴爾也沒有明說,他只是帶著那稍略疲憊的面龐露出淺笑,在整理完後便接著拉開雜貨舖的門,也沒有要強迫跟隨的意願,畢竟他的確是累了,也該睡了。
「下次我們去您的店裡坐一下吧,雖然只是小食、也不到美味,但挺特別的。」
「請路上小心。」
......你們兄弟倆才有趣吧?
沒有將那略顯直白的評語放在心上——畢竟每個人的口味不同,他早就已經習慣——諾洋依舊帶著溫和的笑容,嗓音也仍是客氣,「隨時歡迎。」
簡單道別完後,他便轉身踏著夜色,頭也不回地離去。
兩篇合著一起講到了不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