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教養告訴他做錯事要道歉，但他的自尊還被對方那一番評語踩在地上至今翻不了身。他又從三班走到一班再走回三班，想想這樣也無濟於事，他終於下定決心，深呼吸告訴自己：嘿施牧瑜沒事的又不是沒到過歉⋯⋯只是沒跟罵自己的人道過歉而已。

好險在他回心轉意之前已經向學弟搭話，說他要找邱敏——如果學弟的表情可以不要那麼害怕就好了，他知道他像怪人一樣在這裡繞了很久了，午餐時間都要被他繞沒了。

『邱敏，有學長外找哦。』正在教室整理抽屜時，同學走了過來，明明是簡單的一句話，說的人卻露出十分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馬上出去。」邱敏帶著不解走出了教室門，沒想到下一秒就得到了解答。

那個人比自己高出一顆半的頭，邱敏得努力把頭抬高了才能看清楚。

啊......原來他是學長啊，有點後悔把頭抬這麼高了，現在低下頭好像認輸似的。

染金的頭髮，顯眼的耳環，邱敏被看的十分不自在，雖然她也想過要道歉，但沒想過債主竟然先一步親自上門，把她的步調全部打亂。

說不定他只是有事找糾察隊不是找我說不定他只是來交給我們班導作業然後剛好班上他只知道我的名字。

邱敏的大腦還在做無用的逃避思考。

「請問......有什麼事嗎，學長。」她想避開對方的眼神，但又感覺到這不符合任何社交禮儀，只好咬著唇也努力看了回去。

施牧瑜本來還有點緊張的，但看著對方露出來的一點緊張和不安，他瞬間就放鬆下來了。就如同傳聞所言，只要有人比你更緊張，你就不會緊張了。他甚至被對方的顫音給逗笑了，撇頭抿著唇摀嘴笑了一下。

「嗯⋯⋯我想向你⋯⋯嗯道歉⋯⋯」最後幾個字根本糊在喉嚨裡，但他又沒有那個恥力再講一次，只好把手上的飲料遞給對方。「⋯⋯麻古你喝嗎？如果不喝芒果冰沙我另外一杯是金萱啦⋯⋯但是全糖，如果不喝的話還是我們翹課我請你吃飯？」

說好不緊張的無用魚語速大概是平常的三倍有餘，雖然平常講話是滿慢的但現在也跟機關槍一樣。

「咕嗯......」已經做好被打一拳的準備，沒想到預期的疼痛沒有來臨，反倒是看見抿嘴撇頭笑的魚一枚。

教室裡面探出頭的人越來越明目張膽，邱敏扯著對方的上臂到安靜的樓梯間。

「道歉？......你、嗯......你向我道歉？」手中的芒果冰沙凍的手發紅，滑落的水珠不知道是飲品的杯壁還是自己因為緊張不安而冒的手汗，「為什麼......你要向我道歉呢？」

「而、而且、我連你的名字都還不知道。」道歉的台詞被講走了，邱敏從慌亂變成超級慌亂，一張平時懟天懟地的小嘴只剩結巴的功能，她不知道對方的邏輯是什麼，只覺得手中的芒果冰沙有點燙手。

⋯⋯她是真傻還是裝傻？施・羞恥心高漲・牧瑜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他本來想就這樣嘗試著蒙混過關，不用真的講得明白就可以逃過他良心的譴責。

「⋯⋯我說你是靠著家庭背景⋯⋯嗯⋯⋯我不該⋯⋯這麼隨意地⋯⋯胡說八道⋯⋯」又不是很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看過她過去演出的影片，施牧瑜一邊掙扎著措辭一邊含糊地回道。

「這個你現在知道了，我叫施牧瑜。」想要趕快結束這令人尷尬又窒息的道歉環節，相比之下自我介紹已經在他這幾年的訓練之中變成可以輕鬆愜意地說出來的內容。「沒開玩笑，真的叫虱目魚。」當然最後也不忘先補上每個人聽到後第一個問題的答覆。

「嗯......沒關係......畢竟......你也不認識我......」邱敏的話越說越小聲，其實好像也不是沒關係，只是她瞭解了一件事情，施牧瑜不是讓她痛苦的那個人，頂多是指出傷口的人而已。

「......我會記住的。」其實也真的很難忘記，畢竟是這麼奇怪的名字，但是和這個奇怪的人意外的相配。

她抬頭看了看那雙清澈的眼睛，欲言又止。

只是道歉而已，邱敏，你可以的，他都已經先道歉......先低下頭了，再繼續拖下去，只會顯得更難看的。

「我......我也很抱歉，我不瞭解你也不瞭解你的音樂，不應該隨意評論。」邱敏給自己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總覺得說出的道歉還是乾巴巴地，「如果你還會使用那間教室的話，我會當個安靜的聽眾。」

試著把不瞭解的部份弄懂，才是負責任的道歉吧？邱敏只希望對方沒有完全討厭自己，她也擔心對方練一練之後半途而廢，這樣很可惜。

「我二三五會留下來，你要不要......也順便留下來練習？不想要也沒關係，你不用回答我，反正我到時候看你有沒有在就知道了！就這樣！」

抱著芒果冰沙，邱敏像是花光了自己全部的勇氣，朝施牧瑜飛快的點了一下頭就要逃跑。

聽到回答，施牧瑜反而笑了出來，「你可以自由地評價了，沒關係，我有所預期了。」而且也把你劃進我認可的人裡面了。他沒有說出來，但他心知肚明，從看完對方年少的幾場——可能是十幾場——演出之後，他就徹底放下成見和不滿，也回頭反思邱敏當時指出的不足。

他才在思考他那幾日的預定計畫，把練琴的時間挪到學校也沒什麼不可，就看到少女已經蓄勢待發地準備逃走。

「我會的。」他點點頭，眼看邱敏就要離開，他又小聲地補上一句，「⋯⋯謝謝。」

「飲料喝得開心，記得跟我說好不好喝。」向對方揮揮手道別，他也轉身上樓回到自己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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