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子沒有檢查任務欄，如今又多了幾個從未見過的副本任務。RiN隨意地點選其中一個任務，簡單瀏覽過內容後，按下前往鍵。很快她便被傳送至任務NPC所在地。

NPC赫蒂在系統的觸發下開口道，「你好，外來者。我聽說過你的存在，被祭壇召喚而來的人。」

「有件事我想只有你這樣的人才能做到，能聽我說說嗎？」

赫蒂緊接著告訴玩家，聖里水都近郊棲息著一條兇猛的龍，經常把附近海域的魚群啃食殆盡，甚至會襲擊居住在那帶的海居民。由於海龍太過危險，因此才向外來者提出調查的請託。

任務說明結束後，RiN自赫蒂那獲得水下呼吸器的道具。

水下呼吸器
＊ 效果：裝備該道具後，進行任務的期間可於水下自由呼吸，任務完成後自動消失。

正當她準備下水前往指定任務地點時，看見了前方似乎也準備進入指定海域的玩家。

不好意思，您接下來也要前往調查點嗎？

調查點這個關鍵字被她留意到，而得知對方也接取了相同的任務。渾身漆黑的矮小人類回望，從過長的瀏海底下投出的打量視線最終落在對方上頭，並沒有停留太久。

「對。」應答簡短，但思慮仍在持續。她聽說這個副本會需要跑去其他地方收集材料，或許多一個幫手能夠節省時間。
「一起走？」

這個調查副本對等級沒有太大的需求，即便是等級一的她也不會因等級技能的缺乏而拖人後腿。因此漆黑的玩家向她發出口頭上邀請時，她很快就答應下來了。

我是琳，請多指教。

儘管對方回答簡短，但她並未把寡言當作不禮貌的表現。RiN簡單地自我介紹，後提醒嬌小的玩家需要配戴水下呼吸器才能進入調查區域，說罷也逕自戴上水下呼吸器。

兩人從聖里陸都入海前往水都，照入水中的明亮隨著波浪輕柔晃蕩，光輝落在浮揚的泡珠上，沿途的海底景色洋溢著悠然自得的緩和。

任務中提到的「龍」就在目的地的近郊，儘管大海遼闊，但那龐然的體型就算相距遙遠也能輕易發現，正如對方也對周圍保持高度警覺。

「那就是讓海居民受苦的『惡龍』。」延續赫蒂的觀點與描述，赫伯毫不在意地為此加油添醋。帶著琳先移動到方便觀察目標的遮蔽處，才開口確認同行者的選擇。

「妳會去嘗試理解牠淪為惡的緣由，還是消滅被冠以惡名的對象來實現正義？」

「啊…」

「這個任務有兩種完成方式──戰鬥或是調查，你想怎麼做？」

琳在遮蔽處觀察赫蒂口中的龍，其龐大的軀體規律地在固定範圍內轉圈，似在巡視。很快她視線又在詢問下回到赫伯身上。

對於赫伯所提出的第一種問句，琳只是以沈默作為回答。雖然不知道目的為何，甚至也不覺得目的的存在與否相當重要，但添油加醋的陳述、善惡二元對立的說法都令她覺得有些困擾（更多的是困惑，且同時也覺得自己被預設立場）。

「嘗試理解淪為惡的緣由」與「消滅被冠以惡名的對象來實現正義」⋯⋯惡與正義，究竟是站在誰的立場所下的標籤？

我想我會選擇先調查。

她輕聲說，並未鉅細靡遺地說明自己選擇背後的考量因素。

「那好，」意見一致，便不需多費唇舌來去說服。「我們靠近一點吧。」

「小心點，別因為太靠近而同流合污。」

巨大的蛟鯉劇烈甩擺尾部，嘗試攻擊游經周圍的魚群。赫伯趁著目標注意力被分散時拉近距離，但還不足夠讓她觀察仔細。

「海居民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如果有誰妨礙了他們取得所需，就是所謂的惡吧。」隨口之言比起尋求認可，更像是在廣泛的思緒中撈起一些正好漂到附近的瑣碎。

應了聲好，琳隨後便跟著赫伯向巨大的蛟鯉靠近。

水中呼吸器使得非海居民的種族也能在水面底下自由地呼吸，自然也能夠使用嗅覺。她嗅到一絲絲血腥味，但分不清分向，也不曉得是從誰身上傳來。

也許有誰受傷了。

看來得要再靠近點，她思索著，在蛟鯉的視線死角處試圖向前游。

（第二次重骰）

巨大的敵意自盤游於海空之中的蛟鯉而來，赫伯點開背包介面，接連拖曳並放出不少她在試著釣到謎之種子的過程中累積起來的魚類作為誘餌。

「後退！」以調查為目標的話，他們自然不需要拿著武器戒備。赫伯在關閉背包介面時抓起對方的手腕，趕緊移動時才喊聲以作警示。

赫伯的喊聲與蛟鯉襲來幾乎是同時間的事，若不是赫伯抓著她的手趕緊向後，否則即便是水性算高的她也難以在短時間迴避蛟鯉。所幸赫伯的判斷正確，一面移動、一面將魚類作為誘餌，她們才能全身而退。蛟鯉被魚類吸引了注意，張開大口將魚群吞食殆盡。

十分抱歉，是我太莽撞了。

她向赫伯致歉，等到蛟鯉不再緊迫地盯著她們時，才又試圖靠近蛟鯉。

「發動攻擊的是蛟鯉，你不用道歉。」不確定在全息中蛟鯉的偵測依據是什麼，但既然從視野死角接近都有可能被發現，也許是海水流動異常的碰撞偵測，或是無關可視範圍的距離偵測？

「但大概也不是蛟鯉的錯。」再次嘗試靠近時，這次赫伯注意到蛟鯉腹部那裡稍微混濁的物質。是詛咒的特效？還是其它東西……

是鮮血。

即使不在戰鬥狀態下也被保留的外傷明顯是出自系統設定，而非任何玩家所為。

「在海中自給自足過活的，也包含了蛟鯉。」

聽了赫伯的話，又轉頭過去看傷口滲著鮮血的蛟鯉，陷入了沈默良久，才喃喃自語般地詢問。

⋯⋯
是因為什麼才傷得這麼深呢？

也許是和其他生物打了一架，也可能是被捕魚者所傷吧。誠如赫伯所說，海居民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而蛟鯉亦同。無論如何，牠受傷都是不爭的事實，就像牠捕食魚群、襲擊海居民也造成不安與困擾那樣不折不扣。

警戒周遭跟捕食大量魚群，大概是因為牠受傷的緣故吧。

最終她僅僅只是以此作結，接著和赫伯表示接下來需要回到赫蒂那，回報此次的調查結果。

　　──

赫蒂聽說了蛟鯉身為海洋居民卻異常凶暴的可能原因，她陷入片刻思慮，神態凝重，但再次開口時已經豁然開朗。

「果然拜託你們是對的。」她笑著，像是本意受到順從而舒適。

「我想做治療藥給蛟鯉，能拜託你們接著幫我收集藥材來嗎？我需要藍蓮花三朵、朝天燈五株，這些在格爾奧因共和國可以找到。聖里蓼需要兩株，它在聖里陸都的市集應該不難找到。」

「琳有去過格爾奧因嗎？對那邊的地圖熟不熟？」思考著如何分配各自行動的方向，赫伯想確認對方對於格爾奧因的適應程度如何。至於聖里陸都──他們在向赫蒂承接任務時都已經去過，自然無需多問。

去過⋯⋯

她怎麼可能忘記格爾奧因的太陽呢？那裡的陽光可比她照過的都還熾熱毒辣，而艷陽能讓她回想起在格爾奧因的記憶。不過比起格爾奧因，她似乎對於伊爾城邦的熟悉度要來得高一些，畢竟漠上者的國度還是太熱了些，哪怕她想傾盡注意力去抓緊周遭事物，在炎熱的氣候下都是徒勞。

雖然談不上熟悉，但大概知道各個地方的位置。

肯定的話語和略有保留的語氣，那些凡是不足夠坦率的表達，就算輕微或是短暫，都能讓她的猜疑意識油然而生。

「那好，」她的聲調似乎有些不同。
「聖里蓼那邊交給妳，我去採藍蓮花和朝天燈，完成了或有狀況再跟我說。」在利用傳送功能之前，她先在好友介面裡指點幾下，向琳寄出好友邀請。

「只要目標是能在遊戲裡以正常遊玩方式取得的道具或素材，採獵人赫伯都會接受委託。」

我明白了。

在雙方都知道去哪裡尋找材料的情況下，確實分頭行動會比兩個人一起來的有效率一些。她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對方的意思，隨後便接受了赫伯的好友邀請。她將對方置頂，以便待會完成時能夠最快速的找到赫伯的名字。

那麼我們就在這裡暫時分開吧。

琳惦記著兩株的數量，在與赫伯分道揚鑣後，獨自一人來到聖里陸都，想找尋赫伯與赫蒂口中的聖里寥。

聖里陸都就像以往去過的格爾奧因與伊爾城邦那般，都存在當地居民交換生活物品的市集，或許那裡會販賣製作藥材用的聖里寥。她依循著想法來到人聲鼎沸的市集，在這裡活動的大多都是海居民，鮮少有其他種族的人在這裡擺攤或進行交易。市集裡五花八門的事物雖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可她畢竟沒有忘記自己正在執行任務，在短暫驚訝於市場裡超大的骨魚後，很快她便開始尋找聖里寥。所幸旁邊的攤位正好有販售聖里寥。這可真是幸運，她想。

這裡簡直就像大型海鮮市場一樣。

她輕聲讚嘆，一邊打開通訊錄，看到被置頂的赫伯，隨即朝對方發送已經購買到兩株聖里寥的訊息。

滔滔不絕的推銷話語如同燃料，黑市裡不知道哪來的NPC架起不讓人抽身離開的爐，最後只需要再來一點赫伯那如打火機般輕易就能點燃的脾氣……
「……」

［好友］赫伯：我拿到東西了，現在回去。

「滾開！」朝那人的下體狠踹一腳後，赫伯開啟地圖，用傳送功能去到赫蒂和琳所在的聖里陸都。

　　──

和琳會面後，他們將收起來的材料交給赫蒂。要接取下一階段的任務的話需要先給赫蒂一些時間來製作藥丸──雖然也只是需要等待幾秒鐘而已。

「你那邊有遇到什麼困難嗎？」

沒有遇到任何困難，過程很順利。

說實話，她自己也很難相信材料取得的過程竟是那樣容易。也許只是在這件事情上過於剛好罷了，她想。她回應了赫伯的關心，向她說明自己剛剛好在市集裡看到攤販正販賣聖里寥，於是便很簡單地取得任務所需素材。琳接著反問赫伯一樣的問題。

談話僅幾秒的時間，便傳來可以找赫蒂領取藥物的通知。她看了眼赫伯，想她大概也收到了和自己一樣的通知。

似乎可以去拿藥丸了。

赫蒂遞給琳和赫伯使用藍蓮花、朝天燈與聖里寥製作而成的治療藥丸和一條大魚，並且告訴她們大魚是用來吸引蛟鯉靠近。在琳接過任務道具的瞬間，手上的藥丸和魚也消失，作為數據轉換到裝備欄裡。

走吧，再次回到那片海域。

蛟鯉還留在那裡，且看起來比剛才更加虛弱。游動的速度和範圍都縮減不少，像是為了保留力氣一樣。

「拿著這條魚，好像我們也是飼料一樣。」赫伯的身高不如這條趨近於正常人類尺寸的大魚，幸好餌魚沒有掙扎，不然她可能就要被拖著游走。

在受傷的、龐大的蛟鯉面前，或許我們就是餌料吧。

她緩慢地說、語氣聽來絲毫沒有起伏。接著她開始關心起抱著的大魚赫伯，詢問她是否需要換手，畢竟跟人一樣的餌魚，多少都有些重量，長時間拿久了肌肉還是會痠痛的。

看見大魚也聞到食物氣味的蛟鯉緩緩地朝她與赫伯游去，卻警戒地在距離她們不遠處停下，隨後開始盤旋。

請讓我來餵食藥丸吧。

副本進行的途中受了赫伯許多幫助，該是她有點貢獻的時候了⋯⋯她想。

吞下大魚的蛟鯉看起來平穩許多，感覺能在這樣的距離下維持這麼久，應該不至於突然朝他們攻擊過來。琳餵食蛟鯉的短暫過程順利結束，剛才還有些出血的腹部便開始快速修復。

「由海居民製作的治癒藥，對同樣生活在大海的生命來說會是最好的吧……」
本來想接著提到的生長環境一題，但還來不及講出口，蛟鯉已經痊癒。

確實可能是這樣沒錯，不過這麼快復原的話難不成是特效藥⋯⋯？

她小聲道，對於這藥的藥效或更準確地說是系統的設定感到有些訝異。

傷口急速復原的蛟鯉因疼痛感消失而不再狂暴，也不再肆意啃食路過的魚群。牠游動巨大的身軀先是讓離牠最近的琳乘上自己的背部，又游過去讓赫伯也乘上。

直到兩人都乘上其背，蛟鯉才開始游行。強健的鰭尾帶領巨大的身軀前進，半薄的背鰭順著海流搖擺，愈接近海面，綴著黑白的鮮紅鱗面也愈加明亮。

海面遠方的景色已經並非城鎮所在的島嶼，就算打開地圖確認，也只看見名稱顯示「成就龍的海域」而不見其位於世界地圖的分佈，顯然是個與外界分隔的隱藏地圖。

蛟鯉在接近前方高聳的海蝕洞時加快了速度，海風與浪珠吹打在身上的感覺愈來愈強烈。

「……？！」

明明該是立功後領賞的時刻，赫伯卻覺得跟以前被逼著搭乘水上雲霄飛車一樣讓人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