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只不過是個有些愚蠢的錯誤。

瑟蕾絲緹從自己的朋友列表裡頭翻到了那位有著神祕符號ＩＤ的星使臣，或許是上回一起打副本的經驗不算差，她決定邀請對方再一同試試其他副本。然後——然後他們就在這裡了。安眠大陸。

她回想副本失敗的當下她似乎忍不住叫出聲，害得眼前的大蛇也跟著頓了一拍，於是在一陣昏天暗地後，她與大蛇就來到了這個她從未探索過的地方。

她是帶著滿溢的愧疚開口的。

「那個、這位……先生，我們要不要去喝酒轉換一下心情哇？」

那個星使臣看著心情有些不好，強壯的雙臂抱胸，似乎不太想說話。

但也難怪，不只副本挑戰失敗，連自己養的兩隻小可愛全都一起團滅，正常的玩家會不高興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感覺起來，西格瑪卻又不像表現出來的一樣不快，畢竟他對於補師的邀請答應得很乾脆，甚至反過來提供了幾家不錯的酒家名單。

「好啊，那我們就挑我喜歡的酒店吧，當然是妳請客。」

說完，大蛇熟門熟路地挪移清冷蛇身，在離開重生祭壇之後，反倒對安眠大陸的城鎮十分熟悉似地帶著瑟蕾絲緹往街上前進。

「妳平常喝酒嗎？」

她請客？好吧，認了認了，自己捅出來的簍子還是得自己收拾。

「唔、我不喝酒的。」加快了腳步跟上前頭曳尾的大蛇，她對於自己到底該走在對方身旁還是身後有些猶豫不決，最後就落在稍後一些的斜後方，維持著一定的速度。

「ㄉ……先生好像常常來這裡？感覺你對這裏很熟悉。」差點把在內心叫的倒Ｍ先生叫出口。

「哼。」在前方滑行的大蛇應了一聲，算是認同。
「前陣子有個補師很愛找我PVP，看著他一直來找死重生，我就忍不住想，『死亡的感覺有這麼好嗎？』，所以就跟在他後面拿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沒想到我們還在同一個祭壇重生，所以又接著再打了幾場，一來二去我就對這裏熟了。」

一邊當成笑話一樣地述說前陣子的「有趣」經歷，西格瑪一邊來到了符合自己口味的酒館內，推門而入，還不忘將自己轉換成人類型態的樣子，免個巨大的蛇身被酒館裡熱鬧的酒客們踩到、或著不小心絆倒路過的幽冥。
來到酒吧吧檯前，男性的星使臣隨意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要瑟蕾絲緹坐下，轉身不客氣地對老闆開口。

「我要今天的所有特調酒品，小姐買單。」

瑟蕾絲緹順從地在星使臣身旁的空位坐下。她過來的一路上都在思考著「死亡」的感覺究竟有什麼好的地方，或許是因為沒有接近過死亡才會如此好奇嗎？

「……你喜歡死亡的感覺嗎？」她看著酒保把酒品一杯一杯端上來，又想到了什麼：「唔、你有開痛覺反饋？」

她從裡頭挑了一杯，拿在手中細看。

「嗯，沒有全開，但在死亡回饋那一瞬間的麻痺感很新奇。」西格瑪不急著喝酒，反而帶著興致地看著瑟蕾絲緹手上的酒品。
「既然都知道自己在遊戲裡了，為什麼還要瞻前顧後？難道妳是都登錄遊戲了、卻還會害怕受傷的那種類型？」

「因為很可怕啊……」她把酒灌下去，泡著草藥的酒喝起來有很特殊的味道，但對她而言更多的是喉嚨的嗆辣，辣得她忍不住吐舌，等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

「不過能體驗到沒有的感受、嗯——也很新奇吧，畢竟現實世界是不能重生的。」

醉酒值：

「妳吐舌的樣子挺可愛的。」

身側的大蛇學著她的動作吐了吐分岔的蛇信，接著也自己拿了杯酒。

「反正我的小可愛都死了，妳要不要也再多體會幾次從安眠大陸重生的感覺？搞不好多來幾次妳就迷上了。」

好喝。他給了自己手裡的酒以評語。
「妳也可以試試奶酒，一定比妳剛剛的藥草酒好喝上很多。」

「嗯？！沒有、才不可愛……」即便是在遊戲裡，面對突如其來地稱讚她仍舊像隻受驚的鳥彈了起來，她慌亂地抓了一杯一口喝掉才冷靜下來。

「我怎麼覺得你這個提議是在報復我。」叫她多體會進出幾次安眠大陸的感覺？她才不要呢。

「好吧，下一杯我會嘗嘗奶酒的。奶油啤酒也不錯呢。」適合她這樣的小孩（？）

「怎麼能說是報復。」
酒館內的人群熱絡，幽冥與遊戲中的各式種族於身邊穿行而過，燈光鵝黃但明亮，很適合像這樣在一個悠閒的午後或晚間，在遊戲裡享受幾杯小酌的輕快……可能還包括了與這個星使臣略顯怪異、但比第一印象健談許多的隨興閒聊。
「作為在這裡體驗人生的玩家，推薦妳體驗遊戲的方式，竟然被當成報復，把這杯一口氣喝完我就原諒妳。」
一邊說，裹著頭巾的隊友將一杯硬是推到她的面前。

眼前的酒水看起來乾淨透明，瑟蕾絲緹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酒，她小心翼翼地朝星使臣瞥過一眼，又把視線拉回酒杯上。

「好吧——」她深呼吸幾次後就把酒杯端起，皺著眉狠下心來把隊友遞來的酒喝個精光。

酒醉值：

「好、好辣……」她嗆得忍不住落淚，慌忙地伸手擦。

「來，別哭，看著人心疼。」
隔壁的傢伙隨手攤開一張酒館提供的餐巾紙遞給瑟蕾絲緹，任她是想擦酒液還是眼淚都隨意。
「好喝吧，現實世界裡可沒辦法用這個便宜的價格喝到這麼嗆辣的好酒。」

「這樣你也要喝啊……不是很賺嗎……」腦子開始小迷糊了，她推了一杯給對方，出言追問：「倒Ｍ先生……這樣有原諒我了嗎？」講出來了。

她接過餐巾紙在臉上亂抹，神智不清地開口就是一串抱怨。

「你會心疼我嗎？我一直覺得，所有人對我的心疼，都好像在可憐我一樣、我沒有這麼可憐——」

倒Ｍ？
……哦，不會念我的名字嗎。

「我的名字念『西格瑪』，不是『倒Ｍ』。」

接過對方推過來的奶油啤酒，西格瑪將之接過，配合地咽了一口來千杯都灌不倒他的低酒精飲品，頗有興趣地一手支頰，好奇追問這個被自己一杯灌倒的小隊友。

「哦，為什麼？誰都在可憐妳這麼可愛的孩子？」
他喜歡與「可憐」有關的話題。

酒液入口的濃醇度感受

「嗯……我想想喔，可能就像那些，總是因為我腳不方便就對我特別好的人……」她嘟著嘴還想細細數過，大腦卻敏銳地接收到了關鍵字，然後擅自幫她換了個話題。「啊——對我特別好的人，有一個我很喜歡喔。」

「超級喜歡，有這麼喜歡哦。」她比劃出一個大圓，「西格瑪先生懂嘛？你有喜歡的人嘛……？」

「……可惜，沒有過。」

這是他在這場遊戲裡第一次微小的沉默。

「原來妳有喜歡的人啦，哼哼，真好，他是妳的看護士嗎？都怎麼對妳好呀？」
既然腿腳不方便，那西格瑪自然會往這個方向去聯想，藉著已經喝醉的瑟蕾絲緹開始發散性的思維，巧妙地迴避了關於自己「有沒有喜歡過」的問題。

少女此刻支著下巴，醉眼迷濛地看著鄰座的隊友，她輕聲地笑了起來，歪頭替自己斟上一杯，似乎是想一邊講一邊慢慢喝。

「他是、嗯……是我的什麼呢……」思緒有些紛亂，她垂頭努力回想：「是我的、家教？」她笑了出來，「這麼回想起來，他之前也說過覺得我很可愛……」

「他對我好……都怎麼對我好……」她講到這忽然有些莫名的失落，話題又一轉讓整個對話更混亂了。「我都在想，他是不是只有把我當妹妹看……」

家教。
腿不好。

「………………」
這是西格瑪的第二次沉默。

「……為什麼會這樣想？」
「原來是家教啊，我還以為是看護工，真是太失禮了。」

配合著瑟蕾絲緹的動作，蛇人裝模作樣地又啜了一口酒。

「妳跟妳的家教年紀差很大嗎？」

她努力地掰手指頭去數，數了兩三次才終於放棄似地攤手。

「很大！數不出來是幾歲但是很多！」

「所以才總是想，是不是只是妹妹般的存在……」

「聽起來像個老頭呢，」這點感覺讓西格法忍不住笑得更開懷。「會對這樣的老頭子動心，妳的眼光也是很獨特啊。」
「妳特別喜歡的人當妳的家教多久了？如果不是把你當妹妹的話，對方應該早就要出手了吧？」

一邊說著，他又續了一杯，打算如果瑟蕾絲緹有酒醒跡象的話再給她補上一口。

「才不是老頭！」反駁！明明就是長得好看又溫柔的大哥哥！

「沒有很久吧……可是、等等、嗯？出手是什麼意思……？」她困惑地努力用迷離的眼試圖找到面前根本沒有眼睛的隊友的眼睛（？），最後不小心脫口而出：「西格瑪先生……我看不見你的眼睛……」

「我本來就沒有長眼*，更何況現在我包了頭巾。」

這句話傳來時，彷彿都能聽見那個人自嗓音中泌出的笑意。
接著，蓋上瑟蕾絲緹視線的，是那名防禦職業的玩家遠比看上去更加堅硬冰冷的厚實大掌。

「反倒是妳，已經喝醉了吧，呵呵，一杯生命之水就不行了，這樣我怎麼能再讓妳喝下第二杯呢。」

西格瑪說這些話的時候，因為蓋住了對方的眼睛，所以或許連酒吧老闆都沒注意到這名玩家此刻的表情。

然後，被泡進了酒液的小水母感覺到那人鬆手，溫熱的氣息帶著淡淡的酒香撲面而至，她聽見這名星使臣隊友覆在她的耳畔，於觥籌交錯之際，輕輕對她說了幾句話。

「妳很醉了……生命之水很烈，所以應該也很睏了。這裡的樓上有空房間。」

「……要在這裡過夜嗎？」

噢，原來酒吧的樓上是會提供房間的嗎？睏得至極的瑟蕾絲緹想，既然貼心的大蛇如此詢問，那她就答應吧——

「好哇，西格瑪先生晚安。」眼睛開始睜不開了，少女乖巧地朝大蛇道晚安，身子卻趴到吧台上，靠著桌子醉醺醺地問：「西格瑪先生也要在這過夜嗎？」

「有何不可。如果妳想要的話。」

恍惚中，蛇人的聲線好似變的低啞柔和，然後他起了身，去向酒吧的老闆說了些什麼；再回到醉倒的小水母身邊時，將那杯尚未品嚐過的生命之水一乾而盡。

「……哈，這酒真的很好喝。」

……接著，瑟蕾絲緹感覺那人拉起了她的手臂。

在星使臣強大的臂力面前，她的重量彷彿不值一提；被揹到寬闊的後背上時，蛇鱗的冰冷與坦職的堅硬磕上了這句柔軟的身軀，也許有些痛，可更多的是如同躺在搖籃中輕輕擺晃的沉穩。

她的雙眼透過系統的運算，感覺到落在臉上的人造光源很快減弱，換回了在睏倦與昏暗中的舒適。

一步一步，有人揹著她踏上了木質階梯，松木與灰石的氣息流連而過，接著，在打開某扇房門之後，被放上了柔軟被褥的舒適。

不知什麼的冰涼長軀纏了上來，將她團團繞住，連同某人似真似幻的滿意低喃。

「……怎麼會是妹妹呢……？」

無論如何都聽不真切。

那是如同被水團團包覆一樣的冰涼和滿足。瑟蕾絲緹在低溫的觸感中削減了意識，緩緩地墜進了夢鄉。

西格瑪先生在呢喃著什麼呢？在她的思考和神智完全離她而去之前，她皺起眉頭想聽清大蛇說的話，可是那樣的話卻像是自深海傳來的低吟一般，無論她怎麼分辨都只是徒勞。

她的手環上星使臣長長的蛇軀，沉沉睡去。

於是幾個小時後，睡了個好覺的小水母甫睜眼便被大蛇一副要絞死自己的模樣嚇得大叫，遑論面前的大蛇還一臉饒富興味地說著「是你昨天一直喊很熱」、「你昨天多熱情啊」這種鬼話，驚恐的小水母獲得了慘痛的教訓，下定決心以後再也不隨意碰酒。

當然啦，瑟蕾絲緹還未知曉自己爛醉的原因有大半來自對方遞上的「生命之水」，而她最終會不會察覺——噢，那又是後話了。

「我本來就沒有長眼*」意指西格瑪一開始竟沒有認出瑟蕾跟流花是同一個人的一語雙關XDDDDDDDDDD

西格瑪每次都倒生命之水給瑟蕾超級無良……請多倒一點（？

kyoi_project2: 這個完全跟西格瑪中之的姓闢無關了!!!骰子兩次都倒生命之水我也是沒法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