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薩琳沒有自己是怎麼來到此處的記憶。

翠綠的雙眼所及之處，是一片由屍體和人類殘肢所組成的山丘，而自己正站在一處木製高台，頸上還有著被什麼環繞住的感覺，粗糙的纖維一直搔刮著凱薩琳的頸脖。

那不難理解，圍在自己頸上的是一根麻繩，而自己正被反手束縛著，站在絞刑台上。

還在努力回想，打算搞清楚身陷險境的理由時，絞刑台下站崗的人突然發話，似是在宣告什麼。

從凱薩琳的距離聽不清楚對方在說什麼，只隱約聽到一些單詞，像是『勾結』、『惡魔』、『異教徒』，還有自己的名字。

……我是異教徒？

不對，我沒有，那不是事實。

但站崗者身上那熟悉的聖十字代表著什麼，還有他們一貫的做法，自己最清楚不過。

想馬上反駁對方的指控，但一開口卻像是被無形之力捏住喉嚨一樣，聲音哽在喉頭只能空有口形地張開嘴巴。

站崗者話音剛落，凱薩琳腳下的活板隨之打開。

失重、下墜、昏厥，都在一下介乎於脆響和悶響間的聲音內完成，本來鬆動的麻繩被拉得筆直，顫動了幾下便回復靜止。

沒有任何差錯，快速且確實地迎來死亡——正常應該是這樣的。

人死亡後會去哪裡？

像已知的經典裡描述的一樣，靈魂離開肉身到達天國？

還是像無神論者所說的一樣，感官消失之後回歸虛無？

如果像以上兩種情況，那也許並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兩者皆非，未知的第三種情況。

凱薩琳清楚知道自己剛才已經死去，奇怪的是意識仍然存在於此。

如同垃圾一樣被拋棄到剛才目擊到的屍山上，凱薩琳如今成為了它們的一部分。斷了扯線的木偶一般無法彈動，躺臥在這充滿屍臭的山堆，只有意識和感官仍然活躍，某種想法油然而生。

這會持續到什麼時候？

既然死亡不是盡頭，那何處才是？

「可憐的女孩。」

身邊突然有人走近，倒轉而歪斜的視角裡只能辨認出是穿著站崗者制服的人，但聲音馬上就能認出來。

夏恩——也絕對不會是夏恩。

眼前的『他』，是某個頂替了他的存在。

『他』與丈夫有著相同容貌，不知為何會戴著聖十字，更不知道為何會在這情況出現在自己眼前。

「妳本來可以平靜地過活，何必執著於『我』？最終只會落得如此下場。」他俯身挽起了凱薩琳的左手，那惋惜的表情跟記憶中如出一轍，話語裡似是充滿憐憫。

但你不是夏恩，你這異端。

別再頂著夏恩的樣子跟我說話。

「愚蠢的人類。」仍然是一抹熟悉的淺笑，但眼裡從未流露一絲感情。

那湛藍的雙瞳，眨眼之間幻化成難以用任何顏色來形容的色彩，同時周遭的景色也像是被溶化一樣開始扭曲。

彷似被捲入海浪之中，逐漸被溶化的景色包圍，最後連聲音都被吞沒，墮入完全的黑暗。

下一秒映入眼簾的是家裡的天花板。

是夢。這解釋了所有的不合理，但這也是最真實的惡夢。

凱薩琳大口呼吸著，趕緊摸上了自己的脖子，完好無缺、沒有絞刑台、也沒有什麼屍山，有的只是稍早整理過的睡房，還有身邊不遠處的嬰兒床。


「麻麻？」

孩童聽見母親的聲音，帶點疑惑地靠近床圍。

凱薩琳不由分說地抱起孩童，閉起雙眼，把他緊緊擁在懷裡。

(寫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