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這個人就像一顆太陽，總是帶著溫暖的善解人意和令人心疼的察言觀色。

他們的童年由一封封站內信累積起來，那時網路通訊都沒這麼發達，兩人都十分喜歡站內其中一位創作歌手，在那個年紀裡，僅僅是知道喜歡就已經是他們所有認知的用詞，隨著年齡成長，從喜歡到欣賞，再到他們也想自己嘗試看看。

用為數不少的零用錢存了好幾個月，才能買到一支好一些的麥克風，用著免費開源軟體錄音，自己花時間學習後製和混音，那時的網路環境資源豐富，不像現在的串流發達，什麼事情都只是一閃即逝，沈晨曾經跟路西說過很懷念那時的時光。

每一封站內信等待的時間都像在等一份驚喜，就連網速不夠在電腦前等待新歌曲讀取好都是一種懷舊的回憶。

路西對她而言的存在就像炙熱永恆的太陽，是讓她可以放下防備的避風港，她曾經思考過自己的情感是不是在哪裡出了什麼問題，而她就像普通大眾人一樣，看著路西在地下酒吧舞台上唱歌時，懷抱著一種不切實際的夢想。

她人生的好運幾乎都用在這段相識了，沈晨無數次在夜裡想，該如何找到一個喜好相同、興趣相同、十分聊得來的一個人，就像自己的另一半。

兩人也不是沒有討論過感情話題，在高中還青澀的年紀裡，兩人也幾乎差點碰上了告白的這個話題，不知道是誰先止住腳步，這些話也被藏於制服後，就這麼維持著好朋友的身分過了數年。

沈晨能夠確定的是，路西對她而言不是一般人，更不是關係單純不帶遐想的異性朋友，她也心裡有數，知道路西那些欲言又止的話是因為什麼。

她不是笨蛋，一直都清楚自己的心情是什麼，被她深埋多年的慾望依然赤裸裸地告訴她，這份感情還在這裡，隨著時間只會更多。

沈晨站在高級社區樓下，她猶豫了很久也沒去按對講機，今日的天氣溫度剛好維持在二十八度，是連日暴雨來難得的降溫午後，也就是在今天，路西要搬入和她同一戶的屋簷下。

看著手中的一小束花，沈晨嘆了口氣，自己是在做什麼呢。

沈濤的話語如同驚雷，將她從海底喚醒，在接受現實所有事情之後，沈晨感覺思緒一瞬間清晰很多，她不知道是週期性的好轉還是她終於有點勇氣去面對生活，儘管還沒找到打工、也還沒和家裡報備狀況……她現在的心思只有最近的一件事情，就是路西要搬家這件事，未來兩人的生活會大幅度的重疊，她不確定這好不好，但她是期待的。

再三深呼吸之後，沈晨拉好自己的背包，伸手按下對講機，那邊響了很久才接起來，傳來熟悉的聲音：「喂？」
「是我，我在你家樓下。」沈晨抿了抿嘴唇，握緊了手中的花束，「幫我開門。」
「你怎麼不提前打電話來？」路西的聲音又慌張起來了，「我馬上幫你開門。」
「……你慢慢來。」她總不可能說她是進市區辦事，每一次的我在你家樓下，沈晨多半都是找了藉口來，這次卻沒有甚麼理由，要是可以的話，她也希望自己有個正當理由。

路西依然高速地衝下樓幫她開門，一開門就見到她捧著一束向日葵站在那，背著她最愛的黑色後背包和深色休閒服，站在溫暖的陽光裡，黑色的短髮上有層淡淡的光，沈晨有些被他開門的速度嚇到，很快地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路西被震驚到說不出話，他都忘了自己穿著睡衣，還有一頭被夾子隨意往後夾的亂髮。
「你不是今天要搬家嗎，我來幫你打包，晚一點晨哥他們會開車來幫你載東西。」沈晨說著，依然不太適應的微笑著，給自己找了個看似沒問題的理由，「這個送你，就當作喬遷禮。」

她把那束花遞到路西面前，體積不大，還能插在小花瓶裡，「你的房間向陽，可以把這個放窗邊。」
「……謝謝。」路西很快回過神，他接過那束花，兩人之間沉默了不到五秒，連忙道：「進來吧，我正好在弄東西吃，只是打包進度很慢，器材太多了。」

可別因為察覺了心意而態度改變啊，沈晨不斷提醒自己，跟著人進了社區。

一上樓，沈晨看著滿地的大箱子和到處堆放的書和器材，她嘆了一大口氣，路西似乎也察覺到了人的失望，他還來不及發言，沈晨已經先走到一個個紙箱前開始拿起東西查看。
「你是不是整理到一半開始看起書了？」她翻著手中的詩集，「或者是找到你不見很久的書就看了起來。」
「……抱歉。」
「所以你的整理進度只有大概，百分之十嗎？」沈晨晃晃手中的書，放下自己的背包，「我來幫你吧，晨哥晚一點就要開車過來了，你可以把東西先都裝起來，真的要分類，你到桃園的時候再分類。」

說著倒是身體力行起來，路西看沈晨開始迅速分類東西進紙箱，就連他們熟悉的錄音設備也是包好氣泡紙才收進去，路西中途想阻止讓人自己來，但被打發去整理自己的衣櫃。

加入沈晨的收拾速度，進展可以說是非常快，兩人的交流除了偶爾沈晨會拿著東西進來問：這放哪？這收哪？

一轉眼，錄音室和客廳都被收的差不多了，沈晨從冰箱拿了一瓶可樂拆來喝，路西站在房門口看人背對自己，坐在小矮凳上中途休息，沈晨看著窗外的陽光，心情看起來好很多。
濤哥所說的那些話，讓路西之後花了半個晚上都在思考，他能想像痛苦的事情直接被戳穿了是什麼感受，而事發到現在沈晨都沒有找過自己談這件事，哪怕有一點，他也希望對方可以依靠自己，而不是像現在忽然的出現了，看起來好似沒事一樣。

儘管這樣也不錯……拋開那些難過的事情，讓生活重新開始。

那束向日葵被他放在廚房的吧檯上，路西忍不住去想那是什麼意思，很快地他又放棄去想，轉身將自己的衣服收進兩個大行李箱，棉被和枕頭則是塞進提袋裡。

要住在一起不緊張是騙人的，路西深呼吸，收拾完房間也換了一套淺色的外出服，來到客廳的沈晨身邊，手上也多了一瓶雪碧。

「濤哥回來了，你開心嗎？」擋去一半的陽光，他知道沈晨一直都很討厭直接曬到太陽，沈晨被他這個動作帶去了注意。
「開心啊，我完全沒想過他會在最近回台。」沈晨提起沈濤露出了微笑，「雖然有點擔心他這樣貿然回國好不好，但是他在台灣的時間，我想和他多走走，不知道下次回來是什麼時候。」
路西想起沈濤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他喝了一口雪碧也回以一笑，兩人安靜下來，在路西盯著自己瓶子看時，沒發現沈晨正在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沈晨道：「這會是很大的生活轉變，你要搬去山上了，我也要找打工，是不是忽然覺得一切都很像做夢？」
「有一點……」
「你還沒告訴我，你最近在偷偷準備什麼呢。」
「準備什麼？」路西想了一下，但他想不到。
「我怎麼知道？你上次在淡水和我說有件事情之後要告訴我，那是什麼？」

「等我搬好家、確定了之後，我再告訴你。」
「啊──媽的又是這個說詞。」沈晨湊上去往人手臂捶打，「你就繼續拖延吧！到底是什麼驚天秘密！」

路西被揍的沒回手，他只是笑，直到他伸手抓住了沈晨的手腕，兩人同時又沉默下來了，又來了，這種詭異的沉默，兩人注視著彼此的眼睛都沒有開口，而路西現在可以肯定的是，沈晨被濤哥的那番話打動了不知道哪一條神經。

我想在最好的時機裡告訴她。

告訴她，我的心意從來不是一時興起。

－

現在山上房子的配置是這樣的，李晨那五十坪的房子為兩戶打通，但其實隔壁還有一小戶坪數小的房子，沈晨他們都把他當套房用，隨著李晨懶得將房子租出去，那邊就成了倉庫，而留給李晨和沈晨的臥室與書房、電腦室，也都必須變動。

錄音室兩個人說好可以共用，甚至將雜物整理起來，還可以把路西的設備放進去，沈晨霸佔的其中一間遊戲房改成了路西的臥室，中間只隔了一條走廊（他們都在同一條走廊），除了距離李晨客廳最近的電腦房，那裡被改成了書房。

沈濤說什麼也不想去市區臨時租房子，他雖然有自己的公寓可回去，但為了盯著沈晨的狀況，他和李晨協商好他去住隔壁的小套房，同樣需要大門鑰匙與電梯磁釦，迅速收拾一套房出來倒也還能看。

但眾人還是習慣在早餐時來到李晨的客廳吃飯，儘管這個眾人平常也只有李晨與沈晨二人，現在多了一個路西，還有特地從隔壁過來的沈濤。

眾人一早來到廚房時，沈晨已經在流理台前切水果，鍋子裡還煮著味噌湯，她紛紛給大家道早，轉頭又繼續盯著自己的手機看食譜，李晨和沈濤轉身回去刷牙洗臉，已經習慣沈晨偶爾這樣突發性的做飯，路西一臉茫然，他走到沈晨旁邊說了聲早安，問道：「你有沒有睡覺？」

「有啊？怎麼了？」沈晨按下影片暫停，抬頭看著睡亂一頭金毛的路西。
「現在才，早上八點。」意思是，沈晨沒有十二點是不會出現的，要麼她早睡、要麼她沒睡，路西剛睡醒聲音還有點沙啞，他昨晚陪三點水卡拉OK對決到很晚才躺下。
「我做夢夢到想吃日式炒麵，就早起起來煮了啊，你要不要去洗把臉？都快煮好了。」

「……是這樣啊，好。」路西看看周圍，真的不需要他幫忙。
「今天濤哥要戴我去練車，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大學開會？」沈晨開始動手做日式炒麵，她備料完方才就是在看加多少調味才好。
路西瞇起眼，把頭髮都梳到後面去，「不用，線上開會也可以，我……我去洗個澡。」

隨著路西走遠，他還有點恍若隔世，很難想像一早睡醒看到喜歡的女孩在做飯是什麼感覺，還沒走到拉門處，沈晨在廚房那邊喊他：「那你開會完要不要來練車？」
「呃，趕得上的話我就去，我先去洗。」

今天的行程是這樣排序的，沈濤帶著沈晨下樓去山上找塊空區域練習車子，沈晨以往不是沒有被教過，只是需要多練習一下手感，加上撞壞了車子沈濤不心疼，沈濤比較怕她撞上路障還是山壁什麼的搞傷自己，需要全程在副駕駛座看著，李晨得上班，路西除了定期的線上會議和語言進修，幾乎就是個家裡蹲。

等路西洗完回到廚房吃飯，只剩下沈濤和沈晨兩人在閒聊，李晨早已出門了，路西坐下來吃早餐的時候特別安靜，他在觀察那個給自己夾炒麵和裝湯的女孩，真是和夢境一樣。

趁著人轉頭，沈濤用指尖戳了戳路西的手臂一把，臉上寫著：不要那麼明顯一直盯著她看！

路西這才低下頭來埋頭吃麵，整個早餐都沒發話，理由是他嗓子有點燒，還沒開嗓。

他是最後一個留下來收碗的，也擔當了洗碗的工作，沈晨難得打扮了一番，不再是總是黑漆漆的一身，今天她穿了一身深藍色無袖長擺洋裝和同色的寬褲，腰上繫了個腰帶，她站在玄關開心地等待人要出門，看著沈濤收拾好東西，兩人一同出門，在廚房洗碗的路西被人大聲喊了聲名字，他轉頭正好看見沈晨開心對著自己微笑，「我要出門了！」

不就是練個車嗎，路西舉起滿是泡沫的手揮了輝，「注意安全。」可惡，他開始忌妒濤哥了。

線上會議一如既往的枯燥，路西攤坐在電腦前聽耳機裡的成員七上八下聊天，怎樣就是不擔心他們的進度，儘管路西多次提起大家的進度都有些落後，但這就好像一個嚴肅的話題，提了尷尬，不提又尷尬。

彷彿時間還很多，再偷雞摸狗一下沒關係，路西盯著房間的天花板，這一切都是新裝潢，不比他原本的地方差，從他在新家睡下的那一刻，他註定就會不斷關注隔壁房的動向。

他無法好好入睡，一想到可以離心儀的人如此近，他能幫上什麼忙呢，能在人生活裡添加什麼快樂，不知道，就連現在面對大學專題，他也交不出什麼答案。

一股煩躁感油然而生，路西真後悔兩人沒報考同一間大學，但他只是仰躺在自己的電腦椅上，雙手交握放在腹上告訴自己要平常心，在他聽著大家討論該去哪裡玩、去哪潛水的時候，默默發表言論：「那我下去繼續做事了，你們慢慢聊，更新繼續放上雲端表。」還沒等眾人回應，路西退出語音，摘下耳機長嘆一口氣。

接著他起身回到錄音室開始他的日常，準備了一大瓶的溫開水，試音開嗓、試歌、錄音，他除了這個還有兼職的工作要做，過陣子他有個歌回，得把歌單上的歌全都練熟了。

一來二往，時間消磨的很快，中途幾次他仍被這新房子所迴響的回音給打斷，適應新家並沒有他想的那麼順利，至少和心儀的人同個屋簷下不是這麼順利。

練習一輪結束，路西換了一套無袖的休閒服，拿著手機和鑰匙下樓，山上的社區很大，他出了電梯就開始隨意閒晃，並打開SNS尋找沈晨的蹤跡，但對方沒有發限動，兩人也沒有綁GPS定位，路西只得看路標記得自己往哪走。

山上很涼爽，不像市區就連平常下午都十分濕熱，他心中的鬱悶一直存在，現在換他面臨組員交不出作業的問題了，而稍早他父母還傳訊息問他：大學作業還好嗎？

實在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路西漫無目的的走，往後區的房子街道走去，那裡幾乎都是獨棟的小木屋改建而成，也有人保留原本的原木屋款式，路西晃了很久，還巧遇出來遛狗的一對年輕情侶和一些放暑假在四處玩耍的學生。

他走到了社區後段，那裡有一大堆開發中的空地，也就是在那，路西遠遠看見沈晨坐在一塊石頭上，四周是未鋪路的砂石，往下看就是一大片城市，這裡少了防護圍欄，但居民似乎也不以為意，平常只有開車通勤這裡往後山開去，再往後就有許多觀光餐廳和通往交流道的馬路。

沈晨一個人坐在平滑的大石頭上，凝視著遠方的城市，身後停著一台白色休旅車，看的出來車主人並不在附近。

這附近的獨棟屋主都種了樹，溫室效應的關係就連花開的季節都產生了錯亂，路西看著樹上的粉白花，他一時之間認不出花種，隨著風吹過，些許花瓣吹落到黃色的土地上，就落在沈晨身後，風還捲起了她的鬢髮。

就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模一樣，路西忍不住幾乎要停止呼吸。

那時，他們那年高一，剛學會用免費軟體混出了一首自己的翻唱，都各自剛發表到網站上，兩人用站內信聊了很久，對歌詞的想法、自己聲音轉換是如何參考、為什麼選擇這一首歌……兩人持續了好幾天的站內信，最後才交換了一下聯絡方式。

不知道是誰鼓起勇氣先提起了現實見面，兩人一直都知道在同一區讀書，只是礙於緊張還是學生的錢包羞澀，兩人一直沒有提出見面，直到高中放榜的那個夏天兩人才有時間和一點零用錢見面。
在市區肯定是不夠錢的，兩人約了一間小的咖啡廳，雖有些偏僻但也相當有名氣，路西還事先打去了訂位，兩人交換當天穿的衣服款式，唯獨就是沒有交換自拍照。

那天運氣也不是很好，訂好的位置被服務生忘記了，兩人只能待在露天位，路西還因為太過緊張而睡不好，隔天直接遲到了半個小時，他一邊在手機發訊息道歉，一邊急忙衝上大眾交通，抵達的時候正好見到沈晨在露天座喝第二杯冰沙。

那也是個盛夏，當時沒有現在這麼熱，卻還是把沈晨的臉蒸出了一臉紅暈，她那天穿了黑色的及踝佯裝，嘴上叼著吸管，手上握著手機不知道在連按什麼，按的很快速。

路西知道大眾人幾乎都會忘記生活的畫面和細節，但他卻覺得這些回憶幾乎歷歷在目，也許這也是他漫長苦悶的人生中，少數發光的回憶。
他不知道這個女孩子是不是和他來往站內信的人，但光看衣著和氣質，路西當下就認定這就是他一直隔著螢幕相處會緊張，點開歌曲會跟著緊張到手心發熱的那個人，要說有點網戀吧，當時他確實有這樣的心思。

那邊的訊息連發，過沒多久他口袋的手機就跟著震動，路西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那邊告訴他：服務生忘記訂位了，所以今天我們只有露天座: (
還問他：你人在哪？抵達出口了嗎？

路西拿著手機沒回答，這就是他第一次見網戀上的女孩子，有些出糗沒訂到位置，讓兩人在外頭熱了一會兒才被服務生請進去咖啡廳，桌上擺的乾燥花束大大吸引了沈晨的目光，對方有著一頭柔軟的短髮，和現在幾乎沒有區別，塞到耳後的髮絲露出了笑起來靦腆的模樣，又夾雜著羞赧和好奇，聲音柔柔的很好聽，卻總是會爆發性的說一些驚人的話語。

那年夏天、一束乾燥的玫瑰花、一身黑卻笑得十分可愛的女孩，這就是他對初戀的全部美好印象。

路西走到沈晨身旁，伸手拿掉沾在她頭髮上的粉白色花瓣，沈晨被這動作驚的猛然回頭，男孩將花瓣遞給她看：「全沾到了。」
「你怎麼找到這裡的？」沈晨驚訝地問他，伸手拿過那片花瓣，「工作結束了嗎？」
路西笑了笑，他的眼神蘊含著複雜的感情，望著沈晨的時候都像還在回憶裡，「結束了，不過還有些後製工作需要完成，我沒靈感就下樓隨意走走，坐過去一點。」

沈晨讓出一半的位置給人，要在不是拿來坐的石頭上坐兩個人有些困難，但好在沈晨身形嬌小，她手中捲著那片花瓣，繼續看著下方的城市。
「濤哥去抽菸了，順便接電話。」說到這裡，沈晨有些開心地說，像幸福中的少女，「他男朋友打視訊電話過來！好甜蜜哦！我曾經聽濤哥說他們兩人每天至少都要通一次視訊，如果沒有的話還會錄製小短片，橫跨半個地球也跟熱戀一樣！」

「真的是奇蹟了！現在的世界還能遇到這樣的感情！」沈晨笑得很開心，「之前他朋友過世，我很擔心沒人照顧好他怎麼辦......現在我可以放心了。」
「很羨慕嗎？」
「你說哪個部分？」
路西偏頭比了一下車，「就是美好愛情的一部分。」
「當然啦！這是多好的一件事！我也好想要空降一個這麼優質的男朋友啊。」沈晨捂著心口，一臉幸福，「帥氣又體貼，如果還養的起我就好了。」

一般男性聽到了會覺得膚淺吧，路西看著沈晨繼續誇張式的陶醉在沈濤的愛情故事裡，心裡想著自己能做到嗎，這些現實的種種，做不到的話，他沒辦法成為沈晨的依靠。

路西看沈晨開心，他心中的煩躁也削減了不少，轉頭去看底下的城市，忍不住感嘆：「沒住上來之前都不知道風景這麼好，難怪晨哥都躲在這隱居。」
「是吧？」沈晨伸長了腿，偏著頭一起看風景，「我之後買房也想買在這，離晨哥近一點，也比較清靜，市區的房子真的好貴。」
「這麼早就在想買房了？」
「是啊……要是沒結婚的話，一個人獨居在這也挺不錯的。」
「結婚？」路西撇了她一眼，「你之前不是和我說絕對不結婚嗎，現在動搖了？」
「嗯……要不是濤哥有家室了，我就嫁給他了。」沈晨說完自己笑，「你咧？沒想過成家立業？」

「我連大學都還解決不了啊……姊姊……」路西嘆口氣，任由風吹亂他的頭髮，「哪能去想買房和結婚……何況要找到對的人也很難吧，像我這樣獨來獨往的人？」
「獨來獨往？」沈晨一手擺在耳朵邊，「請問你是說人見人愛的路西大大嗎？」
「太誇張了。」
「哈？對啊請問你是在說他嗎？」
路西聽到這，故意轉過頭盯著沈晨看，語氣帶笑地反問：「那你喜歡嗎？人見人愛的啊晨，喜歡人見人愛的路西嗎？」

「我是在問你，哪有你拿問題來反問我的！」沈晨用力地戳著路西的手臂，說完她便不追問了，抱著手臂扭過頭去，「油嘴滑舌，被誰教壞了你。」
「呀，你不知道的太多了，姊姊，畢竟我可是分類在史萊哲林的男人呢。」
「我也是史萊哲林啊，也沒什麼太大區別吧。」

兩個史萊哲林坐在同一塊石頭上，要是真在魔法學院，他們兩個人說不定說話的機會都更少，路西聽了只是笑，兩人沉默下來直到沈濤講完電話回來看到多了一個小朋友，說道：「上車吧，我餓了，下山去吃點東西。」

在火鍋店，沈晨離開坐位去幫大家挖冰淇淋，沈濤把牛肉片丟到鍋子裡，盯著路西看，直到當事人被盯的受不了作投降狀，「我沒說什麼話啦……真的……我只是下樓散步想找你們兩個。」
「我沒什麼意思啊，我想說的是，照你這樣的進度，我不知道回美國之前你們誰有一方能告白。」沈濤把燙好的筍和不愛吃的蔬菜通通丟到路西的碗裡，你大哥付錢，你就得幫忙吃他不愛吃的。

「今天練車進度不錯，過幾天我給晨報名一下駕訓班，等她開始考，就換你練車，我啊，就是人太好，李晨忙著談戀愛，我在他家幫他帶孩子。」沈濤下了命令，「你兼職還好嗎？晨說你們公司想和你簽全職的合約。」
「嗯，有這個意思。」路西夾起那塊燙好的南瓜用筷子分切，「最近有一場新的合作表演，我在準備這個，只是我還沒告訴她我在忙什麼。」
「他有實體形式嗎？」
「沒有，一樣是線上虛擬，只是可以投影出全息的模樣，是新技術，之前經紀人就一直希望我參加這個培訓。」

沈濤拿出手機開始搜索相關資訊，他當然知道路西在哪一家公司做兼職，也大概聽說有這樣的技術要挪用到線上娛樂，但沒想到這種天選一般的好機會就在身邊。

「如何？」沈濤懶洋洋地看向路西，對方不懂他的意思，疑惑地看回來，「我是說，你準備的怎麼樣，你死活不肯跟晨說，肯定是參加訓練了吧？怎麼樣？作為虛擬藝人的人生可能要展開了哦？」
「啊，嗯，這件事。」路西說到這裡表情有些嚴肅，「如果錄取的話，我想好好做，畢竟這不是一般的公司，但同樣的我也很擔心作為藝人之後的生活會怎麼樣……我滿緊張的……」
他還想說點什麼，沈濤使了個眼色，是沈晨走回來了，她好不容易拿著三大碗裝滿冰淇淋的碗回來，沈濤中斷了話題：「回去再跟我說。」

後來這件事，沈濤好好科普了一下，全息時代使用怎樣的投影也不是個案了，更何況為了娛樂效果，公司當然都想做到全方位的滿足粉絲。

路西晚上被請到了隔壁戶喝茶，說是想挑一些男性的衣服購物，就找了藉口把人請來，沈晨儘管很想跟上，但沈濤神祕地說不行，沈晨被關在門後篤定道：肯定是買情趣衣物。

事實上，買衣服是真的，找人喝茶聊天也是真的，沈濤知道自己不可能每天都像渡假一樣待在台灣，他只能讓自己每天行事曆上的事情有點進度，第一件事情就是排除沈晨生活上的煩惱，打工、家庭、路西，現在他先處理第三件事。

路西已經收拾完一輪客廳，沈濤坐在沙發上，雙腿跨在桌子就像一位少爺，他拿著手機持續搜尋相關資訊，任由路西看不下去他的環境動手收拾，直到路西拿了兩瓶輕度酒精的燒酒坐到沈濤腿邊，他又拿了張軟布矮凳，遞給沈濤一瓶，兩人碰瓶作乾杯。

「這件事情，晨會很喜歡的，也會很高興。」沈濤轉過自己的手機，他正在看路西所處的公司官網，「我建議你要做這件事情就專心做，大學先暫停吧。」
「說到點上了，我專題可能也不行了。」路西喝了一口荔枝味的燒酒，他駝著背雙手交握，「進度完全不行，他們都還在放暑假的爽，根本不聽我說話。」
「需要的話，你們之後再回來讀書就好了，你也知道在台灣讀大學就是這樣，我建議你們兩個都去加拿大完成大學。」沈濤繼續滑起手機，這話說的路西一陣嘆氣，有這麼容易就好了，他考得上嗎？他知道沈晨絕對可以，但他不太相信自己的腦子。

「你們什麼時候通知錄取？」
「下禮拜吧……這段時間的工作我都有陸續完成。」路西抹了把臉，「等確定了行程，我會請她來看首場表演。」
「那你幹嘛一臉消沉？」沈濤挪開手機，看著狀態一直很緊繃的青年，從他回來就很少看到路西開懷大笑的樣子了，除卻陪三點水唱歌的時候，「你別太緊張了，你越緊張想藏點什麼，越會被她發現。」
「……但是，怎麼做到？」路西試著比劃，「怎麼樣跟喜歡的人朝夕相處，還要裝作沒事？」而且還是現在這種狀況！他的心意都明瞭了！

「你就想……」沈濤思考起用詞，「你就算不是對方的另一半，也會是他的好朋友、他的家人，待在一起你就會放鬆很多，不對，這是你第一次戀愛嗎？你怎麼在問我十三歲的問題？」
「她是啊！」路西紅著臉，藉著酒精的勇氣，「這是我第一次面對感情！」
「……」沈濤張了張口，最後給自己灌燒酒，他已經忘了第一次戀愛在幹嘛了。

「我今天下午去找你們的時候，還回想起了我們第一次現實見面，那天的咖啡廳回憶。」路西凝視著自己的玻璃瓶，「我看到她很開心的在玩手機，當時就想，原來我一直很在意的那個，螢幕另一端的女孩子是這樣子。」現在他每一步都像走在冰上，要是走錯一步，就會將人嚇跑，這是路西最緊張的事情，搬到一起住很開心，但往後就完全開心不起來了。

「現在我每天都超緊張，非常。」路西誠實道：「我怕自己不小心露餡，一邊準備甄選一邊準備工作的東西，我還怕她在遊戲上無聊，晚上都等著她問我要不要組隊，同時我又覺得自己真是中大獎了，不然怎麼可能這麼幸運會剛好在這？濤哥，你以前會這樣嗎？」
「……老實說，我對我第一任完全不會這樣。」面對赤誠的青年戀愛心，沈濤給予的是冷靜，「我從沒談一段感情談到失控，當然其中有一段不一樣……這是題外話，我一直到認識現在的另一半才有這種失控的感覺，我指的是特別失控的這種情緒，七上八下，圍繞著對方旋轉，把他當成世界的中心什麼的……」
「對！就是這樣！」

要不是知道路西酒量還可以，沈濤懷疑對方根本醉了，他聽路西激動地訴說自已情緒，「所以我打算首演之後就坦白心意，我覺得她知道！她早就看破我了！」

「你要怎麼做？」沈濤抱著自己的玻璃瓶，現在他已經放下手機了，盯著路西看，「你不要激動行事。」
「我都想好了，如果我可以參加首演，那我希望她能觀看，看完之後我想好好說明自己的心意，我不想等到明年夏天，我怕等的太久了，錯過時間。」

戀愛從來就不是按部就班的事情，沈濤幾次想開口阻止，但又想順其自然，就連他自己也是，不是在一個非常完美的時刻說明了自己的心意。
也許……他就應該在旁觀看，沈濤可以知道的是，沈晨心中是有感情的，並且也嘗試做出了一些改變，兩人都正在往對方走。

他飲下半瓶燒酒，用瓶子戳戳路西，「去廚房弄點吃的吧，今天你就好好跟我抱怨一下你的人生，放心，絕對不會洩密給晨知道。」

愛情啊，誰說得準呢，說不定都是命運。

－

沈晨來回在房間裡走動，她捏著自己的雙手時不時看一下自己電腦桌上的三個螢幕，左右難得都沒有掛上計算程式，只有中央的大螢幕開啟了全螢幕的直播等待室。

房間裡的燈光不多，除了她喜愛的落地燈和桌邊開的燈，就只有電腦前的燈光，她很緊張，非常緊張，原因來自於路西，這是今天的路西首演，應該說作為路西法的第一天登台表演。

前一陣子，路西的經紀人請他到公司聊聊合約的事情，回來之後路西很激動，直接衝到她和濤哥所在的書房大聲宣告他被錄取了。
這一個資格幾乎是天選之子才會中的名額，現在全息投影與虛擬藝人滿街的時代，有那麼幾個公司是所有人心中的夢想，路西之前一直都在裡面做兼職，這次的全息3D演唱會為公司所準備的新偶像出道，路西很久之前就參加了試鏡，沈晨雖然知道這件事情，但也被糟心的生活忙到都忘了。

路西在那之後頻繁地前往公司排練，除了捕捉動態數據也是和其他的團員熟悉彼此，每一天路西回來都很晚，幾乎是半夜了，沈晨則是待在自己房間等門，最後在給人煮上一碗熱騰騰的麵或是茶泡飯填飽肚子。

她在這之中除了整理自己所有的歌曲和調整到一半的曲子以外，還在山上的社區找了份打工，就是底下的超商工讀生，但還不到她上班的日子，路西的出道日倒是迅速展開消息，由此可知公司為此籌備已久，就只差藝人訓練成熟。

直播間的人數有幾十萬人，作為最有名的公司新偶像出道，人氣可以說是演唱會未開就先紅透半邊天，終於直播開始了，沈晨坐回電腦前喝了兩口冰紅茶壓壓驚。

先是旗下有名的兩位虛擬V開場介紹，簡單的小聊了一會兒對於今天的期待，而他們用的都是英文，也能使用日文交流，資訊越發達的時代，一個成熟的藝人會三國語言很正常。

主持人兩位介紹並沒有多久，表演開始了，畫面由許多特效和動畫組成，團員一共有五位，燈光打下來的那一刻，沈晨驚訝地是路西是站在中央領舞的那一位。
他們都有一層虛擬的外殼，在沈晨眼裡卻像是看見路西本人，隨著歌曲放下，充滿活潑的前奏從耳機傳入沈晨心裡，就像是在看真實的明星一樣，五人隨著歌曲舞動身軀，3D的技術幾乎讓人看不出來這不是真人。

原來動態捕捉已經到了這樣的技術成長，沈晨忍不住分心開始本科生的頭腦風暴，她想他們是用動態捕捉過，再由本人在鏡頭前套上一層虛擬外觀的顯示，投影在舞台中央，換言之，人物動起來的同時也是後面的演員在跳舞，這代表他們也得一同兼具唱跳，這和真的藝人沒什麼不一樣了。

原來技術強到這樣了嗎？沈晨分心回來，在路西法腥紅的眼神裡找到熱情，她忽然就在電腦前感到不好意思，彷彿隔著螢幕被看穿了心思，也為路西真正做到夢想實現來的高興。

他說他收到訊息時整個人坐在休息室很久，久久都不能震驚回神，那時錯愕震驚的男人和眼前驕傲性感的男人就像是兩個人，她很難想像路西有這一面，哪怕是兩人一起錄音的時候，那種流露出來的性感是很難形容的感覺，原來路西有這一面。

沈晨咬著吸管把三首歌看完了，開始了團員的自我介紹，螢幕的冷光映她的臉上，也掩蓋不了她確實臉紅的事實。
四捨五入，路西現在是大紅人了吧，儘管團隊才剛開始，但公司的招牌就讓他們有基本的粉絲，首發周邊也是在演唱會開始五分鐘就全部秒殺完畢。

她看了一眼時鐘，現在是晚上八點，沈晨放下杯子立刻起身去換衣服，換上了自己最喜歡的黑色洋裝和馬丁靴，她抓了個背包把手機錢包往內塞，還有自己的耳機和無線充電，網路還掛在直播間，而她已經戴上黑色貝雷帽下樓叫車。

她要去現場！要去公司後台直接慶祝人順利出道！

那張特殊通道員工證被她夾在錢包裡，沈晨上了車也掛上耳機繼續聽直播間的內容，從人物角色設定和團員開始閒聊，整趟配信差不多一個小時，等她抵達公司後門的時候已經結束了活動，時間也來到晚間十點多。

路上都是螢光的螢幕，娛樂區的燈火紅綠讓這區更顯熱鬧，就算接近午夜也還是很多年輕人在街上行走和街頭娛樂。

這裡是聖地，對他們這些網路直播主簡直是天選的聖區，光這間大公司的大樓就連著好幾棟，沈晨依然不敢隨意亂走，她看著最上面的大型招牌還有大樓表面的展示螢幕，上面正掛著稍早新出道的偶像相片和一些小短片，大大宣傳著公司新的王牌。

她站在樓下深呼吸好幾次，最終鼓起勇氣走進公司大門到櫃台交出那張特殊通行證，櫃台的人很專業，識別之後就給了她一個工作人員證請她掛上，接著帶她從旁邊的通道走了進去。

「你是家屬嗎？」工作人員走在前頭笑著問，「今晚我們有邀請藝人的家屬可以來參觀現場。」
「呃，算是室友吧。」沈晨想了想，最後這麼說。
「我可以請問是誰的呢？」
「路西法。」

走到演員休息室並不遠，左拐右拐，沈晨記得上面的牌子，最後工作人員帶她到了寫著路西法的休息室門前，輕輕敲了兩下，聽到裡面傳來熟悉的聲音：「請進。」
「路西法，你室友來找你，我就將她帶到門口了。」工作人員說完示意一笑，留給兩人獨自空間，轉身走回櫃台處，她還得忙呢。

沈晨站在門口等待，她還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從背包拿出一小束花準備給路西，這次她挑了白色的滿天星，正當她握好花束，門就迅速被打開了。
兩人一瞬間對視，路西露出驚訝的笑容，他一身黑色勁裝，還有著血紅色的指甲與腥紅的雙眸，那頭金髮被重新染上了漂亮的顏色，此時正梳起來，頗有一股風流性感的氣息，他還有微微的尖牙，胸口到臉上都沾滿了亮片，此時正因為汗水而閃耀著，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優秀的藝人。

而路西眼中的沈晨，像極了一個龐克風的俏皮女孩，穿著一身黑的洋裝和馬丁靴，她的短髮塞在耳後，以至於那頂貝雷帽增添了她的淑女氣質，沈晨眼裡帶著笑，半張臉藏在花束後，她還戴上了喜歡的戒指和手環，打扮的像個追星的女孩兒。

「恭喜你出道！這個送你！」還是沈晨先開的口，她遞出花，路西身後的休息室豪華且溫暖，他這時又變回了那個溫暖的男孩，接過花束靦腆地說了句：「謝謝，進來吧！我等你很久了！」

休息室當然是不一樣的規格，沈晨好奇地四處觀看，最後目光落在將花束放在桌上的化妝包旁靠著，他依然是帶著笑，沈晨忍不住開口道：「我看了首演直播，你們真是太優秀了！我從來沒想過新推出的團隊會以這種方式呈現，我也不知道你以前可以做到這樣，你知道你們有多棒嗎！我敢說你們已經迷死一堆女孩了！」
「是嗎？」路西笑了笑，沈晨想到什麼又激動地繼續說下去。

「還有你也是，居然背著我藏了這麼多，你什麼時候能夠接受自己是個天才呢？老天，我差點認不出來那是你的聲音，而且我還想說，你做到了！」沈晨跳著腳步來到路西面前，雙手不斷比劃，「你錄取了！！而且首演這麼成功！！！我實在難以想像未來你會有多棒！！」

沈晨的笑容很甜，就和他想像的那樣一樣，笑彎的眼睛和那雙紅潤的嘴唇，他低頭看著不斷說話的沈晨，嘴角也沾上了笑意，那張特殊通行證他沒有白求，他也在等待著對方的到來，在舞台上除了完全的展示自己，他相信鏡頭的另一端也是她的目光。

一想到她正在看著自己，路西拋開所有的慌張和緊張，展示了自己認為最好的所有，這是他的夢想，也是沈晨一路支持他走來最終迎來的結果，路西上台前想著：若是沒有她，我不會在這。

他的一切都是她給予的，理所當然也是她的。

休息室昏黃的燈光讓沈晨的黑色短髮渡上一層光，笑得無比燦爛，而路西只是微笑望著她，直到沈晨發現對方怎麼一句話都不說，疑惑地發出了一個單音，路西這才開口。

「這場首演我想送給你，沒有你我不會站在這。」路西的胸口被溫暖充斥，他無法說清楚自己指尖的熱度是什麼，那股熱度隨著血管流變他的全身，「我希望你看著舞台上的我能夠為我高興，同時也為你高興，你陪著我走來這裡，一路很漫長……」路西說到這裡頓了頓，他看著沈晨的笑容漸漸收起，開始轉而不知所措，他摘下了自己胸口的那條銀色項鍊，是一條十字架項鍊，「我在那間咖啡廳見到你以前就已經喜歡上你了，一直到現在，我從來沒有過這種心情，我害怕你消失又害怕你離開這個世界，這段時間我不知所措，只想著怎麼樣可以和你多相處一點時間。」路西手指搓著那條項鍊，抬起眼望著沈晨。

「你不知道我等待你多久，過程彷彿經歷了一百年，你沒有理由喜歡我，這也沒關係，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很喜歡你。」腥紅的雙眸此時飽含情感，沈晨一瞬間感到驚慌，它毫無防備地就從脆弱中竄出，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情緒，她一直不斷逃避的那些情感，想捉住但又無法鬆手，最後居然是以這樣毫無防備的姿態闖進她的心臟。

她的眼眶迅速蓄滿淚水，而之中不是悲傷，那是無以名狀的情感，也許她早就知道當她跨上那台來這裡的轎車就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還是無法停下腳步。

「你沒有理由喜歡我，我一直這樣想，但我還是想和你說，現在的我依然沒有改變過心意。」路西說著便對著沈晨單膝跪下，這動作驚的沈晨掉下一滴眼淚，她有些無措的想拉路西起來，然而對方只是伸出雙手，將那條項鍊遞上，「我喜歡你，想和你相處更多的時間，或者是每一天的日常都好，可以嗎？」

她要用什麼理由來讓自己逃跑，沈晨想不到，她是如此的期待著這一天，而愛戀就如同失速列車，毫無目的也沒有方向，一切都是命運的指針，轉動著到了這一天這一刻。

沈晨落著眼淚，那麼多年、那麼多個日與夜，她都將對方的每一個眼神和笑容當成寶物收藏在心底，她要用什麼理由來讓自己逃跑，沈晨想不到，她是如此的期待著這一天，一切都是命運的指針，轉動著到了這一天這一刻。

沈晨落著眼淚，她多想咆哮她的心情，將對方的每一個眼神和笑容當成寶物收藏在心底，而現在對方化作甜蜜的惡魔將他的真心雙手奉上，就算他還是路西法，在她心裡永遠是那個溫暖的路西。

她伸出手拿過了那條項鍊，路西眼裡的情緒很複雜，她還來不及解讀，沈晨的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她走上前傾身抱住了路西，什麼也沒有說，鼻尖嗅到的是陌生的香水味，但體溫卻是熟悉的，路西也回抱了她，彼此埋在頸窩處，將那無處安放的情感最終落了下來。

他們之間太久的追逐，又或者是互相試探，在這一刻，沈晨都想拋開去接受，她沒有理由拒絕也沒有辦法逃開，對方所說的一切都成了她每一個回憶的片段，讓她忽然想起，原來對方是愛自己的，就如同她對他一樣。

她眼裡的男孩和初見時一樣，笑的靦腆和傻，眼神又有著認真。

他說：抱歉，我遲到了。
她說：沒關係，永遠不嫌遲！

對，永遠不嫌遲，哪怕命運現在才讓你到來，她也不會因此怪罪，因為她此時想接受這份愛，如同她也想愛著對方一般。

是命運啊，沈晨落下眼淚，沾溼了路西肩膀的衣服，很快地她被拉入更深的擁抱，手臂環緊了她的後頸和腰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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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濤捲在柔軟的長沙發一角，家裡沒開幾盞燈，客廳桌上放著剛泡好的熱咖啡，他十幾分鐘前瞧了一眼時鐘後陷入了回憶裡，那些回憶碎片隨著周圍的黑暗又包圍上他，擾的他思緒無法淨空。

他低頭看了一眼路西傳來的相片，那是沈晨坐在他休息室的沙發上拿著一束滿天星，正低頭給他的滿天星解開綁帶要找花瓶，桌上擺滿了速食，全都是沈晨愛吃的口味，路西留言道：我成功了！

沈濤沒什麼表情，他只有已讀，也知道哪怕打電話過去手機主人也沒空接聽，因為對方已經完全沉醉在柔軟的情感之中，他忽然想知道如果當年那個人也有這麼做，也許他還會活著。

或者是他自己做些什麼，對方還能活下來也說不定，哪怕這些推論任何一個成立，都可能導致自身未來轉變，他自己甚至可能遇不到現在的靈魂一半──

這些都還是改變不了夜深人靜時偶爾啃蝕著他的罪惡感，這在看見沈晨和路西忽然走到了一起稍微緩解了許多，沈濤意識到自己現在急需要酒精，或者是一場累到他沒辦法思考的性愛，又或者只是一個溫暖的擁抱，會問他怎麼了。

為什麼他就是會糾結過去呢，如果他活著的話看到現在的世界，會更開心吧？

無論如何，沈晨還是降低了他內心大大的罪惡感，沈濤能說服自己又拉下了一個手煞車，至少他成功將這台車的方向導向另一個未知的未來，戀愛有時使人有活著的巨大勇氣，他自己不也是這樣的人嗎？
都說用愛情活著使人愚昧，甚至有利用人的嫌疑，沈濤不否認也不反駁，有時正是那麼一點點的改變才讓人有活著的意義。

但要是他能活下來就好了，他值得這個世界，沈濤忍不住去想，他把手機按熄滅了燈，連最後一點光源也在他手中暗下，這樣很好，他想。
如果這麼簡單就能解開的結，那樣就好了，他仍然在溫暖的懷抱中尋找減輕負罪感的溫柔，告訴自己現在也能做的更好。

我能做的更好。

沈濤按開了手機找相簿，沒多久就找到他釘選在上面的相簿，裡面是他和啊弦的合照，有些是生活日常、有些是兩人到美國露營的連假片刻、有些是帶著情色含意的相片，但這些都填滿不了他心中還是擴散開來的悲傷，來得莫名其妙又忽然，他翻到了兩人站在家陽台的合影，兩人之間擺放著一盆劍蘭，在好生照顧下生長的非常漂亮。

他忽然落下眼淚，為逝去的生命難過，要是他能做的更好，現在一切都會不一樣，是他攔截的太慢沒有看出對方露出的所有破綻，又或者根本毫無破綻可言。

他說，那不是你的錯，沈濤現在無比想聽到啊弦在他身邊這麼說。

沈濤把手機按滅，他非常思念那個手指的溫度和擁抱的力道，恨不得長出一雙翅膀飛到地球的另一邊撞入那人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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