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感來自迪士尼動畫《小美人魚》

一些設定：

人魚
上半身是人下半身為魚尾的種族，在某個海域底下建立了王國。
他們的主要食物為魚類，但人魚中也會有不喜食魚的少數。
王國裡，除了國王跟特定幾位長老以外的其他人魚是沒有魔法的，而擁有魔法的這些人魚力量都非常強大，聯合起來足以與巫師一族抗衡。
很久以前有與巫師一族簽訂協議，兩族長久以來維持著一種微妙的關係。
王國律法中有一條是規定子民不得接觸人類。但另外有一條是一旦人魚離開王國邊境便不受到王國律法與魔法保護。
人魚哭的時候不會流淚。

巫師
住在幽暗的深海地帶（被多數人魚稱作禁區），巫師是人魚對他們的統稱。他們大多數都是上半身人、下半身非魚尾而是其他海洋生物的身體，其中又以下半身章魚的類型最多。
大部分的巫師都有魔力，但有分多寡高低。雖然有些有血緣關係的會組成「家族」，但他們基本上比較偏好獨居。有時候會有所謂的巫師聚會（或家族聚會）。
很多巫師都靠著自己的魔法做著生意，有些甚至還做到了陸地上。他們可以把自己暫時偽裝成人類，靠著接觸海水來延長偽裝的時間（時間到了還沒碰到海水魔法就會失效）。
很久以前有與人魚一族簽訂了協議，兩族長久以來維持著一種微妙的關係。
相較於人魚害怕他們，大部分巫師還挺樂意見到來找自己的人魚，畢竟那可是錢跟「藥材」。
巫師哭的時候沒有眼淚。

花道
人魚王國的人魚，有著一頭鮮艷的紅色長髮，與同族相比長得較大隻的人魚，雙親不詳，很會打架但不主動找架打，跟洋平從小認識。
有時候看起來很兇，其實是個怕寂寞又可愛的孩子。從某個時間點開始渴望可以像童話故事裡的主角擁有溫柔浪漫並結局幸福快樂（沒有別離）的愛情，但目前已經被好幾位人魚小姐拒絕了。

洋平
巫師，下半身是章魚觸手，黑色短髮。算上觸手的話全身會比花道高一點。平常會刻意讓自己看起來比花道矮。
父親不詳，母親是深海女巫（商人），他自己長大後也是一個男巫商人，魔力量大，是在同族裡顯得比較強大的巫師。
住在母親留給他的海底洞穴裡，另外還有一個洞窟，裡面專門放給花道玩的陸地上帶下來的東西。
喜歡花道，從小時候開始就喜歡。

↓

花道跟洋平從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認識了。那時的花道因為沒辦法融入小人魚群，又不喜歡長老對他講話的態度，所以總是一條魚自顧自的玩，有一次心情不好就亂游，游到老師說不可以去的深海地帶邊緣後迷路了。
洋平則是因為母親上岸去做生意（因母親這邊家族習性的緣故，在6歲他們就得學著獨立生活）獨自一個在家很無聊就出門晃晃，游著游著就看到小隻的紅色人魚在亂游，看起來就是迷路的樣子（而且臉皺成一團看起來快哭了）。

洋平在旁邊默默觀察了一陣子，看著花道每次選方向都選錯越游越危險後就過去跟對方搭話了，大概是因為花道每次做選擇前都會給自己加油打氣（我是天才！我可以的！）結果下一秒就錯這種景象讓他覺得有點於心不忍，他撤下魔法的偽裝緩緩靠近小人魚。
「努？！」
即使他慢慢的游過去還是給花道帶來了驚嚇，但人魚沒有往後退只是在原地瞪著他，於是他指了指人魚王國的方向，告訴對方應該往那裡游：你剛剛游的方向只會讓你闖進某個女巫的地盤。

「喔！謝、謝謝！」花道的臉部肌肉放鬆下來，洋平眨眨眼睛，他覺得對方的眼睛閃亮亮的。
「說不定我是騙你的喔？」
「咦？你是嗎？！」
「不是。」洋平晃晃自己的小章魚腳，花道的眼睛又變得更亮。「趕快回去吧，不然你會被盯上的喔，掰掰。」
「等、等一下！」
轉身要離開的洋平回過頭：「還有什麼事嗎？」
「你叫什麼名字啊？」
「……？為什麼要問我名字，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為什麼不會再見面？」花道手插腰，「如果你想說因為我們住的地方不一樣的話，我來找你就好啦！」
奇怪的人魚。
「為什麼要來找我？」
「因為你的下面很長很多條很酷！」
「這叫觸手喔。」
「那就是觸手很酷！本天才喜歡！」
因為花道的表情在洋平眼中看起來有些可愛又好笑的緣故，他也跟著笑出來。
「我叫洋平。」
「我叫花道！」
小小人魚吸了一口氣。

「你可不可以跟本天才一起玩？」

普通的人魚對巫師來說沒多大威脅，母親出門也沒交代什麼，所以洋平就陪著花道去追小魚群，讓花道追著他去試著抓他的觸手，抓得到一隻他就稱讚花道一次。花道喜歡被稱讚的感覺。
「跟你玩好開心！我明天還要來！我們明天在這裡見面好不好？」
分別時，花道笑著問洋平，但是洋平沒有馬上回應，在看到花道的笑容消失變成失落的時候他才開口做出了承諾。看到花道再度綻放笑顏也讓洋平覺得開心。

洋平回家後發現母親用來跟他聯絡的小玻璃瓶在發光，接通之後他跟母親說認識了花道的事。
「小隻的人魚……紅色的啊。」
「嗯嗯。」
「洋平喜歡嗎？」母親用像是挑選商品般的語氣問道。洋平不喜歡這語氣。
「還好。」
「既然承諾了就要好好跟對方相處喔。」
「嗯。」

接下來花道真的每天差不多的時間就會游到深海地帶邊緣找洋平，為了讓對方不要又迷路，洋平之後都會提早到去等花道。漸漸的等他們熟了之後洋平才知道花道融入不了同齡的人魚群裡，並且有人魚在針對花道，花道常常被欺負。
於是洋平就叫花道把自己當成對手，練習怎麼變得更敏捷更會打架。曾經洋平有考慮過幫花道製作力量變強的魔藥，但覺得花道應該更適合慢慢練起來，就沒有這麼做，而是稍微去研究了下人魚吃什麼會長得比較強壯。

後來花道想要去看洋平住在什麼地方，洋平起初猶豫，但跟初見面時一樣、看到花道失望就覺得帶回去也沒差。一到他家裡，花道就好像發現了寶藏般有夠開心。
「這個是什麼？」
「人類做的音樂盒。」
人類世界的東西很多都不能泡海水，所以洋平母親會用魔法保護它們，在她將家交給洋平之後，這件事就是洋平在做了。

「你們家怎麼會有人類世界的東西？不是說不能跟人類接觸的嗎？」
「那是你們人魚王國的律法喔，我們是巫師。」洋平想起這個音樂盒是母親看了喜歡就買回來給自己的，「花道你想聽嗎？」
「可以嗎？好哇！要怎麼弄？」
洋平將音樂盒的發條轉了幾圈，放開後輕快的音樂就從盒內冒出來，在盒子上的假魚兒也跟著轉動。這些惹得花道一聲聲驚呼，看對方喜歡的樣子洋平便將東西交給他讓他玩。
洋平家的東西讓花道對人類世界的好奇快速上升，他向洋平問了好多事情，而實際上還沒去過人類世界的洋平也只能轉述從母親那邊聽到的見聞，但花道只要有聽到新的事情就很開心。

「感覺人類世界好好玩喔，我好想去……」
「剛才是誰說不能跟人類接觸的？」
「努……偷、偷去總行吧……」

因此後來洋平會偷偷帶花道游上水面，遠遠看著船上的人類、偷偷躲在岩石後面觀察在海邊的人們。他們第一次游上去的時候是晚上，夜空掛著數不完的星星，船上的人們大聲唱著花道聽不懂但感覺很好笑的歌，洋平說那些人大概是喝醉了。

「喝醉是什麼啊？」
「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人類發明了一種叫作酒的東西，喝了腦袋就會暈暈的不清楚，那樣就叫作喝醉了。」
「喔……但他們聽起來好開心喔，雖然都唱得好難聽。」
說著說著，花道看向洋平。
「洋平會唱歌嗎？」
「嗯……我會唸咒語。」
「我是說唱歌、唱歌啦——」
咻地一聲，天上爆出的亮光與聲響吸引了花道的注意力，他瞪大眼睛，小手抓住了身旁的小小巫師。

「那是……！」
「是煙火，花道。」就是跟你說過的，慶祝好事用的。
「嗚哇——」
洋平看著花道，人魚的眼睛閃閃發光，彷彿裝下了整個天空的星星。

「人類好厲害呀……」

從此，花道開始嚮往了解人類世界的事情，然而礙於王國律法、以及洋平也說過人魚最好不要出現在人類面前，花道只能透過洋平去知道更多跟人類有關的趣事。他沒有想太多，覺得洋平說得都對。
「好好喔，洋平長大一點後就會被媽媽帶去陸地上學做生意吧？」抱著小布偶，花道一臉羨慕，「是巫師真好，有媽媽真好。」
聽好朋友這麼說，洋平不禁感到難過，但表現在他臉上的是溫柔的微笑：「我會帶東西回來給你的。」
「咦？真的嗎？謝謝洋平！洋平對我最好了！」

在洋平被帶去陸地實習以前，還發生過一些事。像是花道因為幫被找碴的人魚打架而結識了大楠、野間和高宮這三位人魚（後來某次花道說溜嘴導致他們知道了洋平，但之後他們幾個都處得不錯，也是變成了朋友）。
又或是某次偷游去海面上時天氣不好、遇到小船翻覆，還是孩子的花道不想見死不救的出手救沉入海中的三個少年，結果力氣不夠，還是洋平靠著魔法把三個人類都抓起來。兩個孩子隨便找了個沙灘把人放上去後，洋平要唯一一個清醒的少年與他定下契約（說的是人類語言，旁邊的花道完全聽不懂），一旦說出認識人魚的事聲音就歸洋平所有，隨後拉著心情矛盾的花道回到海底——這是花道第一次看到洋平有點生氣的樣子，不過洋平說他不是對花道生氣。

就在洋平11歲的某一天，洋平的母親來接他了，所以洋平跟花道說自己要出發了，可即使之前就知道這件事，花道還是忍不住哭出來。
「你有高宮他們在啊，沒事的啦。」
「嗯……嗯嗯……」
「那我就走囉，再見。」
「不要啦……」
「……」
最後花道還是目送洋平跟他那美麗的母親離開了，他想到自己不能每天都來找洋平玩、或是洋平做的黑色小魚也不會每天都來人魚王國看上課上到打瞌睡的自己，就覺得好寂寞好難過。

洋平的洞窟外、以及他每天游來的路都會有洋平的魔力在，就算主人離開地盤這些力量都不會消失，所以花道可以在洋平不在的這時繼續待在這裡。花道在這裡等了不知道多久，心裡期待著或許洋平母親覺得洋平他還太小就會先取消行程，或是他們其實只會去一下下，可能下一秒小章魚就會回來跟他打招呼，他們又會玩在一塊。
於是花道等了很久，直到他發現深海真的很冷很暗，才又低聲啜泣著游回明亮的人魚王國。

洋平這一出門就消失了一個月，實際上洋平先前就有說過此趟會花費的時間有多久，此外他也私底下叮囑野間他們要好好注意花道的狀態，被三人魚笑說他好像花道老媽後用觸手拳頭敲他們腦袋。
『我很認真，你們別在那邊給我開玩笑。』
『好嘛！知道你會擔心啦，敲那麼用力幹嘛……』
『不用你說我們也會注意花道狀況，又不是只有你是他朋友會關心他。』
『……那就好。』
這一個月裡三人魚天天都拉著花道玩，起初花道還是沒打起精神，但漸漸的他自己也覺得這種狀態很糟糕，所以他像以前那樣努力給自己加油打氣，這才有活力起來。

當一個月的時間快到時，花道在那幾天都會衝去深海看洋平回來沒、他家的洞窟石縫內有沒有光透出來，直到那天花道看到洋平在洞窟門口等著他來找他，才欣喜若狂的抱著對方轉圈圈。
「洋平回來啦！」
「我回來啦！」
見到洋平的花道先是將這一個月的寂寞與發生的事情一股腦兒的說給洋平聽，接著洋平才跟花道說一些陸地上看見聽到的事情，順便帶著花道到他家的另一個洞窟。
「猜猜裡面是什麼？」

——數不清的沒看過的神秘東西，全部、好好的、擺放在好深的洞穴裡，沙堆上有凸出的石壁上也有！
花道的心被眼前閃亮亮（他自己看起來）的景象深深震撼，他微微顫抖著回頭看向洋平。
「我說過會帶東西回來給你的。」
「太多了啦！洋平你是天才嗎？！」花道整條魚都是亮的。
「畢竟我是天才的朋友啊，驚喜嗎？」
「驚喜！」
「開心嗎？」
「開心！」
「要教你怎麼用它們嗎？」
「我要我要我要！」

他們在洞窟裡玩鬧了一整夜。

「洋平洋平，我可以帶大楠他們過來這裡玩嗎？」
「可以啊，這裡的東西都是你的，你想怎麼用都可以。」
「呀呼！」

至此開始，除了開始在深海做生意外，洋平作為母親的幫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陸地上辦事，有時候去個幾天有時則超過兩個禮拜，每次都會帶一些人類世界的東西回來給花道玩。前面幾次花道都很不習慣，但他知道這是工作也沒辦法，也只能慢慢去習慣這種日子了，雖然會寂寞但他也會期待著洋平帶什麼東西回來教他如何使用。
洋平也會帶人類世界的書給他，還教他怎麼認人類的字、怎麼說人類的語言。花道特別喜歡人類的關於愛情的童話故事：男女主角在克服重重困難後終於在一起永不分離，得到世間最美好的永恆的愛情，結局幸福美滿又快樂。

「他們看起來好快樂……不曉得我能不能擁有這樣的戀情呢……」
13歲的花道的手指輕輕戳著書上牽著手親吻的男女主角，而在他身邊的洋平手撐著下巴一邊看著他。
「可以喔。」
「真的嗎？」
「當然，這可是深海男巫的預言。」
臉上帶著淡淡微笑的洋平抬起章魚觸手戳弄著花道的臉，逗得對方一陣咯咯的笑。
「你一定會找到你的真愛的，巫師的預言可是很厲害的喔。」

從那之後，花道除了人類的事情外也開始嚮往起美好的愛情，但總是不順利……應該說連開始都沒有。花道總是被女孩子拒絕，不是說另有喜歡的對象就是說花道不是喜歡的類型，每每都讓花道受到打擊，然而對於他的失戀，高宮他們總是幸災樂禍的笑他——他能明確的分辨不喜歡他的人魚的嘲笑與朋友對他的嘲笑是不一樣的東西，但他還是會揍一下朋友的。
如果洋平知道他失戀的時候三人魚在就會跟著笑著說幾句——是難得幼稚的表現，然後花道也會送他頭錘——而假如花道是獨自游到洋平的洞窟想要好好哭一場，洋平就會把觸手借給他抱。

這邊插一下大楠、野間跟高宮的事

其實在花道開始嚮往愛情時他們就有隱約察覺洋平喜歡花道這件事，但是花道喜歡的是女孩子，洋平看起來沒有追求花道的意思，他們也有感覺到些其他的什麼，就先當不知道了。
雖然王國很多人魚不喜歡同性相戀（繁衍不出後代），但高宮他們本身對這事是覺得無所謂——而當花道第二次陷入對女孩子的單相思時，他們突然聽到花道低低的說道：
「聽說啊，巫師也會幫客人做戀愛諮詢耶。」
「洋平也會這樣嗎？」
在那瞬間，三人魚的心臟都劇烈的跳了一下。

「啊那個我們怎麼知道啊？不過，戀愛這種事還是靠自己比較好吧！」
「就是！而且聽說很多戀愛諮詢只是騙貝殼（人魚王國的錢）而已，根本沒什麼用。」
「？！你們是說洋平是黑心商人嗎？他才不是！」
「不是這個意思啦！總之靠自己比較實在，而且你沒什麼貝殼啊。」
「唔……」
他們三個對談戀愛這種事沒有經驗，頂多聽說或看過，但就算沒經驗他們也知道如果讓喜歡花道的洋平給花道做戀愛諮詢那會是多胃痛的事情。對於花道與洋平、以及花道去追求女孩子的行為，他們的心態蠻複雜的，那些幸災樂禍是真的（因為花道對女孩子真的很笨拙到讓他們覺得好笑），但是「花道如果哪天真的交到女朋友得到幸福也就好了」、「可是這樣洋平怎麼辦」、「那花道又怎麼辦」這些想法也是真的。

雖然都是花道的朋友，但他們知道洋平的特別。在認識花道以前洋平就已經在花道的身邊了，而花道比起依賴他們也更依賴洋平。
「如果洋平或花道是女孩子的話就好了。」
「對吧？唉……」

然後他們三個擔心的事在花道15歲時就發生了，整個猝不及防。
「我跟你們說喔，我啊，要成為人類了。」
花道突然告訴他們，他喜歡上一個人類女孩子，所以他要變成人類進入人類的世界。
「洋平也說會幫我了，這次我不想要再告白失敗了。」
「我已經受夠這種事了。」
看著花道比以往還堅定的樣子，他們不禁想會來的還是會來啊，洋平他……
「那、那這樣不錯啊，洋平那邊怎麼說？」
「洋平他……他真的對我最好了！他是免費幫我喔！啊不過同件事情學第三次就得開始付費了，我得好好學才行……」
「……」

回到花道這邊

不管是人魚還是巫師，到了15歲就是成年了。花道先迎來了自己的成年禮（沒有父母的話會由長老代理執行儀式），而洋平則是參加有血緣關係的巫師舉辦的小型聚會，成年禮後的他即是一名正式的商人。

變化是在洋平成年之後出現的——花道有時覺得其實是他自己的幻覺。
洋平沒有對他冷漠，洋平還是對他很好，洞窟的人類世界收藏品依然在增加，他們還是有時間就玩在一塊，明明所有事都沒有變。
但花道還是覺得有他看不見的地方產生變化了，只是他說不出那是什麼。

或許是因為他們都已經長大了吧？洋平也已經是正式的商人了，雖說洋平之前實習時就有在獨自做生意了，但實習生跟正式的果然還是不一樣的對吧？

到陸地上辦事所以一段時間不在家遇不到，或是因為剛好有客戶所以沒辦法跟花道玩，這些事花道明明都已經知道、理解也好好習慣了，因為自己已經長大。

因為他必須長大了。

所以就算去洋平家時不小心看到有位女人魚靠在洋平懷裡，洋平還摸了那人魚的頭，他也不該不高興才是——因為知道這個道理也知道自己如果表現出來就像是無理取鬧，所以他沒有跟大楠他們抱怨，只是裝著沒事樣去試探洋平是不是交了女朋友。當聽到那只是個為情所困的客人而洋平只是在安慰人家時，他居然有點鬆了口氣，但馬上他就覺得不可以這樣了！難道他不希望洋平找到美好的愛情嗎？！當然不是吧！
就如同他想要永恆的愛情，洋平也應該要擁有如此美好的事物啊！
何況他們都成年了，嗯！

就如同他曾經習慣與洋平分離一樣，將來他也會習慣雙方都有伴侶、但友誼還是存在的日子，一定會這樣的！
花道花了一些時間打起精神，之後又開始尋找起愛情。

然後在某一日，當花道又偷偷躲在岩石後方觀察人類的時候，一個黑髮女孩闖入了他的視線。
小小的、很可愛，眼中閃爍著點點星光，為了同伴挺身而出阻止紛爭的樣子很溫柔又帥氣。
那身影進入了花道的腦中，花道常常想著那女孩，覺得好想認識對方。
唔，這次喜歡上的女孩子，是人類。
但是人魚不能出現在人類面前啊……怎麼辦。
雖然是有聽說巫師可以把人魚變成人類，可是……

「花道，你怎麼了？」
「嗯？沒有啊，我很好！洋平怎麼這麼問？」
在洋平沒客人的傍晚，在對方家裡玩著水晶球的花道突然被看書的洋平這麼問，不禁有點緊張——不知道為什麼。
聽他反問，表情沒什麼變化的洋平闔上書本：「感覺你又戀愛了，這次是誰呀？」
「努……」這種事總是被洋平看出來，花道有時候會覺得有那麼點不甘心。
洋平……洋平的話，這次要讓他知道嗎？可以說嗎？
「有是有……但是……」
花道支支吾吾，最後還是小聲的說：「她……她是……人類。」
聞言，洋平愣住了。這也是當然的吧，那是人類耶。

「花道，你被人類看到了？」
「嗯？沒有沒有！我只是躲著！沒有人類看到我！」
「……這樣啊，那你跟那個女孩實際上沒見過面？」
「嗯嗯。」
「也沒說過話。」
「嗯嗯。」
「但你喜歡人家，想認識人家嗎？」
「嗯嗯嗯……」
洋平若有所思的環抱雙臂。
「那你怎麼不跟我講？」

「因為……」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因為……洋平你以前不是很生氣嗎？」
「……啊，那個啊，我記得我那時有說沒在生你的氣。」洋平笑了笑，「不過，變成人類就沒問題了，不是嗎？」
「我可以幫你。」
「咦？真的？」
「我騙你幹什麼？但要排個隊，你過三天再來找我吧，現在先跟你講費用的部分。」
這個瞬間，花道覺得洋平變得不太一樣，畢竟他很少……應該是說沒有，他沒有看過洋平做生意時的樣子（上次那個抱抱不算，因為花道一看到那畫面就游走了），畢竟也不是助手什麼的，人家工作時無關的人魚待在旁邊理所當然的很怪吧。
所以這是花道第一次看到工作狀態的洋平，總覺得有點新鮮。

「……花道，你有在聽嗎？」
「嗯？啊，對不起！洋平你再講一次！」
「我會幫你製作魔藥、還有讓你學習基本的怎麼跟人類生活相處，同一件事情我只免費教兩次，第三次開始我會跟你收貝殼，然後每個階段結束我會考你，不合格也要收貝殼然後重考，這樣你可以嗎？」
「可以！」
「那好，三天後你來找我，帶著你身為天才的自信，OK？」
「OK！」

洋平交代完後就游出放收藏品的洞窟，說要回家裡去訂藥材，有些東西要透過陸地才可以過來。就在花道跟著游出來、要跟洋平說再見之前，他問洋平：「那個……洋平幫我這麼多，還前兩次免費，這樣好嗎？」
雖然有高興也有興奮，但花道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卻找不到是哪裡奇怪。
「嗯……因為是好朋友啊，好朋友有好朋友的價錢嘛，再說如果懂的不夠多就上岸的話也很容易遇到危險，我怎麼能讓好朋友遇到那種事呢？」
「嗯……說的也是……」所以是自己亂想了吧，花道偏了偏頭，反應過來時洋平已經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道：「好啦回去吧，下次見囉。」

「掰掰。」
「掰掰。」
確認是自己亂想之後的花道順著熟悉的路線向人魚王國游去，安心了的他想到陸地上的那個女孩，心情就感到雀躍起來。
等我學完了合格了，我就可以去陸地上找她說話了！
好開心喔！好期待呀！
花道就這麼快樂的回家睡覺了。三天之後，他吃完早餐就直接往洋平家衝，然後遠遠的就發現洋平在等著他。

於是花道的課程就這麼開始了。前面幾次洋平都用講的教導花道融入人類世界、跟人類相處的方式，以前的時候，洋平大多都是把有趣的事情講給花道聽，而現在的花道是在學人類世界的規矩，聽著聽著花道開始覺得人類世界的規矩真的好多。

「人類世界好複雜喔……」
「嗯？還好吧？看你這表情，你不想去了？」
「沒有啦！我會努力學！洋平你繼續講！」
洋平都講一大堆了，而且這可是關乎自己一生的愛情啊！不可以半途而廢！
低頭為自己加油的花道沒有看見深海巫師有些落寞的眼神。

洋平會暫時將花道的魚尾變成人類雙足，教他怎麼走路跟穿人類衣服。一開始學走路時花道完全不懂怎麼用腳，緊緊抓著牽著他的洋平的手不放，感覺自己好像變回了小孩子一樣。
「對，就是這樣，很好……我放手囉。」
「好、好……喔喔喔！」
所幸花道的學習力一向不錯，用一點時間他就掌握到訣竅，一些基本動作他都做得出來了，於是洋平接著下去教他怎麼用人類身體打架還有與對象共舞，這時候洋平也會將自己變成人類的樣子。

「哦哦，洋平的腳好好看喔！也好會穿衣服！好帥！」
「謝謝天才的誇獎啊。」
洋平專心的在教，花道則學得很開心，被洋平引導的感覺真好，不像人魚王國的長者只是把該塞的東西塞給他，洋平會時刻注意他的心情，會好好的手把手一點一滴的教導他，還會認真的稱讚鼓勵他。
這樣他好像可以理解為什麼會有客人想靠在洋平懷裡了。
「花道，踩到了喔。」
「努？！對不起！洋平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雖然你進步神速，但也不可以太得意喔。」
就連亂想事情分心以至於練習跳舞的時候踩到洋平的腳，洋平的語氣也很溫柔……花道邊這麼想邊斥責自己，沒事幹嘛想到那一天的事啦！而且人家靠在懷裡根本跟洋平的溫柔沒關係！可惡，害洋平腳被踩到……

「還是讓我看一下好了……」被莫名強烈的罪惡感包覆住腦袋，花道放開貼著洋平手與腰側的雙手，沒問洋平就蹲下身去看看對方的腳。被一雙大手輕輕捧著一隻腳的巫師反應過來後低聲笑了下，把腳抽走。
「就說沒事啦，花道。」洋平彎腰伸手、把花道拉起來，「只是踩到而已，我可不是經不起痛的傢伙。」
「唔嗯……好吧。我不會再踩到了。」振作、振作，「我們再跳一次吧！這次會好好跳完的！」
「好啊。」

花道喜歡洋平前幾次在教他的時候專注的眼神，也喜歡洋平為了教他而思考時的眼神，總之就是他特別喜歡這種時候洋平的樣子，所以覺得特別開心。
學得快這點不只洋平為他高興，他也很快樂，感覺得到了莫大的成就感。
以上，都是花道前幾次的部分感想，但隨著課程進入下一個階段，花道又開始覺得哪裡怪怪的了。
明明前面洋平教導他的時候，他很喜歡洋平溫柔的眼神的，明明講到怎麼追求人類女孩時，洋平看他的眼神也沒有變的。為什麼他聽著聽著就不像之前那樣期待跟雀躍了呢。
雖然疑惑，但是花道又不太敢把這種心情告訴洋平，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好像不要說會比較好。為什麼？不知道？

總之，認真聽老師講課就對了，這點應該沒錯——坐在沙堆上的花道盯著在石桌對面說話的洋平，腦中這麼想著。

在基本相處認識、明白對方是怎麼樣的人，確定對方也不討厭你之後，保持適當的距離開始試探的傳達一些訊息。
重點是，絕不可以讓對方感覺有壓力，大家都喜歡相處起來舒適的存在。一旦察覺到給人這樣的氛圍，就要停下來。

慢慢的、慢慢的用行為闡述感情，要輕輕的溫柔的，就像把對方捧在手掌心呵護。
慢慢讓對方感受到，你會一輩子對她好，你的感情真誠且持久，你是值得信任的人。
就算無法事事都做到最好，但你會拼上你最大的努力，去保護她、疼惜她，與她相互扶持，依靠她也成為她的依靠。
「然後，這些不可以變成謊言，花道你明白自己需要怎樣的覺悟嗎？」
就像是童話故事書裡說的，你要付出你的真心。

「我、我明白。」
「嗯，再來我要說，雖然你之前跟我說過你一定要成功不想再被拒絕，但就算失敗、沒有機會也沒關係，」雖然是互相看著對方，可花道漸漸覺得洋平沒有在看著自己，「感情這種東西是勉強不來的，也不是所有事情只要你付出真心就可以得到想要的回報。」
「就算失敗也不要緊，難過一陣子是正常的，但只要調適好自己的心情，做對的事，你有一天一定會遇到你的真命天女。」
——這是什麼？
花道覺得洋平的話說得很好，他也很喜歡，但是為什麼有奇怪的感覺。
不好的感覺。

「花道？又在發呆啊？」
「沒沒沒沒有！我有在聽喔！不要氣餒就算失敗也沒關係嘛！對吧？」看著洋平撐著頭一副「又來了」的無奈笑臉，花道再度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我可是天才！沒有問題的！」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已經在想像失戀後你會傷心成什麼樣子了呢。」
「洋平你不要亂講！不要學野間他們啦！」
「哈哈哈……」
洋平笑了起來，那樣子讓花道想起了什麼。
「那個、洋平。」
「怎麼了？」
「……」有點後悔剛才開了頭，花道猶豫了好幾秒，直到洋平收起笑容、表情變得有點擔心時他才發出聲音：「為什麼、這次這麼幫我？以前我追女孩子的時候你也沒有這麼積極的。」

聞言，洋平愣住，感覺是沒料到花道會問這個，隨後他垂下眼想了想，接著唇角又勾起花道熟悉的弧度。
「因為難度提高很多嘛，我也不想你去找其他會魔法的傢伙，發生危險的話就不好了，我不放心。」
「而且，就像你說的，你不想再被拒絕，我也不想要再看到你因為失戀而哭了。」
「前面是想說就這樣看著你摸索啦，但這次不行呢，因為你要面對的是跟海底截然不同的世界、以及與人魚不同的物種。」
其實花道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要問這個，也不知道自己想聽到怎樣的答案。洋平的回答令他感到胸口悶悶的，而巫師好像誤會他的表情了，抬起一隻觸手揉了揉他的頭。
「不用緊張啦，你不是天才嗎？沒問題的。」
『你一定會找到你的真愛的，巫師的預言可是很厲害的喔。』
花道想起了13歲時洋平對自己說的那句話，卻無法像那個時候一樣感到喜悅。

隨著每一次的考試合格，洋平能教的東西就越來越少，這也意味著花道離踏上人類世界這天的距離越來越短了。

當初聽到洋平要幫花道的時候，大楠他們還很擔心（跟胃痛），但想了半天還是選擇不要去找洋平確認這件事。如果是以朋友的立場去幫助朋友談戀愛的話，這事很普通，根本不需要去特地確認，所以如果他們去找洋平問這件事的話，不就顯得他們很在意、可能知道些什麼嗎？

他們知道洋平不想被發現——誰想被發現這種事啊——一旦被發現秘密了，不知道洋平會怎麼樣。

『雖然是朋友，不過我得說一聲，我是巫師喔。』
『只要我想要，要弄死幾條沒魔力的人魚都沒有問題。』
大概是在他們認識洋平一陣子、五個朋友的關係比較確定的時候，有一天趁著花道被學校老師留下來的時間，洋平先請他們游到自己住處等花道過來，然後在整理櫃子時就突然用著稀鬆平常的語氣對他們三個說了這種話。
說實在有點嚇到，不過他們很快就理解洋平的意思。洋平背對著他們所以他們看不見洋平的表情，但他們也能大概想像。

『我們當然知道啊，腦袋跟眼睛又沒壞掉。』
一開始見到花道口中的洋平的時候，他們都覺得對方很恐怖（畢竟是巫師，雖然洋平並沒有露出可怕的表情），但當他們看見洋平望著花道興奮介紹著新朋友時的眼神，便直覺的認為洋平不是個危險的傢伙。
至少他對花道一定是很好的，後來事實證明洋平會保護花道在乎的事物，人類世界的東西、那頭紅色長髮、還有他們這些朋友。
所以他們那時就對洋平的背影說道。
『放心吧，一出事我們一定第一個先溜，順便拉著花道游。』
『等等，我們拉得動他嗎？』
『可以吧，一對三還是可行的？又不是只有花道會打架！』
『那我們研究一下，到時候高宮你負責抓他尾巴。』
『蛤不要，為什麼是我來抓？花道甩尾巴你又不是沒看過，我會死的耶！』

那個時候，他們一邊講著不會發生的事情，一邊偷瞄著洋平那漸漸放鬆的背。

他們知道洋平不會傷害他們，因為他們是花道的朋友。所以洋平可能會傷害他自己。
說不定被揭露秘密的話洋平就會把他自己給炸掉呢。
『會嗎？』
『難講喔。』
『唉……』

而時間來到最近，隨著每次花道去找洋平然後游回來，三人魚也開始察覺到了異樣。

一開始的幾次花道都開心得跟什麼一樣，回來就纏著他們三個說洋平好厲害、洋平會好多——這話不用洋平給花道戀愛諮詢他們就已經聽了上百遍了——等到上岸之後他一定要好好運用洋平教給他的東西等等，這是預料中的反應，他們聽著花道在那邊呼呼哈哈，想著洋平那邊應該是沒問題，卻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不過，凡事都得要有個結果，這樣也好吧？應該。
花道終有一天會與相愛的女孩子在一起，而洋平或許最後也會找到相愛的另一半，兩邊到最後都會擁有屬於自己的幸福。可以的話。
不過，接下來讓他們覺得驚訝的是，從某一次教學之後、花道的雀躍就不再出現了，取而代之的是面無表情與時不時分心，問他怎麼了也只會說沒事。

「怎麼啦？洋平惹你生氣啦？」
「沒有，就說我沒事了嘛。」
但是你的表情就是有事啊——三人魚心中異口同聲。
「難不成花道你……是在裝酷耍帥嗎？」
「本天才為什麼要裝？」撐著頭的花道抬起眼看他們，「我本來就很帥好嗎？」
「哇喔好喔……」三人魚一起露出在花道眼中顯得很欠打的笑臉。
「哇喔什麼，你們是不是欠揍啊！……」看著關心著自己的朋友們，本來因為那些嘻皮笑臉而想頭錘人家的花道又陷入了幾秒的沉默。他當然知道自己的不正常，他也知道不要讓在乎自己的朋友擔心，但他就是沒辦法，他沒辦法假裝自己很開心也沒辦法主動跟他們吐露那些或許撐不上是煩惱的煩惱。

「……花道啊，」大楠先開了口，「真的是不能對我們講的事嗎？」
「你這樣子實在是讓人魚不放心啊。」
「果然還是很吵的花道比較好，我們比較習慣。」
聞言，花道不知為何有點想哭，但胸口緊緊的感覺消散了些。
「你們……」
雖然很感動，但花道還是低頭猶豫了十幾秒，最後才抬起頭這麼說。
「我……好像沒有很想去人類世界了。」
要說不想見那個人類女孩、不想跟她說話，那是騙人魚的。
但要說自己還像一開始一樣對上岸感到充滿期待，那也是騙人魚的。
為什麼？
花道最近真的覺得很不舒服，但是他不懂，明明一切正往好的方向前進，他明明那麼嚮往人類的世界，洋平明明支持著他也為他喜悅，但他卻隨著學到的事物越多、越感到焦躁不安——甚至產生了可怕的想法。

「我有時候甚至會想，為什麼洋平會這麼幫我呢？他是不是……」明明已經跟本尊問過了，卻還是產生不相信對方的念頭。花道坐在石頭上，整條魚抱成一團，「他是不是其實……很希望我離開？」
他怎麼可以對一個從小就陪伴自己的摯友產生這種想法？
怎麼可以不相信那張總是對他溫柔笑著的臉啊。為什麼心裡要冒出「那是假的嗎」這種問題啊。
「洋平明明這麼幫助我……我好壞……」花道終於還是沒忍住，哭了起來。

而聽著花道說出這些話的三人魚，沉默的互相對望後決定先靜靜的等花道哭完，再安慰對方讓對方好好思考。
在他們眼中，「洋平對花道來說是什麼樣的存在」這件事因花道的話而生出了其他可能性，不過、也只是可能，並不是絕對。
但凡是一句話、一個字，單純的花道都有可能被影響，可能會為了解決心裡尚未釐清的痛苦而做錯決定。這樣的話未來兩個朋友都會受傷，他們不想看見那樣。

在哭過一場之後，聽到大楠說了得好好想想洋平對自己來說是什麼、或許就可以明白為什麼會出現那些念頭，花道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回到自己家裡躺著思考了一整晚。
『如果最後你依然想不出來，那至少你先確定你還要不要上岸吧？』
「……」
隔日，花道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他要跟洋平說自己暫時不想上岸了——在野間他們的目送下游離人魚王國、來到深海巫師的住處，卻發現這次洋平沒有在家門口等他，石頭門是關上的狀態。這讓他停了下來，覺得有些害怕。
他自認昨天跟洋平的相處還算正常，洋平應該是沒有發現什麼。因此深呼吸以後，他來到石門前，抬起手敲了敲。

他認為自己已經做好準備，結果門一開、一個長相可愛的金髮人類女孩從洞裡探出頭來，直接讓他腦袋當機。
「花道先生，你好。」
「誰？！！！」
「……是我啦，洋平，不是說好我會用變身術扮女孩子嗎？」看花道一整個被嚇到的模樣，女孩原本嬌羞的表情化成看戲般的笑，「怎麼了？忘記我們的『約會』了？」
此時此刻，花道才想起昨日回家前洋平說了今天要實際演練、順便當作考試的話，而自己全都忘記了。

「我、」本來花了一整晚才下定的決心卻又在看到洋平對自己笑後說不出口。
只是說不去人類世界了而已，沒關係，洋平不會怎樣的，你明明知道的。
不要怕，不要擔——
「我沒想到、外貌怎麼跟洋平差這麼多……」
逃避的話一出口，花道頓時想打死說謊的自己。幹嘛幹嘛我在幹嘛啊——！
「嗯？哦……」洋平看著花道明顯不是很好的臉色，眨了眨眼，「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子是黑頭髮吧，我想要是形象太多重疊的話可能對你來說不太好……那你想要怎樣的？」
我不想要去陸地了！
「我……」
「嗯嗯？」

花道的確是花了一整晚都無法確定洋平對自己來說是什麼——當每次他覺得自己抓到答案的時候，腦袋裡就會有個聲音問著「真的是這樣嗎」。對自己的懷疑快要把花道逼到發瘋，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實在是不夠，那至少先把課程停下來才行……明明花道就是這麼想的。
但是，這次的測試是「約會」，如果、如果可以趁著這一次確認自己對洋平的感覺……
如果可以那樣的話……
「我……我覺得洋平不用特地變成女孩子也可以啊！」
「咦？可是我們就是要模擬跟人類女孩約會啊？」
「唔……」一直堅持的話洋平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啊，「那、那就洋平變女孩子就好，不要其他女生的樣子……」

「……好吧。」一陣黑煙蓋過視線，待散去後是個長髮女孩，有著洋平外貌的所有特徵，是花道熟悉卻又有點陌生的模樣，「這樣可以嗎？」
花道點點頭，於是女孩在將花道的魚尾暫時轉換成人類雙腳、替花道換上一套衣服後，動作自然的向眼前的男士打招呼。

說是跟女孩子的約會，洋平還真的跟花道說了一些關於這個虛構女孩的「設定」，喜歡的東西討厭的東西之類的，都是跟洋平沒有關係的事物。
約會開始前花道打的是一個主意，但真的開始時他就有點後悔了——現在在這裡的不是洋平，而是另一個女孩子，可是他明明知道對方就是洋平，卻要把洋平當成別的存在。他不能把洋平當成洋平、不能叫洋平的名字……努呃呃好、好痛苦……

但是，洋平……算了管他的他自己心裡知道是洋平不要說溜嘴就好了啦。不過洋平看起來挺開心的樣子，是在模擬女孩子約會的心情嗎……？還是真的開心？如果是的話那為了什麼開心呢？
——花道，有自信點。音量要與對方一致。不要太緊張。對就是這樣。
他聽著洋平的提醒，順著女孩聲音的引導，心裡卻湧上一股熟悉的酸澀，不過又怕被對方察覺，只能盡量把注意力放在這個假的約會上。

他們在海底的沙堆上漫步，圍繞在兩人周遭漂浮著的是一個個發光的小瓶子，花道知道它們是什麼……洋平說過這些是藥材，好像是蟲的樣子。
一段時間下來，除了幾次差點叫出洋平的名字之外，花道自認自己的表現都還算可以，洋平開的話題他接得住，當洋平不說話時換他看氣氛開話題，然後說個笑話逗對方笑、並且成功戳到笑點。他看著洋平掩嘴抖動肩膀的模樣，也覺得有點開心。
如果不是假約會，也不是跟虛構的女孩子，而是真的跟洋平約會的話那就好了啊……

花道微微一愣。

……對啊。
沒錯，是這樣啊。果然。

在被花道逗笑的同一時間，洋平在心裡對花道打了個合格的分數。
其實花道到現在的表現比他預想的好很多，本來這一場他就只是打算測試花道在這方面的反應跟思考速度，沒有真的要弄出一場約會——安排行程啊甜蜜蜜的互動啊那種事情，跟真的交往的對象一起做才是對的——只是當初他對花道的說法比較嚴肅一點而已。
因為他本身不是花道喜歡的對象，所以花道如果表現得尷尬也是在他的預料之中，然而花道很快就進入狀況的樣子，到後面居然還可以把他逗笑——真的是天才啊。在停止笑聲時他不禁心想。
如果是與花道互相喜歡的那個女孩，應該可以得到更多像現在的他得到的快樂吧。

想想是該結束測試以及告訴花道好消息了，洋平抬起頭，對著正看著自己的男孩喚了聲花道。沒有反應。
「花道？」
「努？啊、抱歉，你剛剛說什麼啊？」
慌張的表情不管看幾次都很可愛呢。女孩緩下腳步，故作在意的樣子。
「我們在約會你卻分心，是在想什麼？」
「想、想你啊，一直都很想你。」
……真好的一句話啊。
「……嗯，這句還——行唔呃！」
想裝可愛結果腳居然被什麼突然竄過的東西絆到了，洋平整個人頓時重心不穩，但還沒等他穩住，花道的手臂就接住了他。他們的姿勢變成了洋平靠在花道的懷裡，而花道只是輕輕扶住女孩子的背與肩膀，眼中寫滿了關切。
「還好吧？」

花道一直都有著一張很有魅力的臉，聲音很好聽，個性也很可愛。對洋平來說，花道就像是世界尚未發現的珍寶。
洋平一直都知道，只要花道想要、找到了方法，他一定可以成為這世上最耀眼的存在，不論在海底，還是在陸地上。
花道一定沒問題的，他可是天才。
從還是小孩的時候，洋平就看見在那孩子眼中閃爍的星光了。在還是小孩的時候，洋平就跟隨母親踏上了人類世界，看見了許多美好美妙的、花道一定會喜歡的事物。
所以……

「——洋平，你這是什麼表情？」
是什麼表情嗎？
看著花道越來越近的臉，洋平眨了眨眼——然後手及時的在他們的嘴唇碰在一起前捂住花道的嘴。

「是喜歡你的表情，記住了花道，當那女孩露出像這樣的表情時，很可能是她喜歡你。」
他馬上振作起來，擺出平常作為朋友的笑容。
「然後告訴你個好消息，我需要的藥材到貨了，下次見面時你就可以變成人類囉。」

之後他們就沿著原路走回洋平他家。
花道在聽到可以變成人類時一點開心的情緒都沒有，但他當下還是嗯嗯的回應了洋平。走在半路上時花道說想要變回人魚比較好活動，也說了現在沒有在考試、洋平可以變回來了這樣的話，於是洋平解除了魔法。
「啊，對了，有一點我忘記提醒你。」
回到洞窟之後，洋平邊打開裝藥材的櫃子邊說話給身後的人魚聽：「有些事情不能因為氣氛感覺好就做了，要懂得拿捏、腦袋保持清醒，比方說剛才的吻。」
「……」

「接吻這種事情，只能跟喜歡的對象做喔，因為氣氛就一時糊塗給了不對的對象可是會後悔一輩子的。」
「洋平。」
「嗯？」
——非說不可。
確定了某件事情的花道盯著洋平的背，認真的、堅定的道出那句話。

「我不想變成人類了。」

聞言，巫師的整個身體都僵住了，像是被施了無法行動的魔法。

半晌後，洋平放下手中的瓶子，轉身用平常帶點無奈的笑顏面對花道：「怎麼啦？為什麼突然這麼說，你不是一直都想去人類世界嗎？而且你還要去認識那個女孩不是嗎？」
「這、這些……就算不真的變成人類也可以做到啊！」
花道盡可能的讓自己保持冷靜的說著自己的理想：「我覺得我可以跟著洋平你一起工作，這樣子的話在你上岸的時候你只要把我也暫時變成人類，我就可以接觸到人類世界了！加上你之前教給我的那些，本天才絕對會是你的得力助手喔！那個女孩子的話，只要上了岸就一定可以找到她的嘛，所以總而言之……總而言之不需要這麼麻煩！我跟你一起的話也照樣能完成夢想！」

「那談戀愛怎麼辦呢？不變成人類的話你怎麼跟那女孩白頭偕老？」
「那個！那個等我們兩個都喜歡彼此的時候，我再拜託你讓我成為真正的人類不就好了嗎？」花道說著說著，不自覺的越來越靠近洋平，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腦袋裡不停大叫著「快說好」。
洋平快點說「好吧，真拿你沒辦法」之類的話吧！本天才的話根本毫無破綻吧！雖然很任性但是頂多被唸一會而已，然後我就會繼續待在海裡，就算洋平沒有喜歡我也沒關係，只要用朋友的身份繼續跟洋平在一起的話就好了！

「所以，洋平……」
「花道。」
面帶微笑的洋平的聲音打斷了花道想要說的話，那是非常非常溫柔的聲音，溫柔到花道直覺感到不安。

「你是不是覺得你喜歡上我，所以不想去人類世界了？」

然後他還來不及否定這股不安，洋平就直接戳破了他的謊言。
他在呆住的幾秒後慌得講話支支吾吾，想要告訴洋平不是這樣、想要再對洋平撒謊，卻被洋平的手摸了摸頭。
「我可以理解，應該說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

「嗯，就是說……」洋平收回手、摸著下巴垂眸思考，接著輕聲的說：「我曾經也遇過一兩個客人，因為那段時間裡常常見面、我也會關心一下對方的關係，結果後來對方變得過度依賴我，還說了『喜歡』我。」
「花道的狀況我想就跟那幾位客人類似，是一個誤會吧。」

「……」瞪大眼睛聽著這些話，花道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什麼冰冰的東西掐住，既感到寒冷又覺得刺痛。
不是。
「見識到沒看過的一面後也會產生短時間的錯覺喔。」
「因為誤會，把本來不是戀愛的感情當成了戀愛，這也不算罕見，及時發現調整過來就沒事了。」
不是這樣的。
「不是。」花道不自覺的抓住洋平的手腕，片刻後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但他怕手一鬆、洋平就會離他而去，所以不敢放開，「才不是你說的這樣，我、我是——」

「家人。」

「朋友。」

「這些都是愛，但不是你追求的那一種。」
洋平沒有試圖掙脫，反而是將沒被抓住的那隻手放到花道手背上。現在的洋平猶如一個慈祥的父親在開導不懂事的孩子，但那種眼神那種笑容卻只引起花道的負面情緒。
然而，經常能看穿花道心思的洋平，此刻卻像是不懂花道的痛苦。明明他就難過生氣到快哭出來了，洋平怎麼還不能夠明白、誤會的其實是洋平他自己呢？

「你看的還不夠多，所以誤解了很正常，等你變成人類、去見識世界的多彩多姿之後，你就會明白——」
「我就說不是了！」花道大吼著打斷了那刺傷胸口的柔和話語，「洋平！我喜歡你！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喜歡你！」
花道不想再看見洋平那種眼神，所以大吼時他逃避的緊閉著雙眼。
「花道……」
「我沒有、要洋平也喜歡我……可是……」
可是……怎麼可以說我誤會了？
「可是你不要否定我……」
不要說這種話，不要說「是你誤會了」——明明我好不容易才察覺到的。
「不要說這只是誤會啊……」
好痛。

「我明明喜歡你……」
很喜歡你。

看著花道那皺成一團的哭泣的臉，洋平低下頭去，只見自己的雙手手腕皆被花道禁錮在掌中，跟著花道一起顫抖。只要想嘗試讓對方鬆手就會被抓得更緊，於是他只好舉起觸手包裹住發抖的人魚，像是小時候花道有時難過會靠在他與觸手的懷抱裡那樣。
沒事的，花道。他輕輕的哄著對方，心想等人魚冷靜點再好好說也不遲。
「……」
花道鬆手了，但緊接著卻抱住洋平的身體繼續哭，那力道就跟剛才相同、像是要把骨頭給弄碎一般。
一邊聽著花道說著自己的名字與喜歡，一邊將雙手放到對方背上輕拍了拍，洋平唱起使其入眠的咒語，感受到那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

沒事的，花道。
在沒有誰打擾的情況下，洋平想讓本身沒有魔力的花道好好睡一覺休息可說是輕而易舉。在確認對方睡著之後他將其安放好，接著坐在旁邊、終於顯露出疲態的深吸一口氣再緩慢吐出去。
他轉頭看著花道因為入眠而沒有扭曲的睡顏，聽見骯髒的靈魂又在高聲尖叫，或許是喜悅又或者是悲鳴，但那都不需要。
沒錯，完全不需要。

巫師起身、拖著好似累壞的身子來到製藥的鍋子前，舉起食指在水中用魔力畫出一串咒語，隨即指尖一勾、嘴巴微張，將那道魔法吸入口中吞嚥下去。
不用多少時間，洋平便嘔出了一團帶著些血的漆黑物體並用手接住。雖然那東西根本不會發出聲音，但洋平仍舊聽得見它發出的刺耳叫聲——混雜著汙穢的渴望與訕笑。
一如既往。
他冷冷的將那團東西扔進隨他心情「煮沸」的大鍋中，聽著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慘叫聲由大漸漸變小直至消逝之後，內心才感覺到平靜。
——沒問題的。

於是洋平才覺得自己可以回到花道身邊躺下，以朋友的身份陪著對方睡一會兒。有點虛弱但正在恢復的他側躺著，在閉眼前看著的都是花道的臉。
沒事的，花道。
洋平心裡如此唸著，眼簾闔上、將黯淡無光裝著漆黑深淵的黑色瞳眸好好的蓋上關住。

不會有事的。
只要在還是星星之火時就將其熄滅，就不會變成足以燒盡一切的大火了。

——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在你身上的。

花道醒來的時候，並沒有馬上起來。
他先是睜開眼睛，看見洋平正在製藥的背影後便馬上閉眼裝睡。
他隱約記得意識消散前自己聽見洋平在對他唱歌，很好聽，但是是感覺有點憂傷的歌聲。
「……」回想起自己完全不理智的舉動，花道一整個很懊惱跟痛苦。錯了錯了從那時候開始就錯了，如果他沒有一時衝動想親洋平，洋平就不會發現他喜歡他……不對洋平那樣算是發現嗎？算是誤會？誤會他因為誤會而以為喜歡上他？這樣講對吧？頭好痛……
可是洋平為什麼要誤會？
……為什麼不能誤會呢？

這時候花道才想起來，洋平是他的好朋友，洋平是男生。

洋平懂那麼多事情，也做過戀愛諮詢，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歡他的吧？然而，洋平說這只是誤會，是不是因為洋平希望這只是個誤會而已？
因為是好朋友，因為是男生，所以不會是真的。
因為洋平不喜歡他，所以不可以是真的。
所以洋平才堅持是花道誤會了，無論他說了多少次喜歡。
因為洋平不喜歡他。

——洋平不喜歡我。

額頭突然被有些冰涼的東西碰到，導致花道被嚇得睜開了眼，定睛一看才發現洋平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旁，剛才碰觸自己的正是洋平的手掌。
「體溫很正常。臉色這麼糟，是做惡夢了嗎？」洋平有些擔心的盯著他看，感覺就跟平常沒兩樣。
他看著這個沒有什麼變化的朋友，過了幾秒後覺得自己還是忍不住、因此轉身背對洋平躺著：「對。」
「……你需要點什麼嗎？」
「我想再睡一下。」
「好。」
話說完，他們之間回到沉寂之中。花道沒有回頭偷看，他知道洋平又游回鍋子那邊做魔藥了，而自己則想著睡前講過與想過的、那些愚蠢的話。

——然後我就會繼續待在海裡，就算洋平沒有喜歡我也沒關係，只要用朋友的身份繼續跟洋平在一起的話就好了！

——我沒有、要洋平也喜歡我……

騙子。他對著自己罵道，咬著唇不願發出哭聲。
我這個笨蛋。騙子。怎麼說得出這種白痴話啊。
明明在看到洋平的瞬間，腦子裡塞滿的都是「想要你喜歡我」啊。
什麼狗屁沒有喜歡我也沒關係、什麼沒有要你喜歡我……
全部都是自以為是。

明明心裡希望「如果你也有喜歡我就好了」。

如果洋平喜歡我就好了。

如果你愛我就好了。

那不能說出口的一字一句化作了鋒利的碎石，被花道吞嚥下去後扎進了心臟深處。腦袋裡想的都是洋平，伴隨著的皆是疼痛，但他也沒有辦法抹去。
他好像從來沒有這麼痛苦過。

最後花道選擇成為人類了，在做出決定後他先回去王國一趟，把這件事跟大楠他們說了。本來因為還是擔心所以決定要去洋平那邊找花道的三人魚看到花道的臉色之後大感不妙，但花道除了說「已經決定去人類世界」之外什麼都不肯透露。
「喂你們，本天才要去人類世界冒險了，不是應該幫我歡樂送行嗎？」對他們道出決定的花道似乎是出於某種體貼，長吐一口氣並揉了揉臉後，馬上撐起像以前那樣充滿自信的笑：「不准苦著一張臉啊，不然就送你們頭錘當道別禮物！」
「……哈！誰要啊。」
「你可不要一上岸就出糗了喔。」
「才不會咧！等著看我大放異彩吧！」

在這天以前，洋平已經先為花道的人類生活做了一些準備，根據花道的描述去調查那個人類女孩的身份——是某座學院的學生——替花道捏造了來自外地的身份並申請入學成功，住的房子也找好了。
「這裡面有施了魔法的信紙，你可以寫信給我們。」在洋平的家外面，洋平把一個包裹遞給花道，「寫完之後摺成魚的樣子說『魚兒快游』，它就會回到我這邊。」
「嗯。」
「然後裡面還有一張身份證明書，需要錢的時候拿著它到○○銀行櫃臺說你想領多少就好。」
「我會自己找工作賺錢啦。」
「在那之前你還得先適應生活，吃的穿的都要錢啊，就先拿去用吧，當作是借的你之後慢慢還我就好。」
「努。」

一系列的事情交代完畢後他們五個一起游上海面，在巫師魔法的保護下朝目標的海岸前進。
「喝下去之後你會覺得全身都在痛，要忍忍喔。」
「知道啦！」手拿著小小的可愛藥瓶，花道在心裡低喃了句「會比洋平不喜歡我還痛嗎」，隨即仰頭將味道奇怪但有點甜的魔藥一飲而盡。
剎那間，一團黑煙纏繞住花道的身影，看不見花道狀態但聽到花道發出一連串呻吟的高宮他們不禁朝洋平看去。
處於變化中的花道根本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他覺得身體裡的所有內臟好像要被攪爛了，跟之前洋平暫時讓他變成人類型態理所當然的不同，魔藥是讓人魚的構造完全轉化成人類。他始終清醒著，感覺自己的魚鰓被黏起來，感受著魚尾像是被刀子用力切開然後被揉得爛爛的重塑形狀的痛苦。

過程中他有好幾次想要呼喚洋平的名字，但都忍下來了，最後等到所有疼痛結束，趴在岩石上的花道終於是變成了人類。那些黑煙輕柔的覆在他身上，用幾秒的時間化作了一套樸素的衣裝。
「花道你還好吧？」三人魚湊過去關心道。
「當……然……」男人氣喘吁吁著撐起了上半身，接著回頭看了看唯獨沒靠過來的洋平，感到失落的同時將注意力放到自己的雙腿上。
他翻身，抬起腿在半空中踢了幾下，接著試著站起來——對於早就被洋平訓練過的他來說簡單到不行——連續做了幾個動作後確定沒有任何問題，便撿起洋平給他的那個包裹，向自己的朋友們道別。
「那麼，我出發啦！」

花道是笑著說再見然後越走越遠的，而四個朋友也是在花道走遠之後才收起笑容，游回海底。
在游到人魚王國邊境後，洋平笑笑的跟三人魚說了掰掰，旋即回到自己的住處外頭。他盯著那個擺了很多收藏品的洞窟許久，然後才慢慢的游進去，安靜的看過一個又一個收藏。

人類世界的東西很多、非常多，遠比這裡的還要多，多到洋平絕對帶不下來。

『母親。』
『嗯？』
『我們很強嗎？』
『當然呀，我們可是巫師，能做到的事可多了呢。怎麼了？洋平想要什麼東西嗎？』

「如果——」

『如果，想要把整個陸地世界放進洞穴裡的話，辦得到嗎？』
那真的是個不切實際的糟糕想法。
『噢……真是不錯的夢想啊，洋平為什麼想要陸地世界呢？』
『因為——』
「因為花道喜歡啊。」
如果把所有你喜歡的東西都放進洞窟，你就會心甘情願的一直留在這裡嗎？

深海巫師一說完，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的蠢斃了。」

「……再見，花道。」

『那個啊，洋平。』
懷中抱著那個包裹，綁著馬尾的紅色長髮加上高大的身子、因此而顯眼的少年在熱鬧的街道上走著，明知目的地在何處，他卻覺得自己找不到方向。
但是他也已經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我問你，你真的希望我去人類世界嗎？』
花道喜歡洋平，而洋平並不喜歡花道。
但是，只要看見洋平，他就無法克制的期望對方也喜歡上自己。
這樣下去，恐怕總有一天、「不喜歡」會變成「討厭」，他不想被洋平討厭，那樣的話總覺得會比現在更痛苦難受。
不過最後的最後，他看著洋平，還是垂死掙扎般的這麼問了。
你真的希望我變成人類嗎？
而像是理所當然般的，洋平露出跟平常一樣溫柔的笑顏。
『當然了，那可是你的夢想啊。』

就在那一刻，花道確定了。
成為人類，離開海底吧。
離開這裡，去見識陸上世界的多彩多姿吧。
只要看得夠多、腦子裡塞進的東西夠多，就不會全部都裝著洋平了。
只要有新的事物加入，新的興趣啊什麼的，只要時間夠長，長到他對洋平的喜歡可以漸漸的被磨淡，磨到可以不被發現就好了。
然後到那時候，他就可以回到洋平身邊了。

——只要我不那麼喜歡你了，我們就可以繼續當朋友，永遠以好朋友的身份在一起了。

但是。
想像總是比實際去做還要容易啊，像現在他就已經痛到寸步難行，只能站在陌生的人群中不停流下所謂人類擁有的淚水。
明明沐浴在陽光之下，花道卻覺得自己身在無比黑暗的深海盡頭。

理所當然的，身邊沒有洋平。

＿＿＿to be continued？＿＿＿

一些小設定跟543↓@pair9517531 - 這噗 的一些設定跟543 想到什麼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