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手機上字體窄小的日期替換告訴他一切為真，狄奧克萊斯對於自己昏迷了八天的這件事毫無實感。連同那些旁人告訴他被尋到時既凶險又詭異的狀況，在他的記憶裡都相當模糊不清，畢竟他除去久臥導致身體稍微僵硬了些、以及剛醒過來精神尚未恢復以外，並沒有感覺有特別嚴重的傷勢能夠導致他昏睡這麼久。

⠀⠀⠀這當然不正常，畢竟身體的記憶還在，腦內的畫面固然混沌一片，但他仍記得昏迷之前被巨力貫穿的痛楚，那不可能是什麼小傷口，且作為正常人類的恢復能力也不應該這麼好，他就算死在那裡都不奇怪……這些卻不是眼下他最在乎的異常。

⠀⠀⠀面對自清醒後就一波波湧入的探視者，向來能夠適當應付他人的克萊斯罕見的對這個景況感到了焦躁與不耐，儘管還能維持笑容並且在恰當的時機提出自己的不適將人請離，他仍在這個過程中察覺了自己的異樣。

⠀⠀⠀他本可以解釋那可能是對於他人反覆詢問現場情況而自己一問三不知的不快、或是對於自身紀錄出現失誤而產生的負面情緒——

⠀⠀⠀直到他的未婚妻艾格妮絲．萊特踏進病房，他才終於確定這大抵不是幻覺，或者真的是幻覺。他聽見心裡有一枚小小的落石落進厚重雪地的悶響，像是盛大雪崩的前兆，像是廢墟裡長久停滯的時鐘指針被往前撥了一格，也像是艾格妮絲看著他落下的第一滴淚。

⠀⠀⠀他理智上不明白艾格妮絲為何會對著自己哭得這麼傷心，畢竟在他看來兩人之間雖有婚約，但遠不到這般感情深厚，卻無可自抑的為此感到開心。

「沒事的。」

克萊斯拿紙巾輕柔的擦去未婚妻的淚水，在內心莫名震動不已又警覺的情況下仍溫和的掛著笑意。

「怎麼了？妳這幾天過的還好嗎？」

「嗯……嗯，很好。啊、對不起，明明是你受傷，我可以自己來的……」後知後覺的把人家的衛生紙接走，沒有繼續擦已經紅通通的眼瞼，只是捏著皺巴巴的衛生紙，沈默。

「……」阿們阿們。

「呃、還算不錯……吧？我不知道？」語焉不詳，「阿諾德先生的案子不是我接手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每天都來看看你，然後去教會，再回來病房……之類的。」

「畢竟如果是正常的情況早就該醒了，但是你一直意識不清，所以……」

「……」一直在預想一些觸霉頭的事情，之類的。

「……哈、哈哈，總之，你能醒過來真是太好了，真的。」

順手摸了摸艾格妮絲的頭髮才把手收回來，交疊擺在身前。

「嗯，雖然暫時還沒辦法下床，不過其他部份我並沒有覺得特別的不舒服哦？」

「我想這確實並不是太需要擔心的事情……」他斟酌了一下，「但妳哭得有點傷心，所以我想說是不是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不過沒有就太好了。」

「妳每天都有來看我嗎？真令人高興，對不起沒能即時回應妳呢，不過忙碌的話也不用勉強喔。」

「我也很高興喔，看到你精神這麼好真的太好了……」

「如果是阿諾德先生的話，肯定很快就可以下床走動啦。」

「而且來看你怎麼會麻煩呢，很近的。」開車20分鐘就到了。「下班過來一點也不勉強。」

「……」

「……」

「只是，那個時候，我想起了安道爾……想起了他剛受傷的時候，好好的一個活人，下次見面的時候忽然就變成了那樣，我卻為此無能為力。」

「很可怕，真的。躺在病床上，體態消瘦，一動也不動，就像是……」

……就像是真的要死掉了一樣。

… 「但是你現在還活著，這才是最重要的。」

「要是之後檢查也沒有留下後遺症的話，那可就太幸運了，阿諾德先生。」

「……」

啊……又來了，又是那種有細小碎石從陡坡上滾落的感覺。

克萊斯聽見艾格妮絲在這種時候突然提起其他人名，或說其他男性的時候，從那股莫名湧起的不悅中再度感知到自己的異常，那情緒的出現過於不合時宜了點。

「原來阿希斯先生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啊，」他見過安道爾一兩次，確實有注意到對方似乎稍微有些行動不便，「希望他早日不受病痛所苦。」什麼說法？

「其實我也還不是很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清醒至今接收到的訊息太過雜亂無章，幾個不斷被提及的詞語他還是記住了的，不過沒打算提起。

「不過嚇到妳了我很抱歉，我想應該不會在醫院躺太久，也收到妳的祝福了。」

「那太好了！」肉眼可見的雀躍。

「那麼——那麼，阿諾德先生還有什麼需要我去做的嗎？」畢竟得住這麼長的院。「只要在我的能力所及內，我會盡量幫你辦好的。」

「嗯？」

「嗯……」其實有些心不在焉。

「那麼，希望妳安全回到家吧？有點晚了，我沒辦法送妳，多少還是會有些擔心呢？」

「我會的，謝謝你的關心。」

「……」看著狄奧克萊斯，沉默的闔上眼睛，又睜開。

「那麼，我要回去了，請早一點休息。」

「再見。」

「路上小心，到家了可以打給我。」

　……

「萊特小姐。……艾格妮絲。」

已經起身的艾格妮絲回過頭來，朝他走近了兩步。克萊斯與她四目相交的同時頓了頓，像是不明白自己為何脫口而出對方的名字。

那股疑惑還沒閃過，他已經本能的執起了對方的手，在唇邊輕柔的吻了吻。

「晚安，希望明天還能見到妳。」

⠀⠀⠀

⠀⠀⠀「……」

⠀⠀⠀「晚安，親愛的阿諾德先生，希望你一切安好。」

⠀⠀⠀那天深夜，怪物第一次找上了他，在他終於清醒過來又形單影隻的時間點。

⠀⠀⠀克萊斯彼時什麼也沒有做，只是躺在床上，在寂靜與窗外微光中試圖糾正自己昏睡過久而紊亂的生理時鐘，突然從脊椎開始發冷，像是猛的被扔進了冰池裡，水漫過頭頂，世界遍布雜訊，光斑與雪花閃爍，攪得他既茫然又焦躁不已。

⠀⠀⠀他還沒來得及品味自己甦醒後便莫名其妙不斷滋生出的本不常有的情緒，就被病房中央漂浮的巨大陰影強制性的吸走了注意力。克萊斯沒有辦法確定自己看見了什麼，或者有沒有真的看見，那團黑洞一般形體不明的東西內裡有星塵般的光點湧動，顏色既美麗又骯髒至極，像是匯聚了世界所有的明亮色彩，再坍縮成一團流動的暗沉血肉與碎屑。

⠀⠀⠀他甚至無法形容出這東西百萬分之一的樣貌，只是隱約又模糊的察覺，這只是眼前所見之物的一小部分，比塵埃還小，只是為了讓他發現而已。

⠀⠀⠀與無可名狀的視覺感官不同的是，那東西的聲音是直直的響在他的腦海裡。他起初只覺得是一種難以辨明的回聲，硬要類比的話像是來自深海盡頭瀕死的鯨魚聲波途經遙遠宇宙終於抵達，或是層疊的深邃洞穴深處尖銳高歌的鳥，粗礪而生硬的迴盪。

⠀⠀⠀他接連聽見了似乎從始至終都相同，又像是好幾種不同的聲音，切換頻道似的，而那並不像是種語言；然後漸漸的，他聽懂了。

感謝我未婚妻美麗圖片，開跑開跑 （安道爾對不起）

開跑開跑 （好可怕）

突然被攻擊，我難道是一種助攻

Andor0602: 你是人家摯友啊 不能這樣 師兄（幹

不能這樣的是我才對

我嗑cp嗑得好快樂，請給我更多互動 男人的嫉妒心（？）實在是太香了

qwer03: 齁唷……謝謝瑞依中但我其實覺得有點丟臉 （深呼吸）好我要習慣習慣操控狗男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